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中秋

中秋

到了八月初，第一茬葡萄就下來了，紫的紅的點綴在綠架子上，串串流光，串串飄香。

秦朗月愛吃酸的，葡萄還青時就開始吃，從澀吃到酸，從酸吃到甜。

期間也試過了拿青葡萄釀酒，不過不好喝不說，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刺鼻味，不像是酒味。

于是第一茬的只供賣和吃，是達不到釀酒的資格的。真正要用來釀酒的是今年新種的。

家裏平常吃的葡萄粒子大，更偏紅，皮薄肉厚汁水多。

而用來釀制的體型較小、皮厚、果皮顏色較深、水分較少、葡萄籽多、香氣濃郁、味道偏苦。

原本這樣的葡萄苗早就沒有了，但是梅阿娘愣是在山上找了一圈野葡萄，和自家的嫁接上後還真長出來了。

再過十日便是八月十五，那之後的厚皮葡萄才開始由青轉紫，等過了八月十五，天氣也變涼了，對葡萄發酵正好。

今日梅時淮早早就去鎮上了，他要先繞道布莊裏給小哥兒送果子，報信。還要進鎮子裏頭賣中秋果子。

八月十五梅曉瀾肯定不能回家，布莊離河頭村也遠，梅阿娘讓瀾哥兒帶着哥婿還有文兒這兩日來一趟。

從上次過年回門到今天，瀾哥兒還沒有回來過呢。

于是八月初七，周家三口人就坐着牛車到了河頭村村口。

周旭特意沒讓牛車開到村裏，帶着夫郎和兒子大包小包的下了車。

他還記得曉瀾嫁給他時村裏說的閑話，那時候布莊還沒起來，他家為了供他讀書可是窮。

說他定不會讓曉瀾過的好，說曉瀾沒有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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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每次回來都帶不少東西孝敬岳父岳母，看誰還說曉瀾命不好。

文兒兩只手都提着糕點，沉甸甸的，兩只小手來回倒騰，小短腿也跟不上爹和小爹，連滾帶爬的往前跑。

身上臉上都是灰，卻沒讓手上的油紙碰了地。

“曉瀾，回來啦，又拿這麽多東西啊。”路邊的嬸子不少，都打了聲招呼。

“诶呦，你倆也不等等孩子，看看身上造的。”

也有年長的奶奶們數落他倆，老人家是最看不得小孩子們受苦受累了。

“奶奶，不用管他，他自己答應了的，不讓他拿不讓他跑他還不樂意呢。”曉瀾從布匹裏擡頭，給問文兒的阿奶回話。

梅阿娘事先不直道他回來，冷不丁的聽到熟悉的聲音還以為是出幻覺了。等文兒叫了姥姥才趕緊把盆往院裏一墩，抱起小文兒叫他們趕緊回家。

“來就來，帶啥東西啊，這麽多布，家裏生意不做啦？”給文兒拿了個小蘋果讓他啃，梅阿娘接過來那一堆東西。

周旭把手裏的棉布放到凳子上，對高興的喜笑顏開的梅阿娘道：“好長時間沒回來了，這不得多拿點回來，給娘和爹賠禮道歉。

爹娘別怪我不放人就行。”

“親家身體好嗎？”梅阿娘笑了幾聲，知道孩子孝順就行。

“好着呢，我娘還天天織布說給您送兩匹呢。

這個藏青色的就是她織的，特意給您帶的，別人不讓穿。”

梅阿娘和親家母是舊相識，不然不能讓曉瀾嫁過去，知道她老姐姐也想着她，愈發高興了。

文兒抱着小蘋果滿院子找舅嬷和小姑姑，沒找到就去央求姥姥。

“娘，我爹和二淮子他們呢？”梅曉瀾跟着文兒也找了一圈。

梅阿娘又給文兒拿了個小梨，在別人手裏頂多兩口，在小娃娃手上那可是巨無霸，文兒雙手抱着啃，蘋果揣到懷裏不肯吃。

“你爹二淮子在後山，你小妹和朗月去河邊洗衣服去了。”梅阿娘又抱起來了小文兒，小孩子已經四歲了，還挺輕。

梅時淮先下的山，大哥回來了高興，興沖沖拉着哥夫抱着文兒上山抓雞去了，文兒指哪只抓哪只，攤成一排讓文兒挑。

曉沄依舊飛快的飛奔進家門，她都聽見村裏人說小哥兒回來了，抱着盆就往家蹿。

秦朗月在後邊跟着，還得了一桶泥鳅，中午醬燒了加道菜。

“哥，哥夫。”

秦朗月把木盆和桶放在石桌上，和小哥兒湊在一起說話。文兒噔噔噔跑過來抱住舅麽的腿，嗖嗖嗖往上爬。

“下來你，渾身都是土。”

“沒事兒，我們小文兒又重了是不是啊？還長高了。”

秦朗月托着文兒的小屁股抱好，讓大哥趕緊騰出手來去三叔家一趟。

爹和小爹都走了，文兒愈發張狂了，抱着舅麽哪裏都去，覺得哪裏都好玩。

舅麽就是好，不教訓自己，也不欺負自己，小孩兒把懷裏的小紅蘋果給舅麽。

梅時淮過來犯賤：“怎麽就給舅麽啊，讓舅舅吃一口。”

“不給，舅舅小姑欺負我，不給吃。”文兒把頭扭到秦朗月懷裏他還記仇呢，剛剛舅舅和小姑欺負他，讓小鴨追他啄他屁股。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全家又開始笑話他，生氣了。

中午沒讓曉瀾和秦朗月動手，今天一大桌子都是梅阿娘一個人張羅的。

醬燒泥鳅豆腐，蒸蛋羹，四喜丸子，香蒸茄子，辣椒炒肉，豆角炒臘肉，薏米粥，還有茴香肉的餃子。

梅曉瀾好久沒吃過阿娘做的飯了，不說是菜，連餃子都吃了十來個。

走的時候梅曉瀾什麽也沒要，帶着兜餃子走了。

到了中秋，誰也沒有出門，守在一塊兒包了頓餃子，等晚上再做些好吃的。

今天中秋，家裏祭月亮，來買瓜果的人不少，歇歇忙忙了一整天，晚上熱鬧熱鬧的吃涮鍋子。

不過與南方的略有不同，這裏的涮鍋子吃的是雙鍋，尤其是中秋，天氣似暖似涼，吃涼的有些冷，吃熱的有些熱。

雙鍋就是地下是涮肉的銅鍋，中間放碳加熱，底下這一鍋熱乎。底下鍋的上邊有一個陶鍋拼接，裏面的菜是溫熱的。

中秋桌子上不少涼菜，吃涼了吃口溫的，夜深了賞月的時候吃熱的，等到第二天也不至于得風寒。

今年底下鍋子炖的是雞湯，上邊是已經做好的酸菜豬肉。這是一家人商量了好久的菜單，不另外炒菜了，先吃頂上的酸菜豬肉，夜深了用雞湯涮菜吃。

熱熱的喝一碗雞湯，再給鍋裏添水添碳，水燒開就下菜，土豆和豆腐最受歡迎，前者綿綿的，後者吸滿湯汁，撈到蘸水裏滾一圈，鮮香辣的味道簡直巧奪天工，比肉都好吃。

梅家好歹是種果樹的，除了月餅，擺上桌案的其他東西也不少。

蘋果，梨子，桃。。。。大托盤裏裝都裝不下。

梅時淮剋了個石榴，剝出籽來放到碗裏，今天也精致了一回。

不然就曉沄那個急丫頭，不光不吐籽，還要吃裏面的隔膜。

月餅只有一個陷，就是五仁的。中秋前梅時淮從鎮上買的，就是哪個味道，沒有什麽好說的。家裏人也不愛吃，每年都要剩下不少呢。

不過晚上吃飯的時候秦朗月炖了個雪梨銀耳。

這是他聽說來的，以前也沒有做過，倒是希望今天能成功。

銀耳略貴，家裏買的都是碎碎的，泡發之後省去了剪成小塊的步驟，但是秦朗月還是拿剪刀剪得碎碎的，為的是炖煮的時候好出膠。

家裏有一個砂鍋，許多年沒用過，今年也是翻出來了。銀耳先下鍋，水要多一點，先是大火煮半炷香，煮開後拿勺子快速攪拌一會兒，再轉小火整一炷香時間，這時候的膠質微黏但是水分偏多。

雪梨削皮切成小塊，和去了核的紅棗一起放進去，還有冰糖，按照自己口味放。秦朗月就放了兩小顆意思意思，晚上吃了不少葡萄，西瓜的，嘴裏還是甜的。

秦朗月覺得梨子煮透煮軟才好吃，便多炖了一會兒，最後開蓋子放上枸杞。

盛到碗裏的銀耳羹清亮又清爽，用勺子舀起來後挂膠不挂絲，清甜不膩。

雪梨銀耳在秋日裏最滋補，能夠潤肺止咳，雖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卻讓每個人心暖胃暖，不由得相信這個秋天一定豐收。

夜裏涼了，各自回各自的房，梅時淮和秦朗月睡不着，打開了窗戶躺在炕上偏着頭賞月。

還蓋着夏天的薄被子，不開窗還行，一開窗冷風進來了後就覺得冷冷的。

梅時淮把夫郎攬進懷裏，他不知道月亮有什麽好看的，怎麽會有那麽多文人來贊美它。但他曉得夫郎名字裏有個月字，那他就覺得月亮是漂亮的，很襯他的夫郎。

秦朗月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因為氛圍好，就問他：“你喜歡月亮還是喜歡我。”

這是怎麽湊到一塊兒的呢？

“當然是喜歡你了，月亮冷冷的，一點兒也不如你溫柔。”梅時淮想要晚間活動，當然要好好表現了，希望夫郎賞他一晚上。

秦朗月天天被梅時淮氣，在他面前算不上溫柔，虧他舔着臉說。

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大傻子還覺得自己可會哄人了，沾沾自喜的呲着大牙笑。

算了，今日過節，給他點兒甜頭。

秦朗月主動湊過去，親了他一口，直把人美得冒泡。

“你關上窗戶去。”推開瞬間就壓上來的梅時淮，秦朗月讓他下炕關窗戶，還讓他給倒杯水先喝了。

月亮西沉，亮汪汪，水波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