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你的眼睛不會說謊

9 你的眼睛不會說謊

開學一個多月，各科老師都開始加速，畢竟要将三年的課程在高一高二都講完，用高三整年備戰高考。經歷了大考小考，大部分人都找到了自己的節奏，各種課餘活動也豐富起來。舒保加也逐漸找到了自己的節奏——就是跟不上的節奏。她開始自省，也許讓她混過小學初中的學習方法再也無法适應高中的課程。為了改進學習方法，舒保加特意請教了夏楊。“夏楊夏楊，你是怎麽學理科的？ “

“這個問題，你問吳淼和毛宇文比較合适吧，他們理科都比我好。”

“吳淼的方法，也不一定适合我。而且我覺得，你特別厲害，能把每一科都學得那麽好，你有什麽經驗嗎？”

“大概就是，只要做一道題，就一定要做對。”

舒保加不是很理解，做題肯定是為了做對啊，難道還會特地做錯嗎。夏楊說的話總是很抽象，不愛說話的人都這樣嗎？

“你好像，遇到不會做的題，就直接看答案了。”夏楊說。

“咦，你怎麽知道的？”舒保加說。

“把答案抄一遍不過是你自認為完成了一道題的儀式，你根本沒搞懂。你試着不要抄，研究一下答案，搞懂題目的邏輯。比你大量做題更好。”

舒保加咬着嘴唇想了一下，點點頭。“嗯……我覺得你這個方法挺好，我要借鑒一下。”

舒保加說到做到，晚自習的時候，把物理練習冊攤開放在面前，看到有一道題的題目特別長，裝置模型也很複雜，一看就是大題，覺得挺好，開始研究起這一道題來了。算來算去，草稿紙用了幾張，沒算出來；鄭重地把答案頁拿出來，看着解題步驟，一點一點地琢磨，哪一步明白了就往練習冊上抄，沒明白的在草稿紙裏繼續演算。課間的時候，梁允起來要去打水，看看她，又說她：“你有病吧？怎麽一道題看了快倆小時？你學習費勁得跟便秘似的。”

“我這是改進學習方法，我要争取把每一道題都吃透。”

“可是你吃了倆小時還不透？”

“它這步驟太多了，我得一步一步地弄懂呀。”

“我對你又改觀了，看來你理解力也有問題。”梁允看看她，無奈地把她的空水杯也帶上了。

舒保加不受打擊，繼續鑽研。晚自習下課的時候，她雙手輕輕拍拍練習冊，對自己說，雖然只搞了一道題，但也是我今天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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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用了新的學習方法之後，舒保加每天晚上的時間不夠用了，她只好在晚自習結束之後繼續留在班裏寫作業，直到教學樓關燈了才回宿舍洗澡。她對新的時間安排适應得也很快。每天晚上在教室多待四十五分鐘，好像也是很順其自然的事情。而且，夏楊的方法，似乎挺适合她。學了一段時間，本來一做題，腦子就像灌了漿糊一樣。現在，眼前好像一點一點清澈起來。雖然還是跟不上班裏大部分同學的節奏，但是對學習好像有了一些微弱的信心。

有一天晚上，吳淼很難得地沒有去學奧數，在座位上做着今天的作業，做完了，放下筆，唉聲嘆氣道：“媽的，我最煩對答案了。”

舒保加回頭搭話：“我最喜歡對答案了。做題才煩呢。”

吳淼的身體像蛇一樣貼到桌子上，頭伸過去，笑得一臉奸相：“其實我想說很久了，你的字寫得真不錯。”

“那是，我練過呢。”

“你字這麽好看，要不，幫我……”

“對答案？”

“不是，幫我設計一個簽名。”

舒保加覺得好氣又好笑，沒搭理他。吳淼拿出一張奧數卷子，寫下歪歪扭扭的名字，然後咬着筆，又敲敲舒保加的椅背。

“怎麽了？”舒保加問。

“你生日是什麽時候？”

“十一月二十六。”

“我靠！”吳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震驚，連梁允也驚奇地看着舒保加。舒保加看看兩個人，問：“幹嘛啊，見鬼了啊。”

“夏楊他姐的生日是——”吳淼說，“十二月二十六！挺巧的不是？”舒保加無語，學梁允的樣子翻了個白眼。

夏楊擡起頭，白他一眼：“吳淼，你太吵了，要不你跟梁允換個位子。”

吳淼說：“舒保加，聽見沒有，夏楊嫌我吵，你要不要跟我坐在一起。”

舒保加說：“夏楊，我不吵你，我能跟你坐嗎？”梁允插話：“你還有不吵的時候？”夏楊好似也贊同，對舒保加說：

“不可以。”

“那就不換了。”舒保加說。吳淼也沒說什麽，埋頭看着他的奧數題。

“大家別忘了。”政治課代表突然提醒道，“明天老師檢查練習冊。”班裏發出一陣抱怨的聲音，班長李晨出來維持秩序：“晚自習不要說話，人家一班可沒人說話啊。被級長看見了還不是顧老師挨批啊。”

不知道誰接一句：“你怎麽知道一班沒說話。”班裏卻沒有人附和，故意擡杠的人也有些尴尬。

吳淼突然把頭伸到舒保加的肩膀旁邊，笑嘻嘻地拜托她：“小舒，政治練習冊，你幫我做一下呗。”舒保加“嗯”一聲，一轉頭，發現他的大腦袋就在臉頰旁邊，趕緊紅着臉往後仰，免得發生不必要的接觸。“哎哎別摔了……謝謝你啦舒保加。”吳淼心滿意足地縮回自己的位子，咬着筆繼續思考奧數題，整個晚上，他在座位上坐着都沒站起來過。

晚自習下課的時候，梁允和夏楊一前一後先走了，舒保加回頭看吳淼：“做不完嗎？”吳淼伸個懶腰，打個哈欠，抱怨道：“做不完。滅絕師太請一天的假給我三天的量！你呢，你怎麽還不走啊？”

“我寫作業啊。”“你最近都這麽晚啊？”

“嗯，我一般十點四十五回去。”

“那跟我上完奧數差不多嘛，要不以後我等你，送你回宿舍吧。”

“幹嘛要送我呢？”“太晚了嘛，教學樓都要關燈了，你一個人回去不怕嗎？”

“有什麽好怕的……我閉着眼都能找到宿舍。”

兩個人一邊做題一邊閑聊，到了十點四十五，保安拿着大喇叭在樓下喊：“要關燈咯，還在上面的快下來。”兩人把沒做完的塞進書包裏，關了燈，往外走。好像手頭上沒事情做了，面對面的時候，反而不知道有什麽可以聊的。

舒保加在腦子裏搜索話題，突然想起一個。她對吳淼說：“我好像猜到毛宇文為什麽讨厭林士凡了。”

“為什麽？”

“是不是因為毛宇文喜歡的女生喜歡林士凡？”

吳淼大笑，“我可以告訴你，不是。而且你猜不到的，不用猜了。”

“真的不是嗎？你別騙我。”

“真的不是。而且，雖然他經常說一些猥瑣的話，但他不是那種整天想着談戀愛的人。”吳淼正色道。

兩個人走得有點慢，吳淼把舒保加送到宿舍樓下，已經十一點了，舒保加在門口向他揮手，吳淼雙手插在褲袋裏，斜着身子站着，看她上了樓梯才往男生宿舍樓走去。

舒保加一邊上樓梯一邊想，吳淼這小子還挺紳士的。回到宿舍，關渝和鐘靈一個躺在床上、一個坐在書桌前玩着手機，誰也不理誰。自從上次鬧到老師那裏去了之後，關渝對鐘靈開始了冷戰，鐘靈自然也不會主動搭話。鐘靈看見舒保加回來了，跟她打招呼：“你回來啦？”“嗯，回來了。你們都洗澡啦？”鐘靈點點頭，關渝沒有反應。

舒保加放下書包，拿條浴巾就跑進浴室洗澡了。熄燈的鈴聲響起了，關渝在床上留意着鐘靈，看她會不會站起來随手把燈關一下，可是鐘靈玩着手機一動不動，一點兒關燈的意思都沒有。關渝心中無名火起，用力把被子拂起，乒乒乓乓地下了床，穿着拖鞋劈劈啪啪地走去關了燈，鐘靈全程背對着她，一動不動。舒保加洗完澡，在陽臺手洗衣服，關渝也對她喊：“陽臺燈關掉！”舒保加趕緊轉身去把陽臺燈和浴室燈都關了。

“有個事情要說一下。”關渝對鐘靈說，“現在要交九月份的電費，我們是整棟樓電費最高的。怎麽交？”

鐘靈說：“我一半，剩下你們平攤。”

關渝說：“空調遙控器一直都在你那裏。”

“你想說什麽？”鐘靈皺起眉頭。

“我想說，一直都是你要開空調，不是我們要開空調，你要我們給一半，不公平。”

鐘靈不可思議地看着關渝，尖聲問：“你的意思是，我一個人交？”

舒保加聽到動靜，拉開陽臺門走出來，“怎麽了？”

“阿姨來巡查了，明天再說吧。”關渝說，她看着鐘靈一把将舒保加拉進陽臺，冷哼一聲，躺下睡了。

在陽臺，鐘靈故意用外面能聽見的聲音說：“她有病！”

“怎麽了？”

“她說她不吹空調，不想交電費。”

“舒保加，你會交電費的吧？”

“我交，交多少？你說。”

“我不知道我們多少呢，明天去看看吧。對了，剛才你和誰一起回來的？”

“我同學。”

鐘靈搖搖手機，“你有情況嗎。我同學在樓下看到了你們。”

“哪個同學？”舒保加好奇地問。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有人在追你嗎？”

“哎呀不是啦。”舒保加像聽了個笑話似的笑起來，這時她想起吳淼的話，“不是每個人都整天想着談戀愛的。”

鐘靈卻以為舒保加在諷刺她，臉一沉，問：“誰整天想着談戀愛了！”舒保加連忙說：“不是說你。”

“我同學說看到你們兩個很暧昧的樣子哦！”

舒保加想，沒有暧昧啊，我和吳淼怎麽可能暧昧。

鐘靈又問：“哎，你覺得我們班，林士凡和宋冬傑，哪個比較帥？”

“宋冬傑是哪一個？”舒保加問。

“就是我們班的體育委員啊。”

“林士凡吧。”

“我也覺得是林士凡。我們班很多女生喜歡他。聽說你們班也有很多女生主動加他□□哦。”

八卦的舒保加好像捕捉到了一點什麽，鐘靈說起林士凡的時候，明顯有些不一樣。大概就他一個人，在鐘靈的口中只有贊美。舒保加問鐘靈：“你是不是喜歡林士凡？”鐘靈楞了一下，反問她：“你為什麽這麽問？”“我就随便問問。”

鐘靈一點兒也不忸怩，歪着頭想一下，大大方方地告訴舒保加：“挺有好感的，我也不知道，算是喜歡吧！你覺得算嗎？”

“這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了。”舒保加擦一把臉，一副頗有心得的樣子，“你說說看，你喜歡他什麽？”

“我就是覺得他各方面都很好！長得又帥，成績又好，對我還特別好！”鐘靈露出天真的神态，黑曜石般的眼睛閃呀閃，露出兩個小梨渦。

這時關渝進來了，手裏拿着一本《讀者》，每天晚上的同一時間，她都會到廁所蹲半個小時。鐘靈推推舒保加：“回去睡覺，明天再聊。”關渝很敏銳地捕捉到鐘靈故作輕松的神态，心裏有些不舒服。她知道，自從她們兩個開始冷戰之後，關渝總是故意拉攏舒保加，聊天的時候常常有意避開她。關渝很敏感，她敢肯定，兩個人背着她結盟，有意孤立她，剛才不知道在說她什麽樣的壞話呢——她倒還好意思去老師那裏告狀，說我排擠她！關渝也很煩舒保加，表面上和和氣氣，心裏不知道對她有多大意見，這種人才是最可怕的。相比之下，和鐘靈吵一架，把對彼此的不滿寫在臉上，也好過像舒保加這樣的，一邊說着你的壞話，一邊還假裝關心你。

都說三角形是最穩定的，但這在女生的世界裏常常不成立，因為到最後，總會有兩個人走得比較近。是的，誰也沒打算冷落誰，但最後，我們就由三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第二天，舒保加從飯堂出來，提着兩人份的早餐。平時吳淼就在門口笑嘻嘻地等着搶她的早餐，可是今天看不見他的蹤影。看來是起得太早了，舒保決定在飯堂門口站一會兒。站了十分鐘，快上早讀了，這個家夥睡死了吧，不等了！舒保加疾走如飛。

到了教室，吳淼好好兒地坐在位子上，皺着眉頭在想題。舒保加走過去把他那份早餐扔他桌面，蹦蹦跳跳地走回自己座位。“喂，謝謝啊！”吳淼笑得很燦爛，“滅絕師太的卷子我還沒做完，早上沒時間去飯堂了。”說完又低頭做題。過了一會兒，吳淼用筆敲敲她的椅背，問她：“你是不是在飯堂等我了？”

“沒有啊！”舒保加看着他大聲說，然後拿出英語課本，翻到最後的詞彙表。

他又敲敲她的椅背，聲音裏帶着藏不住的笑意：“舒保加，明天換我幫你帶早餐，你不用去飯堂了。”

“不用，你早點來做題吧，我幫你帶……你怎麽知道我等你了？”

吳淼看着她，認真地說：“因為眼睛大的人都很不會說謊。”

舒保加認栽。假裝不經意地問：“明天我吃芋頭糕，你也要吃這個嗎？”

吳淼笑得咧開嘴，把飯卡放她頭頂：“嗯。來兩塊。”

這時梁允“哼”一聲，沖着舒保加翻了個白眼：“有些人哦，不知道為什麽，對我們吳大帥哥特別好。”舒保加歪頭看他：“你又沒叫我幫你帶。你要嗎？”

“要啊。”梁允馬上接口。舒保加笑了：“你不早說。你明天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