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炮灰暗衛01 被抛棄的一生

第24章 炮灰暗衛01 被抛棄的一生。

晉元三十二年冬, 天寒地凍,萬物枯損。

樹林裏,一襲破爛衣衫的女子如孤魂野鬼一般, 死氣沉沉地走在一片白茫茫的霜雪之中, 臉上、手上、身上滿是早已幹涸的血跡。

沒有人知道她走了多久, 又一次從天黑到黎明,她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膚, 早已被凍得泛起青紫,瘦骨嶙峋的臉頰,凍傷與血跡混跡在一處, 難以辨清。

“雪紛紛,掩重門,不由人不斷魂,瘦損江梅韻, 那裏是清江江上村……”

泛着霧氣的小河邊, 浣紗女一邊拿着棒槌敲打着衣裳,一邊輕輕哼着不成調的小曲兒。

不遠處的村落,也逐漸豎起一道道炊煙。

女子的腳步漸漸停下,原本無波無瀾的目光,在看見村落的瞬間, 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而後淚如雨下。

“姑娘,你沒事吧?”浣紗女看着從無邊無際的樹林走出來的女子,小心地問, “你是哪裏人?可是遇見什麽事兒?”

女子看向浣紗女,良久終于動了動唇,聲音沙啞得如同數十年不曾出聲的老妪:“我是清江村人。”

話落, 女子徑自走向村落深處早已荒廢許久的房屋,踏過雜草叢生的小院,走進土屋之中。

荒涼的屋內四處漏風,女子也毫不在意,就像回到母親的懷抱般,蜷縮着躺在冰冷的床榻上,阖上雙眼。

又是一日一夜的風雪,天晴時,屋內的女子漸漸停止了呼吸……

時窈初初醒來時,身體仍像是被凍在冰窖中,呼吸之間仿佛都是徹骨的寒意。

——這是原主被生生凍死前,身體仍殘存的反應。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那股寒意方才漸漸褪去,也意味着原主最後的氣息,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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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窈吐出一口寒氣,環顧四周。

一間古香古色的房間,比起清江村那間簡陋的土屋來說,要好得多。

然而這裏的裝潢太簡單了。

一張床榻,一個衣箱,一張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四個條椅,便是這間房屋的所有物件。

沒有首飾,沒有胭脂,沒有銅鏡,就連衣箱內的衣裳,都是以黑色為主,僅有的一件淺杏色雲紋裙,也被壓在箱底,久未動過。

簡單到不像是一個女子的房間。

時窈走到八仙桌前,給自己倒了杯冷水,并沒有喝,只是透過窗外的光,看向杯中的水面。

——一張模糊的、面無表情的臉,以及……

時窈蹙眉,看向自己拿着杯盞的手,女子的手指白皙纖細,手掌卻布滿了繭子,露出的手腕上,隐約透出幾道傷疤。

她将袖口挽起,只是一條小臂,竟有足足五道疤。

“系統?”

【系統:劇情正在傳送中。】

話音未落,時窈腦海剎那間多出無數畫面。

原主原本是清江村的一名農女,自幼父母雙亡,便靠着給人洗衣、撿柴過活,許多事無人教她,只能自己摸索。

直到十三歲那年,天下大旱,百姓買口糧的銀錢都不夠,更遑論雇人洗衣、買柴。

原主饑貧交迫之下,無奈只能去乞讨時,遇見了一個少年。

少年生得格外好看,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一樣,穿得更是華貴非常,身後跟着穿着綢緞衣裳的侍衛,低頭睨着她:“根骨不錯,可要随我去?”

原主出神地看着少年,許久才回過神來,問道:“跟你去,有飯吃嗎?”

少年淺笑:“有本事的話,自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那一刻,原主怔怔看了許久,最終選擇跟上前去。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為了一口飽飯,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的。

是為了那一抹笑。

然而被接到暗衛營原主才知道少年的那句“有本事的話”是什麽意思。

暗衛營有數十名如她一般大小的少男少女,人人都是“根骨奇佳”的練武奇才,而可以留在主人身邊的,只需要七名。

他們在這裏習武、比試、互相厮殺,昨日還曾并肩過的夥伴,幾日後便可能刀劍相向,即便是親生兄弟,厮殺時仍是你死我活。

原主幾次險些命喪黃泉,也許是為了心中那抹笑,也許只是還想再看一眼少年的執念,她硬生生地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

十九歲那年,原主再次見到了早已成長為男子的少年,并成功成為他身邊的一名暗衛。

也是在此時,她知道了,他是當朝皇帝的第九子,蕭黎。

在之後的觀察裏,原主更是知道了,如今皇帝年歲已老,宦官當政,蕭黎并不受皇帝器重;而蕭黎本人似乎對此并不在意,他常年醉情于美酒與琴音之中,不近女色。

對于後者,原主心中是歡喜的,畢竟這樣一來,她便是蕭黎身邊僅有的女人。

有時喝酒喝到興起,蕭黎會将她從暗處喚來,要她也嘗嘗鮮;有時也會彈琴給她聽……

在這樣獨一無二的親昵裏,原主越陷越深。

直到太傅千金蘇樂瑤的出現,讓原主陡然清醒。

蕭黎見到蘇樂瑤,是在一場宮宴上,國色天香的大家閨秀,一曲《破陣》引來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蕭黎。

那時,蕭黎在看着蘇樂瑤,目光中隐有幾分光亮;而隐藏在宮殿屋頂的原主,在看着蕭黎,滿心慌亂。

蕭黎以讨教琴筝之曲為由,接近蘇樂瑤。

蘇樂瑤卻只淡淡道:“大丈夫當志在四方,九皇子成日沉醉于靡靡之音,樂瑤不屑結交。”

原主本以為蘇樂瑤已經把話說得這麽難聽,蕭黎便會放棄了。

卻沒想到,蕭黎對蘇樂瑤的興趣越發濃厚。

後來,鄰國來犯,蕭黎更是請命率軍出征。

出征那日,蘇樂瑤在城牆上目光複雜地送了蕭黎一程。

三個月後,蕭黎手握三軍凱旋,授封昭王,蘇樂瑤在同樣的城牆上迎接。

這一次,蘇樂瑤的眼中,隐隐有了幾分歡喜。

原主将一切都收在眼底,心中越發沉沉。

之後的日子,果然如原主怕的那樣,蕭黎對蘇樂瑤越發感興趣,甚至幾次三番對原主說:“唯有樂瑤,方能與孤相配。”

相配。

是啊,低賤的農女,自然比不上名門千金。

原主只能壓下自己的愛慕,沉浸在一次次的任務中,努力将蕭黎只當成自己的主人。

然而,蘇樂瑤始終不肯應下與蕭黎定親。

蕭黎調查之下發現,蘇樂瑤心中挂念的,是她幼時的竹馬,丞相之子,祈安。

祈安其人,當年曾是晉朝最年輕的狀元郎,學富五車,過目不忘,生有清雅之姿,性情溫斂。

後來丞相一家陷入謀逆的泥潭之中,皇帝昏庸,未經細查便将丞相一家斬首示衆,唯有祈安逃了出來。

而祈安這個名字,正是朝堂之上,“挾天子號令百官”的宦官的名字——也是如今晉朝唯一能與蕭黎分庭抗禮的人。

蕭黎惱怒蘇樂瑤心中竟記挂着一介閹人,卻又不忍強迫蘇樂瑤,便将主意打到了祈安身上。

只要祈安身邊有了其他女人,蘇樂瑤自然會死心。

而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原主,便是最佳的選擇。

于是蕭黎給原主的最後一個任務,便是在宮宴那日,爬上祈安的床,成為他的女人。

身為暗衛,從來沒有回絕的權利。

原主看了蕭黎許久,最終只提了一個條件:在宮宴前的這月餘的時日,能多給她一些美好回憶。

蕭黎答應下來,于是原主也答應下來。

這月餘的時間,是原主一生最美好的日子,她以為,可以靠這些美好回憶,過完自己的一生。

可很快,宮宴到來,蕭黎的人暗中給祈安下了迷藥,而原主,只需要在蘇樂瑤及宮宴衆人出現時,褪去衣衫抱住祈安便好。

唯一讓原主沒有想到的是,祈安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谄媚跋扈、心狠手辣。

相反,他仿佛仍保留着當年的文人風骨,即便中了迷藥意識迷離,仍沒有半分慌亂惱怒,他只是說:“可是昭王殿下命你前來?”

原主沒有說話。

祈安沉默片刻,在蘇樂瑤推開門的瞬間,回手抱住了原主。

蘇樂瑤看見這一幕,果然傷心欲絕地跑開了,祈安的手也在蘇樂瑤離開的一瞬間,放開了原主。

看着祈安眼中濃郁的自厭自棄,原主莫名懂了,就像自己厭惡自己低賤的農女身份一樣,祈安也厭惡自己不完整的身子。

他是故意的,故意讓蘇樂瑤看見這一幕,故意讓她對自己死心。

那之後,原主衆目睽睽之下光裸身子抱住一個閹人一事,成了一個笑話。

更引人發笑的,是閹人将原主接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

原主入住祈安府邸的前夜,蕭黎命人送來了一粒丸藥,并說:只要她服下,往後便是自由之身。

原主服下了,卻沒想到,那丸藥中竟含有蠱蟲,不僅壓制了她的內力,且每逢月初,便會引得她身體燥熱,除非與人交合方能緩解。

原來,蘇樂瑤雖然傷心,卻因為原主暗衛的身份,仍然擔心着祈安的安危,唯有保證祈安安然無恙,她才會答應與蕭黎定親。

蕭黎想要得到蘇樂瑤,索性讓原主失去內力,斷了她傷害祈安的可能。

可蕭黎到底嫉妒蘇樂瑤對祈安的關心,所以在丸藥中加入催情蠱,只為了嘲諷祈安,不過就是一個連自己女人都滿足不了的閹人。

哪怕……原主會因此痛苦萬分。

得知真相的原主是真的死心了。

她在房中待了三日,再出來時,只安靜地問祈安:“你可還記挂蘇姑娘?”

祈安默了默,只道:“祈某殘破之軀,早已配不上她。”

自此,二人心照不宣地再沒有提及過此事。

那之後的一段時間,兩個人真的就像是搭夥過日子一樣,沒有波瀾,平淡如水,卻也沒有傷心、鄙夷。

原主逐漸覺得這樣的日子也很不錯。

直到次月初一,催情蠱發作,祈安看着她難受的模樣,平淡地為她找來了解藥——一個侍衛。

原主看着侍衛,很清楚祈安這樣做,不過就是不在意自己而已。

她漸漸收起沉溺于這種日子的心,只當這裏是自己的一處住處而已。

然而好景不長,一日祈安回府時,身側帶着紅着眼圈的蘇樂瑤。

原來蘇樂瑤與蕭黎起了争執,無處可去之下,遇見了祈安,祈安不忍她一人在外,将她秘密帶入府中。

見到原主,蘇樂瑤先是一怔,繼而反應過來:“祈安哥哥早已有了妻子,我在此處不合适。”說完就要離開。

祈安幾乎立刻道:“她并非我妻。”

原主看着祈安,心中明白,自己死了心,可他,從沒死心過。

當晚,祈安主動找到了原主,語氣中帶着幾分歉意:“祈某一介閹人,恐不能給姑娘想要的,你既與段辭有了肌膚之親,他有求娶之意,你可願嫁他?”

段辭,是祈安找來的那個侍衛。

一次兩次被抛棄,原主早已認清,自己地位低賤,不論是朝堂上翻雲覆雨的祈安,亦或是手握三軍大權的蕭黎,都不是自己可以配得上的。

而侍衛,大概才是與自己相配之人吧,即便她并沒有真的與侍衛有過肌膚之親,也不知那侍衛為何求娶。

可麻木的原主太想要一個安穩的人生了,所以點頭答應下來。

祈安為她準備了豐厚的嫁妝,段辭雖只是侍衛,卻武功高強,對她也很不錯,二人之間的相處,就像是世間千千萬萬的平常夫妻。

原主本以為自己的餘生會一直這樣安穩度過,卻沒想到,幸福其實從未降臨在她的頭上過。

她在段辭的香囊中,發現了一幅女子的小像,那小像的輪廓,像極了蘇樂瑤。

段辭将小像奪了過去,卻又在看見原主蒼白的臉色時,解釋說,他年幼時饑寒,蘇樂瑤施粥相救,他才能活下來,所以留了小像只為了回報恩情。

時窈沒有說信與不信,只問:往後我們便如尋常人家一般,好生安穩過日子可好?

段辭應了下來。

彼時邊疆仍在酣戰,敵寇誤以為原主與祈安關系匪淺,捉了她與蘇樂瑤,意圖威脅蕭黎與祈安下令撤兵。

武功深不可測的段辭率先找到了二人。

正逢月初,原主體內的催情蠱發作,可當段辭看見昏迷不醒的蘇樂瑤,一向冷面的他慌了神,留給原主一句“我很快來救你”便抱着蘇樂瑤離開了。

原來,從一開始,段辭成為所謂的“解藥”,再到後面求娶原主,不過是因為他以為蘇樂瑤喜歡的人是祈安,所以想要讓原主将祈安還給蘇樂瑤罷了。

原主一個人躺在地上,看着段辭的身影飛快消失,心中只想着:她知道自己沒有蘇姑娘尊貴,她的命不值錢,所以只能排在最後。

沒關系的,只要有人肯救她就好了,就足夠了。

然而,她等了許久,沒有人回來。

荒郊野嶺,催情蠱發作的女子,幾個下山搶掠途徑此處的山賊……

原主被廢去了內力,只能憑借着過往的一招一式,在衣衫被盡數扯壞時,拼盡了氣力,拿起地上的刀,将幾人一刀一刀地砍成了一灘灘肉泥。

冬雪片片落下,蓋住了那一片血腥。

原主太累了,她沒有再等任何人,只是憑着記憶,拖着虛弱的軀體,安靜地朝自己出生的地方走着。

在那個簡陋的村落,找到自己破舊的家,一個人悄無聲息地離開……

劇情到此結束。

時窈仍坐在桌旁,垂眸看着面前的杯盞,一言未發。

系統的聲音再次響起:

【蕭黎當前好感度:5.】

【祈安當前好感度:0.】

【段辭當前好感度:0.】

時窈探出食指,蹭去眼下不知何時流出的液體:“現在劇情發展到哪一步?”

【系統:原主昨天已答應蕭黎,宮宴上接近祈安。】

如今距離那場宮宴還有月餘。

時窈眯了眯眸,慢條斯理地問道:“位面之子是誰?”

【系統:祈……辭……】

話未說完,系統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不定起來。

時窈蹙眉:“系統?”

不知多久,系統才終于恢複如常:【奇怪,我剛剛感受到了沖擊。】

【位面之子是,祈安。】

時窈沉默片刻:“如果我沒有記錯,祈安是個貨真價實的太監。”

【系統:所謂精元,即有心血精元與精氣精元。】

“說人話。”

【取他情動時心口三滴血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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