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地荷花

第1章 地荷花

“周少将軍回來了,周少将軍回來了!”

“你知少将軍此次歸京為何?……”

“為了與太傅嫡女結親之事呀!……”

“……噓!修得胡言,此事切莫再提及,小心你的舌頭根!”

碎碎細語如一條條無形的河流,徐徐流淌,蜿蜒輾轉,繞過了占地千畝的庭院,在丫鬟、護院、侍衛們的身側耳旁穿梭而過。

一品将軍府占地寬廣,房屋數百間,光是侍從就要上百人,每日雜言碎語就如一出無主大戲,恁得聒噪。

最終,這條無聲的言海交織彙聚在了将軍府的後院。

寬闊的後院裏,有一棵粗壯的老樹,據先人們說,這顆老樹可有年頭了,少說也要上千年,光是那樹腰,四個成年壯漢手拉手都合抱不了。

此樹常年開花,一年四季,永遠熾烈。

就算枯萎,也是極短暫的,一個深夜的時間凋零,第二天一早,就又火紅的綻放了。

樹上所結花朵碩大,猶如池中荷花,一片花瓣都有幼童手掌之寬。顏色比荷花要濃豔,血紅色的花瓣,就像石榴的外皮。

因此,人們都稱此花為地荷花。

冬日站在皚皚白雪中望去,一片銀裝素裹,唯有那枝頭紅得觸目驚心,乍眼一看,心頭不禁一跳,花瓣閃爍着詭異的光澤,竟紅得發紫。

觀花之人心頭怯怯,連忙将視線移開,不敢再多窺一眼。

就像桃木可辟邪,傳聞地荷花樹也可以驅鬼避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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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桃木有那些色彩瑰麗的神話傳說,地荷花卻只有讓人心驚膽戰的魑魅鬼話。

據說,地荷花唯有在死屍繁多之地才能抽枝發芽。

世人皆雲,唯有武将家裏才敢養地荷花。

他們身上帶煞,手上無不攥着數百條性命,養地荷花就是為了避那些前來索命的孤魂野鬼。

“啾啾啾。”

鳥兒一展雙翅,落在了地荷花的枝頭。

它黑豆般的眼睛眨了眨,小腦袋一頓一頓的左右擺動。掀開左臂翅膀,将頭拱到翅膀裏,想要整理一下內翅的絨毛。

忽然,鳥兒警覺的将頭從毛茸茸的內翅中擡起,雙翅一展,似乎想要從枝頭起飛。

可鳥兒還沒來得及鳴啼,它落于枝頭的黃色嫩爪,須臾間便化成了一灘血水。

血水順着它嫩黃色的嫩爪向上攀爬,兩個呼吸間,一只靈動的小鳥,就被融化成了一灘血水,吸進了樹幹之中。

清風吹來,樹幹一如往常,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一場春日的幻覺。

地荷花樹枝随着清風搖擺,像是在享受着陽光與微風。枝葉茂盛的樹幹之中,伸出了一只透明的手臂,那手臂的顏色逐漸加深,就像透明的蜻蜓薄翅,逐漸豐滿了血肉。

手臂緩慢的向前伸,從粗壯的樹幹之中,爬出來了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子。

她懶懶的趴伏于樹幹上,方才還吸食鳥兒的詭異樹幹,此時就像普通樹枝一樣,穩穩的馱着她。

将面前的長發撥弄到腦後,女子露出了面容。

潔白如玉的面龐,墨玉般的瞳仁。

唇紅齒白,眼波流轉。

血仙這一覺睡得并不久,若不是近來将軍府下人們的話語有些多,她可能還要再睡上個幾年。

睡夢中,她仿佛聽到有人說:“周少将軍回來了!……與太傅嫡女結親之事啊……”

周少将軍?

修長瑩白的手指在空中點了點,一節樹枝從另一側繞了過來,樹枝的前端,挂着一個小木鼓。

木鼓側邊系着兩條紅纓穗,纓穗的顏色有些暗,木鼓上塗得紅色顏料斑駁脫落,這東西顯然有些年頭了。

血仙伸出手,抓住了木鼓的把手,輕輕的晃了晃。

随即,木鼓兩旁挂着的木珠左右搖擺,發出了“咚咚咚”的悅耳鼓聲,纓穗也随着木珠的搖擺左右翻動,就像兩朵在空中翻騰的浪花。

少年人臨去邊疆前的面容浮現在眼前,血仙手指微頓,心道,他要結親?

他怎麽可以結親?

睡了這五六年,血仙只有片刻的清醒。敲了敲樹幹,這些年的事,她得找個活物來問問。

敲擊三下後,樹下的地面上鼓起了一個小土包。先是露出一片毛茸茸的棕色背部,接着伸出來了一條細細的尾巴,頂端帶着點黑色毛發。

最後,頭部露出了地面。

小巧的耳朵,圓溜溜的黑眼珠,不斷嗡動的小嘴巴,竟是一只地鼠。

此地鼠名叫遁地虎,是個成精四百餘年的地鼠妖。

他圓溜溜的大眼珠子靈活的轉動兩周,待看到樹幹上趴着的血仙時,長長的胡須不自覺的抽動了數下。

聳拉在身前的兩個爪子有個習慣,一緊張就會抖動,不自覺的左爪打右爪,右爪抽左爪。

“血、血仙大人,您、您醒了。”

見血仙蘇醒,遁地虎差點吓破了膽子。

這千年老精怪,怎麽這麽快就醒了?!

土鼠妖遁地虎在這方圓幾十裏,也算是一個響當當的妖精。百年以內的小妖,都得尊稱他一聲爺爺。

正所謂人外有人,妖外有妖,遁地虎他家風水不好,家外面就有一只千年樹精。

若說千年還有點不準确,他曾聽有交情的土地公說,當年衆神仙下界遨游,亂葬崗中,只見此樹光禿禿在陰風中搖曳。

虬結的樹根深深的插在森森白骨與血肉之中,不辨邪惡,也無因果。

“此樹有機緣。”

佛陀如是說。

佛音剛落,鮮紅色的花蕾就似吸飽了血肉一般,剎那間開滿整個枝頭,這棵樹便有了精魂。

此後經過成千上萬年的鬥轉星移,這精魂才開了靈智,變成了一個粉妝玉砌的女娃娃,普通人的肉眼并不可見。

五年前,血仙精魂變化成的身體一寸寸的拉長,一股困意襲來,她雙眸微阖,身體如被泥漿吞噬的石像般,徐徐沒入本體樹幹之中,沉沉的睡了過去。

又過了這許多年的光陰,女娃娃才幻化成了大人模樣。

土鼠妖想,當年他變為人形,足足睡了将近一百年,這樹精再厲害,也得睡個十餘年。一想到自家能過十餘年的安生日子,遁地虎喜上眉梢。

可這才短短五六年光景,她怎麽就醒了呢!

這佛陀跟樹精有沒有機緣他不知道,他們一家子可真是跟她有天大的“緣分”。

鼠類本就善于繁衍,況且他還有七個鼠老婆,以一年七窩,一窩三只的頻率,一百年的光景,少說他得有二千一百只兒子,還不算兒子再生孫子!

他原本是多子多孫多福壽的命啊!

結果呢,這樹精居然不吃素!還一點都不能缺嘴!

冬天沒有鳥兒落枝頭,她就把樹根插他的洞裏去吃鼠崽子。

他年初勤勤懇懇在母鼠身上揮汗如雨,生了一窩又一窩,年底肥了壯了,眼看着他要當爺爺了。

她全都給化成血水吞了!連根毛都不剩!

遁地虎不是沒想過要去拼命,可還沒靠近枝幹,他就慫了。

墨黑色的樹幹裏,散發着久久不散的血腥味,将他本就不大的老鼠膽,攪成了一盤散沙。

打不過,跑路吧!

遁地虎帶上七個老婆和僅剩的五個兒子,連夜就跑了。在地下鑽了十多裏地,一窩土鼠戰戰兢兢,毛茸茸的拱在一起,睡了個久違的好覺。

第二天早上醒來,遁地虎絕望了。

他又回到了地荷花下方的土鼠洞裏。

之後他又跑了好幾次,每一次醒來,都會再次回到這個地洞中。

後來他明白了,這棵樹精上千年真不是白活的,這方圓十幾裏的土地深處,都是她虬結如盤龍的樹根。

縱使他能跑得更遠一些,她那樹根也能把他一家原封不動的搬回來。

遁地龍不跑了,他怕哪天惹了樹精厭煩,直接把他一家都給吞了。她沒把他兒子都吃光,還算是有些良知。

血仙低頭打量着許久不見的小東西,她容忍這一窩鼠輩在她的樹根下打洞,全因他們一家繁衍的速度快,她每次餓了,就把樹根伸下去打打牙祭。

“方醒不久。”

遁地虎左右爪控制不住的來回拍打,哆哆嗦嗦道:“恭、恭喜血仙大人,化成人身!”

由于她醒來的過早,血仙的這幅軀殼還不太穩定,要在本體地荷花樹旁待上七七四十九天,來固精魂。

她潔白的雪臂托腮,黑白分明的眼眸向将軍府內飄去,啓唇問道:“雲硯回來了?”

土鼠反應了片刻,才想起來這是周少将軍的名諱,周雲硯,字子湛。

遁地虎答道:“少将軍他前幾日好似回來了。”

按人世間的說法,他遁地虎現在住的這方地界是歸屬将軍府。

周家出了兩個将軍,為了區分,才在周雲硯的稱呼前加了個“少”字。

遁地虎常年光顧周家夥房,他的七個老婆最愛周家女人們用的點心,也算是受了他家不少恩惠。

千年樹精微颔首,語氣平淡的道:“他要結親?”

遁地虎知道周少将軍年幼時,與女娃娃模樣的樹精見過幾次面,也算是有些淵源。

回想了一下将軍府裏下人們的對話,道:“好像确有此事。”

“他怎麽可以結親呢。”

聽到這,遁地虎才聽出了不對勁,短短的脖子擡起,就見血仙薄涼的目光看向院內,淡淡的道:“他結親的女子是太傅家的嫡女?”

“好、好像是。”

“你可知太傅家在何方位?”

遁地虎越聽越心驚,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頭湧起:“知、知道。”

京城這塊地,他遁地虎閉着眼睛都能弄清方向。

血仙輕啓唇,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去把他欲結親的女子帶來。”

她纖長的手指緩緩的摩挲褪色的纓穗,一根、兩根。

“不、不知大人、要将那女子……?”

血仙雙眼淡漠,就似冬日的清冷冰泉。那千年樹精的眼眸裏,從來都沒有憐憫。

粗大的樹幹遲緩的動了,血仙随着樹幹的挪移,由趴着轉為倚靠在主幹上的姿勢。

她一身白袍忽的化成了水紅色,與身後炙熱的地荷花交相輝映,紅的濃烈。

遁地虎的心裏升起了一個猜測,讓他抖得更厲害了。

“自然是吞了她。”

血仙說得漫不經心,仿佛活人在她眼裏,與鳥獸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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