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聽懂了嗎

第37章 聽懂了嗎

淩晨, 月牙高懸，渡着一層血色邊緣。

初夏的風裏，卷着一絲絲詭異的涼。

李佳明直挺挺如同僵屍，帶着不自然微笑, 空然往前走。

他的腳下, 是密密麻麻如同煮開一樣的黑紅長條東西蠕動, 像工廠裏流水線皮帶助力他機械前行。

秦暮雲耐着性子跟着他, 倒要看看夏莉莉搞什麽名堂。

“孩子，新的孩子，孩子……”李佳明口中低低念叨。

兩個黑影由遠及近, 跟在秦暮雲身後。

他回頭。

“冥王大人。”是景楓和許墨。

“你倆怎麽在這兒？”秦暮雲點頭，“正好, 和我一起抓鬼。”

“察覺到鬼氣，就過來了。作為鬼王，既然臣服于酆都大帝, 自然要恪守職責，維護一方安寧。”許墨回答。

“不錯不錯，有覺悟，回頭讓大帝給你發獎金。”秦暮雲指指李佳明腳下, “看, 全是臍帶。”

“這是屬于人類的臍帶。”許墨一眼認出。

“對, 這些臍帶被鬼氣附着，成了工具。”秦暮雲不緊不慢跟着, “這鬼也不知道想做什麽，明知道我是來殺它的, 還要讓我知道它做什麽。”

“很明顯，它在害人。”景楓不懂秦暮雲留着鬼做什麽, 不管它有什麽目的，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兒，絕不能容忍，“等它把害人結果擺在你眼前，才動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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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質問。

“景楓，不能對冥王大人無禮。”雖然他不隸屬于冥界管理，但也不好這麽橫，許墨攔着。

秦暮雲不在意，擺擺手：“景局，你再品品“冥王大人”四個字？”

景楓看他，不太懂。

“我，只是個空殼子，神力屬于酆都大帝，心念一動，可以讓任何生命，死而複生。”秦暮雲對自己很失望，又對段亦的能力崇拜至極，他眼睛裏，摻雜着多種情緒。

景楓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我狹隘了，修為不夠，妄自斷言。”如果他也擁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也可以如此潇灑無畏地看事态發展，總之惡鬼會死，好人能活。

他們跟着李佳明穿過街道，七拐八拐，來到一處高檔小區。在臍帶鬼氣作用下，明晃晃在保安的眼前走進去，沒有被發現。

自然，這裏的監控也無法捕捉到秦暮雲他們的身影。

李佳明朝着一棟樓走去，發出“嘿嘿”笑聲。

“孩子……新的孩子……”他不斷重複，冰冰冷冷。

忽然，他停下，靜靜站着不動。

“他在幹嘛？”許墨圍着他轉了一圈。

秦暮雲搖頭。

“臍帶動了。”景楓提醒。

只見血糊糊的臍帶順着李佳明的腿纏繞到他的手臂上，拉緊。

他雙手被臍帶拉起，頭擡起，盯着一扇黑乎乎的窗戶不停笑着。

然後，他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态，順着牆開始爬。

秦暮雲：“……”

許墨笑出聲：“是不是臍帶不會按電梯，不識數？”

“有道理。”秦暮雲調侃，“還能怎麽辦，寵着呗。”

他緩緩騰空，跟着李佳明節奏飛上了21層窗戶邊。

“他怎麽進去？”許墨摸摸窗戶，鎖死的打不開。

“他進去找孩子？”秦暮雲穿牆而入，“這家裏有孕婦？夏莉莉想這樣重生？”

沒必要吧，如果是這樣，她纏着李佳明做什麽，随便找個孕婦都可以鸠占鵲巢。他很貼心地把窗戶打開，讓李佳明爬進來。

景楓雖然知道秦暮雲能搞定一切，可看到他幫惡鬼，還是覺得無語。

許墨拉着景楓跟着秦暮雲進入房間。

一股香氣嗆得他難受。

睡在這麽科技與狠活的味道裏，容易致癌吧。

有人睡覺喜歡點精油或者安神香，可是這個房間裏的味道明顯不是有益健康的味道。

“這裏是……”秦暮雲作為一只鬼，夜視能力極佳，漆黑房間裏，他看到客廳挂滿了海報，相框，各種合影。

主角是——夏莉莉。

陽間已經塌了的演員，夏莉莉。

這是夏莉莉的家。

“夏莉莉鬼帶李佳明來夏莉莉人家裏，生孩子？”秦暮雲腦洞大開，“難道現播種？”

他看了一眼往卧室走去的李佳明，小臉通黃。

怪不好意思看這麽刺激的畫面，要不還是直接弄死夏莉莉鬼……

“哇哇……”

房門打開，一陣虛弱的嬰兒啼哭傳出。

秦暮雲：“？！”

已經生出來了？

誰生的？

他趕緊跟上，把慢吞吞的李佳明推開，先進去。

房間裏點燃着特別嗆鼻的四柱黑香，夏莉莉穿着半透的睡衣，下身滴滴答答流着血，一根臍帶連着她手裏的嬰兒。

“你不是男人嗎？做了變性手術，也不能生啊。”秦暮雲震驚，他對人的身體結構還是懂的。

夏莉莉定定站在那，沒有回應。

李佳明被臍帶控制，興奮拿過來不過三個巴掌大小的嬰兒，對他說：“叫爸爸，爸爸給你好吃的！”

說着，他咬破自己手腕，鮮血湧出，他把低聲哭泣的小嬰兒貼上來。

提線木偶一般。

“咕嘟咕嘟……”

原本奄奄一息的嬰兒接觸到鮮血那一刻，似乎被激活了，細小的手抓着李佳明手腕，拼命大口喝着血。

并且小嬰兒一邊喝一邊囫囵不清喊着：“爸……嘻嘻……爸爸，好吃……”

秦暮雲：“我真是頭一次看到這麽邪門的事兒。”

作為一個冥官，他覺得自己太失敗了，只能看到去地府報到的正常鬼。

“冥王大人，我做了這麽多年鬼王，負責任地告訴你，我也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兒。”許墨說。

景楓不解：“這小嬰兒……和客廳挂着的照片女人，越來越像了。”

沒錯，喝了血的嬰兒在快速長大，基本能看出一些面貌，特別像夏莉莉。

整容後的夏莉莉。

嬰兒吃飽了，差不多長到一歲左右大小，頭發卻極長，和夏莉莉的卷發一模一樣。

“重生？”秦暮雲琢磨，“夏莉莉鬼放棄了分魂，跑來夏莉莉人的肚子裏重生了？”

“你倆到底是什麽關系？”他問依舊呆立在黑香前邊的夏莉莉人。

她的一只眼睛瞥向秦暮雲，另一只眼睛慢慢跟着看過來，頭部一卡一卡地轉動，轉向秦暮雲，三秒後，她突然咧開嘴。

她口中血水噴出，舌頭不見了。

秦暮雲：“……”

“拔舌地獄不讓你上崗真是虧了，怎麽這麽喜歡拔舌頭！”他從李佳明懷裏抓過來“小夏莉莉”，絕對壓制，問她：“你到底在做什麽？”

“秦暮雲，我知道你是冥王，可我不怕你。”鬼嬰兒聲音稚嫩，語氣卻很嚣張。

“揍他，冥王大人，我給你揍他！”許墨看不慣她欠揍的樣子。

“夏莉莉，你是不是早就死了。”秦暮雲覺得不對勁兒。

“夏莉莉，嘻嘻……夏莉莉從出生那一天，就已經死了。”鬼嬰凄厲喊着，“他們都該死！”

“秦暮雲，你出現得太不是時候了！她！馬上就可以通過李佳聰的戲，嶄露頭角，走上大紅大紫的明星道路，我好不容易隐藏她的黑歷史，憑什麽你這麽輕松就把她毀了！”鬼嬰咆哮！

她頭發快速生長，直接把秦暮雲卷成粽子。

許墨：“卧槽，冥王大人有危險！”

他和景楓趕緊扒開頭發。

可鬼嬰頭發如同鋼絲，鬼氣森森，鋒利無比。

“別慌，”秦暮雲聲音傳出，“我不會有事兒。”

許墨還是擔心：“裏面什麽情況？”

秦暮雲不理他，問鬼嬰，“你不怕我，無非就是因為，你依舊是分魂，死了就死了。主魂藏在哪裏，你賭我沒時間去找，是嗎。”

鬼嬰“嘻嘻”笑：“這麽聰明，怎麽一直自欺欺人呢。”

秦暮雲：“什麽意思？”

“作為鬼，你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怕段亦吧。”鬼嬰表情張狂，一臉看透他的樣子，“你怎麽成的鬼，你不是沒有猜測過吧。什麽情況會讓做了鬼的你，那麽懼怕他？你知道的，冥王大人，你只是不敢承認。”

秦暮雲臉色變了變，暗暗咬牙：“你想挑撥我和大帝的關系。你知道這麽多，怕不是陽間孤魂野鬼，怎麽，冥界在逃犯？”

那本事真不小，查不到案底，沒有容貌記錄。

“你們的關系，不需要我挑撥，是你自己刻意兜着底。”鬼嬰句句戳痛他，“不然，當妖和你說你死過一次，你竟然還活着，你真的被救了這些話的時候，你的情緒不應該這麽平靜，不是嗎？”

秦暮雲靜靜聽着，不給予回應。

“你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鬼，卻對兩只妖提到關于身世的事兒，并沒有積極調查，追問，你自己都知道你在逃避什麽吧。你還記得，你以前叫什麽嗎？秦暮雲。”鬼嬰好像知道很多，語氣裏充滿挑釁。

哪怕頂着稚嫩語氣，也體現不出半點可愛。

秦暮雲撿着鬼嬰話語中最無關緊要的話題駁回：“好奇心重，是因為段亦教我，殺鬼要知道鬼做了什麽。半路截殺，可能會導致一個案件線索中斷。”

他神力大震，攪碎鬼嬰密密麻麻的卷發，聲色威嚴：“當然，遇到一些不懂事不配合的鬼，殺雞儆猴也很有必要！”

鬼嬰笑不出來了，它還不想死。

秦暮雲明白，知道如此之多的夏莉莉，絕對有後臺。

他最讨厭躲在背後裝逼的人。

“你這顆棋子，不是死在我手裏，也會死在他手裏，不知道你在得意什麽。”秦暮雲懶得廢話了，單手将鬼嬰脖子掐斷。

鬼嬰裏的鬼迅速竄出，朝着窗戶逃去。

“景楓，你左我右，抓住小鬼！”許墨反應很快。

不過，他話音未落，夏莉莉這只鬼“嘭”一下撞到了什麽，渾身燃燒着紅黑火焰，痛苦哀嚎。

秦暮雲算準了夏莉莉會跑，鬼嬰不過是被她附身。

他又将鬼嬰脖子複位，鬼嬰再次發出虛弱低低哭聲。

秦暮雲撐開鬼嬰嘴巴，不出所料，沒有舌頭。

秦暮雲進來夏莉莉房間後，早就悄無聲息布下天羅地網，沒有一只鬼能出得去。

剛才在李佳明家裏，是他輕敵了，沒想到陽間鬼花花腸子多，竟然跟自己玩分魂。

可他這麽多年冥王也不是白當的，豈能被一只有點小聰明的鬼拿捏。

這次輪到秦暮雲笑了。

“夏莉莉，現在你是主魂，你逃不掉。”

“你怎麽知道我就是主魂！”夏莉莉尖銳大喊，很不甘心。

“你都知道我是冥王了，你後邊小烏龜王八蛋操控者沒告訴你，我的本事都是酆都大帝教的嗎？你這點修為，要不是有人幫你分魂出來，哪怕再修煉一千年你也是個廢物。”

鬼能修出分魂，和神仙能修出分靈是一個道理，就連許墨這樣的鬼王都沒練出分魂，它夏莉莉一只小破鬼，怎麽可能做得到。

在李佳明家裏，夏莉莉自殺時，秦暮雲就意識到夏莉莉不會是單打獨鬥。

“就你這資質，被人助力分出來一魂已經是極限了，你不是主魂我倒立吃屎！”秦暮雲自信。

“許墨，看着夏莉莉。”秦暮雲走到另一個夏莉莉身邊，揮手替她止血。

夏莉莉的身體沒有任何懷孕跡象，但是夏莉莉身體的魂魄處于游離狀态，神志皆無，肚子上破開口子，可那根臍帶是卻是屬于人類的臍帶。

這說明，夏莉莉人類的身體曾經也懷孕過。

“啧，好複雜的情況。”秦暮雲看着臍帶發硬發黑，有些年頭了。

這臍帶是被塞進去的。

陽間身體流血，是承受不了鬼氣侵擾，子宮處傷到了。

“夠缺德的，把魂和人分離生孩子。”秦暮雲問被困住的夏莉莉鬼，“魂能懷孕，證明夏莉莉就是個女人，這孩子是誰和活人夏莉莉生的？”

“嘻嘻，”被神力裹成麻花的夏莉莉不死不活地笑着，“我。”

“？”

“所以你又是誰？”秦暮雲不明白。

一人一鬼，一男一女，一模一樣。

“他是夏立，我是夏莉莉。”女鬼盯着活人夏莉莉的身材，問，“這是不是男人們都很喜歡的身材？這是我完美的作品！”

“把胸填充那麽鼓，哪好看了？”秦暮雲一點也不喜歡這種頭重腳輕的身材。

他又問，“他是夏立？你是夏莉莉？他是男的你是女的，他生孩子？可你才有小雞雞。”

夏莉莉用一種你不是很聰明的嗎的表情盯着他笑。

秦暮雲翻了個白眼。

不過，等下，他懂了！

“我去！”秦暮雲拍了一巴掌許墨，恍然大悟，“我了個大去，這鬼有神經病，你聽懂了吧？許墨！”

許墨迷茫：“……”

沒聽懂啊……

他看向一直很懵逼的景楓：“寶寶，你懂了嗎？”

景楓：“……，再喊我寶寶，我也拔了你的舌頭。”

他也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