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變扭

第 11 章   變扭

正值餐點。

一樓餐廳的聲音略顯嘈雜,手裏端着餐盤的學生來來往往——但沈覺夏的眼中卻只有一個人。

目不轉睛地盯着朝自己走來的季知節,沈覺夏微微揚起唇角,這張臉,真是怎麽看都不會膩。

“你怎麽什麽都不懂?”嘆了口氣,季知節彎腰坐下,把手裏的餐具遞給沈覺夏。

無辜地眨了眨眼,沈覺夏接過筷子和湯匙,眼神裏充滿依賴,“因為你什麽都懂呀。”

“…”和她講不通。

季知節低下頭,安靜吃飯,整個腦袋都幾乎快要埋進了餐盤裏。

欣賞着季知節的憨态,沈覺夏覺得自己碗裏難以下咽的午餐,似乎都美味了不少。

“我吃飽了。”拿出手帕紙,輕拭唇角,沈覺夏将另一張紙遞給了季知節。

她這麽快就吃好了?

怔怔地接過紙巾,季知節用餘光瞥了一眼沈覺夏碗裏的餘量——她幾乎沒怎麽動。

“以後你還是去二樓吃飯吧。”握緊筷子的指尖微微泛白,季知節聲音悶悶的,像是被關在水族箱裏的水母。

“那你也去二樓嗎?”撐着腦袋,沈覺夏目光澄澈。

季知節沒有回答。

只是沉默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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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不去二樓,為什麽讓我去?你不要的我也不要。”搖晃着纖細的小腿,沈覺夏自有一套道理,嗓音輕快。

“随便你。”用力地戳了兩下盤子裏沒吃完的土豆,季知節站起身,端起餐盤就轉身走了。

真是喜怒無常。

想讓季知節喜歡上自己,估計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仿佛已經預見到自己的前路坎坷,沈覺夏的眉宇間爬上了一抹愁色,她任勞任怨地站起身,端着盤子追上季知節的腳步。

終于追上季知節,沈覺夏生氣地吼道:“你怎麽又不等我!”

目視前方,對她充耳不聞。

季知節沒有再分給沈覺夏一絲一毫的注意力,她動作熟練地放下餐盤,按照順序将剩菜、筷子、餐盤,逐個丢進了貼着回收标識的筐子裏。

緊跟在她身後的沈覺夏,照虎畫貓。

-

午後,空氣漸漸升溫。

林蔭道兩旁的樹枝上,麻雀不知疲倦地演奏着并不悅耳的歌曲,惹人心煩。

或許沾了太陽的光,吵鬧的小麻雀被熱浪烘得沒了力氣,行屍走肉般地跟在季知節身後,異樣乖巧。

游游蕩蕩地晃了一路。

快到教室門外時,沈覺夏突然三步并兩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開門,鑽了進去。

撲面而來的冷氣就是最管用的興奮劑,沈覺夏重新打起精神,“我終于活過來了!”

前腳接後腳,季知節也走進了教室。

“公主殿下,請進~”殷勤地拉開座椅,沈覺夏靠在課桌旁,手臂挽在胸前,擺了個紳士的挽手禮。

眼神裏閃過局促。

察覺到班上同學投來的探究目光,季知節耳根發燙,臉頰也飄起了紅雲。

“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飛速坐下,季知節把頭埋在桌子上,手指輕輕地扯住沈覺夏的衣袖,壓着嗓音說道:“快坐下,好多人都在看你呢!”

順着她的力道乖乖坐下。

沈覺夏學着季知節的姿勢,一只手墊在臉頰下方,一只手随意地垂在桌面,安靜地趴在課桌上。

少女側着臉,目光專注地盯着面前的女孩,嗓音中帶着細微的甜意,“我還以為你準備再也不跟我說話了呢。”

她倒是想。

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季知節對她簡直束手無策。

把玩着細軟的發尾,沈覺夏自言自語般地問道:“季知節,你為什麽又生氣了?怎麽又不說話?”

見她仍是不搭理自己。

沈覺夏揪着自己的指甲,在心中暗暗腹诽:她就沒有見過比季知節更難哄的人,要是能把她拿下,以後自己做什麽事情都會成功的。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兀自說了許久,對面都沒有給出任何反應,當季知節擡起頭時才恍然發覺——大小姐正在神游。

開小差被當場抓包。

饒是沈覺夏,也忍不住有點尴尬,“有聽啦,聽肯定是有聽……”

“那你說說,我剛才都跟你講了什麽?”

被她盯得莫名心虛,沈覺夏嘴巴一扁,溫吞地冒出了句,“你好兇,簡直像在審犯人一樣。”

呵。

真是氣笑了。

季知節調整呼吸,斂眸幾瞬,“我說,我希望你以後離我遠點。”

毫無防備地聽到了這句話。

沈覺夏嗓子卡住,心髒驀地一悸。

眼前的畫面和內心深處最恐懼的場景相互重疊,沈覺夏用力捂住胸口,呼吸越來越急促,視線漸漸模糊。

-

校醫室內。

柔和的燈光灑在潔白的牆壁,藍色的布簾隔出了各個獨立的空間。

“低血糖,再加上一下子從室外進了空調房,溫差過大。”校醫擡起少女的手腕,動作熟練地夾起消毒棉球擦拭她的手背,然後将針頭輕輕地插入了她的靜脈之中,“不是什麽大問題,吊完這袋葡萄糖應該就沒事了。”

“謝謝。”季知節啓唇,聲音暗啞。

“不用謝,這是我的職責。”校醫旋緊了輸液管上的調節器,雙手插入口袋,“你不回去上課嗎?”

搭在膝蓋上的手掌收緊。

季知節搖了搖頭。

雖然校醫說沈覺夏是低血糖導致的中暑,但季知節還是覺得——她是被自己給吓到了。

“好吧。”紀青聳聳肩,沒再多問。

聽到兩人的說話聲。

躺在床上的沈覺夏緩緩睜開雙眼,入目是冰冷的白。

“我這是在哪裏?”杏眸中氤氲着剛睡醒的朦胧,沈覺夏出聲問道。

“校醫室。”

循聲,沈覺夏偏過頭。

看向坐在病床旁邊的季知節,她目光疑惑,“我怎麽會在校醫室?”

“你剛才在教室裏突然暈倒了。”眸光微閃,季知節盯着緩緩流動的輸液管,啞聲說道。

“啊?那我是怎麽來的校醫室?!”沈覺夏如遭雷劈,瞳孔劇烈顫動。

該不會是哪個男生抱她來的吧?

她不要啊!!!

垂下眼睑,看着地面的瓷磚,季知節的聲音中透露出隐約的愧疚,“是我說了那句話才害得你暈倒,當然…應該由我把你送到醫務室。”

還好還好!

是她把自己抱來的。

懸着的心驟然落地,沈覺夏眨了眨眼,“其實這也不能怪——”

“什麽?”擡眸,季知節沒聽清楚。

“我是說,你都不知道,你的那句話對我來說打擊有多大……”眼神哀怨,沈覺夏皺着鼻子,可憐巴巴地擡起了插着針管的左手,“而且我最怕疼了。”

後面那句話是真的。

所以也就顯得,沈覺夏沮喪的情緒又更真切了幾分。

我和你之間有那麽熟嗎?

有到…說句重話就會讓你心碎的程度嗎?

雖然心裏這樣想,但季知節哪敢再開口刺激沈覺夏。

她安靜地垂着腦袋。

任她埋怨。

才不懂什麽叫做點到為止,沈覺夏的詞典裏只有乘勝追擊,“季知節,你怎麽又不理我了,難道你就那麽讨厭我嗎?我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很不讨人喜歡?”

“媽媽,我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歡?”被同學排擠,季知節的臉上沒有難過,只是很平靜地在問。

心裏一陣陣地發苦。

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兒,季晚一邊為她剪去沾滿口香糖的頭發,一邊內疚地說道:“知知是最乖的孩子,都是媽媽不好。”

“這和媽媽有什麽關系?”雖然才只有七歲,但季知節已經很有主見,“同學不和我玩,應該是我的錯。”

放下手中的剪刀。

季晚摟緊了懂事的女兒,喉嚨裏發出的聲音既憤怒又無力,“這怎麽會是你的錯?”

“老師這樣說。”

察覺到季晚的身體在不停顫抖,季知節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安慰她道:“媽媽不要難過,知節只是随便問問。”

仰着臉,季晚用力地睜着眼睛,拼命地不讓眼淚流下來,“老師說的是錯的,知知是世界上最好的寶貝,以後一定會有人想要和知知交朋友的。”

安靜地搖了搖頭,季知節趴在季晚的肩膀上,小聲說道:“知節不想要朋友。”

“季知節?”沈覺夏原本以為用苦肉計就可以讓季知節心軟,結果沒想到——這人竟軟硬不吃。

眼睫低垂,季知節扯了下唇角,慢慢出聲,“你不用讨人喜歡,喜歡你的人自然就會喜歡你,我不想和你相處也不是因為我讨厭你,只是……”

說到最關鍵的地方。

季知節沒聲了。

心急如焚的沈覺夏幾欲要從床上爬起來,貝齒輕咬下唇,她沒好氣地催促道:“只是什麽啊?你倒是快說呀!”

“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指尖微蜷,季知節抿直了唇線。

扭頭,狠狠地瞪了季知節一眼,沈覺夏簡直無語至極,“什麽意思?你是外星人啊?”

她沒想到。

季知節為了避開她,居然連這種瞎話都編的出來。

“噗呲。”季知節側過臉,沒忍住輕笑出聲。

“你又突然笑什麽?”撅着嘴,用眼神又剜了季知節一眼,沈覺夏現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看着沈覺夏傻乎乎的模樣,季知節努力克制住笑意,“沒什麽,忽然覺得你很可愛。”

“哈?”目光錯愕。

沈覺夏完全摸不透季知節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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