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勉強
第 26 章 勉強
與沈覺夏擦肩而過,季知節什麽話也沒說,只是無聲地揚起唇角。
小宇宙被瞬間點燃。
輕咬舌尖,沈覺夏用盡渾身力氣,奮力追了上去,“季知節,你有什麽了不——”
話音未落,季知節就開口打斷她,“我們又不是在比賽,慢慢跑就好了。”
想好的狠話卡在喉嚨裏。
說不出口。
本來還以為季知節會借機裝蒜。
沒想到她竟然這麽軟綿綿的,肯定是害怕自己超過她太多,沒面子!
撇撇嘴,沒有再繼續拼命往前跑,沈覺夏放緩腳步,跟着季知節的節奏調整呼吸。
馬尾随着步伐左右搖晃。
晨光在發尾折射出細碎的光芒,清風拂過,偶爾幾縷發絲從耳側掉落,但季知節卻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啪嗒一聲。天空逐漸放晴。
烏雲散去,正午的陽光穿過雲層,溫暖地烘幹了濕潤的城市。
“季知節,我們還要走多久啊!”氣呼呼地甩着手,沈覺夏賴在原地不想動了。
聖德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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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教職工餐廳區域。
“下周清明節放假,你要回N城嗎?”夾起一筷子土豆,李悅看向坐在她對面的許莉問道。
味同嚼蠟,沈覺夏機械地填飽肚子,“我累了,想上樓睡一會兒。”
“好,學校那邊要請——”
“不用,我明天還是照樣去學校。”
小兔子拖鞋踩在木地板上。
發出溫吞的細碎聲響。
沈覺夏在二樓走廊的轉角停下停駐,沒有往左,而是選擇了往右,走到盡頭,擰開沈汀寒的房門。
夏日悶熱,盡管窗戶緊閉。
但熱氣還是從看不見的縫隙中擠了進來。
拿起轉角櫃的遙控,沈覺夏按下空調開關,目光在屋子裏環視一圈,最後看向了正中央的大床。
這次項目是和M國的另一家企業合作,需要經常出差,沈汀寒上次回國還是半個月之前。
雖然這間卧室,短時間內沒人居住,但許青依舊會按時每周換洗床單。
光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步入這間卧室的那一剎那,熟悉的鳶尾花香就輕輕地攬住了沈覺夏。
徑直走到床邊。
沈覺夏掀開被子,直接躺了上去。
曬過太陽的棉被散發着獨有的暖意,暖意将淡淡的鳶尾花香烘得更加缱绻,少了一絲清冷,多了幾分溫柔。
兩人來自同一個二線城市。
多年未見,最後陰差陽錯都在聖德中學當了老師,又重新相遇。
島臺的射燈反射在大理石上。
看起來略顯斑駁。
手機還停留在剛才的通話頁面。
親自打電話核實後,得到了并無二異的回答,可沈汀寒卻并不滿意。
沈汀寒寧願沈覺夏欺騙了她。
因為那樣就會顯得——她,沒有那麽拙劣。
最可笑的是,在得到确切的答複之後,她甚至還在心裏繼續懷疑,認為沈覺夏對她有所隐瞞。
獨自一人坐在窗邊。
清冷的鳳眸爬滿了與其并不相稱的暗色。
只要稍稍轉頭,沈汀寒就可以看見皎潔的月光,但她卻選擇擡起手腕,遮擋視線。
挪動身體,仍由自己深陷。
寬厚的椅背溫柔地承托着她纖細的身軀,沈汀寒閉上雙眼,仰着臉,仍由夜色審判她的靈魂。
白皙的脖頸。
仿佛晚風裁下的一抹月光。
寂靜的暗夜切分微弱的月色,純白的綢緞被無情割碎,光影劃破沈汀寒的喉嚨,遠遠望去——靠在沙發上的女人就像是選擇引頸自盡的天鵝。
什麽算是欺瞞?
不管沈覺夏選擇和誰交朋友。
喜歡誰,以後會跟誰在一起,她都沒有權利幹涉。
驟然睜開雙眼。
沈汀寒目光空洞地看向窗外。
月亮還在原來的那個位置,淡薄的月色像是審判者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窺探着紮根在她內心深處、依靠吸食她血肉為生的荊棘果實。
天邊亮起朦胧的白。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緩慢流逝。
視線漸漸模糊,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沈汀寒漫無目的想起——自己好像答應過小夏,要相信她的。
握着湯匙,舀起一勺雞蛋羹,許莉搖了搖頭,“我回不回去家裏人都無所謂,只要我按時轉錢就夠了,既然這樣…那我幹嘛還要自讨沒趣?”
嘆了口氣,李悅擰開可樂推到許莉面前,“難道你要自己在出租屋裏過節?要不和我出去玩兩天?郊區最近新開了一家避暑農家樂,聽說環境還不錯。”
還沒來得及答應李悅。
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就忽然震動起來。
從兜裏拿出手機,看清來電顯示之後,許莉咧嘴笑了,“你說現在這詐騙集團也是厲害哈,居然還有從美國打來的電話,那邊是淩晨吧?半夜還要工作,幹詐騙也是不容易啊!”
“挂了吧,我剛才——”晚霞的餘晖透過窗戶。
輕飄飄地落在了女孩的臉上。
整周都沒有睡過好覺,鸠占鵲巢的下午,是沈覺夏這周第一次好眠。
長睫忽閃,沈覺夏抱緊懷裏的被子,用臉頰貪婪地蹭了又蹭,直到心中的思念被熟悉的氣味完全填滿,才心滿意足地下了床。
捏着被角還原床鋪,沈覺夏穿上鞋子,關掉空調,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間,眼中的疲倦消解了不少。
收拾好心情,在書桌前坐下。
沈覺夏拔下手機的充電線,點開微信。
“季知節,你在幹嘛呀?”
配圖是一個小兔子頭頂愛心出場的表情包。
季知節坐在病床旁的塑料凳上,正低着頭在削蘋果,忽然聽到手機響起的特別提醒音,她指尖停頓,唇角不自覺上揚。
半靠在病床的季晚,好奇問道:“怎麽笑得那麽開心?你這是收到誰的信息了?”
把削好皮的蘋果遞給季晚,季知節捏着微微發燙的耳垂,小聲說道:“就是今天…幫我們交了手術費的那個女生。”
“噓!”食指抵住嘴唇,許莉挑眉,“作為一個英語老師,我倒是想看看,這詐騙犯究竟會和我說英文還是中文。”
看着滿臉興致勃勃的許莉,李悅無奈地搖搖頭,夾了一塊排骨放到碗裏,低頭專心吃飯。
“你好,許老師。”
喲!這麽厲害。
居然還知道她是老師!
朝李悅擡了擡眉毛,許莉打開免提,“你好,請問你是?”
“沈覺夏的家長,沈汀寒。”
手中的筷子掉到桌上,李悅目光詫異地看向手機,而後又瞥向徐莉。
手臂上的汗毛豎起。
瞬間正了神色。
許莉和李悅對視一眼,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道:“您好,沈董,請問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季知節好聲好氣地哄道:“還有350米,要不然你先站在這裏等我,我自己去前面借充電寶?好不好?”
沈覺夏癟嘴。
小幅度地點點頭。
雖然她并不是很滿意這個方案,但是眼下,的确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真是倒黴,才剛剛确定好護工的人選,交完錢走出來不到一會兒,手機就沒電自動關機了,附近的充電寶還都老遠老遠的!
都怪季知節!嘆了口氣。
許青表情難看地點點頭。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覺夏的臉色瞬間煞白,“那姐姐有沒有和你說什麽?”
“沈總只是讓我開車來醫院接你,其它的什麽也沒說。”許青拉開車門,目光在沈覺夏深藍色的T恤上面停滞一瞬,而後才收回視線,低下頭說道:“二小姐,還是先送你回去吧。”
“車上有充電線嗎?”
“有的。”
目光猶豫地望了一眼季知節離去的方向,沈覺夏咬唇,彎腰坐進車內。
馬路上的雨水還未完全蒸發。
飛馳而過的車輛,時不時劃過尚存積水的路面,帶起一圈圈漣漪,接着又迅速恢複平靜,只留下幾汪閃閃發亮的水窪,倒映出天空的藍與雲朵的白。
手裏提着打包好的奶茶,是季知節之前在班裏聽沈覺夏和林潔提起過的——她感興趣的新口味。
前面就是最後一個路口了。
唇角上揚,用食指勾起耳畔散落的鬓發,輕輕地繞到耳後,季知節默默加快步伐。
滿心期待地走過路口。
季知節擡頭看向前方,正想開口喊沈覺夏的名字,這才發現,本來應該在那裏等着的人——早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手中的奶茶忽然變得很沉,壓得手指關節都開始發脹、發酸。
目光逐漸轉冷。
季知節皺眉,随手把特意買回來的奶茶,丢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果然,人不應該。
自作多情。
這幾天自己因為她的事情,一直魂不守舍,昨天晚上甚至忘記要給手機充電了。
雙臂環胸,沈覺夏不滿地跺腳。
活像一只被偷走了存糧的小兔子,不高興,但是卻無計可施。
在醫院裏找了好幾圈都一無所獲,許青決定開車出來,在附近也找找,如果實在不行就去公安局報案。
車速不到十邁。
随便來條小狗都能輕易超車。
雖然知道在路上偶遇沈覺夏的可能性近趨為零,但許青卻依舊聚精會神找得非常認真,年薪四十萬的工作,如果被沈總辭退,以她現在的這個年紀——不可能再找得到。
她的四十萬啊,到底在哪裏……
目光聚焦在遠處的身影,許青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腳踩剎車在路邊停下,按下車窗,“二小姐!!!”
嗯?!
怎麽好像聽見了許姨的聲音?
沈覺夏一邊扣着手手,一邊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看到熟悉的黑色轎車,她興奮地招了招手,“許姨!好巧啊,你怎麽也在這兒附近!”
看到活蹦亂跳的沈覺夏。
許青突然有種淚流滿面的沖動。
深呼吸,調整好情緒。
挂擋熄火,許青從車上下來,跑到沈覺夏面前,“小姐,你怎麽不接電話啊!吓死我了!”
“我手機沒電了。”從口袋裏摸出無異于板磚的手機,沈覺夏歪頭,“我從學校出來還不到一個小時呢,你幹嘛那麽着急。”
“學校給我打電話說你人不見了,你的電話我也撥不通,擔心出什麽事,我就——”
懶散的目光一瞬間收緊。
沈覺夏咽了咽口水,“你該不會給我姐姐打電話了吧?”
季知節将課本反扣在桌上。
被忽然打斷,劉雨柔轉頭看向季知節,開口說道:“對啊,知節你也來勸勸她,你家裏——”
“別說了。”
聲音如冰泉般剔透,季知節将劉雨柔的手掌從沈覺夏的桌上輕輕撥開,“覺夏說她不想演。”
“什麽嘛,我這是在幫你诶!阿姨她不是需要……”剩下的半句話,在季知節極具壓迫感的目光之下,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盯着劉雨柔的眼睛,季知節搖搖頭。
明白了季知節的意思,劉雨柔氣呼呼地轉過身,趴在桌上,筆尖在草稿紙上不停打叉,“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狗咬呂洞賓……”
心裏很清楚。
她們是因為自己突然退演,所以才會起争執。
搭在膝蓋上的手攥緊,沈覺夏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些什麽來緩和氣氛,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看穿了沈覺夏的心思。
垂眸,纖長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黯然,季知節聲音平靜地說道:“不要勉強自己,做你不喜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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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