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獨孤求敗

12 獨孤求敗

籃球賽止步于首輪的二班，恢複了平靜的氣氛。這時，期中考又悄悄來臨了。周一班會課上，顧煊公布了下周考試的時間表，臺下又是哀嚎一片。顧煊笑笑，把講義收拾好，将剩下的時間留給同學們自習了。

李晨站起來維持秩序：“大家小點聲，該做作業做作業，該看書看書。”

舒保加翻着語文書，小聲問梁允：“這次該背哪篇？”

梁允朝她翻白眼：“都得背。”

舒保加無奈地嘆口氣。她看一眼窗外，晴空萬裏。十一月了，高溫卻不退，教室的空調從頭頂往下吹，跟透進來的熱浪混合着，混成了一股催眠的暖風。她正昏昏欲睡時，後面的吳淼突然說了一聲：“我去，一班下周一打啊。”“什麽？”舒保加接茬。

吳淼卻直接起身，跑到李晨的座位旁邊，跟李晨說着什麽，李晨邊聽邊點頭。兩人說完，李晨站起來對全班同學說：“下周一，一班有籃球比賽，上次一班給我們班加油了，這次我們班也要去給他們加油。”班上有不少人附和着。

中午回到宿舍，鐘靈也說起籃球賽的事情。“保加，我們班下周一打比賽，你們有空就來給我們加油哦。”

“沒問題。”舒保加爽快答應，“關渝，我們一起去吧。”

鐘靈突然搶着說：“你們自己班的比賽她都沒去看，你還指望她去給我們班加油？”

關渝粗聲回答：“我又不喜歡看籃球。”

恰好鐘靈電話響了，關渝對她說：“你進衛生間打，別給宿管阿姨看到，又要扣分了。”鐘靈去了。關渝看一眼舒保加：“你要去看一班比賽？”

“啊，為什麽不去？”

“下周二就期中考了，你還是好好複習吧。”

“噢。”舒保加應一聲，心裏也有些忐忑。這次的期中考真要命，顧老師在班會上說，一個學期過後尖子班就要調整一次，依據是30%的期中考成績加70%的期末考成績，排名在全級前八十名才可以留在尖子班。所以，期中考的複習一點也不可以松懈。不過，舒保加的“順其自然”總是在焦慮面前占上風，她想，能不能進尖子班，也不是看不看球賽就能左右的。不過，舒保加很感激關渝的關心。

聽課、做題、背書，舒保加按部就班，又是平淡的一周，直到周五的數學連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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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師拿着卷子走進來，一句話不說就開始發卷子，全班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音，拿到卷子就默默地往後傳。“這一張卷子，是期中考前的查漏補缺，認真做，時間是七十分鐘，最後半小時我來講答案。”陳老師說完就坐了下來，拿出一本練習冊看了起來。

舒保加拿到卷子，認認真真地做了起來。夏楊的學習方法果然有效，舒保加發現，其實數學題的題型不多，只要把每一類的解題套路搞懂，不管數字怎麽變，都是一樣的。她信心十足，越做越激動，腎上腺素開始飙升，一邊做，一邊還要咬咬手指、抖抖腿，宣洩多餘的能量。等陳老師喊停的時候，她覺得自己150分能拿個125分以上。

陳老師嚴肅地起身，開始把答案抄到黑板上。班裏紅筆刷刷地動，不時有人發出“耶”“啊”“oh no”“你呢”的聲音。

舒保加拿紅筆的手顫抖着，不少她認為很簡單的題目也算錯了，最後算出總分，才113分。幸好，她習慣在草稿紙上标注題號，很容易就可以回顧自己的解題過程，重新算了幾道題之後，她發現步驟都是對的，往往都是最後粗心才搞錯了答案。有一道選擇題，還是算對了答案，結果寫的時候把“B”寫成了“C”。她懊惱地用手捶自己的腦袋。

“你們多少？”梁允問，“你們滿分了嗎？”

“嗯。”夏楊和吳淼同時說。梁允說：“我最後一道題算錯答案了。舒保加你呢？我去，這個卷子很簡單啊。”

吳淼從後面探頭來看，看到了那個有如微縮字體的“113”。

每一次的講解，都聽得懂，每一次做題，又做不對。舒保加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下定決心，期中考，絕對不能犯同樣的錯誤，一定會認真審題，一定會細心運算。下了決心後，信心漸漸恢複了。大課間的鈴聲響起，陳老師踩着高跟鞋回辦公室了，舒保加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吳淼在後面大叫一聲“好餓”，然後用筆敲她的椅背，“喂，去西門買雞蛋仔，去不去？”“當然去！”舒保加說。梁允翻了翻白眼，“我真是服了你，考成這樣還有臉吃。”舒保加完全不理會梁允，從座位蹦起來，吳淼還以為她要摔跤，吓了一跳。但她只是張開雙臂往上一跳，好像要把一團空氣擁入懷中。

“我在附小的時候，最喜歡來買雞蛋仔。沒想到這麽多年，味道一點都沒變。”

“舒保加。”

“什麽事？”

“你周末有沒有什麽事情？”

舒保加小臉一紅，“幹嘛，有沒有什麽事情關你什麽事？”

吳淼看着她，扯起嘴角笑，“你可別多想啊，你要是沒事的話，周末出來一起複習，我給你講講數學吧。”

舒保加疑惑：“你給我講數學？那不是占用了你複習的時間？”

“那有什麽辦法。”

“什麽意思？”

“我們想幫你留在二班啊。”

“你們？”

“嗯。夏楊，大嘴，都會在。”

“梁允呢？”

“胖子要上輔導班。”

雖然沒有見到關渝的身影，但是二班來加油的人還真不少。不過，大家都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态來的，誰也沒有幻想一班能贏。據說，當一班的班主任高老師問哪些同學曾經打過籃球時，只有五個男生舉手。盡管這五位同學水平不詳，仍被推做首發兼主力。兩個替補，以前從來沒摸過籃球，最近兩個星期才緊急補習，剛搞懂什麽是“打手”和“走步”。兩個男生在場下虔誠祈禱，場上五人千萬不要受傷。林士凡作為主力，早早換上綠色的球服開始熱身，在陽光下，他一身皮膚白得發光，一看就是平時不怎麽運動的人。對手也早早放話：友誼第一，比賽第二，贏一點點就行。如此一來，場邊的啦啦隊都有說有笑，雙方之間一□□味兒也沒有。林士凡用投籃來熱身，扔到第七個的時候，球進了，頓時獲得全場一浪高過一浪的喝彩聲。連對手十二班的學生也有喝彩的。

舒保加環顧四周，想看看都有誰來看比賽。鐘靈和閨蜜們站在最前排加油，而夏楊，吳淼，梁允，還有毛宇文，四個人總是形影不離，正坐在場邊說笑打鬧，只有夏楊看起來稍微像個正常人。上個周末，舒保加和他們在一家書店碰面，才知道，原來他們四個從小就一起玩，周末也會一起做作業。在他們的督促下，舒保加破天荒地在周六就把作業做完了，把最近考試的錯題也都再重做了一遍。

顧老師也來看球賽了，但是高老師沒來。舒保加正東張西望，突然看到，咦，那一群不是七班的籃球隊員嗎，最高的鄭喬站在中間，雙手抱胸，氣定神閑的，嘴邊永遠似笑非笑。哦，學生會的師兄師姐也在，看來是來給林士凡加油的。再看，那不是沈希羽嗎，手裏拿着兩支冰淇淋，很恬靜地走過來。兩人的眼神觸碰，都揚起手打招呼。舒保加沒想到的是，沈希羽竟然繼續朝她走來，“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個口味。”

舒保加愣了一下，“啊咧？給我的？”

“嗯。”沈希羽微微撅着嘴，點點頭，露出了一點調皮的神态。

“啊，女神你太好了。”舒保加要感動落淚。

“你不要再叫我女神了，我不是什麽女神。”沈希羽笑起來。

舒保加撕開包裝，說道：“你就是女神啊，你從初中開始就是我的女神。不對，從小學開始。”沈希羽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沒有搭腔，低頭撕包裝紙。

兩人坐在最高一級看臺，吃着冰淇淋看球賽，舒保加吃着吃着，心越跳越快，然後好像終于下定決心似的，說：“女神……其實我一直想跟你做朋友，我覺得你又漂亮又厲害。”

沈希羽微笑，“我覺得我們是朋友啊。”

“啊，真的嗎？”舒保加又驚又喜。

“嗯。真的。”

“那我可以經常去找你嗎？”

“可以啊。”

一陣狂歡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原來是一班有人瞎扔進一個三分球，全場頓時沸騰，連十二班的隊員也笑着鼓起掌來。再看比分，15:11。十二班兌現了賽前的諾言，把這四分的分差保持到了全場比賽結束。最後，兩隊隊員一一擊拳，顧老師在場下也帶頭鼓起了掌。

這場比賽實在是太過歡樂，大家一掃期中考前的緊張。舒保加和沈希羽也有說有笑，準備一起去飯堂吃飯。迎面碰到一個高高的男生，沈希羽下意識讓路，卻發現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莫名其妙地走過，這時舒保加湊到她耳朵低聲說：“剛才走過那個很高的男生，就是第一次月考的全級第二名。”

“可以查成績了！”李晨從外面跑進來，馬上跑到講臺上，用電腦登錄系統，“哎投影儀還沒打開，給個人來幫忙。”“不要了吧，自己查自己的就算了吧。”有人說。

“我來！”關渝跑上去，打開了投影儀。

李晨熟練地點開二班的成績單。第一行是夏楊的名字，班級排名第一，年級排名第一。全班人不約而同地“哇”了一聲，連續兩次大考全級第一，在學霸如雲的師大附中，這無疑不是一件碰運氣的事。全班人的目光迅速集中到夏楊身上，有的是羨慕，有的是驚嘆，還有的是難以置信。但畢竟，年級第一再次落在二班，還是激發了全班人的集體榮譽感，夏楊很快也成為了全班人崇拜的對象。他的沉默，不再是孤高，而變成了天才的內斂。舒保加也高興極了，她可是跟鐘靈打賭，林士凡和夏楊，誰會是第一。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陸陸續續有其他班的人特意跑過來，就為了看夏楊長什麽樣子，甚至還有二班人充當導游的。很快，有初中跟他同校的人開始自豪地宣揚夏楊的傳奇，連他“獨孤求敗”的外號也開始被熟知。

李晨把頁面緩慢地往下拉，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去看，自然有人得意，有人失落。在第十六位看到了吳淼的名字，年級排名43，數理化生都很高分。舒保加轉頭去恭喜他，卻見吳淼板着個臉，猛地站起身，椅子腳在地上磨出刺耳的聲音，一言不發地走了。舒保加問梁允：“吳淼怎麽了？怎麽不高興了？”

“沒考好呗。憋着勁要拿滿分呢。”

“為什麽非得拿滿分？”舒保加正想批判吳淼這種鑽牛角尖的思想。梁允白她一眼：“誰讓你說那誰很厲害。”

舒保加沒聽懂，也無暇顧及吳淼了。頁面正好滑到最後，舒保加，數學128，總分班級排名三十三，年級排名一百三十七，又有進步，她頓時原地蹦了起來。蹦完了，不忘跑到一班後門，鬼鬼祟祟地探頭進去。看完排名，鐘靈果然在發脾氣呢。

“怎麽樣，還說我們夏楊考第一是因為林士凡失手嗎？”舒保加得意非凡，她不忘打聽：“林士凡考了第幾名？”

“失手了，年級第六。你說，這個夏楊是什麽怪物，文理科都那麽好。你不是跟他很熟嗎，他到底怎麽學的啊？”

“這個麽……”舒保加撓了撓頭，“我覺得他好像沒怎麽學，經常看課外書，老師不收的練習冊他都不做。”

“他該不會是表面不學，晚上回到宿舍偷偷熬夜學的那種吧？”

舒保加連連擺手，“我聽說夏楊是最早睡的。”鐘靈難以置信：“不會吧？這是什麽怪物？”舒保加認真想了想，覺得還是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你可以來我們班找夏楊問問題啊，你就知道他有多厲害了。”

鐘靈果然在第二天大課間的時候走進二班，夾着一本數學練習冊，一本正經地來找夏楊問問題。夏楊早已習慣被問問題，甚至都沒擡頭看人，只是看了一眼題目，便開始講解題思路。舒保加趴在桌面上，以一個極扭曲的姿勢往後偷看。夏楊還是一如往常的嚴肅，鐘靈一半注意力看題，一半注意力觀察夏楊。正看得津津有味，吳淼抛來一本英語練習冊：“快，老顧待會要檢查！”舒保加差點被練習冊打蒙了，嘴巴裏嘟嘟囔囔，卻還是翻到昨晚布置的位置，幫他抄起了答案。梁允還沒來得及幸災樂禍，頭上降下語文練習冊。

“老高沒說要檢查。”梁允抗議道。

“我進度落下太多了。”

鐘靈看了一眼吳淼和梁允，感覺夏楊被三個“害群之馬”包圍，還能連奪第一，實屬不易，看來“獨孤求敗”并非浪得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