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北京

55 北京

高考前最後一個長假來了。十天的假期格外珍貴，老師們也沒有布置什麽作業了，都說到了這個階段，全靠自覺了。

舒保加的爸媽回來過年了，所以今年家裏尤其熱鬧。爺爺和奶奶提前把家裏的房間都收拾好，叔叔嬸嬸也帶着舒利亞回老房子裏住幾天。大人們忙大人們的，舒保加和舒利亞只負責買自己喜歡吃的零食。正好家附近開了一家零食店，兩個人興奮地買了一大堆好吃的。初三的舒利亞也把一頭長發剪了，像極了三年前的舒保加。而舒保加的頭發則越來越長，已經可以紮一個很自然的馬尾了。

看春節聯歡晚會的那天晚上，一家人在家裏，歡聲笑語不斷。

除了看電視，舒保加和舒利亞還片刻不停地看着手機。各種群裏都有人發紅包，搶到了就歡欣雀躍，沒搶到就唉聲嘆氣，哪怕只是搶個一塊幾毛錢，都能高興得跳起來。

舒保加給所有老師和朋友們都發了除夕快樂的短信，每一條都是自己編輯的，舒利亞還笑她：“笨，找個文案複制粘貼不就行了！”

但舒保加覺得，能讓她發短信的都是很重要的人，要認真對待。舒利亞早早發完了，打開微博，看那些調侃春晚節目的帖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大家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覺得可以吃一個月的零食，竟然一個晚上也吃得差不多了。

十一點左右，叔叔問大家：“吃宵夜嗎？”零食吃得嘴巴發膩，大家都說想吃點鹹的。商議了一番，決定做個清淡些的湯面。叔叔正要起身去做，爸爸站起來說：“還是我來吧，看看我手藝退步沒。”男士下廚，是舒家的優良傳統。

舒保加這時大喊一聲：“不用做我的，我待會要出去。”

“去哪裏？”大家異口同聲問。

“去倒數呀！”擡手看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于是向大家飛個吻：“我出門了！”

大家又是一起喊起來：“我也去！”“媽媽送你去！”“太晚了吧！”“去哪裏倒數？”

舒保加只回應了舒利亞：“去嗎？走吧！”

舒利亞高興得蹦起來。兩姐妹一起沖去穿鞋，然後飛着出了門。

“那我這面還做不做？”

大年初二，夏楊和吳淼兩個人踏上了去北京的旅途。梁允要上輔導班，毛宇文要陪他媽媽去旅游，其他人，就更是要和家裏人一起過節的了。

原來一年時間竟然過得這麽快。回想上次六個人一起來北京，好像還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飛機落地之後，坐在靠近過道位置的吳淼起身取行李。正好有幾個不高的女生也想取，吳淼就幫她們都一一取下來。夏楊安坐在座位上，打開網絡，群裏的未讀消息顯示有幾百條。這群喧鬧的人，就像除夕那晚的煙花一樣，用三年時間一點點照亮了他晦暗的世界。

連老姐都說自己變開朗了，那應該就是變開朗了吧。秦伽陸有一條私聊的微信：“到了嗎？”夏楊回複：“剛落地。”

秦伽陸很快回應：“好。”

從出口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夏慈，還有身旁那個笑容可掬的男生。

“這是我兩個弟弟，夏楊，吳淼。這是王謹全。”夏慈有些不好意思介紹着。夏楊和吳淼沒有說什麽，王謹全笑着把兩人的箱子接過來，說：“行，咱們先出去，找地兒吃飯去。”王謹全把兩個箱子靠在一起，左手握着兩個拉杆，這樣就空出了一只右手，他很自然地牽着夏慈，夏慈也很自然地靠在他身邊。後面的夏楊和吳淼很尴尬，有些郁悶地跟着走。

夏楊一直在打量着王謹全。他知道吳淼也是的。來之前，老姐只說他是北方人，來北京挺多年了。剛才聽他說普通話，确實非常标準，加上聲音溫暖醇厚，聽起來好聽極了。他身高應該一米八五左右，比夏楊和吳淼稍高一點點，但身材要壯實很多，應該是有健身習慣的。吳淼一看到他，就把背挺直、胸挺高。

為了方便帶夏楊和吳淼玩，王謹全租了一輛小轎車，他負責開車，夏慈坐在副駕駛負責導航，夏楊和吳淼又是沉默地坐在後排。

晚餐安排吃烤鴨。吳淼說，我不喜歡吃烤鴨。王謹全連忙說：“弟弟喜歡吃什麽？不吃烤鴨也行。涮肉愛吃嗎？”

“還有別的嗎？”

夏慈一句話結束讨論：“訂好了，不吃也得吃。”說完拉開後排車門，揪着吳淼的衣領，把他拉下車來。

王謹全笑着對夏慈說：“你好像全智賢啊。”

夏慈馬上聽明白了，笑着說：“你的野蠻女友是吧？那你還不乖乖聽話。”

“好咧！”王謹全說。

吳淼黑着臉走進飯店，好像個鬧別扭的小孩。夏楊也沒好到哪裏去，像個面癱一樣。夏慈挽着王謹全的手，王謹全悄悄對她說：“不知道他不喜歡吃烤鴨，明天去牛街吃涮肉吧？十七八歲的小孩子，應該喜歡吃肉。”夏慈點點頭：“不知道他怎麽了，平時可乖了。可能上次競賽沒考好，心情不好呢。”“競賽？你跟我說那會兒都去年的事兒了。”王謹全笑着說。

吃飯的時候，王謹全全程照顧着三人，一看到誰的茶杯空了，就幫忙斟茶，烤鴨也是幫大家包好，夾到碗裏。怕吳淼不吃烤鴨，還點了不少其他的菜。為了活躍氣氛，他想了各種話題來跟夏楊吳淼聊天，結果是熱臉貼了兩張冷屁股。

和夏慈說話時，夏楊和吳淼才明顯地熱烈起來。就是再遲鈍，王謹全也反應過來了，這兩個孩子對自己一肚子敵意。也許他們千裏迢迢飛過來，就是想跟姐姐好好聚聚的，自己可別把自己當東道主惹人嫌了。明白過來，他也不惱，再也不插話了，專心做好他的服務工作。

說到之前拍的電影，演員的戲都殺青了，現在在後期制作中，什麽時候能上映，還是個未知數。“不過我不在乎，就是一個體驗而已。我也不打算進娛樂圈。”夏慈說。

“那姐你最近在忙什麽？”吳淼問。

“我在忙着申請學校呢。”夏慈一笑，眼睛就成了彎彎的月亮。

“去讀研嗎？”吳淼一副很認真的表情。

“對呀。”

“去哪個國家？”

“大概率是英國。”

“他去嗎？”吳淼問，眼神往王謹全那邊瞟了一下。

王謹全終于又找到一個開口的機會，他笑着對夏慈說：“我在發展中國家搬磚，供你去發達國家揮霍。”夏慈聽了，咯咯笑起來。

吳淼也終于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飯後，王謹全送他們兩個去酒店。訂的是一個高級酒店，登記的時候，看得出來是用王謹全手機訂的，他一會兒拉行李，一會幫忙按電梯，忙前忙後的。

“弟弟今晚早點兒休息，明天可以在酒店吃個早餐，這兒的早餐挺好的。你們起床之後就給我個微信，我過來接你們。”王謹全說，“我安排了一些玩兒的地方，一會兒我讓你姐給你們發，有哪些不感興趣的就跟我說。”

王謹全把行李箱推進電梯裏，夏楊和吳淼刷卡按了樓層。

“早點兒休息！”夏慈笑着揮手說。在北京久了，她說話都帶了北京腔。回到酒店房間，夏慈給夏楊發了個表情包，是一個炸彈在屏幕炸開。夏慈又發：“你倆給我注意點，對你們姐夫客氣點。”

第二天，夏楊和吳淼在酒店的餐廳吃了早餐。下到大堂來的時候，看見王謹全在一樓吧臺處對着電腦打字，很專注的樣子。看到他倆，王謹全笑着把電腦合上，“昨晚睡得還好嗎？”

兩個人約好了似的不去回應。夏楊問：“我姐呢？”

“我讓她多睡會兒，先接了你們再回頭去接她。”

三個人上了車。王謹全不再自讨沒趣，專心開車。但這會兒，吳淼開始了。

“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呀？我現在在創業，跟朋友做了一個小公司。”

“公司幹什麽的？”

“就是人工智能領域的。”

“人工智能那麽廣泛，具體是幹什麽的？”

“我們主要是做三維數字化的。我舉個例子啊，就是比如那種3D看房，或者線上博物館，都叫三維數字化。”

“你是哪裏人？”

“我是銀川的。”

“那你是回族？”

“我是漢族的，我爸媽是因為工作的關系去到那邊的，我爸爸是山東人，我媽媽是湖北人。”

“你哪個學校畢業的？”

“北郵，北京郵電大學。”

“你怎麽認識我姐的？”

“你姐沒說過？那你們還是聽她講吧。”

吳淼又不說話了。

接上夏慈之後，車裏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了。三姐弟講着小時候的事、講着夏楊吳淼現在在學校的情況，有着說不盡的趣味。夏慈又問起秦伽陸和舒保加，說起她對着兩個妹妹的喜愛。王謹全全程微笑地聽着，沒有插話。

在恭王府玩的時候，游人如織。王謹全拉着夏慈的手，不讓別人撞着她。夏楊和吳淼兩個人跟在後面走，好像沒什麽興趣的樣子。

王謹全問夏慈：“你之前來過這兒嗎？”

“來過呀。”

“那你知不知道《還珠格格》在這兒拍的？”

“真的？”

“我給你找找。”王謹全掏出手機，找了幾張劇照。

“還真是诶！” 夏慈驚喜地說。

“你站那兒，我給你拍個同款。”

夏慈笑嘻嘻地站過去，張開雙臂。王謹全從他那件大外套裏面掏出一部微單，一邊拍一邊指導夏慈調整，一邊還說：“哎真好看！對，就這樣！太美啦！”

夏慈跑過來看成片，然後皺着眉頭說：“我這羽絨服不好看！你給我再拍一個。”說完，把羽絨服脫了扔給夏楊，裏面穿了一套藕粉色的毛衣和長裙。

“哎對就這樣！太好看了！再來個轉身回頭的！哎等等，後面有個人，等他走過去。”王謹全又指揮着。旁邊有些游客也拿着手機對着夏慈拍。

拍完，夏慈又過來看成片，這回很滿意的樣子。

“我老婆真美，咋拍都好看。”王謹全很小聲地在夏慈耳邊說。

從恭王府出來，王謹全安排的是下午茶。一行人去到一個裝修很有格調的店，王謹全掃了桌面上的二維碼，讓夏楊和吳淼點餐，他又掏出那部相機，幫夏慈拍照了。夏慈看成片的時候，抱怨說自己冬天吃胖了。王謹全笑着說：“哪有胖。”

夏楊和吳淼又是尴尬又是迷惑地坐着。作為兩個還不滿十八歲的少年，實在無法理解夏慈沉浸在拍照中的快樂。畢竟夏慈在他們面前，一向是一個照顧者的角色，他們沒有見過也不習慣這樣的夏慈。

後來晚上夏楊跟秦伽陸聊天的時候，是這樣說的：“我知道我姐為什麽喜歡他了。”

“為什麽？”

“情緒穩定，包容性強，可以讓我姐再過一遍童年。”

兩天後，夏楊和吳淼要離開北京了。王謹全和夏慈把他們送到機場，陪着他們走到安檢口前。夏慈有些不舍地說：“回家乖乖複習，我等你們好消息。”

“我給你們拍個合照吧？”王謹全微笑着說。

“好啊！過來吧你們兩個。”夏楊和吳淼走過去，站在了那個站慣了的位置，夏楊在夏慈的右手邊，吳淼在左手邊。王謹全掏出相機，對着他們三人喊：“一二三！好，換個姿勢再來一張！”

夏慈雙手摟着他們兩個的肩膀，喊着：“長這麽高啦！我快抱不住你們啦！”

三個人都咧開嘴笑，王謹全在恰到好處的時機按下了快門。

當晚，夏慈就用這張照片發了朋友圈，配文是“和我兩個弟弟天下第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