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舒保加的新朋友

13 舒保加的新朋友

周一升旗儀式，舒保加面部浮腫，雙眼無神，哈欠連連。還好她站在隊伍後半部分，不至于心理壓力太大。但是旁邊的人一個個都被她傳染，紛紛打起哈欠來，影響十分惡劣。就在這時，校長徐平說了一個讓所有人清醒過來的消息。

“經研究決定，我校，實驗中學，外國語中學，決定實行期末聯考，統一試卷，統一評分标準，統一排名……”

徐平的話還沒說完，下面的學生就像炸開了鍋一樣，連舒保加都瞬間清醒。這三所學校，是全市排名前三的高中，學生們的成績在同一個層次，未來高考時也是直接競争的關系。實行聯考，相當于提前模拟高考排名。高二和高三的學生早已身經百戰，自認為見過世面，不再大驚小怪，看着高一的學生大聲嚷嚷、直呼悲慘，師兄師姐們都露出了嫌棄的表情。舒保加看向旁邊隊伍的沈希羽，做了個苦哈哈的表情，沈希羽不禁莞爾。

回到班裏，有人還在嚎呢。舒保加看梁允一直很淡定，感到有點奇怪，問：“你不緊張？”梁允賞她一個白眼說：“聯考也要考，不聯考也要考，有什麽實質性區別麽？”舒保加一想，是這樣。轉過身來，剛想問問夏楊的意見，不過轉念一想，夏楊怎麽可能會緊張。這時看到鐘靈又來了，還是拿着數學練習冊。舒保加連忙向她招手。

關渝正好到教室後面的雜物間扔垃圾，看到鐘靈，沒有打招呼，鐘靈自然也沒有理會她。

下午，籃球賽進入第二輪，最引人注目的一場，是七班對四班。吳淼用筆敲她的椅背，問她要不要一起去。舒保加得意地說：“我要和我的新朋友去。”梁允聽了直翻白眼。

“新朋友”“新朋友”“新朋友”，自從沈希羽表示兩人是朋友之後，舒保加已經念了整整一周，狂熱程度不亞于粉絲追捧明星。梁允看不慣她得意洋洋的模樣，給她潑冷水：“不就是多了個一起上廁所的同伴麽，你至于這麽小人得志嗎？”

“梁允你懂什麽，我的新朋友可是我們學校的中考狀元。”

“夏楊不也是六中的狀元麽？”

“可夏楊也不能陪我上廁所呀！”

舒保加理直氣壯，梁允簡直無話可說，只好做一個無語的表情。這時夏楊發問：“你們女生，能一起上廁所就算朋友？”

原來認識沈希羽已經有七年了，舒保加那天掰着指頭數了一下。雖然七年來每天往來于同一所學校，舒保加依然只在想象中去認識沈希羽。是因為不同班，也是因為沈希羽美得太獨特，舒保加不敢擅自闖入她的領地。她也總是獨來獨往，不茍言笑。在師大附小，甚至有傳聞說，沈希羽的面部神經已經部分壞死了，所以她不會哭也不會笑。舒保加還特意為此致電她的媽媽周博士，詢問此事的可能性，結果得到了不留情面的嘲笑。但無論如何，沈希羽都不像會與她為伍的。那個時候，如果要用顏色來描述沈希羽的話，舒保加會選銀白色，清冷且柔和，神秘且堅定。至純至淨，不可以跟任何一種顏色碰撞。

不過，高中入學以來，幾次機緣巧合，讓舒保加得以真實地接觸到了沈希羽，才發現，她根本不是什麽孤傲的天鵝嘛。首先，沈希羽也不是萬能的仙女，她也會弄髒褲子，也會需要創可貼。其次，無論是請她結伴去裝水，結伴去上廁所，還是結伴去吃飯，她都可以接受。如果約好了一起吃午飯，沈希羽甚至會在二班的門外等着舒保加。也就是說，她和普通女孩子完全沒有兩樣嘛！

并且，舒保加敢對天發誓，沈希羽的面部神經完好，不僅會笑，而且笑起來會露出又白又整齊的牙齒。

其實女生之間，也是有單純的欣賞和仰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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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保加專門給爺爺打電話，說現在在學校，和沈希羽玩得最好，下次帶零食，必須要給她帶一份。舒爺爺聽了，很是高興。并且告訴舒保加，其實兩家人有些淵源。爺爺的弟弟，也即舒保加的二叔公，原來是沈希羽媽媽的高中老師。舒保加又給遠在日本和巴西的爸媽發了微信，彙報了此事，并且請父母下次回國務必帶些有特色的禮物。

舒保加，就是高興到了這個地步。

到了球場，夏楊四人也在。吳淼很熱情地沖舒保加兩人招手，舒保加也激動地回應。在從容的沈希羽旁邊，舒保加被襯托得時時刻刻都很激動。

七班的隊員在熱身，隊長鄭喬跟當裁判的師兄攀談了幾句，一回頭，看見了人群中的發光體。是沈希羽。他看她的手肘，好像傷口已經好了。他猶豫，要不要上去說幾句話。

“喬爺，講一下今天的戰術！”

鄭喬趕緊回過神來。

作為全年級公認最強的隊伍，七班的每一場比賽，都吸引了大批來圍觀的學生。七班今天的打法主要圍繞着鄭喬一個人，球不停地傳進內線給到他的手中，憑着他的身高優勢輕松得分，仿佛成了個人得分秀。旁邊有人說，鄭喬就是師大附中的姚明，沒有人可以防他。每次一得分，鄭喬就不由自主地往場邊看，看得多了，連遲鈍的舒保加都發現了。這個傻大個，幹嘛老是看我女神呢，不會是對我女神有意思吧！鄭喬再一次看過來的時候，舒保加眼露兇光，十分粗魯，舉起拳頭，作勢向他打了一拳，以示警告。

沈希羽也留意到這個全場最高的男生，一頭自然卷的頭發，總是有意無意地往她的方向看，她拉了拉舒保加的衣服：“要不就看到這裏吧。”

“好，吃飯去……鄭喬怎麽老在看你。”

“我也不知道。”沈希羽說。她還真不願意有人直盯着她看，慶幸有舒保加站在她旁邊，不至于太過尴尬。

下了晚自習，沈希羽習慣到操場跑步，這也是一天中，舒保加唯一不粘着她的時間段。晚秋天涼，即便已經慢跑起來，晚風還是穿過長袖校服，讓她打了個寒顫。在跑道轉彎的時候，她看到籃球場上一個高大的身影，在練習着投籃。又是他。晚自習的時候，聽說七班大勝四班，他怎麽還在這裏練投籃呢。

下一圈轉彎的時候，鄭喬已經站到了跑道邊。沈希羽保持着節奏，稍稍往內側跑開，卻聽到一個不大的聲音在身後喊。

“沈希羽同學。”

沈希羽慢慢停下，回頭，頓了一下，才問：“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想知道你的名字還不容易。”鄭喬很溫和地一笑，和球場上的他不像是同一個人。

“請問有什麽事嗎？”沈希羽還是那副冷冷的樣子，沒有表情。

“沒事，就想讓你認識一下我。”鄭喬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右手摸摸頭，“我叫鄭喬。”

沈希羽什麽也沒有說，直接跑了起來，不過，沒有再繞着跑道，而是直接跑回了宿舍。鄭喬留在原地，神色有些懊惱，回想着沈希羽冷冷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剛才是不是做錯了。

沈希羽回到B棟四樓，經過402的時候，聽到了裏面争吵的聲音。

“說吧，這個月電費怎麽交。”關渝的語氣并不是很客氣，上次交電費的事情，讓她心裏一直有個疙瘩。雖然她不願意承擔多出來的空調費用，但是她也并不是不願意交電費。鐘靈和舒保加故意排擠她，兩個人承擔電費，就是故意想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小氣鬼。

鐘靈沒有理她，繼續做着自己的事情。舒保加剛回到宿舍不久，還在吃果凍，也不知道怎麽回應。她那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一會兒看看鐘靈，一會兒看看關渝。

關渝的語氣也有點不耐煩起來：“你們兩個自己交？”

鐘靈站起來：“是啊！你不是不願意交嗎？”

“我沒有說不願意交電費。”

“随便吧。”鐘靈說。

于是大家都不說話了。

“對了。”鐘靈問，“上次誰用過我的牙膏？還放在水槽旁邊。”

“我借了一次。”關渝說。

鐘靈用手扶住額頭，做了一個要暈倒的表情，“拜托，牙膏怎麽可以随便用別人的啊，那是要接觸嘴巴的啊！”

關渝想起那雙拖鞋，心裏也來了脾氣：“行了！知道你的東西碰都不能碰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用你的好吧！”

鐘靈說：“你們沐浴露洗發水沒了，用我的，我說過嗎，還有我的洗面奶，你們每次用了又不幫我放回原來的位置，我都沒說什麽。可是有些東西跟衛生有關，怎麽可以随便用別人的。”停了一下，鐘靈又補充了一句：“這是原則問題。”

舒保加感到很震驚。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樣雞毛蒜皮的事情會成為宿舍每天争吵不休的源頭。在家裏，她和舒利亞除了牙刷，甚至連毛巾都是随便混用的，更不用說牙膏了。她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因為她有時借鐘靈的沐浴露，也是随手放在淋浴房地面，沒有給她放回去。不過多年以後，逐漸出現潔癖症狀的舒保加開始理解鐘靈了。并且，鐘靈從來沒有提過她用的沐浴露洗發水還有洗面奶有多貴。

按照規律，鐘靈在大課間的時候，一般都會來找夏楊問問題。不過今天，舒保加沒等來鐘靈，卻等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當時，舒保加正跟梁允拌嘴，吳淼在做奧數題，夏楊在看英文書。梁允翻了無數個白眼，最後實在說不過舒保加，氣得轉身背對着她。這一轉身，就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梁允用手肘敲敲吳淼的桌面，往外一指：“喏，那小子來幹嘛？來找你？”

吳淼擡頭一看，是鄭喬。上次期中考，吳淼雖然沒有拿到理科滿分，但理科總分比鄭喬高。難不成，他也是來下戰書的？

鄭喬在透過二班的窗戶往裏看，他在找一個人。看到了，他叫住剛準備走進二班的一個同學：“同學，你們班最角落那個女生叫什麽名字？你能幫我把她叫出來嗎？”

王新偉走進班裏大喊：“舒保加，門外有人找！”

“誰找我？”舒保加“噌”地站起來，她沒看見吳淼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嗨，你還記得我嗎？”鄭喬雙手背在身後，很随性地笑。

“記得，月考第二嘛。”舒保加憨憨地笑，恐怕除了林士凡和夏楊，眼前這個學習又好打球又好的大高個，是全年級第三出名的人物了。“同學你找我？有事嗎？”

“嗯，你是沈希羽的朋友？”

“是啊。”舒保加想起來了，上次在球場，他一直看沈希羽。

“嗯，我猜也是。那個……今天是半決賽了，你能和她來看比賽嗎？”鄭喬還是淡定地笑，不過眼神透露出期待。

舒保加會意一笑。這個傻大個竟然想通過我來接近我女神——舒保加自豪地感到，自己是沈希羽朋友的身份，已經得到了公認。看着鄭喬彬彬有禮，純天然無公害的模樣，舒保加答應幫忙問一問。

接受了鄭喬的感謝之後，舒保加轉身回了班，碰上吳淼緊盯着她的眼神。“舒保加，他找你幹嘛？”

“叫我和我朋友去看他打球。”舒保加老實說道。

吳淼眼睛裏有了怒意，“為什麽叫你去？”

舒保加看着吳淼的眼神，突然心髒亂跳起來，“你別多想，他主要是想希羽去。”吳淼用狐疑的眼神看她，梁允這時打岔：“舒保加！你是不是從小沒朋友啊？”

舒保加拿起梁允的筆袋塞進自己的抽屜作為報複，然後跑到一班去找沈希羽。

聽說是鄭喬的邀請，沈希羽果然不肯去看球賽。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困惑，轉身回班。

到了下午，舒保加跟着夏楊四人去看球賽，吳淼和毛宇文一路指點江山，分析起七班和十班各自的優劣勢，又預測兩隊分別會采取什麽戰術，說得頭頭是道。舒保加聽得有意思，心裏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說是鄭喬的邀請，不然就可以和希羽一起來看了。

到了球場，比賽已經準備開始了。夏楊又掏出了他的英文書，繼續看了起來。舒保加看鄭喬，他的眼神掃過場邊，當他看到舒保加一個人的時候，突然顯得很落寞。天邊的晚霞，紅彤彤的，好像也在為他哀嘆——舒保加根據此情此景，作了一個拟人句，并且自認頗有文采。舒保加問梁允：“你看鄭喬，一副難過的樣子。”

梁允看了，白她一眼：“有嗎？你怎麽想象力這麽豐富？”

比賽正式開始。裁判将球往上抛，和之前的每一場比賽一樣，鄭喬半蹲、起跳，但是這次，對面的球員，突然高高躍起，伸出長臂，比鄭喬先碰到了球。全場嘩然。

“他比鄭喬矮了十公分吧？”梁允問。

“差不多。”毛宇文應道。

舒保加偶爾迷信。比如這次，她就覺得，這像血一般紅的晚霞，這失敗的跳球，都預示着鄭喬以後要遭受的重大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