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模糊

第 29 章   模糊

捂着胸口緩了好一陣,劉雨柔才一臉防備地說道:“你幹嘛鬼鬼祟祟站在我後面,人吓人會吓死人的知道嗎?”

“哼。”冷哼一聲,沈覺夏眯着眼,“剛才是誰在給你打電話?”

收好手機,把手機放進褲裙的口袋。

劉雨柔雙臂環胸,“我和誰打電話,為什麽要告訴你?”

杏眸在眼中狡黠地轉了轉,沈覺夏話鋒一轉,挑眉詐道:“我不跟你兜圈子浪費時間,打電話的人是季知節對吧?”

“你都聽見了?”

“對,而且我願意幫季知節的忙。”

狐疑地打量着沈覺夏,見她眼神堅定得像是要上戰場的錫兵,劉雨柔內心的懷疑漸漸打消。

明明是春末夏初,溫度最好的時節。

但車內卻像寒冬臘月一般,呼出的氣息就能瞬間凝結成冰。

緊緊握着方向盤,司機坐如針氈。

她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的路況,眼神完全不敢随意亂瞟,甚至就連看左右後視鏡的動作都十分的迅速果決。

雙臂環于胸前,沈汀寒偏頭看着車窗外的風景——實際,卻在暗中觀察女孩映在玻璃上的身影。

下午兩點,春末的陽光和煦溫柔。

白雲悠閑地漂浮在空中,游樂園內的人潮也逐漸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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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俱樂部專屬通道入園之後,帶着星黛露頭箍的沈覺夏一個人走在最前面,蹦蹦跳跳地跑向了冰淇淋櫥窗。

落後她幾步。

眼中是淡淡的笑意。

沈汀寒轉過身,看向跟在她身後的賀玲說道:“沒關系,今天下午你就當作是休假吧,不用跟着我們。”

空氣忽然安靜。

世界被人按下了靜音鍵。

心裏藏着心事,季知節沒有回答,沈覺夏也就沒有催促,只是自顧自地爬着樓梯。

無聲相伴。

兩人并肩走到教室門口。

“我不會跳舞。”

沒頭沒尾突然聽到這一句話,沈覺夏張開嘴巴:“哈?什麽意思。”

“你剛才問我,有什麽不擅長什麽的。”像是求偶的孔雀露出了沒有那麽完美的一根羽毛,季知節抿緊薄唇——生怕沈覺夏會對此不滿。

早晨的走廊寂靜無聲。

沉默的空氣,一下下敲擊着她的心髒。

垂在身側的手掌虛握,沒有等到回答,季知節只好佯裝無意地解釋:“我沒有認真學過,如果認真去學的話,應該也不會太差的。”

本就寂寞的空氣。

這下,更是冷到凝結成冰。

見沈覺夏咬着嘴唇沒有說話。

季知節這下更是手足無措,“你很喜歡跳舞嗎?我也沒有那麽不擅長的,準确來說是沒——”

肩膀不停顫抖。

像是被重物壓彎的柳條。

“沈覺夏,你怎麽了?”

季知節伸出手,剛要碰上她的肩膀。

揮開了她的手掌,精致的杏眼彎成兩汪月牙兒,沈覺夏捂住肚子笑得前仰後合,白淨的臉上滿是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微風拂動葉片,發出“沙沙”的輕響。

仿佛枝葉也在跟着偷笑。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究竟有多愚蠢,季知節滿臉通紅地捏緊拳頭,丢下一直傻笑的沈覺夏,頭也不回地走進教室。

“那……”

“手機保持暢通就好。”

城市另一端。

下午兩點,正是春日裏陽光最慵懶的時刻。

醫院的大門。

緩緩地吞吐着稀疏的人群。

病房的走廊盡頭,偶爾可以聽到儀器平穩運行的聲音或護士們輕聲交流的對話聲。

每個病房的門口都有小黑板。

上面寫着負責該病房的醫護人員名字以及一些注意事項。

陽光從窗戶透進屋內。

輕輕落在季知節翻動的書頁上。

白淨的指尖捏起書頁的邊角,卻遲遲沒有翻動。

鳳眸閃過糾結。

擡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季知節輕咬下唇,打開微信編輯文字:我已經在醫院了,你大概幾點到?

想了想。

删掉原來的文字。

“你大概幾點到?我現在還沒出門。”指尖微動,季知節點擊發送。

說完,沈汀寒就轉身走了。

愣在原地,手裏死死捏着vip門票,賀玲差點就要感動地哭出聲了:嗚嗚嗚,給她買的居然也是vip門票,總裁人真好!

等沈汀寒走到沈覺夏身邊時。

已經輪到她點單了。

目光糾結,小兔子抵着下巴問道:“姐姐,你覺得草莓香草和水蜜桃哪個比較好?”

“我想吃草莓香草的。”

“啊?可你不是不愛吃甜食嗎?”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沈覺夏轉頭看向她,略顯遲疑。

“突然想吃了。”嘴角微微上揚,沈汀寒的眼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嘿嘿。

兩個口味都可以吃到啦!

解決了難題,小兔子興奮地說道:“玲娜貝兒和星黛露,麻煩你啦~”

嘴巴快要噘到天上了。

清楚小兔子在因為什麽不開心,但她不想哄。

不想順着她的心意繼續往下誇贊,說些“好姐妹心有靈犀”這類違心的話語。

與此同時。

一樓宴會廳卻熱鬧非常。

半個小時前,沈汀寒上樓之後,女傭很快就為沈覺夏端來了鮮切果盤和純榨果汁。

翹着腿,沈覺夏一遍吃着水果,一遍在腦子裏思考——待會兒她要搞點什麽事情出來才好……

“你?!你今天怎麽也回來了?”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沈覺夏,沈從鈞的臉色立刻從滿面紅光變成了陰雲密布。

虎牙的尖端摩擦舌尖。

聽到身後傳來的“熟悉狗叫”,靈光一閃,沈覺夏唇角上揚。

瞬間開啓戰鬥模式。

扭頭,沈覺夏對着沈從鈞翻了個白眼,“你管我為什麽回來,總之…不是回來給你看病的。”

雖然沈覺夏從前就目無尊長。

但是這樣大放厥詞,也是從來沒有過的。

在原地愣了許久,沈從鈞轉頭,看了眼站在他身旁臉色尴尬的蔣珲,羞惱的怒意從脖子爬到頭頂,“怎麽和我說話的,我可是你爹!”

“是嗎…我爹?你不是一直覺得你不是?”盤着手,沈覺夏目光挑釁。

臉色由紅轉綠,表情變了又變,沈從鈞氣得牙癢,“今天有客人在,我不跟你計較。”

懶洋洋地瞥了眼站在沈從鈞身旁的陌生男子,沈覺夏繼續倒油,“哦,那你快閉嘴吧。”

姐姐。精致的景泰藍掐絲琺琅香爐之中燃燒着氣味宜人的棋楠沉香,随着空氣流動,絲絲縷縷的香煙緩緩升起。

“汀寒,你過來看看,爺爺這幅字寫得怎麽樣?”将手中的狼豪架在漢白玉筆擱之上,沈輝民撚起紅星宣紙,轉頭看向站在門口靜候的沈汀寒。

司機把車開進沈宅的那個瞬間。

管家就會向他彙報。

特意選在這個時間寫字……

臉上的神情挑不出任何毛病,輕輕舒展眉宇,沈汀寒言笑自若地走進書房,“爺爺寫的字,當然是好的。”

“淨會說些好聽話,S市還有誰不知道沈家大小姐是書法協會的榮譽會長,我一個老頭子…随便寫着玩罷了。”雖然嘴上這樣說,但表情卻難掩得意,沈輝民在雕花檀木椅上坐下,“法律部審核過了?”

始終笑而不語。

直到沈輝民說起這個,沈汀寒才從包裏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文件,“是的,等您簽完字之後,這份合約就會正式生效。”

“都是一家人,你辦事向來妥帖。”接過文件,渾濁的眼底閃過一抹精光,沈輝民随意翻了幾頁,就合上文件,重新拾起毛筆,狀似無意地關心她道:“聽說你後天早上就要回M國,經常在兩個國家之間奔波,身體受得了嗎?”

本來就沒幻想過一次能把事情辦妥,見沈輝民四兩撥千斤地轉移話題,沈汀寒垂眸,“多謝爺爺關心,M國那邊的業務,現在已經快到收尾的階段了。”

握着筆杆的手掌微微一顫。

這妮子,是在用海外的業務壓他呢。

“蠻好,不管什麽事情,只要交到你的手上我就放心了。”筆畫的轉折暈開墨汁,沈輝民嫌棄地搖了搖頭,“你爹是個不争氣的東西,這偌大的家業,居然需要你一個小輩頂上。”

“父親喜好自由,不願被這些事情困住也是人之常情。”瞥了眼被沈輝民擰成一團,丢進廢紙簍的宣紙,沈汀寒語氣冷淡地說道。

仿佛此刻在讨論的——并不是她的父親,而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年邁的鷹隼看向羽翼漸豐的海東青。

眼中的厲色一晃而過。

用手帕擦拭掌心,沈輝民笑呵呵地說道:“小夏性子急,一個人在樓下肯定等煩了吧?每次和你聊天就忘時間,還是快下樓吧。”

說完,沈輝民放下手中的狼豪,雙手背于身後,步伐沉穩地走向電梯。

捏着包柄的手掌略微收緊。

這個稱呼究竟是冠冕,還是枷鎖。

車輪重重地碾過瀝青路。

揚起細小的灰塵。

搭在膝蓋上的掌心虛握成拳。

從上車的時候開始,沈覺夏就在心中默默計數,原本她以為數到二十就差不多了。

可是結果。

現在她都數到兩百二七了……

為什麽沈汀寒還沒過來哄她。

為什麽為什麽!!!

怒火漸漸轉變成委屈和不安,貝齒緊緊咬着下唇,沈覺夏吸溜鼻子,偏頭,想偷偷瞥沈汀寒一眼。

誰料她剛轉過頭。

視線和沈汀寒撞了個正着。

“這條裙子很适合你。”

聽到這聲誇獎,小兔子立刻轉涕為笑,拎起擋在兩人中間的包包,沈覺夏擡起屁股往她身側挪了挪,“有那麽好看嘛?這還是我第一次穿呢,是和送你的那件——”

意識到說錯話。

捂住嘴,沈覺夏眨巴着眼。

假裝沒聽到她的口誤,沈汀寒微微垂眸,“有,很好看。”

欲蓋彌彰地捋了捋發尾,沈覺夏手作扇子狀,在臉頰邊輕輕地扇了扇,“車裏好熱,空調溫度是不是開太高了?”

“小賀。”

“是沈總,我這就調整空調溫度。”

手指在中控的液晶屏上操作。

賀玲偷觑了眼後視鏡。

“衣服是洗幹淨的,你要是——”

搖搖頭,沈覺夏打斷季知節,“衛生間在哪邊?”

“在…算了,你跟我來吧。”放下擡到半空中的手臂,季知節轉身朝右邊走去。

腳下邁出的步子,比她一個人的時候小了許多。

哪怕是在盛夏。

雨後的風也帶着微微的涼意。

微風吹動季知節的衣擺,将她颀長的背影勾勒得更加單薄,纖細的脊梁仿佛輕易就能折斷,可就是這樣的肩膀,卻輕飄飄地撐起了本該由她承擔的一切。

走在季知節身後。

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沈覺夏忽然有點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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