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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當千繪京第三次走到被廢棄的外部實驗室裏時,她已經知道自己迷路了。

完全一樣的機械牆壁,完全一樣的空間布局,連面積大小都一模一樣。

她現在才反應過來一件事,蓋爾森既然在監視她,自然也知道她是用什麽方法離開房間的,他之所以選擇保持沉默,沒有收回她的匠珠,就是故意給她制造逃跑的機會,借此來觀察她使用忍術的具體方法。

而他拉響警報,純粹是因為不想她在內部實驗室待得太久,生怕那個最成功的實驗體受到半點損傷。

要不是有分/身幫忙,她可能早就被巡邏隊發現了吧。

思及此處,千繪京幹脆放棄了在內部實驗室尋找資料的打算,她在那裏待得久一點,蓋爾森再次拉響警報的可能性就要多一分——她相信蓋爾森現在正坐在某個監控室裏,看着她跟只馬戲團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女人的直覺向來很準。

監控室裏的畫面和她想象的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蓋爾森手裏還拿着一杯提神用的咖啡。

讀書人可不像忍者這麽能折騰。

剛泡好的咖啡還升着騰騰熱氣,氤氲了蓋爾森的眼鏡片,他取下眼鏡,略略擦了擦,視線再次回到監控錄像上面。

可就在他取下眼鏡的空檔,整個監控畫面都面目全非了。

煙霧,濃得只剩下一片灰白的煙霧。

蓋爾森的臉色變青了幾分,突聽“嘭”的一聲重響,他的拳頭狠狠砸在了操作臺上。

“恰卡!”

片刻後,一個氣質清冷的女人走進監控室裏,問道:“組長,有什麽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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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三番巡邏隊,馬上去中央大廳集合!”

畫面裏的濃煙過了很久才散去,等房間恢複原貌時,千繪京已經不見了。

沒有完全施展出來的灰積燒,剛好能夠起到阻擋視線的作用,只是可憐那坐在監控室裏的蓋爾森,今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一想到那只雄狐貍被迫修仙的憔悴模樣,千繪京就忍不住心情大好。

她行走在黑黢黢的密道裏,步子愈發輕快。

和剛進來的那條密道不一樣,這裏沒有屍臭味,也沒有危險的陷阱,有的只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要不是腳下踩着實地,千繪京會以為自己正在夜空中行走。

入口已被關閉,除了前進,她沒有其他的辦法。

風吹動鐵鏈,發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音,就像是有鷹喙在啄擊一般。

眼前的黑暗突然被劃開了一條線,可這條線并沒有擊中任何東西,它如電光般飛向盡頭,最後又消失在黑暗裏。

生于黑暗,死于黑暗,在這光影消散的同一剎那,結局已被注定。

千繪京不能看見刀光,但她能感覺到殺氣,釋放出殺氣的人就像一只蓄勢待發的野獸,藏匿在角落裏,等獵物最沒有警惕性的時候發動致命一擊。

這樣的野獸是可怕的,但當獵人早已将槍口對準了他的頭顱時,他的捕獵就失去了價值。

或許從一開始,這頭野獸就找錯了目标。

絕對的死寂中,龜甲貞宗似乎聽到了銳物刺進自己的頭皮,鮮血染紅發絲的聲音。

“搞什麽,”頭頂傳來的女音異常冷淡,“我還以為是Berserker。”

龜甲沒有回話,身體已繃得僵直。

付喪神的靈力和審神者能産生共鳴,感應能力強的則能根據靈力的基線升降猜測出對方的大概身份或所屬陣營,而這位付喪神,屬于灰色地帶。

“我總算知道你這幾天躲在哪兒了,”千繪京化手為刃,死死抵住龜甲貞宗的頭頂正中央,“這條密道原本是囚禁Berserker的地方,工作人員和巡邏隊都不敢随意進出,不會有人懷疑你躲在這裏。”

龜甲緊了緊握着刀柄的手,同時,他也感覺到千繪京的指甲刺得更深了些。

好痛……

聽着龜甲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千繪京的情緒平穩依舊,連呼吸也不亂分毫,片刻後,她不緊不慢地說道:“放下刀,不然我馬上切開你的腦袋。”

過了很久,空曠的密道裏發出了一陣刀刃落地的清脆響聲,他放得很慢,很猶豫。

“……你是審神者?”龜甲攥緊拳頭,小心翼翼地問道,“身手這麽靈活,你真的是人類嗎?”

千繪京忽然鎖住他的喉嚨,右腳則狠狠朝他撐在地上的手踩去。

手被鞋底無情碾壓着,一絲低吟不由得從龜甲緊咬的牙關裏溢了出來。

痛苦卻無助,像極了一只瀕死的小蟲子。

盡管如此,他還是掙紮着開口道:“哈……反正都是死路一條,你現在殺了我倒痛快些。”

千繪京無聲笑了笑,腳下的力又加重三分,龜甲被指骨慘遭壓裂的劇痛刺激得渾身抽搐,卻只能彎下腰,眉目扭曲着忍受這殘忍的折磨。

“殺了我……立刻……”

他不斷地喘着粗氣,一側臉頰上還殘挂着水痕,那是冷汗滑落時留下的痕跡。

“我這人有個缺點,”千繪京微微低頭,情人似的輕喃耳語道,“對待企圖偷襲我的敵人,我會非常有耐心。”

她所指的耐心,龜甲當然知道是什麽。

“不過……”

千繪京稍微松了些力道,這點力道足夠龜甲調整好呼吸,憋得通紅的臉色也逐漸緩和不少。

“我不喜歡別人命令我,所以時政給我任務等同于放屁,”她的語氣夾雜着些許不悅,“老實說,我對你的懸賞金額沒什麽興趣,但我有幾個問題要向你求證。”

龜甲捂着自己的脖子,嗓音低沉而沙啞:“什麽問題?”

“前幾天Berserker去抓逃跑的改造人,你就是趁那個時候躲進來的?”

“……不錯。”

“我掉進洞前看到的那個黑影是不是你?”

“嗯……”

“你曾經讓一個小女孩兒來給我傳話,把我引到城外樹林裏,好讓蓋爾森的陷阱殺死我,對不對?”

龜甲十分艱難地搖了搖頭。

“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千繪京的話中帶着一股難以忽視的壓迫力,“對,或者不對?”

她的手指驟然收緊,尖銳的指甲劃傷了龜甲的頸部皮膚,力氣之深狠,仿佛能連同那上下滾動的喉結一起割破,可就算這脖子上劇烈的梗塞般的痛楚使龜甲難以忍耐,他也沒有改變自己的答案:“不管你怎麽逼問,沒有就是沒有……”

聽着他變得支離破碎的聲音,千繪京的心裏不由得泛起了疑惑。

沉悶的氛圍籠罩着密道,令人壓抑窒息。

“算了,”半晌,她才說道,“你走吧。”

“走”字剛出口,龜甲貞宗已被踹了一腳,這一腳踹得并不重,剛好能讓他滾到離千繪京半米遠的地方。

他跪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問:“你……不殺我?”

“我說過了,我對你的腦袋沒興趣。”

“但是捕殺暗堕付喪神是審神者的責任。”

“那是對于一般的審神者而言,”千繪京的眼底閃過一抹寒光,“我存在的意義,可不只是為時政賣命這麽簡單。”

停頓了一會兒,她又補充道:“而且我不喜歡趁人之危。”

這裏沒有屍臭味,卻有一股不太明顯的血腥味,很顯然,龜甲貞宗在逃到這個世界之前就已經受了傷,而且蓋爾森把安保系統設置得很嚴密,如果想毫發無損地走進這裏,根本不可能。

“看來我很幸運,”龜甲半是自嘲半是認真地說道,“至少這次遇到的審神者不是個瘋子。”

他一邊說着,一邊踉跄着往後退去,像是生怕千繪京忽然改變主意。

“一種米養百樣人,審神者不全都是一樣的性格。”

雖然這裏很暗,但千繪京知道龜甲在搖頭,因為後者說:“不,在我的認知範圍裏,他已經不能算個人了……”

千繪京沒有再問下去,她就這樣站在原地,平靜地聽着龜甲越來越微弱的聲音。

“這兒是個迷宮,半步都不能走錯,看在你放我一條生路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在這條密道中有個暗門,但暗門的位置随時都在變化,只有掌握它的規律,你才能離開這個地方……”

話音落下,他努力遏制着的喘息也立刻消失了。

随着那道轟然亮起的陽光,一起被隔絕在了外面的世界。

連接這條密道的有兩個出入口,最正确的那條卻藏在牆壁上,蓋爾森的惡趣味還真是讓人欣賞不來。

經過剛才那麽一鬧,巡邏隊肯定已經被蓋爾森召集到了廢棄實驗室裏,再往回走就是自讨苦吃,千繪京不介意手上再多幾條人命,但她不願意浪費時間。

于是她徑直走上前去,打開了通往外界的按鈕。

可當光線照射進來的瞬間,千繪京腦中警鈴大作,趕緊往後跳去。

——Berserker!

這個距離,只要對方強行攻過來,她就絕對會被打傷,連幻術都來不及施展。

在短短的一秒內,千繪京已經想出了三種作戰策略,但沒有哪一種是能保證全身而退的。

Berserker的力量遠在自己之上,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敢貿然行動。

千繪京矮身蓄力,渾身上下都透着戒備,只要Berserker的指頭動一動,她就會迅速閃退到黑暗裏,帶着敵人一起陷入視野盲區。

一秒,兩秒,三秒……

十秒鐘的時間過去,Berserker還是沒有動。

她的臉被繃帶纏裹着,能接觸空氣只有一雙空洞得失去了光澤的眼睛。

和千繪京正好相反,不知道誰更凄慘。

“唔,唔……”良久,Berserker模糊不清地說道,“跟,跟我……”

千繪京稍稍倒退一步。

“跟我……唔,打……打一……場……”

一句再也簡單不過的話,已經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氣。

千繪京猶豫了一下:“那你就該直接揍我。”

聽到她這麽說,Berserker的眼中頓時充滿了難以抑制的畏懼與恐慌——奈落見之術給她造成的影響太過深刻,深刻到她還沒意識到那只是一個幻象。

作為施術者,千繪京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與此同時她也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一個有些不太厚道的好主意。

“我不會跟你打的,”她收起滿身的戒備,然後視Berserker為無物般地跨過那條明暗分界線,步子中竟帶着幾分悠閑,“因為你不配。”

錯身時,她壓低聲音,這句話輕飄飄地傳入了Berserker的耳中。

諷刺,毫不掩飾的諷刺。

千繪京的淡漠就像一枚鈎子,勾起了她埋藏在內心深處的那根弦。

她記得這種感覺,每當蓋爾森的目光落在其他實驗體身上時,她都會産生這種感覺。

從變成Berserker的那一天開始,她無時無刻不在接受這種感覺的洗禮。

無可奈何,卻又無處宣洩,她的負面情緒只能發洩在那些逃跑或企圖逃跑的實驗體身上,可這麽龐大強烈的情緒不是一次兩次就能發洩幹淨,實驗體太脆弱,和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沒什麽兩樣,所以她在為蓋爾森的效命的這段日子裏每天都在渴望對手,強大,但不能比她更強,最後必須死在她手裏的對手。

只有這樣,蓋爾森才會溫柔地撫摸她的頭,不會像其他人一樣用厭惡的眼神看她。

她轉身望向千繪京,本該毫無波瀾的雙眸再次閃動起了暴戾的光芒。

極度的悲憤在胸口炸開,撕扯得Berserker幾乎發瘋,她突然仰天狂吼一聲,差點把房間震垮。

失去了理性的狂暴野獸,再也不會顧及任何東西。

她亮出利爪,咆哮着朝千繪京的背影突刺過去,勁風掠過,被廢棄的玻璃器皿在她呼嘯而去的一剎那爆炸開來,水流飛濺,玻璃碴嘩啦嘩啦摔了一地。

在即将抓到千繪京時,她的嘴角牽起了一抹病态的笑容。

被繃帶纏着,若隐若現。

等那只利爪真正劃到了千繪京時,Berserker的笑容凝固了。

從指縫中飛出的不是血液肉塊,而是沾上了血跡的一條又一條碎布。

她瞪大雙目,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怎麽眨眼間就只剩一件破衣服了?!

何況……她在殺人的時候從不眨眼睛。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恰卡便領着三番巡邏隊出現在這所房間裏,後者環視四周,用有些疏遠冷漠的口吻問Berserker:“宇智波呢?”

Berserker的眼底透出了貨真價實的恐懼。

不是恐懼恰卡,而是恐懼正在向恰卡走來的人。

“宇智波呢?”同樣的問題,從蓋爾森嘴裏說出來卻憑空多了幾分警告意味,“我在問你宇智波千繪京去哪兒了!”

他陡然提高的音調把Berserker吓得不輕。

“唔……對,對不……唔……”

這時,蓋爾森的視線移到了那些帶血的布條上,隐藏在溫柔假象下的怒氣再也無法抑制,猛地爆發了出來:“我讓你拖住她,你都幹了些什麽?!”

Berserker搖着頭,倉皇失措地後退兩步。

她确實是想拖住千繪京,但她失敗了。

她沒有殺她。

真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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