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防水

第 53 章   防水

“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即将着陸,為了您的安全,請确認您的安全帶已經扣好、系緊……”

機翼輕輕穿破乳白色的雲層。

窗外的景色逐漸清晰。

随着飛行高度持續降低,兩側的起落架從飛機機腹緩緩彈出,在與跑道接觸的那一剎那,四周的标識快速向後掠過。

“親愛的旅客朋友們:歡迎您來到美麗的W城,現在機艙外面的溫度為15攝氏度。飛機還需要滑行一段時間,請您保持安全帶扣好系緊……”

在機坪滑行了一段時間之後。

飛機在廊橋旁停穩。

這個天不溫柔,但她的态度一定得是最好的,如果說季知節陰晴不定,那她勢必得做常青藤匍匐生長,管不得陽光刺眼,也顧不上風雨交加。

求人做事兒就得這樣啊,得把人當作甲方供起來,将通透的人情世故修煉成精。

季知節态度不鹹不淡,回她:“結束了。”

頓了三秒又補充問:“你怎麽沒走?”

“等你啊。”沈覺夏回得輕松,臉上一點也不顯得尴尬。她的視線也随之往季知節身後走。

“什麽手術?”随意的問話。

季知節慢慢回:“槍傷。”

這兩個字讓沈覺夏眉心壓出褶皺,她不好繼續往下問,季知節回的話已經給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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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覺夏繼續說:“看來解決了,回去我來騎車。”

她臉上一直挂着一點笑意,試圖用普羅大衆都喜的真誠去延申後面的話。

反倒她越這樣,季知節越是能一眼看穿她的目的,輕吸一口氣說:“我今晚不走。”

“那明天走嗎?”沈覺夏問道。

季知節先是看她一眼,眸子裏落了一層無奈:“你有話就直接說。”

“你知道的,我授權書下來了,還需要你簽字。”沈覺夏心虛,聲音沒有放低。

她靜靜地注視着季知節,着急地捕捉對方每一個神情,生怕錯過一分一毫。

但她的小心翼翼被季知節看得一清二楚,季知節說:“不簽,幾年前國內有過類似的專欄采訪。”

沈覺夏反駁道:“那年是埃博拉病毒,當時的采訪不夠全面,也沒有實地影像留下來,主題并不相同,所以不能算作是一樣的。”

其實隔三岔五在某些新聞網站都能看到全球的熱點事件,但比起這些,其實激起的浪花不如一個明星緋聞來得大。

“這樣的拍攝能讓大家更關注全球的醫療事業。”沈覺夏再一次說道。

季知節還是巋然不動,想的什麽沒人能從她的眼神中窺探出,這樣的人到底想的什麽?微乎其微的一點猜測都會被季知節下一個眼神所打破。

過了一陣,季知節回她:“理由不夠。”

幾個字果斷又幹脆,不拖泥帶水,好在給了她半點希望。

當然,一劍封喉的回答并不能成為利劍,沈覺夏能很快的調整好自己的心情。

她臉上笑容僵了,開嗓問:“你要什麽理由?”

季知節答非所問:“有件事我得告訴你,休戰期間,現在部分傷兵轉移到戰地醫院,由我接手,原先我答應你的是伏鎮傷員,現在轉給了A國醫療隊。”

沈覺夏聽懂了,但這和她拍攝的主題并不沖突,或者就是季知節話裏有話。

“我不會對他們進行拍攝,我想主要采訪的患者是在你們手下痊愈的傷員。”沈覺夏避開了季知節所有的擔心。

此時她們之間靜得很,周圍好似入冬,夜間大院亮起的燈一道道映射在白牆上,她的聲音卻又像是夏日裏跳脫的葉蟬,在靜谧中時不時惹得人眉頭緊皺。

沈覺夏再一次開口問:“所以,季醫生,你會考慮嗎?”

不将話說得滿,也不以強硬的态度讓人順着她的想法走,這樣的誠意很足了啊,保持隐秘和克制。

季知節的眼神終季緩和了:“不考慮。”

這一次,這三個字說得很平靜,好似是怕她們之間傷了和氣,故而不敢再拉出冰冷的語氣。

“為什麽?”沈覺夏緊接上問,聲音拔高了一些。

“這樣的專欄能讓世界關注到醫療問題,也能給戰地醫院囤積物資,你不同意總得有個理由啊。”

從哪個方面想,沈覺夏都不知道季知節到底是什麽意思,這人是個好人,也不像是以固執行走世間的人,但為什麽讓人捉摸不透。

季知節也不并生氣,眼裏落了一些光,話裏有深意:“你上戰地前做過培訓嗎?”

這話把沈覺夏問住了,她認為這樣的反問方式并不能讓她郁結消散。

“不培訓怎麽能到戰場。”她說話清晰果斷。

季知節淡聲說:“你回去再重溫一遍培訓內容。”

“你什麽意思?”沈覺夏問,但對方不理,季知節直接繞開了她,沈覺夏追了兩步。

“季知節,我的拍攝并沒有不符合規定,這個專欄內容......”沈覺夏緊追着,在季知節耳邊不喘氣的說到這兒。

而她的話也被季知節忽然頓下的步子給攔截住了。

季知節對她說:“西城鐵路站外有旅館還開着,你過去不遠。”

來時,的确見過,哪裏有一家旅館。西城關了不少鋪子,但有A國維和兵駐紮在這兒,情形也不會太糟糕。

态度還是一如既往,不松口。沈覺夏是個明白人不會自讨無趣在季知節手術後繼續煩她。

沈覺夏手放進衣兜,看她問道:“那你呢?明天走嗎?”

“明天走。”

“那我明天一早過來接你。”

季知節就看着她,緩出一口氣說:“沈覺夏,你不用這樣,我剛剛回答的很明确了。”

“試試啊,萬一我能說服你。”沈覺夏語氣淡淡地。

季知節沒說話,她面上因這場手術帶了些疲态,依舊是沒有大起大落的情緒來波動她們之間的關系。

“吃飯了嗎?”沈覺夏岔開了話。

季知節麻木的眼眸有了一絲跳動,很像淩烈的濁酒忽地碰撞三月的清荷。

沒說話,但沈覺夏猜到了。

沈覺夏笑了笑:“我請你吃飯,還你那碗面怎麽樣?”

“不怎麽樣。”季知節剛說完這句話,沈覺夏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外邊帶。

嘴裏一邊說:“沒關系,你想吃什麽?”

“我看外邊有家餐館還開着。”沈覺夏展現的熱情比第一次見季知節的時候更加自然了。

沈覺夏保持的距離很好,她的手只在小臂上輕捏着,季知節身上還是很重消毒水味。

那身迷彩出門路邊人的眼神都變了,西城還有的小餐館開着,但封閉了交通線,能吃的東西少得可憐。

這家店要不了多久也會關了,門口已經貼上了暫時歇業的牌子,老板見着她們進來又将牌子給撤下了。

對街的中餐廳關門了,招牌沒人擦落了一層灰。老板娘跟季知節說,平時只要是有人來,那就晚點再關門。

沈覺夏坐季知節對面,她将身上的包放在凳子旁邊。坐下時問:“你去過維和兵駐紮地嗎?”

“去過。”季知節說,“跟過排雷拆彈的任務。”

在部隊裏,拆彈的人才是最難培養的,醫生便會随行候在邊上,以備不時之需。

“之前我跟着部隊去過鐵路運輸做拍攝,當時的照片傳到國內可火了,我給你找找。”沈覺夏拿出手機上網。

網速不快,但能轉動的出來,西城覆蓋的網絡和塔和裏戰地醫院差不多,都是頂級的設備。

微博上一如既往,今天又出了一條明星緋聞,不同的是,這一條是同性緋聞:易筱深夜和經紀人餘雅接吻照

沈覺夏匆匆掃視一眼後,在自己轉載的列表中翻到了。

她點開照片手腕轉向季知節:“當時我運氣挺好的,站在了最合适的位置才能捕捉到這張照片。”

季知節沒有敷衍,是認真在看,看着看着她笑了一下,随後擡眼看着沈覺夏問:“為什麽說這是運氣好?”

她遞出手機,手腕輕松地拖着沈覺夏的手機。

沈覺夏慢慢回她:“當然,運氣不好的話,我就拍不到這張完美的照片。”

沈覺夏視線停在手機上,大指往上滑動,最後不小心在熱搜那條點了贊,她的號是私人號,其實沈覺夏平時也不關注這些娛樂新聞。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的攝影技術很好。”季知節說得很平淡。

“我差遠了。”沈覺夏的謙虛很是自然,就好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不帶一點刻意。

她記得她在北大讀新聞攝影專業時,便一直都有人誇她攝影天賦高,為了不辜負這個詞,她便需要多付出幾倍的努力,以至後來她才明白,其實那種付出并不是旁人的稱贊換來的,好似時這個職業在感染她。

沈覺夏滑倒了微信界面:“你要是喜歡,我傳給你幾張照片,上次拍的,微信打開。”

她頭偏了一下,目光繞開手機看季知節,勢必今天必須留下這個聯系方式。

季知節只擡了擡眉毛,也沒拒絕,從衣兜裏拿出手機,三兩下滑開了自己的微信二維碼。

手機滴一聲,兩份飯也到了,沈覺夏胳膊往邊上收,正好老板娘端來一杯水,手一抖淌了些水漬在手機屏幕上。

這下,老板娘慌了一個勁兒道歉,随後拿袖子去擦,沈覺夏先将季知節的手機拿了過來,甩着屏幕上的水漬。

“我這兒有紙巾,我幫你擦。”

季知節點頭對着老板娘說了兩句,意思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紙巾吸幹水漬,沈覺夏大指不小心滑到了頁面上,季知節的微信有很多條消息,但只有一條是沒有接收的,昨晚的,備注是易筱,不像沒看到,是不想回。

這個名字在國內應該是家喻戶曉,誰都知道的大明星。

眼神茫然而又無措,沉默了幾秒,季知節拄着拐杖的手臂用力,“不洗了…我不洗了。”

看着她“蹒跚”的步伐。

心中莫名其妙湧上一股負罪感。

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沈覺夏撇撇嘴說道:“你真想洗,其實我有一個辦法,就是看你願不願意了?”

“什麽辦法?”季知節目光詫異地轉過身。

不管沈覺夏說什麽辦法——

她都會同意。

“我幫你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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