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陸夫人
第60章 陸夫人
天氣晴朗,燦爛的太陽高高懸挂在天空。
“娘,地上滑,你先別動,我把你搬上馬車就好了。”餘水月像抱小孩一樣單手舉起楊氏,快步走到了馬車旁,将楊氏往裏一塞,她也跟着坐了上去。
餘水月的這手絕活已經演示過千百遍,楊氏還是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撫着餘水月粗細均勻的手臂道:“水月啊,你這力氣真大。”
餘水月吩咐黃鹂駕車,拉下車簾,将零食筐往楊氏手裏一塞,示意她吃着解悶。
“練功練的。”
她小的時候也就是比其他孩子有力氣了一點點,随着年齡的增長,這一點點就像麥芽糖一樣無限的拉長,成了許多許多。
楊氏吃着果脯,眼睛亮晶晶的道:“什麽武功,我能練嗎?”
練會了一套拳法之後,楊氏莫名其妙的燃起了武學的熱情。
餘水月捏開一個開心果。
她不想打擊楊氏的積極性,轉彎抹角道:“娘若是想練力氣,那就練習每日拿重物,一點點增加重量,也能變成大力氣。”
馬車平穩的前進,餘水月和楊氏聊着天,車廂內放着香爐,升起冉冉白煙,伴随着一陣陣香氣,讓人神清氣爽。
今日餘水月要與楊氏去看布的花樣。
冬天的衣物前兩天剛取回,今天是去定做春天的衣物。
餘水月自己肯定耐不下心來做這些事,不是交給百雀,就是随意訂兩批成衣,花式和顏色随布店老板安排。
楊氏前十幾年是沒機會自己做主,現在有機會了,十分熱衷于這些事情,餘水月就當盡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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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好紗,給水月你做件裙裝吧,春日踏青穿極為漂亮。”楊氏似乎在想象餘水月穿穿紗裙的樣子,一臉欣慰。
餘水月看過其他婦人穿紗裙。
一層層的紗像千層餅一樣縫在一起,走起路來,裙擺一路漾開,就像水面上漂浮的層層疊疊的花瓣。
餘水月聽完腦袋就開始疼,那東西怎麽穿,走起來跟裙子碎了似的,一晃一晃的頭皮發麻。
看其他婦人穿,她覺得賞心悅目,輪到自己,她當時就想說不成不成。
還沒等她說,楊氏又道:“還可以給白昭的外衫也絮上紗,你倆一起穿,想必更好看。”
餘水月想象了一下柳白昭穿紗衣的情景,砸吧砸吧嘴,不錯,唇紅齒白的,一定很賞心悅目。
“娘,你也做一件,我們一起去踏青。”
三人都穿紗衣,就跟水母家族一樣,喜慶。
“夫人,到了。”
黃鹂停下馬車,給餘水月和楊氏拉簾。
店裏的夥計看到柳大人家的馬車,跟身邊的夥計交代了一聲,快速跑到樓上去叫掌櫃。
柳大人家的女眷可是萬中挑一的好客人,楊氏脾氣好,從來不會挑刺,餘水月不耐煩計較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差不多就行了。
餘水月在吃穿度用上是怎麽舒服怎麽來,只要楊氏喜歡,她就掏銀子,出手闊氣。
掌櫃聽到夥計的通告,快步從二樓走了下來,引楊氏等人去二樓挑布料。
一樓是夥計跟着客人一起挑,二樓是貴賓坐在那喝喝茶,吃吃糕點,夥計把布拿上來給貴賓過目。
餘水月陪着楊氏看了兩套,就開始心不在焉了。
“水月,你看這兩匹布哪個顏色好看?”楊氏指着夥計手上拿的布問道。
餘水月左手撐着下巴,看着布料微微嘆氣,左邊嫩黃色夾雜嫩青,右邊嫩黃色夾雜淺藍……
要她看來,都一個樣子,也不知道有什麽好選的。
餘水月在心中默默劃酒拳,楊氏和掌櫃們看來,就是她在認真的思考。
螃蟹一啊爪八個啊……誰先喝!
左手贏了。
餘水月指了指左邊:“這個好看。”
楊氏笑着道:“娘也覺得這個好看,嫩黃嫩青與春日最搭了。”餘水月嘴裏塞了塊芝麻糖,附和着點頭:“搭,最搭了!”
黃鹂:……教主應當什麽都沒想……瞧這敷衍的迎合。
從二樓能看到一樓的景象,餘水月聽見聲音向下望,見是幾個婦人走了進來,看那前呼後擁的架勢,應當是哪個高官的夫人。
果然,夥計立馬就上來叫掌櫃了。
掌櫃滿臉歉意道:“不好意思,小的稍後再來陪着老夫人挑料子。”
楊氏通情達理的點頭:“掌櫃您去忙,無礙的。”
餘水月覺得掌櫃的作用可能還沒有她大,楊氏多半都是問她的意見,她在心中問醉拳……
餘水月一個職業“高官夫人”,并且長期參加夫人間的茶話會,見過臉的,她基本都能叫出名字,雖然她在外面見到了從不搭話,沒什麽好聊的。
看掌櫃小跑到一樓,像是要邀請這幾位夫人二樓上座,二樓的貴賓間有好幾個,中間有隔斷,相鄰的客人相互不會影響。
餘水月縮回了頭,三心二意的陪楊氏挑紗布,想着晚上吃什麽。
王夫人給的湯譜都煲遍了,味道不錯,連府中廚娘都開心的說,這些湯譜寫得極為詳細,有一些她都沒聽過。
餘水月覺得她有必要跟王夫人再聯絡一下“友情”了,因為家裏想換新的湯譜。
前兩天她去谏皇司給柳白昭送湯的時候,柳白昭還提了一句,他跟王大人說了一下兩人夫人之前的友情。
餘水月想,王夫人若是聽到了王大人對這段友誼的贊成,估計會氣到打鳴。
“這匹布,是王夫人先看上的。”掌櫃的聲音從一樓傳來,清晰的落在餘水月的耳朵裏。
她還心想,姓王的大人真多啊。
就聽一樓傳來了一個女聲:“這匹布确實是我先看上的,就這一匹了,不知能不能讓給我。”
餘水月:……
餘水月嚼着芝麻糖,探頭向下望去,在那掙布的,不是王夫人是誰?
果然,高官夫人多的地方就有争執,有争執的地方,多半就有王夫人……
但王夫人今日的口氣可一點都不沖,破天荒的還有些要講道理的架勢。
餘水月看了眼争執的對方,她就明白了。
對方是戶部一個從二品姓陸的官員夫人,帶着她的幾個小跟班。
王夫人很會審時度勢,官比她相公大的,她從來都不去惹。
今日居然會出言,想來是很想要那匹布了。
餘水月看了看那布,是一匹軟布,适合做孩童的貼身衣物。
皮膚嬌嫩,或是容易過敏之人,用這種布做內襯也是極好的。
像柳白昭和王大人這樣經常需要審犯人,并且在透風不好的大牢裏面長待的人,到了夏日常常會捂出一身的汗,王夫人想必買來是想給王大人做內襯。
陸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夫人,用不太禮貌的口吻道:“不知道王夫人要用這匹布來做什麽?”
陸夫人很喜歡用身份去壓人,所以身邊總是會帶一串給她捧臭腳的人。
王夫人雖然總是跟同級別的夫人們撕扯,但她很怵這些大官夫人,于是有些氣短道:“給我家大人做衣裳。”
陸夫人笑了,帶着點輕視道:“王夫人可能不知道,這種布啊,最适合給孩童做內袍,我家中的二子皮膚嬌弱,一年四季都要穿這種軟布,王大人一個堂堂男子,想必穿普通棉布也可。不然這樣,你把這匹布讓給我,我給你買幾匹棉布可好?”
王夫人咬了咬嘴唇,道:“抱歉,我家大人确實需要這匹布。”
王大人每年到了春季後背都會起疹子,敷上了藥後,穿這種軟布會舒服一些,但這種事情,王夫人嘴巴再大,也不好往外說的。
陸夫人收了笑臉,道:“王夫人可能是沒聽懂我的話,這種料子最适合給孩童做內袍,王夫人家又沒有孩童,何必非得用這種布,換個其他軟布不好?還是王夫人特意要跟我争執?”
王夫人忙道:“絕沒有這個意思!我找了許多家鋪子,才找到這匹軟布,不知陸夫人能不能讓給我。”
陸夫人:“我也找了許多家鋪子,憑什麽讓給你?”陸夫人索性不再好言好語,冷笑道:“什麽人穿什麽衣服!還是說王夫人好事将近,買這些軟布準備回家備着?”
陸夫人這話就有些欺負人了,英勇好戰的王夫人霎時眼睛都氣紅了。
什麽叫什麽人穿什麽衣服?!這娘們就是看不起她家老王出身百姓!她要是個普通人,王夫人早就吐她一口唾沫了!
提“好事将近”更是戳王夫人的心窩子。
王夫人和王大人成親這麽多年,就是不顯懷,也不知道是她有毛病還是王大人不行,總之一點風聲都沒有。
王夫人最忌諱的這兩點,都被陸夫人給戳了!
瞧着王夫人氣紅的眼眶,陸夫人笑着道:“這人啊,要有自知之明。不過呢,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知道王夫人懂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你看看你身邊的人,再想想你為何開枝散葉得晚,就能說得通了。”
陸夫人一呈口舌之快,想起王夫人與柳夫人的關系好,她就順便指桑罵槐。
你倆不是玩的好嗎,那互相傳染,都懷不上!這幾個出身百姓的夫人,她是一個都看不上。
陸夫人接着道:“都說啊,這人命債欠多了,會影響子孫運的!王夫人,你說,那地牢裏一日能死多少人?這些人若去地府,會不會詛咒些什麽。”
王夫人聽的簡直要雙眼噴火!她嘴唇上下顫抖的道:“你,你真是!”
想想陸大人的品級,王夫人忍着氣,硬生生把“滿口噴糞”給咽了下去。
陸夫人扶了扶頭上的金釵,笑道:“別那麽瞧着我,冷靜,為了這匹布,不值當。”
王夫人心想,這好話賴話還都讓你說了!
“陸夫人這話說的可沒有道理,你們陸家多子多孫,一個姨娘能生三四個,陸夫人怎麽沒近朱者赤多生幾個?”
陸大人近女色,府中有名分的姨娘就四五個,沒名分的就數不清了。
陸夫人一愣,擡頭向上看去,就見餘水月雙手支在二樓的欄杆上,笑着對她道。
餘水月嚼着糖,似笑非笑的說:“人命債欠多了會不會牽扯子孫我不知道,不過這瞎話說多了,是要被割舌縫嘴的。你看,我家大哥,就是嘴上不積德,前兩年舌頭莫名其妙就斷了。你說是不是?”
別人不知道,這些個大官們可都猜測過,柳正瑞的斷舌八成和柳白昭有關系。
一片柳葉,怎麽就能把舌頭給割了?!
陸夫人對上餘水月涼飕飕的眼神,不禁縮了下肩膀,不敢再與她對視。
餘水月沖她笑了笑,道:“再說,買什麽東西都講究先來後到,陸夫人可不能因為自己是二品大人的夫人就恃強淩弱,你更應該以身作則,寬容,大度。”
餘水月盯着陸夫人,慢悠悠的又重複了一遍:“寬容,大度。陸夫人,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王夫人:你為什麽要幫我?
餘水月:因為友誼?
王夫人狐疑:真的?
餘水月微笑:嗯
(其實是因為她想喝新的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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