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九月的尾巴
6 九月的尾巴
“唉,好無聊啊。”
寂靜的周四晚自習,舒保加托着腮,心裏懶懶的,望着桌角一堆還沒跟上進度的練習冊,感到異常惆悵。教室裏只有輕輕的呼吸聲和紙筆摩挲的響動,像是擾得人心裏莫名慌亂的雜音。
“梁允啊,要出大事了,今晚我一直心神不寧的。”
“你就是不想學習,能別給自己找這麽多借口麽?”
舒保加勉強打起點精神,拍拍梁允的肩膀,以示鼓勵:“梁允啊,你真是我的精神咖啡因。”鼓起勇氣,把數學作業拿出來。一想到未來還有無數個這樣無聊的夜晚要度過,就很多餘地擔心起來——唉,這上學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真想直接快進到找好工作了。
年幼的舒保加曾幻想過,如果周末和工作日對調過來,只要上兩天學就可以放五天假,該有多好。她想不到這樣做會有任何壞處,或是會對任何人造成任何傷害,但人們就是不這樣做。所以啊,她老早就得出結論——人啊,就是愛給自己找不痛快。
題目沒做幾道,第一節晚自習的下課鈴響了。舒保加這時想起,她還不知道大家參加了什麽社團。
“哎,夏楊,你進了哪個社團了?”
“沒進。”
“哎?連夏楊你都沒進?哪個社團這麽變态?”舒保加十分同情夏楊,甚至很想給夏楊一個擁抱。但這份同情還沒有持續三秒,夏楊就給她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沒報名。”夏楊還是那副冷冷的模樣,好像完全不關心。
“哎,梁允,你呢?”
“關你什麽事。”梁允給她一個白眼。
“九點了。”吳淼拿着一本草稿紙往夏楊身上一拍,“走吧。”夏楊“嗯”一聲,兩人站起來往外面走。
“你們去幹嘛?”舒保加問。梁允白她一眼,“你真的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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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告訴我!”舒保加揪住梁允的左手,不讓他寫字,把這左撇子同桌完全制服住。梁允只好告訴她,數學陳老師搞了個數學競賽輔導班,每晚上一個小時課,上次考得最好的吳淼、夏楊還有李晨都被選進去了。舒保加這才放開他。
“舒保加!”鐘靈從二班後門跑進來,在門框的地方差點撞上夏楊和吳淼兩人,她擡頭看了一下夏楊,然後很快跑開了。“舒保加!我叫你你沒聽到啊!”她大聲叫着舒保加,掩飾着尴尬。
“啊咧,在呢。什麽事?”
“陪我去上廁所!”鐘靈拉起舒保加就走,旁邊的梁允看得直搖頭,這些女生真麻煩,上個廁所都要結伴去。
鐘靈挽着舒保加,讓舒保加必須改變她那蹦蹦跳跳的走路方式,乖乖地走路。“舒保加,剛才那兩個男生是誰啊?”鐘靈哼着歌兒,左顧右盼,好像只是随便問問。“哪個?”舒保加問。
“就是我剛才進去找你的時候,剛好從你們班走出來的。很高的。”
“啊,夏楊和吳淼。”
“夏楊?你們班1號?哪一個是?”
“頭發長一點那個是夏楊,頭發短一點那個是吳淼。”
“我知道了。哎,保加,我合唱團的面試過了!”
“這麽厲害!”舒保加由衷地贊嘆道,關渝中午剛說過,學校兩大王牌社團,一個是合唱團,另一個是辯論隊,都是要去打國際比賽的,要是能進去,哪怕自己能力不突出,團體拿了榮譽也能寫在自己的簡歷上。關渝報了辯論隊,不知道進去了沒有。
“那是。你猜林士凡進了哪個?”
“又是凡士林……哎喲喂別掐我……哪個?”
“學生會。聽說師兄們都看好他當下一年的主席。”
林士凡,凡士林,林士凡——這個完美學生的名字,聽得舒保加的耳朵都起繭了。
“舒保加,顧老師叫我們去一趟辦公室。”羅佩婷叫舒保加。
舒保加連忙站起來,和羅佩婷挽着手一起走。無心向學的夜晚,連去辦公室都成了樂子。
“報告!”“進來。”
顧煊坐在辦公桌前,正對着筆記本電腦準備課件。她今晚穿了一套米色的針織套裝,長發編成一條辮子,看起來清清爽爽的。
“為了慶祝國慶節,班裏要出黑板報,我知道佩婷會畫畫、保加的字寫得好,所以我想讓你們兩個班委負責,再找幾個同學幫你們的忙。”
“老師,會評比的嗎?”羅佩婷問。
“會,但那是國慶放假回來之後的事情了。”顧煊說着,看見舒保加眼睛一直往她桌面瞄來瞄去,于是微笑着把那罐彩色的糖移出來、打開,“來,吃糖。”舒保加點點頭,三只手指伸進去,精準地取了兩顆糖。遞一顆給羅佩婷,她委婉地擺擺手,舒保加把兩顆都塞進了嘴裏。
“好了,沒什麽事了,你們回去學習吧……國慶回來之後就是第一次月考了,你們要加油哦,保加,你要加油哦。”顧煊搭着舒保加的肩膀把她們送到辦公室的門口。舒保加心裏甜甜的,忙不疊點頭,表示一定會好好學習、不拖班級後腿。
回班裏的路上,羅佩婷挽着舒保加,故意走得很慢。她湊到舒保加耳邊說:“你敢相信嗎,顧老師這麽漂亮,還沒有男朋友。”舒保加問:“為什麽?”“不知道,可能是眼光太高了吧……你不覺得我們學校沒什麽很帥的男老師嗎?”兩個人說着偷笑起來,旁邊的班級有人從窗子往外看,她們趕緊把聲音壓住,“噓……”
回到座位上,舒保加鼓起精神來做數學作業。還沒攻克三分之一,下課鈴就響起來了。她長出一口氣,在心裏重複道:太好了太好了,睡一覺就到周五了。心裏莫名輕松活潑起來,方才的郁悶一掃而空。她聽到後面有收拾東西的動靜,馬上轉過來,像只兔子一樣把身體立起來,雙手搭着夏楊的桌子,看着夏楊的動作,“夏楊,你要走啦?”
“嗯,走了。”夏楊看一眼她熱切的目光,有些奇怪地問:“有什麽事嗎?”
“沒事啊!夏楊拜拜!”她做了一個飛吻的手勢。“嗯,拜拜。”夏楊淡淡說一句,無視她的各種小動作。舒保加心滿意足轉過身來,受到了梁允無情的白眼。
“浮誇……”梁允鄙夷地說,“你對夏楊有意思?”
舒保加也白他一眼,說:“反正不會對你有意思!”“趁早死心,夏楊不會喜歡你的。”
她正要接話,眼前忽然閃過一個黑點大的陰影,翩飛片刻後落在梁允的小臂上。舒保加雙眼射出冷峻的光芒,心裏冷哼一聲,伸出一只手掌,勢如閃電,揮将出去,“啪”的一聲過後,梁允“嗷”地嚎叫起來,扭頭瞪着舒保加,眼睛裏要冒出火來。“你想死啊!”梁允咬牙切齒地罵她,一邊摸着已經通紅的手臂。還好已經下了晚自習,沒引起什麽轟動。倒是坐在隔壁組的李晨回過頭來嘲弄他:“梁允,月圓之夜要變狼人啊?”舒保加又向梁允賠笑臉:“對不起對不起!”雙手一攤,
“有蚊子,不過沒打中。”一副耍賴的樣子。
所以梁允才不喜歡跟女生坐同桌嘛,那麽小氣,而且被打了還不能還手。梁允斜眼看她,“你做完數學了?”“沒呢。”舒保加毫無負擔地回答。梁允又賞了她一個白眼。今晚的數學作業只有三道題,按照陳老師“題目越少難度越大”的風格,這對舒保加來說都是大boss的級別了。舒保加看完已知條件,已經隐約預感到自己是算不出來的了。她這時輕輕嘆口氣,感到了一絲小憂愁,“梁允,要不你教我做吧。”梁允收拾着書包,很不耐煩地說:“剛才你怎麽不問夏楊?”舒保加說:“夏楊那麽忙,我能忍心打擾他嗎!”
“不會做就用作業幫啊!”
這小子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啊……要是吳淼在就好了。舒保加望着後面的空座位,有些小惆悵。
上次數學考試之後,陳老師把各班奧數卷子做得最好的學生選出來,組成了一個奧數班,每晚九點到十點上課。吳淼進了奧數班之後,舒保加的理科作業就沒人輔導了。不過,做着自己熱愛且擅長的事情,舒保加看得出來,吳淼很享受這樣的狀态。把很多時間精力放在奧數上的他,對幾門文科已經是半放棄了,不僅在政治和歷史課上偷偷做奧數題,連練習冊都是直接抄答案應付了事。不過,盡管時間變得這樣緊張,他也從不占用運動的時間。每天傍晚,舒保加在操場附近溜達的時候,都會見到正在打籃球的吳淼。她從不走近球場,只是遠遠地看,他好像玩得很好的樣子。
夏楊也進了奧班,但他主動退出了,因為他的最終目标是高考。舒保加因此更崇拜夏楊了,他總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好像從不受別人的影響。她對夏楊的敬仰使她忍不住要關注夏楊的一舉一動——他在看什麽書,他早上幾點到教室,他在自習課做哪一科的作業——有時也不自覺地模仿夏楊,她上周六在家裏翻出來一本中英對照的《傲慢與偏見》,已經成功地把中文譯文挑出來看完了。舒爺爺感動地以為孫女兒終于培養了閱讀的愛好,把舒保加爸媽留在家裏的大量英文小說找了出來,放在家裏顯眼的位置,舒保加卻一本也沒再看過了。
依舊每天過來串班的毛宇文進了奧物班,據說吳淼本來也能進,但被陳老師先搶走了。不過,舒保加一點也不羨慕他們能進奧班,她曾經拿吳淼的奧數卷子看過,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自尋煩惱的好——實際上,連題幹都讀不懂,真是想自找麻煩都沒辦法呢。
已經做完作業的梁允背起書包就走,舒保加只好自力更生,轉身到夏楊的桌子上找出他的作業本。抄完了,給他塞回原位。夏楊的桌面,算不得很整潔,總是摞着高高一沓輔導書和練習冊,但他的東西,都有固定的位置,他很介意別人動他的東西,第二天一早要收的作業會放在顯眼的位置,免得小組長亂翻他的桌面。吳淼的桌子就亂得多了,每次收小組作業都是在他的位子上耽誤工夫。舒保加老氣橫秋地自言自語起來:“瞧你這桌子,怎麽能安心學習呢?”給他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吳淼跟夏楊不同,他有些粗心大意,根本不會留意到自己的桌面是不是被人動過。就算發現了,也大概率不會生氣。
“保加,你要回宿舍了嗎?要不要一起走?”是羅佩婷啊。舒保加趕緊回答:“好啊,等等我。”心裏喜滋滋的。
開學前兩個星期,她和鐘靈經常一起吃飯、一起回宿舍;後來,鐘靈在一班有了新的小閨蜜,就“抛棄”了舒保加,舒保加也更多地跟二班的同學走在一起了,有時是羅佩婷,有時是李晨,她跟誰都玩得來、聊得來。羅佩婷總有說不完的八卦,小道消息靈通,舒保加因此很喜歡她。
說到鐘靈的兩個新朋友,也許是除了鐘靈以外,一班最漂亮的兩個女生。和鐘靈一樣,長發柔順亮直,額前躍動着輕盈的齊劉海,身材纖細;三個人走在一起,很有青春偶像團體的風範,特別引人注目。
舒保加剛回到宿舍,鐘靈也緊接着回來了,手裏提着一個購物袋,“我媽又給我送東西來了。”她把購物袋放到桌面上,拿出一袋水果,“過來吃車厘子,我媽媽洗過了的。”舒保加興沖沖地過去,想起櫃子裏還有一筒薯片和一些牛肉幹,趕緊拿出來,一副小學生過六一兒童節的架勢。“這個好吃!”舒保加撕開牛肉幹的包裝,遞給鐘靈。
“我不吃。”鐘靈拒絕,“我要減肥。”
“減什麽肥……”舒保加又打開薯片:“學習還不夠苦嗎。”她一邊吃櫻桃,一邊往嘴裏塞薯片,又甜又鹹的,感覺十分過瘾。
“我要是有你那麽瘦,我也不用減了。”鐘靈把自己的手臂伸到舒保加的旁邊比一比,有些郁悶。
舒保加無言以對,只好換個話題:“林士凡有沒有進奧班?”“沒有。”鐘靈回答,她只吃了幾顆櫻桃,堅決不碰薯片和牛肉幹。
舒保加想,連林士凡都沒有進,那麽,吳淼和毛宇文,還有夏楊,也太厲害了。
鐘靈又補充一句:“他選文科理科還不一定呢。”
“我以為他們都要選理科的。”舒保加小學的時候就知道,好像大學霸們一般都會選理科。
“林士凡的文科特別有優勢,而且他作文寫得超好!當然理科也很好。”鐘靈替林士凡辯解。
“我發現——”八卦的舒保加忍不住說道,“每次說到林士凡,你都是在誇他。”
“有嗎?”“有啊!”舒保加笑嘻嘻地說,“反正我在宿舍感覺是這樣。”
“很明顯嗎?”鐘靈睜大了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露出天真的神态,“我就是覺得他很厲害而已。”舒保加半眯着眼,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猥瑣表情。
鐘靈洗過手,從櫃子裏拿出睡衣,舒保加問她:“你不吃啦?”
“不吃了,我今晚吃太多東西了。你吃吧,我袋子裏還有香蕉牛奶,都給你了。我媽老是讓我多吃點,我都胖死了。”鐘靈一邊說,一邊找她的拖鞋,“你見到我拖鞋了嗎?”
“沒有啊,不見了?”舒保加把核兒吐進垃圾桶,和鐘靈一起找起來。奇怪,兩張床底下都仔細找過了,還真沒有。陽臺和浴室裏面也沒有。
“要不你先穿我的吧。”舒保加提議。鐘靈露出為難的神情,她對于個人物品還有點小潔癖。“超市關門了嗎?”
“快了,十一點關。”“那你能陪我去一趟嗎?”“走吧。”
就在這時,關渝回來了,一邊還跟門外的人說着笑,看來她又去串門了。“哇有吃的!”關渝愉快地說,拿起一顆櫻桃扔進嘴裏,“洗過了吧?”
“關渝,你看見我的拖鞋了嗎?”
關渝這才想起這件事來,對鐘靈說:“噢,剛才405有個人過來借拖鞋,我把你的借給她了。你要洗澡對吧,你穿我的吧,我洗好了。”關渝說着坐到床邊,然後把拖鞋輕踢到鐘靈腳下。鐘靈聽了,先是吃驚,張大嘴巴看了一眼舒保加,緊接着有些憤怒:“你怎麽能不經過我的同意,随随便便就把我的拖鞋借給別人呢?”
關渝也有些吃驚,她從蚊帳裏把頭伸出來,是一臉的無辜冤枉:“就借一下,又不是不還了……要不我現在去給你要回來?”
“那你怎麽不把自己的借給別人啊!”
“我穿着嘛,你一般也沒那麽早回來……”關渝扁扁嘴。
鐘靈打斷她說:“你要動我的東西起碼得經過我同意吧……”
舒保加想,鐘靈這一點倒是跟夏楊一樣。
“拖鞋而已,又不是什麽貴重物品,早知道我就拿保加的了。保加,對吧?你不介意的吧?”關渝提高了音量,又習慣性地撇嘴。舒保加保持沉默——關鍵時刻,倒還有些機靈。
“那是穿在腳上的東西,是接觸皮膚的!怎麽可以随便借給別人用啊,你會把你的內褲借給別人穿嗎?”鐘靈反駁道。
“拖鞋跟內褲能一樣嗎?”
“你怎麽這樣啊!”鐘靈憋着滿肚子怒火,腦袋嗡嗡響。
“好咯,那就算我不對咯,sorry咯。”關渝語氣僵硬地說,想要強行結束話題。舒保加出來打圓場:“我現在去幫你要回來,拿回來洗幹淨。”關渝聽了,幹脆把蚊帳一放,又縮進床裏。
看見關渝躲進床裏,鐘靈啞口無言。她發洩似的一腳把關渝的一只拖鞋踢到陽臺門前去了。關渝赤着腳從床上跳下來:
“你幹嘛!”鐘靈冷冷地“哼”一聲:“陽臺說要借一下你的拖鞋。”關渝氣極:“你有病吧!”
舒保加正要過去把關渝的拖鞋撿回來,鐘靈喝住她:“你去幫我把拖鞋要回來!”舒保加連忙跑到隔壁405,敲敲門。
“啊……Hi!” 舒保加想不到開門的是沈希羽,有些木讷地打了招呼。
“Hi。”沈希羽輕聲回了一句。
“原來你在我隔壁宿舍啊。”舒保加看見初中的女神有點激動,又看一眼女神穿的拖鞋,還好,不是鐘靈那一雙。
“嗯……要找誰嗎?”沈希羽問。
“那個……你們宿舍好像有人借了我們宿舍一雙拖鞋……”
沈希羽把門拉開了一些,然後向着宿舍裏問:“你們借了隔壁宿舍的拖鞋嗎?”聲音還是柔柔的,音量不大,如果是舒保加,早就喊起來了。舒保加趁機觀察她的側臉,有清瘦的棱角,剛洗過的中長發襯得脖子又直又長;她的皮膚是白皙晶瑩的,從臉到脖子沒有一點不均勻的顏色。
“啊,是我,你等等……行,你拿走吧!”有個女生把拖鞋一脫,腳塞進運動鞋,踮着腳走出來。舒保加接過那雙拖鞋,同時認出她就是一班的勞動委員,心裏納悶:她的腳怎麽塞得進鐘靈的拖鞋?
回到了宿舍,鐘靈還在怄氣,關渝幹脆躲在蚊帳後面,眼不見心不煩。鐘靈看到舒保加提着的拖鞋,一臉嫌棄的表情,
“保加,謝啦。”她皺着眉頭,用紙巾提起那雙小巧的夾趾拖鞋,不忘囑咐舒保加:“保加,趕緊洗手,不知道被什麽人穿了呢!你用我的洗手液吧!”關渝聽了,心頭無名火起,心想:你以為你是誰啊?一身的公主病……關渝看在自己确實是先斬後奏的份上,才勉強忍住指責她的沖動。
鐘靈把拖鞋扔到浴室,用花灑沖洗,又倒了一些消毒液在上面。舒保加看到鐘靈的樣子,好像在處理生化武器,問:“要不我明天陪你去買一雙吧。”
“明天肯定要買啊!我現在就想扔了。”鐘靈說。
關渝從蚊帳探出頭,朝她們喊:“關陽臺燈!等下又扣分了!”
“不知道被什麽人穿過我的拖鞋”——讓這個念頭折磨着的鐘靈,好像渾身被螞蟻咬了一樣,估摸着消毒液發揮完作用了,她用一個舊牙刷和沐浴露把拖鞋翻來覆去刷洗了好幾遍,心裏才舒服了一點。另一邊,舒保加正在癡癡地回想剛才的場景,當然焦點在于沈希羽而不在一班的勞動委員身上,回想着她的眉目神态,心裏有些感嘆——怎麽會有這麽溫柔婉約的女孩子呢,簡直像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她是那麽特別又神秘,連舒保加心裏都湧起了一股憐香惜玉的感覺。可惜她沒有什麽親近的朋友——從小學到初中,舒保加就沒見過她跟誰走得比較近,總是獨來獨往,這樣不會很孤單嗎?舒保加無法想象這種狀态,同時心裏湧起一股強烈的和她交朋友的願望。
第二天,舒保加依舊在床上賴到了最後一秒,困意像海上的浪潮,一重接一重地向她反攻。她苦着臉,一邊不情不願地穿衣服,一邊幻想,是不是有人給她下了“睡不醒”的降頭。關渝早就不在了,鐘靈也已經收拾妥當,她的兩個小女友已經在外面等着,然後一左一右地擁着她走了。舒保加這時才想明白,為什麽開學一個月了,還不知道沈希羽在隔壁宿舍。因為自己總是風風火火地回來,又總是将近遲到的時候才出門,那當然碰不上總是從從容容的女神。舒保加飛快地洗漱,出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在飯堂吃早餐了。她左手拿着兩個肉包子,右手提着一杯豆漿,剛走出飯堂門口的時候,就忍不住打了個綿長的哈欠,面目頗為猙獰。
吳淼站在飯堂門口,把書包斜斜背在一邊肩上,笑眯眯地看着舒保加走出來,迎上去,伸手在她面前揮一揮:“喂,還沒睡醒啊?”舒保加一看見吳淼,頓時來了精神:“你怎麽在這兒?”吳淼把她手裏的包子和豆漿接過來,自言自語道:“嗯,兩個剛好,一人一個。”
舒保加疑惑地說:“不是給你買的,我吃一個怎麽夠飽呢?”
“那你下次就買四個嘛。”
舒保加對吳淼有種久別重逢的親切感(其實也就一個晚自習沒見),心情變得明亮起來,沒有跟他鬥嘴。吳淼兩口吃完了一個包子,正覺得自己十分陽光帥氣,轉頭看見舒保加一口就把包子咬了一大半,咀嚼的時候整張臉都變形了。他怕舒保加當場噎死,自己脫不了幹系,忙把吸管插進豆漿裏,遞給舒保加。舒保加接過默默地喝。吳淼問她:“昨天的數學作業做出來了嗎?”
“稍微參考了一下夏楊的。”她謹慎地措辭。
“那你弄明白了沒有?”
舒保加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知道跟吳淼不必客氣:“第三題不明白,你給我講一下呗。”吳淼歪頭笑着看她:“行……把包子吃了。”
今天是周五,頭兩節是數學連堂課,剛下早讀,門外就傳來“篤篤”的高跟鞋聲音,原本要去打水的人連忙跑回座位,趕在陳老師拿着試卷進來之前坐好。舒保加有了經驗,早讀前打了水,她一邊收拾着桌面,一邊輕輕哼唱五月天的歌:“噢買尬,噢買尬,真的太久不見啦……”本來就有些緊張的梁允被她唱得心煩意亂,轉頭怒視她:“難聽死了!你是閻王派來催命的嗎?”舒寶加得意洋洋,接過發下來的試卷,開始做起來。誰知五月天的快歌太洗腦,剛剛才唱了一句,整整兩節課,腦子裏就一直循環播放《噢買尬》的旋律,鼓聲隆隆,揮之不去,她幾乎都想在課桌上把自己撞死。
下課了,最後一道題還沒做出來,試卷就被收上去了。她一下子癱倒,耳朵貼着桌面,雙眼無神,欲哭無淚。梁允好像考得不錯,諷刺她:“腦子進水了,要晾一晾?”舒保加“哼”一聲,把頭轉到另一邊,看着窗外的天空,今天也是個好天氣啊,是個發呆的好天氣啊,是個睡覺的好天氣啊。羅佩婷走過來,“保加,要不我們這個周末把黑板報做好吧?下個周末就是中秋節和國慶了,我不想放長假還要回來。”
“好啊!”
“要一起去廁所嗎?”
“不去了。”舒保加說,“我好困,先睡一下。”反正大課間有二十分鐘,夠補眠的了。
“喂,舒保加。”
舒保加驚醒,迷蒙中擡起頭,向後轉身,看見吳淼微微喘着氣,額頭上有細細的汗珠。他手裏拿着一個三明治,輕輕抛給她。舒保加手忙腳亂接住,“給我的?”
“嗯。”吳淼一屁股坐下,在夏楊的桌上抽了一張紙巾擦汗,“快吃,吃完給你講一下昨晚的題。”
為了出好黑板報,舒保加和羅佩婷決定周末留校。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下課,梁允飛快地把好幾本練習冊塞進書包,舒保加問他:“背那麽多回去,你真的會做嗎?”梁允沒好氣地說:“關你屁事。”
舒保加又看看吳淼,他只把奧數題集帶上,所以書包還是一貫的癟癟的樣子。“你們要走啦?”
“哦,去打球。”吳淼說。
“我也去!”舒保加興奮地說,“我有空!對了,下個月不是有籃球賽嗎?”
“快走吧。”吳淼說着就和梁允沖了出去,舒保加趕緊跟上。
籃球場上,毛宇文占了一個半場,正向他們揮手。
“媽的,剛下課那些高二的就來占滿了,還好我上一節是體育課。嗨,小美女!”毛宇文看着她笑嘻嘻的。
“嗨!”舒保加跟毛宇文打過招呼,随便往地上一坐。吳淼指着遠一點的看臺,對她說:“別坐場邊,小心背後有球打到你。”
很快,有幾個高一其他班的男生也來了,跟吳淼他們很熟絡的樣子,互相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八個人圍成一圈,同時把手攤開,手心向上的人一個隊,手背向上的一個隊。這時,另一個球場邊傳來女生一陣陣尖叫的聲音,大家都下意識地轉頭往那邊看。原來那裏站了十幾個女生在看球,每當穿黑色球衣的人進了球,場邊就會爆發出一陣陣的叫好聲。“那裏好熱鬧啊!有比賽嗎?”舒保加又想去湊熱鬧了。
“哦,七班的。”毛宇文對她說,“媽的,每次打球都一堆女孩子圍着看,休息還有人送水。”舒保加嘻嘻笑:“我給你們送。”站起來拍拍屁股,數了數場上的人頭。吳淼往她看一眼:“我和你去吧。”“不用!”舒保加大大咧咧地說,
“你們先玩着,我能行。”她屁颠屁颠地往超市去。
正盤算着吃五羊好呢還是可愛多好呢,經過附近的女廁所前面,忽然聽見有人輕聲喊她名字:“保加!”舒保加扭頭一看,竟然是沈希羽,站在女廁所裏面,半個身子探出來。舒保加十分驚喜:“咦!女神!你怎麽……”
“保加,你可以過來一下嗎?”沈希羽半低着頭說。舒保加很樂意效勞,兩步蹦過去,“怎麽了?”
沈希羽有一點點難為情地說:“我好像,來那個了……你有帶衛生巾嗎?”
哦!舒保加恍然大悟,連忙說:“我沒帶,我這就去給你買!”她小跑進超市,在生活用品的貨架上抓了一包日用衛生巾,結了賬就從校服下面塞進肚子裏,然後跑進隔壁的廁所遞給沈希羽。沈希羽小聲地對舒保加說:“謝謝。你、你能等我一下嗎?”
“嗯,我知道了。”
裏面傳來撕開衛生巾包裝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沈希羽出來了,臉上紅紅的,問舒保加:“我褲子是不是髒得很厲害?”
舒保加繞到後面一看,還真有些明顯,而且位置偏下,衣服根本遮不住。
“有點明顯。你來之前沒感覺的嗎?”
“嗯,這個月提前了,而且沒有感覺……我得回宿舍換褲子,可是我怎麽回去呢?”沈希羽低着頭,微微蹙着眉。
舒保加也沒什麽辦法,要是她背着書包,或者穿着長袖校服,那就好辦了。“要不我回宿舍給你拿一條褲子?”
“可以嗎?會太麻煩你嗎?”
“一點也不麻煩!”
沈希羽明顯松了一口氣,眉頭舒展開來,感激地看着舒保加。舒保加發現,盡管是單眼皮,她的眼睛還是漂亮且透徹的。面對着小學班花,十一中女神,平時走路都帶着仙氣、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的沈希羽,舒保加又怎麽會嫌麻煩呢?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很快的。”舒保加滿懷使命感,一路飛奔。她心裏還挺高興——原來仙女也會來大姨媽弄髒褲子,這相當接地氣。她很快就拿着一個袋子回來了,拿出幹淨的褲子遞給沈希羽。沈希羽把褲子換好,有些羞澀地再次道謝。
“沒事!”舒保加笑着說。她有點喜歡這樣,喜歡別人信任她、拜托她做事,這也許毫無意義——但卻讓她莫名地為此歡喜。突然想起還要把飲料買回去,急忙問沈希羽:“你覺得五羊好吃還是可愛多好吃?”
沈希羽一愣,說:“我不敢吃冰的……”
“是我要吃!”舒保加興趣盎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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