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豪門錯嫁炮灰14 他不信,她真的不在……
第14章 豪門錯嫁炮灰14 他不信,她真的不在……
季岫白靜靜看着躺在地上的戒指, 良久沒有做聲。
一旁的保潔也察覺到氣氛的詭異,大氣也不敢出,匆忙擡着桌幾快步朝外走。
偌大的書房不多時只剩下季岫白一人, 他的目光始終定在那兩枚戒指上, 不知過了多久, 他俯身将戒指撿了起來。
略帶涼意的戒指攤在掌心,圓潤的切割形狀如同交纏的肢體, 上方鑲嵌着精雕細琢的原鑽,內部澄澈無暇,一看便是極為用心雕琢而成。
內側有些凸起, 季岫白探出食指,一點一點地摩挲着,是一串古怪的字母。
等到撫完最後一個字母,季岫白的手突然顫抖了下。
那串字母, 是鏡像的, 只有戴在人的手指上久了,才會在無名指上印出一抹淡淡的印記:
My love。
她無聲的愛意。
季岫白克制着微顫的手,再次将黑色錦盒與散落的素描本撿起。
黑色錦盒的右下角,是一枚精致的便簽。
這一對戒指名叫:相思未眠。
設計師,時窈。
季岫白只覺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難, 他遲疑了許久, 才終于翻開素描本。
映入眼簾的第一頁,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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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陌生的他,線條一筆一劃勾勒得分外仔細, 仿佛能透過筆觸看到畫的主人纖細溫柔的內心。
季岫白看向落款,是三年前的某天。
季岫白後知後覺地記起,那天自己去時家參加一個晚宴, 可是,他記得晚宴上談成了合作,記得晚宴上自己看到了時思思的照片,堅定了和時家聯姻的念頭,卻不記得……有一個女人,将他小心翼翼地畫了下來。
三年前,時窈就喜歡他了嗎?
季岫白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欣喜。
他繼續往後翻看,而後發現了熟悉的戒指圖紙。
此刻季岫白恍恍惚惚想到,前段時間,時窈在書房陪他時,總是會神神秘秘地畫着什麽,有時還會托着臉頰笑盈盈地望着他,他問她看什麽,她只搖搖頭說上一句:看你好看啊。
還有在她接受手術的前一晚,她好像說過一句:等治療過後,我送你一份禮物吧。
只是那時,他沒有在意。
現在想想,她想親手送給他的,就是這枚她親自設計的戒指吧。
季岫白不覺死死抿着唇,繼續往後翻,卻只剩下一頁頁空白,再沒有其他。
季岫白不死心地仔細翻看,随後才發現有兩頁皺巴巴的紙張粘連在了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将紙張分開,卻在看清上方的字跡時,手不受控制地輕顫起來。
沒有圖案,只有一句話:
原來你喜歡的人,只有思思。
周圍褶皺的印記,更像是一滴滴淚珠滴落而成。
她早就知道?
季岫白的思緒一片紛雜,無數回憶在腦海中閃過,最終定在季堯來他的辦公室找他那次。
那時,時窈就在門外。
她其實聽見了一切!
所以,她才會突然問他是不是想讓她做手術,才會在得到他肯定的答複後,即便心中害怕,仍然點點頭同意治療。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舍棄她,所以哭着寫下這句話,卻仍然為了他,躺在了手術臺上。
那時的她,是怎樣的心情呢?
“都小聲些,将這些搬出去……”管家的聲音透過半掩的書房門,從樓下傳來。
季岫白的目光顫了顫,像是終于反應了過來,大步流星地走下樓,在保潔将一個個紙箱搬出去的瞬間,近乎憤怒地将所有人趕走。
保潔驚惶未定地離開,奢華的客廳,季岫白站在紙箱中央,良久徐徐打開。
無數記憶撲面而來。
“岫白,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好看。”
“岫白,你永遠不用吃任何人的醋。”
“岫白,你這麽好看,要多笑笑嘛。”
“你剛剛就一直在揉眉心,以後都不準再熬夜了。”
“岫白,這對牙刷杯好可愛,我們買下來吧。”
“這兩個娃娃像不像你和我?”
“還有情侶拖鞋!”
“……你不需要傷心狼狽,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你是我,我就願意給你。”
“岫白,喜歡。”
岫白,喜歡。
最後那句喜歡,像是魔咒一樣在他的耳邊不斷盤旋。
那些他曾經以為她只是為了地位、金錢,而對他蓄意的讨好與欺騙,其實,字字句句都是出自她的真心。
可他卻從沒相信過她,甚至……親自将她推進了“火坑”。
季岫白重重地呼吸一口氣,仿佛這樣才能緩解胸口的窒息。
他不懂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就算是誤解了時窈,他可以給她她想要的所有補償,不是嗎?
他想要的、喜歡的,明明應該是時思思,這個當年在所有人不看好他、以為他會被逐出季家時,給他兩顆糖的女孩。
而這個女孩如今就在樓上,就在他的身邊。
他應該滿足了!
可為什麽,他竟然有點回憶不起那兩顆糖的味道了?
他想起時窈喂給他的話梅糖,她傷了手為他學會的甜點,他們一起在最尋常的夜市品嘗過的酸梅汁……
卻獨獨想不起當年的兩顆糖。
第一次,對自己的做法産生了懷疑。
也許,他做了一件可能會令自己懊悔一生的事。
*
別墅另一側。
季堯接過老管家遞來的銀行卡,便神情冷漠地朝外走,半秒不想多待。
“二少爺,”老管家叫住了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上個月是二少爺的生日,一直沒見到你,今天把禮物補上。”
季堯聽見“生日”二字愣了愣,像是想起了什麽,好一會兒才突然反應過來:“不用了。”
“二少爺?”
“過過了。”季堯扔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走到莊園路口處,他習慣地想要點燃一支煙,卻突然想到了什麽,嗤笑一聲将打火機收了起來。
前方的門口,幾個保潔正心有餘悸地小聲議論着什麽,只隐約聽見了“季太太”、“換人”這些字眼。
季堯的心怦怦跳了兩下,叫住一人,詢問道:“怎麽回事?”
保潔被驚了一跳,到底不敢招惹他,老實應:“季先生可能和思思小姐起了争執,心情很差,還讓我們把時窈小姐的東西全都扔了,不知為什麽又反悔了……”
思思小姐?
季堯的腳步停在原地。
季岫白真正想要的人,果然是時思思,為此不惜大費周章也要得到。
而時窈,不過是個棄子。
自己如果真的想要報複季岫白,時思思現在才應該是他的目标才對。
可是……為什麽心裏只感覺到疲倦與反感?提不起半分勁頭?
季堯茫然地看向主樓,這一刻,他想到的竟然是:
時窈呢?
時思思回來了,時窈現在在哪兒?
*
被二人惦念的時窈,此時正在言霁的二層卧室,怡然自得地聽着系統的報備。
【系統:季岫白當前好感度:87。】
【系統:季堯當前好感度:80.】
喜歡以上,愛意未滿。
時窈眺望着窗外遠處的海,唇角彎起淺笑。
看來季岫白已經看到了她留給他的禮物了,好感度才會漲得這麽快。
只是季堯這好感度加得莫名其妙,不過倒也是意外之喜。
就是言霁……
時窈忍不住擰了擰眉心,這個好像沒有什麽情緒波動的男人,好感度始終穩定在0上,沒有半點起伏。
正沉思着,時窈敏銳地嗅到酒精的味道。
她不覺輕吸一口氣,循着酒味朝樓梯口走去。
狹小的一層客廳,只開着角落一盞橘色的燈,照在桌前男人孤獨又瘦削的背影上。
白天始終腰背筆直的言霁,好像在這一刻,才終于有了那麽一絲屬于人的脆弱,此時腰身微弓,骨節分明的手指緊攥着一瓶黑色啤酒,白與黑對比分外鮮明,整個人透出一股頹靡的美感。
他很安靜,即便是縱容自己放肆一回,都極度克制。
時窈揚了揚眉梢,一個計劃很快在腦海成形。
“系統,必要時候,讓言霁暈過去。”
扔給系統一句莫名的話,時窈緩步走到言霁面前,壓下他還想拿起啤酒的手。
言霁的手頓了下,不經意地避開她,擡頭朝她看過來。
此時時窈終于看清他的模樣,眼神比起之前有些迷蒙,卻更亮了。
近乎蒼白的皮膚,在酒精的作用下,添了一點粉,唇也更紅豔了,被酒水浸染出亮光。
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美人。
時窈默默地想,而後放慢語速問道:“你不高興?”
大概是很少喝酒,加上沒有佩戴助聽器,言霁仔細辨認了她的唇形後,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
他沒有回應,只飛快收斂起所有的情緒,好像所有的波濤洶湧,頃刻間被壓下:“吵醒你了?”
說完,甚至不等她回應,他就要起身收拾桌面。
“系統,就是現在。”時窈在心中道。
言霁剛站起身,便感覺到眼前一陣眩暈,一股濃重的醉意将他席卷在其中,無力掙脫。
眼前的時窈似乎被他吓到,匆匆忙忙站起身,伸出雙臂扶住了他将要倒下的身子。
言霁拼盡全力想要避開時窈的手,整個人卻像是沒有半點力氣一樣,反而朝她倒去,頭也無力地靠在她的肩頭,隐約間嗅到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言霁,不要……”
這是言霁不省人事前,看見她口型翕動的最後一句話。
幾分鐘後。
時窈拍了拍手,居高臨下地看着沙發床上昏昏欲睡的言霁,白皙的皮膚在昏暗裏像是能反光。
不得不說,美人就是美人,昏過去也是睡美人。
可惜……
時窈慢條斯理地褪去外衫,露出光潔的手臂,細細的帶子挂在後頸,松垮垮的,隐秘而危險。
【系統:宿主,這樣……不道德吧?】
時窈不解地反問:“我要道德做什麽?”
她只要成神。
且要不是他現在起不來……
【系統:……】
時窈勾唇一笑,走上前,躺在言霁身側。
想了想,她又伸手扯開言霁白襯衫上兩顆扣子,伸手環住他精瘦的腰身。
言霁再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陽光安靜地透過小樓的窗戶照進屋內,隐約能看見盤旋在半空中的海鷗成群結隊地飛翔。
他蹙了蹙眉,想要揉一揉悶痛的眉心,卻在擡手的瞬間僵住。
他的腰身被一條光裸瑩白的手臂親昵地抱着,只穿着絲質吊帶裙的時窈躺在他的身邊,隐隐洩露幾縷春色,長發與他的肢體勾纏,說不出的暧昧。
從未與人這樣親密接觸過的言霁,幾乎立刻坐起身來下了床,臉色驟白。
時窈被順理成章地吵醒,嘤咛一聲睜開眼,迷茫地說了一聲:“早。”随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匆忙坐起身,臉頰通紅,“昨晚……我,你……”
言霁沉默地看着她的慌亂,平靜的眸子終于有了絲波動。
這一刻終于不得不承認,昨晚在他不知道的時刻……發生了一些事。
想到這裏,言霁的神情不覺冷了下來,他竟然忍不住想,她為什麽要下樓,為什麽……讓自己陷入這種不堪的境地。
而收到言霁好感度-5的消息後,時窈的神情并沒有絲毫意外。
經歷這種事,居然還只是少了5好感度,他的情緒未免太過平淡。
“言霁……”時窈不安地喚着他,“對不起……”
聽見女人的道歉聲,言霁猛地回過神來,昨晚時窈最後那句話湧入腦海。
他在做什麽?
明明是他醉了,是他主動倒在了時窈的肩頭,他居然還在責備她?
言霁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像是沉溺在大海中一樣,身體産生了劇烈的失重感。
他做了這種事,以後大概更沒有資格再和思思……
言霁的喉結用力地滾動了下,咽下翻湧的情緒,主動走上前拿過一旁的薄毯,蓋在時窈半裸的肩頭,啞聲道:“是我,對不起你。”
時窈看着言霁慢慢漲回零的好感度,心中很是好奇他的想法。
可迎上他愧疚的視線,她毫無愧疚地搖搖頭,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沒有。”
“言霁,我是願意的。”
看清她的意思,言霁怔了怔,良久才有些狼狽地移開視線,眼中滿是自嘲。
他拿起桌上的助聽器,終于不用再面對她的眼睛:“你只是失去了記憶,”他平靜指出她的問題,“等你恢複後,會後悔的。”
“不會的!”時窈匆忙回答,說出口後,臉頰更紅了,“你這麽好看,眼睛很好看,手很好看,肩膀也很好看,腰……”
“好了。”言霁打斷了她的胡言亂語。
時窈的聲音低了下來:“很少有人不喜歡你的。”
言霁的神情驟然化作一潭死水。
喜歡,又有什麽用呢?還不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言霁。”時窈突然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言霁淡淡地擡頭。
時窈抿了抿唇,俄而輕聲問道:“你喜歡思思,是嗎?”
言霁的瞳仁飛快地收縮了下,下意識想要否認,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最終只啞聲承諾:“我會對你負責的。”
時窈緊咬着下唇,沒有應聲。
言霁看着她:“你先穿好衣服,我去做早餐。”
說完轉身洗漱後去了廚房。
時窈聽着廚房裏傳來的井然有序的聲響,整理好系帶,穿好外衫,洗漱好後坐在餐桌旁等着。
不多時,言霁端着兩碗粥和一碟小菜走了出來,将其中一碗放在了時窈面前,并貼心地備好了湯匙。
時窈攪了攪才發現,言霁的那碗只是普通的清粥,自己的這碗則是海參粥。
時窈看着安靜用餐的言霁,心安理得地享用起來。
剛吃完,便發現言霁早已經在等着她了,他收拾好碗筷,便開始整理起畫架,再沒有提将她送走的事。
時窈便默默地看着他的動作。
直到言霁将要出發前往畫室時,他突然想到什麽,轉頭看着她,安靜地問:“你喜歡孩子嗎?”
時窈只當他問的是畫室那些孩子,皺了皺眉:“還好。”只限乖巧嘴甜的。
言霁卻看出她的言不由衷,垂下眼簾:“昨晚,沒有措施。”
時窈少見地僵住,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淡定道:“沒關系,我會處理。”
“謝謝。”言霁公事公辦一樣點頭道謝後,轉身走出小樓。
直到言霁的背影消失,時窈才不可思議道:“他純情到沒有半點懷疑嗎?”
連自己的身體做過什麽,都不知道?
【系統:……恭喜宿主,成功留在金平島。】
可惜她并沒有多少成就感。
時窈幽幽長嘆。
*
時窈本以為言霁會像之前一樣,上午去畫室,下午去寫生,直到晚上才會回來。
卻沒想到,方才中午,言霁便背着畫架、提着一袋物品回來了,沒有說話,只平淡地将畫架放好,将袋子中的拖鞋、洗漱用品以及幾件衣服一一拿給時窈。
“島上的東西不算太好,你想換更好的,過幾天我會去海市給你買來。”言霁的語調很平,即便他在說着貼心的話。
時窈能看出,言霁對于她的出現是排斥的,可他的責任感令他做不到抛下她不管這樣的事來。
他給自己構建的桎梏,太過繁重。
不過卻也方便了她。
時窈驚喜地接過物品:“謝謝你,言霁。”
言霁搖搖頭,走進廚房。
時窈看着他沉默的背影,突然覺得以後修成神身,尋個賢夫也是不錯的。
午餐期間,二人沒有人主動開口,分外沉寂。
用完午餐,時窈并沒有急着離開,直到言霁洗好碗筷回來,發現她仍坐在餐桌旁,這才主動開口:“有事?”
時窈遲疑片刻,才輕輕地點了下頭:“關于今早的事……”
言霁的眼神暗淡下來,他頓了頓,坐在她的對面:“我說過,我會對你……”
時窈打斷了他餘下的話:“言霁,我今天在你離開後,搜了下你的事跡,”說到這裏,她的聲音輕了下來,“也知道你過往經歷的那些事了。”
言霁原本淡漠的表情怔了下,良久垂下眼簾,“嗯”了一聲:“如果你在意那些風言風語,我可以将全部積蓄留給你,送你回海市。”
“當然不是!”時窈忙道,她迫切地擡頭,讓他能清楚看見她的嘴型,“言霁,我替你覺得委屈。”
“明明我只和你接觸這麽短的時間,就知道你不是網絡上說的那種人,可是他們卻那樣的誤解你、中傷你。”
言霁似是沒想到她說出這番話,沉靜了很久,長睫微垂,淡聲道:“也許我就是那樣的人。”
時窈急迫道:“你不是!”
“你會在路上給狼狽的我一杯水,會因為我無處可去收留我,你明明很好!”
“舉手之勞而已,換做其他人我也會這樣做。”
時窈的眼中飛快浮現一抹落寞,她勉強笑了笑,很快又打起精神:“所以啊,言霁,你這麽好,我不想你因為責任而接納我,不想你被責任困在這裏,”她垂下眼簾,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說道,“你喜歡思思,我可以幫你。”
言霁的手指一抖,而後想到什麽,晦暗地垂眸:“別開玩笑了。”
“不是開玩笑,”時窈認真地看着他,像是真的仔細思考過,“言霁,時爸爸和時媽媽想要思思找門當戶對的另一半,而你明明有天賦,有能力,你本來該成為一名大畫家的,只要将你的冤屈洗淨,讓大家看見你的優秀,時家也一定會接納你和思思的感情。”
“至于我,”時窈低下頭,眼眸一暗,聲音輕了些,“昨晚本來就是一場意外,不是嗎?我可以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而且你成了大畫家,就可以給我買更好看的衣服珠寶了啊!”最後一句,像是她為了活躍氣氛,故意揚起了語調。
不大的客廳分外寂靜。
言霁看着面前的女人,突然覺得她其實也是無辜的,被動地忘記了一切,被動地發生了昨晚的事情。
如今,甚至還想成全他和別的女人。
這一刻,言霁忍不住想到島上很多人說過他是好人,可他并不是。
因為聽見時窈的提議,他動搖了。
他不喜歡時窈,卻要因為昨晚的荒謬與她綁定一生,怎麽會甘願呢?
然而最終,理智漸漸回籠,他漸漸冷靜,低聲道:“可是昨晚,事情已經發生了。”
說完,他像是窒息的人尋找新鮮的氧氣一樣,近乎逃離地起身:“我先去海邊了。”
“我是認真的。”身後,時窈的聲音仍幽幽響起。
【系統:言霁好感度:10.】
時窈聞言,神情懶散地輕松下來。
10好感度。
比普通朋友還要陌生些的關系。
不過,也算是好的開始。
接下去的一段時間,言霁再也沒有提過讓時窈離開這種事,只每天清晨準備好早餐去畫室上課,中午返回家中準備午餐,下午去海邊尋找靈感。
時窈不是沒有提過自己做午餐,只是顯然她的廚藝不到家,加上言霁的廚房太過簡陋,時窈險些将廚房“炸”了。
那一次,言霁晚上回來時,只看見漆黑的客廳,時窈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臉頰上都是污跡,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言霁嘆息一聲,平靜地收拾好廚房與客廳,從此再沒讓她下過廚。
有時,時窈也會陪着言霁一起去海邊寫生。
言霁得知她不懂油畫後,總是要她不用枯燥地陪着自己,每當這時,時窈總會振振有詞:“我不是陪着你,我在監督你啊。”
“你早一天畫出傳世名作,就能早一天為自己正名,成為大畫家啊!”
言霁只當她在開玩笑,并沒有放在心上,卻也再沒有阻止。
這天,天氣不像以往那樣晴朗,反而陰沉沉的,黑雲壓在海面上空,海浪也随之變得暗沉,分外可怖。
言霁一如既往地來到海邊,靜靜望着遠處喧嚣的海水,就在他想要作畫時,畫筆陡然被人搶了過去。
言霁轉頭,只看見三個男人站在那裏,頂着一頭黃毛的男人手裏把玩着那只畫筆,吊兒郎當地看着他,難掩聲音裏的嫉恨:“大畫家,你很有本事啊,走了一個富家千金,又來了一個溫柔美女。”
言霁漠然地看着眼前人,很快收回目光,重新從筆袋拿出一只畫筆。
許是不甘心被無視,黃毛走上前,“啪”的一聲,将畫架踹倒在沙灘上。
言霁看着被海風吹起的油畫紙,微微蹙眉,正要扶起畫架,畫架上卻多了一只腳,用力地将畫架重新踩回沙灘。
言霁終于擡頭:“放開。”
黃毛聽見他開口,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來:“還以為咱們大畫家不光是聾子,還是個啞巴呢,原來會說話啊。”
“來,再說幾句。”
言霁望着這些人,心中沒有生氣,只是覺得他們可憐。
他低頭掃了眼簡陋的畫架和早已裂開的油畫紙,并沒有過多停留,撿起地上的筆袋與顏料就要離開。
也許被他可憐的目光擊中了脆弱的自尊,黃毛心中止不住的無能狂怒,氣惱之下,直接追上前用力推了一把言霁。
言霁沒有防備地倒在地上,右手砸在畫架的一角,頃刻間流出血來。
他神情一冷,擡頭看向黃毛。
黃毛迎上他的視線,竟被驚得後退了兩步。
其他幾人見出了血,也都緘默下來,忙拉住黃毛:“今天給他個教訓就行了,要下雨了,先回吧。”
說着就要離開。
被拽着走的黃毛瞪了眼言霁,轉過身去,目光看向遠處匆忙跑來的女人身影,惡劣地笑了起來,幾步折返回來,一把拽下言霁的助聽器,拿在手裏抛了抛:“這個好玩,借我玩兩天。”
說完和其他兩人快步跑開。
“言霁!”時窈的身影由遠及近而來,手中拿着一柄黑色雨傘,快步跑到他身邊,蹲下身,“你怎麽樣?沒事吧?他們有沒有将你怎麽樣?”
問題像連珠炮一樣襲來。
言霁的神情卻一如既往的淡漠:“沒事。”
時窈認真地檢查他的身體,确定只有右手劃了一道傷後,急切道:“他們将你的助聽器搶走了,我去要回來!”
她起身就要追上去。
沒等她跑開,手被人抓住了。
時窈身形一僵,好一會兒轉頭看他:“言霁?”
言霁卻好像對一切都不在乎,對旁人的挑釁也不會憤怒,他很平淡地松開抓着她的手,站起身,用沒受傷的那只手将畫架整理好:“沒關系,回家。”
“可是……”
時窈還要說什麽,言霁突然看着她的眼睛:“時窈,我聽不見你的聲音,先回家好嗎?”
時窈怔怔望着少見柔情的男人,良久眼眶漸漸泛紅,點點頭:“好。”
言霁見狀,表情重新恢複了淡然,疏離地走在前面。
時窈走在身後,看着他頭也不回的背影。
這厮剛才竟然對她用美人計?
那就讓他知道什麽叫将計就計。
這晚的晚餐,二人吃得格外安靜,不過九點,就各自去休息了。
時窈站在窗邊,等到樓下再沒了動靜才慢悠悠問道:“那些人不是主角,我适當暴露自己的本性,沒關系吧?”
【系統:理論上沒事……】
不等它再說“但是”,時窈直接打斷了它,起身下了樓。
言霁正背對着她的方向,躺在沙發床上,沒有助聽器,時窈直接大大方方地走出門去。
找到那三個人時,他們正在海塔旁随意擺弄着助聽器,時不時戴在耳朵上,伴随着一聲聲難聽的嘲諷笑聲。
時窈緩步走出來:“好玩嗎?”
那三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随後反應過來,玩味地看着時窈:“這不是聾子身邊的那個美女嗎?怎麽,你也想玩?”
“想。”時窈誠實地點頭,而後伸出食指,一一點過幾人,“可你們,太醜了。”
幾人惱怒,正要沖上前,卻只見面前女人的眼眸微微擡起,绮豔的藍色光芒若隐若現,眼尾勾勒的風情像是勾魂刀,讓人忍不住惟命是從。
三人都愣在原地,像是失了魂。
時窈嫌棄地看着幾人:“今天之後,你們會忘記今晚的一切,”說完,手在三人間随意繞了一圈:“打他。”
無意識的三人如同得到指令,開始混鬥起來,野蠻的拳頭一拳拳砸向離自己最近的人,不多時便已鼻青臉腫。
十分鐘後。
時窈拿着助聽器,慢條斯理地朝二層小樓的方向走去。
*
言霁察覺到時窈不在樓上時,是在她離開半小時後。
客廳連通小院的房門敞開了一條縫,像是在特意留門。
他忙上樓察看,時窈果然不見了蹤影。
突然想到了什麽,言霁飛快朝外走去。
即便對她并沒有什麽感情,可她到底是他的責任,二人也曾親密接觸過,他不能看着她出事。
今天白天那三人最常聚的地方,是海塔旁的一處空地。
轉過前方的街角,已經能隐約看見海塔四周的燈光。
言霁正要朝前跑去,卻見前方隐約的海塔燈光映照下,一道人影踉跄地朝自己跑來。
沒有助聽器,他聽不見任何聲音,便這樣看着那道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
莫名的,腳步越來越慢。
那道身影卻在将要走到自己面前時,虛弱地倒了下去。
像極了當年母親的那場車禍。
也是這樣,在離他不過幾步遠的距離,一輛貨車飛馳而過,将母親瘦弱的身體撞倒在他的面前。
頃刻間,血流成河。
可最後一刻,母親仍是笑着的。
她笑着将沾了血的助聽器交給他:“我們小言霁,以後就能聽見了。”
言霁只覺得自己的肢體有些酸軟,他匆忙上前,抱起倒下的女人:“時窈?”
“你來找我了嗎?”時窈睜開眼,蒼白的臉上揚起笑。
言霁聽不見聲音,只看見她的唇一開一合地說着什麽,大概是說她剛剛多麽機智,将助聽器半是騙半是搶地拿了回來,其他還有什麽,他恍惚中有些看不清了。
直到最後,她攤開手掌,兩枚沾了血的助聽器靜靜躺在她的掌心,完好無損。
這一次,他看清了她在說什麽。
她笑着說:“言霁,你的。”
就像當年的遺憾,重新得到了救贖。
言霁的目光落到她手臂與掌心的傷口上。
這一刻,他突然在想,也許和時窈就這樣下去也沒什麽不好的。
即便沒有愛情,倒也不再孤單。
【系統:言霁好感度:30.】
*
晚上十一點,季家。
季岫白滿身疲憊地走進客廳,刺眼的白色燈光冰冷地映着冷色調地板,整個空間空蕩蕩得可怕。
他無意識地看向沙發。
曾經,他有幾次也回來得很晚,可每一次,時窈總是穿着淺色睡裙,抱着抱枕赤腳窩在沙發上,聽見開門聲便睜開惺忪的睡眼,對他半是親昵半是抱怨地說:“你怎麽才回來啊,我都要睡着了。”
而後,她會像變戲法一樣,在身後變出一杯牛奶,眨眨眼:“助眠的。”
可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季岫白,你突然提前婚期是什麽意思?”強忍着怒氣的女聲陡然響起,打散了季岫白的回憶。
他回過神來,看向樓上。
時思思氣沖沖地拿着請帖從樓上跑了下來,直到跑到他面前:“明明說好了婚期訂在三個月後,你為什麽突然提前?還要下個月就舉辦訂婚宴?”
說到後來,她的聲音添了哽咽:“我已經說服自己接受這樁聯姻了,你為什麽不能多給我一點時間……”
季岫白看着眼前的女人。
是啊,如果是以前,只是三個月而已,他得到了她,高興還來不及,哪怕半年也可以給她。
可是現在,他卻陡然想起秦教授的話。
秦教授說,時窈這種只經過一次治療就完全性失憶的情況,在以往的實驗與治療中,從沒有發生過;甚至有經歷過數次治療的患者,也只失去了部分近期記憶。
時窈失憶這種事,一次都沒有過。
也就是說,時窈其實……可能沒有完全忘記他?
可那天在金平島,她看着他時滿眼的陌生……
季岫白猛地想到離開金平島時,曾遙遙看見時窈目送他離開的畫面,像極了每天在別墅門口,她送他出門的樣子。
季岫白心中突然升起一抹希望。
這段時間,他想,也許自己只是出于對時窈感情的愧疚,以及習慣了她的陪伴後,對她突然消失的不習慣。
或許,還有一些看着她用那樣依賴、信任的目光看向別的男人的不甘心。
那個滿眼只有自己的時窈,怎麽可能喜歡上別的男人?
等到他驗證了她并沒有完全失憶、沒有完全忘記他後,心中的不甘與不習慣也會漸漸消散,他會重新找到喜歡思思的感覺的。
婚期,是他驗證的方法。
他不信,時窈會真的半點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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