74 chapter14

chapter14

铛铛铛——

電車穿梭在雨霧中，行駛在軌道上，發出很大的鈴聲，提醒人們它的到來。

車廂裏沒多少人。兩個女高中生推推搡搡走到戴墨鏡的粉發青年旁。

其中一個女孩鼓起勇氣搭話道：“那個、我剛剛看到您一直盯望着窗外。雖然您戴着墨鏡，但我總覺得您很落寞。請問您在難過嗎？”

“嗯？”青年露出一個禮貌而疏遠的笑，“沒有哦。”

“呀——他好帥氣！”女孩轉過頭小小聲地對着她的同伴尖叫。一秒後，她壓着雀躍的心思，又問：“那個先生，我想知道，我可以獲得您的聯系方式嗎？”

“……很抱歉，不行哦。我已經有愛的人了。希望你能遇見下一個更好的人。”

電車差不多到某個站點，站在出口的墨鏡青年溫柔地拒絕了她。他掏起放在大衣兜裏震動的電話，看一眼來電人，接起，“承太郎？”

“在哪？”電話那天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剛才接到了小山姐姐的電話，說小山在她那裏，沒地方住。我想過去把他接走。”

“地址。”

簡單幹脆的兩個字。花京院知道承太郎的意思。

他走下電車，用肩膀和側臉夾住電話，騰出手打傘，“唔，你也要過來？”

“雨很大，你的眼睛在晚上看不太清。”承太郎說。

“沒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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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放心。”

“好吧。”花京院典明說了一串地址，“我差不多到了，那之後在車站附近碰頭就好了。”

彼此告別之後，他挂了電話，揣進外套兜中。

花京院撐着把不大的傘，快步隐沒在傾盆大雨中。

*

“……櫻子！”

汐華櫻子合上座機電話，莫名其妙，“幹什麽，你們不是關系非常好的幼馴染嗎，這麽激動做什麽。”

幼馴染？

大概是自己瞞着櫻子在跟人交往。

汐華岚山想。

所以說，他該怎麽告訴姐姐，自己跟那個叫花京院典明的男人是情侶關系，但自己現在是失憶狀态，記不清自己曾經是怎麽跟『男友』相處的。

汐華岚山一時語塞沉思。

“嘿，說話呀！”汐華櫻子上半身趴在沙發靠背上，不依不饒追問他，“啞巴了，幹什麽突然閉嘴了？”

“你不明白。”岚山用這一句話搪塞汐華櫻子，“總之，我還不是很想見他。”

一直圍觀偷聽的東方仗助露出好奇的表情躍躍欲試，但礙于禮貌，沒敢插話。喬魯諾知道他想問什麽。

汐華岚山隐去了自己穿奇裝異服的經歷，但喬魯諾猜得出這大概跟那個所謂變身“魔法少年”的事情有關，仗助大概是想問這件事情。喬魯諾沖東方仗助搖搖頭，示意他還是不要問為妙。

喬魯諾則很是自然地走在自己母親旁的短沙發坐下。但更準确來說，是迪奧的旁邊。

此時，迪奧正大爺般跷二郎腿躺在沙發上，腦袋枕在汐華櫻子大腿上，腿還搭在扶手上，伸出沙發，腳尖一颠一颠的。可惜汐華櫻子不是替身使者，看不見他。

“真是的，失憶什麽的真麻煩！”汐華櫻子不爽地咂舌，“臭小子，我告訴你，他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小時候你交到這個朋友的時候不知道有多高興，天天在我跟前花京院長花京院短的。”

“他對你這個朋友也是很珍視的啊。在你生死不明的情況下，他一直在拼命地找你。我聽齊貝林那邊的人說，當年他剛才醫院醒了就激動地跑出去找你，搞得傷口裂開，又大出血動了場手術。如果不是因為你們兩個都是男人，我都以為他是丢了老婆。等會見到他，對他好點啊！！”

汐華櫻子忿忿然，替花京院典明打抱不平。

“如果你是妹妹，我就直接把你打包送過去嫁人！”

“不行不行，那承太郎先生怎麽辦？這種事情，應該優先承太郎先生！”東方仗助到底是沒忍住插話了。

“那又是誰？”汐華櫻子露出八卦的神色。

“是——”

“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學，你不認識。好了。我、我知道了——”岚山打斷東方仗助。他幹巴巴笑兩聲，“哈哈，仗助可真會開玩笑。”

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東方仗助做了個嘴巴拉鏈的動作，像只大哈士奇跟着喬魯諾，默默坐在短沙發的扶手上。

像大爺一樣癱着的迪奧來勁了。他跟汐華岚山相處了十一年，雖然記憶像漏鬥一樣兜不住，但作為汐華岚山現任替身的他還是很了解岚山的。

他看得出，汐華岚山非常心虛。

所以迪奧直接開口問道：“喂，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汐華岚山沒搭理他。東方仗助是礙于普通人汐華櫻子在場，沒敢跟作為替身的迪奧搭話。

導致迪奧又不爽了，“wryyyyy！！！岚山居然無視我，混蛋！！還有你，”他用腳去踹東方仗助，“是叫東方仗助吧，你不是看得見我嗎，為什麽不開口！”可惜他就像是空氣打人，一頓操作猛如虎，最後輸出等于零。

東方仗助像撥浪鼓一樣搖搖頭。

汐華櫻子以為他在對自己搖頭，露出困惑的神色。

“沒事，仗助他脖子不舒服，甩一甩就好了。”

“……”仗助被喬魯諾輕輕掐住後脖頸後老實地坐直了。

仗助的誤打誤撞，倒是讓岚山為自己還未真正确認的腳踏兩條船而心虛着。

汐華岚山這才想起來，他實際上還沒有正式地跟花京院交流過。

第一次見面，他直接跑了。第二次見面，他是一只貓。

不過跟沉默寡言、不善言辭、情感內斂的空條承太郎交流之後已經足夠讓他不知所措的了。再來一個看起來就多情溫柔、情感外放的花京院典明，他的大腦肯定會亂成一團毛線，并像炸彈一般嘭的爆炸！

天知道少年時期的他是怎麽做腳踏兩條船的。而且這兩條船私底下還是相識的老朋友。他們站在一起就像是老夫老妻，看起來還不是一般朋友的熟悉。

雖然就目前情況來看，他腳踏兩條船的事情還沒有暴露。但這是遲早的事情！

岚山想不通那個時期的自己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可轉念一想，那是中二期，他指不定是看什麽書給看傻了！

這濫情的混球——！

汐華岚山煩躁起來連曾經的自己都暗暗臭罵一頓。

殊不知除了清清白白、不摻雜任何情感的吻，他跟那兩個人壓根沒什麽。

這時，門鈴響起，汐華櫻子看向岚山，“應該是花京院，自覺去開門吧。”

“……嗯。”

汐華岚山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出挑的俊美臉龐。

他認識，但不熟悉。

花京院典明摘了墨鏡，露出那雙帶着兩道永久性傷疤的眼睛。那雙眼睛彎彎的，盈滿笑意，像是含春的少年遇見了自己的心動之人。

“嘿，你現在記起我了嗎？”

是期待。

可惜汐華岚山張了張嘴，不知道自己無情地打破了他的期待。

“花京院……典明。”岚山記得眼前這個男人的名字。

只是當聲音還未落地，他就看到了花京院眼中驟然失去的笑意，連嘴角的幅度都跟着消失。

“哦哦，是嘛是嘛，原來還沒有。”

花京院低聲自言自語。汐華岚山忽地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還沒等他詢問，花京院又恢複了那副笑吟吟的模樣。

“好久不見，櫻子姐。”花京院把頭探進門內，跟汐華櫻子打了聲招呼，“那人就由我帶去安排住所了？”

“嗯嗯……哦對了，等一下！”汐華櫻子叫住了兩人。

“怎麽了，姐姐？”

“笨蛋。”汐華櫻子把自己包裏僅剩的鈔票遞過去，“你不是身無分文的，難道什麽開銷都要跟你朋友要嗎！”

等汐華岚山拿走了錢，她又毫不客氣地趕人了。

“對了，喬魯諾，喏。”她把車鑰匙丢給他，“你也把仗助送回去吧，再晚點朋子姐姐該擔心了。記得幫我跟她打聲招呼。”她懶散地起身朝自己卧室走去。

“好的母親。”喬魯諾乖巧地接過鑰匙，“走吧仗助，我送你回去。”還好他洗完澡出來穿的是學生制服。

“可是我沒有駕照，也不會開車。”仗助呆愣愣，眨巴兩下眼睛。

“沒關系。”喬魯諾看一眼沙發上沒有跟着本體離開，還在昏昏欲睡的半透明幽靈，收回視線，“我會開。”

“……哈？”

*

豆大的雨搭在傘面，噠噠噠地立體環繞在汐華岚山的耳朵邊。

已經走了一小段路的兩人都沒有說話。周遭陷入了一大片的寂靜，只有雨聲和風聲。

汐華岚山感覺花京院典明在鬧別扭，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麽。

“那個……花京院。”

“你以前叫我阿典。”一直沉默撐傘的花京院糾正他。

“好，我記住了。”很親昵的稱呼。可汐華岚山喊不出口。于是他選擇刻意避開叫花京院的名字。

“我姐姐說，我們是幼馴染。”

“……”

“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吧，她說你找了我很久？我很抱歉。”

花京院冷不丁問他：“你記起了多少？”

有了空條承太郎那邊的前車之鑒，汐華岚山多了幾分謹慎。出乎意料的是，不同于承太郎主動的肢體接觸，花京院一直都很沉默。

“沒有多少。但還是有的。”汐華岚山說的棱模兩可。因為他難以啓齒那部分有關花京院的回憶。

“那是什麽呢？”

汐華岚山支支吾吾，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在高樓塔頂上偷親昏迷的人，這要他怎麽說的出口？！

“就是、像朋友一樣很正常地相處。”他眼神躲閃，不太明顯。

像朋友一樣……

『像』。

花京院典明咀嚼着汐華岚山所用這個字眼，微微側目看過去。那次埃及之旅後他傷到了眼睛，到黑夜看東西總是模糊的。但這不妨礙他辨認出汐華岚山在撒謊。

這個謊言，是他壓根沒記起自己，還是他從來沒把自己當成朋友？

汐華岚山是騙子。

“哈……”花京院典明自暴自棄地想着，又陷入了沉默。

這沉默令人壓抑。汐華岚山局促不安，他直白道：“你在生氣。”

“沒有哦。”

汐華岚山說：“可是你不肯跟我說話。我們是朋友，這麽多年不見面，你應該有很多想問我的，我可以把我記得的告訴你……”他不敢提兩人可能是情侶的關系，只能說兩人是朋友。

“是的，我在生氣。”花京院典明簡單粗暴地打斷他的話，望向道路前方。

下個沒停的雨讓人生厭。

“但是想問的問題現在沒有意義了。”他說。

“為什麽？”

花京院典明平靜道：“我已經不需要你的答案了。”

可那份平靜下壓抑着多少情緒，只有他知道。

“我不覺得這是你的真心話。給我些時間，好嗎？我會記起一切，然後把你想要的答案給你。”

“多久？”花京院握着傘的手收緊，顫抖，“萬一你一輩子也想不起來呢？”

他已經不想等了。

反正無論答案是什麽，他都會讓汐華岚山的答案變成他想要的。

失憶……是很好的機會，不是嗎？

花京院暗暗地想到。

……

“一定會想起來的。”汐華岚山坦白道，“而且，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這句話像是戳中了花京院的某個點，像是一滴落入死水的露珠，激起死水潭面上的層層漣漪。

他忽得停下腳步，完全沒留意到自己一腳踩進水坑中，飛濺的水花瞬間打濕了他一直小心翼翼保持幹淨的褲腳。

“你是這麽想的？”花京院問。

“老實說，小山，我很痛苦。”

“因為我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對于你來說，我是你可以随意抛棄可有可無的存在。你不肯向我分擔你的煩惱與痛苦，從來都是獨自一人面對。我無法停留你想離開的腳步，我憎恨你的灑脫與獨立。”

花京院一針見血，尖銳地指責道。

“可我也憎恨『就算是這樣也無法放棄愛你的我』。”

嘩啦啦……

那把不算大的傘擋住了天空哭泣流下的淚水，隔絕出傘下的另一片天地。

傘下的兩個人面對面，望着對方倒映彼此輪廓的眼眸。

汐華岚山大腦“啪”的一下，好像什麽東西斷了。

他垂下眼簾，睫毛輕顫。那句話在觸及岚山的心靈。

死寂。

花京院典明說，他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