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桃樹

桃樹

如今的靈感寺，游客很多，香客也有不少，尤其是後山這裏特意過來游玩的人也有不少。

靈感寺的後山處，除了被封住不準游客進入的禁區，就只剩下一處地方，是大家來了這裏幾乎都會前往一游的地方。

那是靈感寺的姻緣石。

這姻緣石不知道屹立了多少年了，上面刻了許許多多的人名。

有些是家喻戶曉的貴人夫妻，有些是無人知曉的農村夫妻，還有那種只出現過傳說裏的人物，也有名字被刻在這上頭。

姻緣石到底靈不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寓意，跟悠久的歷史，足夠讓游客們為它來這一趟。

結果就為了這個姻緣石，弄得前往後山的游客更是不少。

人太多的結果，就直接導致大家想要上山只能排隊。

人擠人的步伐，幾乎是好幾秒才會移動兩步。

有些人等得太久，無聊時還會跟山道邊上那靠在旮旯角的小和尚，手裏買些水跟飲料充饑解渴。

除了這個，也有廟裏的和尚做的手工玩意。

什麽竹蜻蜓，竹哨子，竹蚱蜢。

都是一些聽複古類似非遺傳的手技。

方子程也買了三個編蚱蜢，可等他拿着編蚱蜢轉身的時候，方子程頭疼了。

山道上的游客幾乎沒什麽移動不說，他還在這裏看到了幾個月前被他開出的慕北冥後，方子程更加蛋疼。

要是沒有小甜酒跟小糯米的事，方子程現在見他是一點也不慫的。

但偏偏有那兩個小家夥。

坦白說，方子程還有些擔心他會突然發瘋，想搶撫養權什麽的……

“前面的動一動啊。”

有游客忍不住喊了一聲。

前面的人影也跟着緩緩移動起來，而人群中，慕北冥并沒有發現身後不遠處的方子程。

他今天是被母親，還有自家妹子給強行拉過來的。

原本慕北冥是不想來的。

但是靈感寺……

他想起方子程曾經就是在這裏出過事，

最終他還是來了。

與方子程分開好幾個月了，慕北冥至今都不知道方子程的情況。

他深知方子程的脾氣，也不敢去打擾方子程的生活。

這幾個月來，他都只在做兩件事。

找能匹配的心源，以及……查清楚墨林風說的那個前世。

托福，慕北冥查到了一些，可也僅僅只是那一些就足夠叫他呼吸發緊了。

他查到晉王妃是被逼嫁入王府的。

知道晉王妃只是皇後用來惡心打壓前皇後所生晉王的。

也知道了晉王妃跟着晉王曾苦戰十餘年，被敵軍俘虜過，曾被關押當過人質過。

他還查到晉王登基之後，大赦天下，卻後宮空虛并無一人。

也曾查到退位後的晉王尋了很多地方，去了不少佛寺的道觀。

卻偏偏不論他怎麽查，都查不到晉王當初，為何要對晉王妃射那樣的箭。

慕北冥只能确定。

那箭雖然射了，但晉王并不是真的想要殺方言清的。

可是這結果，卻明顯超出預料。

閉了閉眼，慕北冥暗暗吸了口氣，他默不吭聲地跟着往山上走，不一會，他的身影就淹沒人群裏面。

方子程也沒刻意去找他的身影，發現他人不見後，方子程也無所謂了。

跟着衆人一路慢慢地往山上走去。

看着不高的山，卻愣是像蝸牛一樣走了快一個小時。

等終于到達山頂的時候，方子程感覺自己都快虛脫了。

離譜到家了。

以前這寺廟沒被旅游局的人發現時，它默默無名幾乎都到了快倒閉的地步，現在被；旅游局的發現之後，經過宣傳修補，還有用姻緣石做的噱頭，來的人一年比一年多。

但有姻緣石又怎麽樣？不一樣不讓游客湊近嗎？

石墩下，方子程就挺美形象的坐在這裏休息，他捶着腿，下意識的四周打量。

這山頂的斷崖邊上都打上了圍欄，以防人太多導致事故，靠閃避角落下的位置，則生長着茂密大樹。

是桃樹。

那桃樹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樹幹很粗，枝繁葉茂格外好看，而那個姻緣石，就立在樹下，晃眼一看，形狀如同個桃子，只不過此刻這姻緣石的外圍都修起了圍欄，拉上了鐵鏈。

鐵鏈上海系着鈴铛，只有有人想要拉扯鐵鏈翻越進去，那鈴铛就會發出聲響，引來不遠處的負責看守這裏的和尚。

方子程也挺疑惑的，他搞不懂鄭明華幹嘛叫自己來這裏看看。

這裏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塊石頭嗎，難道還真能保佑姻緣？

但是連住持都這麽說……

方子程長長一嘆，認命地朝着那桃樹下走去。

桃樹底下，雖然不讓游客們接近，避免游客效仿古人在姻緣石上刻字。

但是這并不妨礙游客們将在下面廟裏求來的紅線，系上木牌扔到桃樹上面，或者是系在那鐵鏈跟栅欄上。

這麽一看，景象還挺美的。

方子程指尖摸過那些紅繩，才擡頭朝姻緣石上看去。

他也想瞧瞧這姻緣石上，究竟是有多少個名字，能讓這寺廟起死回生。

好奇着，方子程也睜大眼，伸長了脖子。

果然他看到了上面刻的一些名字，只不過有些名字因為時間遠久，已經不太清楚了，而有的名字刻痕卻依舊清晰，還有的名字……

“林承軒？謝驚落？”方子程覺得這兩個名字有些眼熟，還沒想起來是在哪聽到過，結果他就看見這兩個名字底下并排的字。

“墨臨風，鄭明華……額……”

方子程表情微妙，心情也有點微妙。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有種吃了狗糧一般的錯覺。

“這兩人……真是……”方子程微微搖頭，眸光又轉動起來。

那一瞬間，他卻突然被定住了。

他看到了另外的兩個名字，就在挨着那棵桃樹底下的位置。

是……慕北冥，方子程。

“這！”方子程瞪大眼，那瞬間他呼吸猛地一緊，已經很久沒有痛過的心口，突然極速地跳動起來。

方子程下意識地往栅欄邊上靠近，卻一個踉跄挨着栅欄。

他的碰觸讓纏着栅欄的鐵鏈上的鈴铛發出清鈴鈴的聲音，一瞬間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眸光過來。

包括早已經到了這裏，正躲在角落處休息的慕北冥。

他下意識地尋聲而去，看到的卻是方子程靠着栅欄的身影，那瞬間，慕北冥渾身一震，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上前兩步，卻忽地有些遲疑。

他害怕方子程這突然的難受，是因為自己出現在這裏，距離他又近了的關系。

一時間慕北冥反而僵硬住了，沒敢動作。

而方子程，他靠在那裏依舊難受。

心口的疼痛愈發的明顯，跳動得也越來越急，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那裏破土而出，又像是有什麽力量，要将他拽入深淵，讓他幾乎招架不住。

方子程呼吸一緊，腦海裏面卻突然像是走馬觀花。有景象閃動。

（我能力有限，不敢說幫佛珠重塑金身，卻可以幫着寺廟再修繕一番）

這……

（師傅助我良多，當日若沒師傅開導，便也沒有今日的我，大恩不敢輕忘，我雖然沒有出家，但師傅于我，終是良師。）

這些都是……

不屬于他的記憶，卻又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

是與這寺廟，有關的景象。

方子程忍着不适，緩下呼吸，他擡起頭來，眸光隔着栅欄再看向那姻緣石上的名字。

他伸手想摸，卻觸碰不到。

只有風吹過時，飄下的樹葉忽地落在他的指尖。

方子程頓時一怔，指尖輕輕夾住那片樹葉就不敢動了。

他仰起頭，看到的卻是滿眼綠茵茵的桃樹樹葉。

（聽說這桃樹屹立在廟中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時間了，若就這麽枯死也太可惜了）

突然的，方子程感覺自己好像是回到了某個時候，穿着僧袍，悠然避世，立于這桃樹底下。

只是這桃樹，不負之前生機盎然的模樣，而是幾乎枯萎只有片片綠葉險險懸挂。

他的身旁，是寺廟裏的那個拒絕收他為徒，卻又給他參禪講經的老和尚。

（寺中弟子曾經試了諸多辦法，也不見起色，你若能叫這棵桃樹死而複生，必定是有你的機緣再次。）

他歪頭抿唇一笑。

（那我只管試試。）

“這是……”方子程怔愣愣的，仰頭看向這桃樹，那微微睜大的瞳孔，卻有些不可置信：“是……是我嗎？”

方子程無法确定，指尖下意識地握緊了那片樹葉，他突然後退想要看清楚這桃樹的全貌，卻沒想到不過兩步，就撞到了人。

一轉身，看到的是慕北冥那張擔憂的臉。

時間仿佛是在這刻停止住了，連着周圍的游客都跟着消失無蹤。

這裏仿佛是回到最初的時候，沒有栅欄，沒有鐵鏈，也沒有看守在附近的和尚。

詭異的感覺，讓方子程心裏又是狠狠一跳，疼得方子程腳步踉跄，險些摔倒。

“子程！”

慕北冥急了。

忘記了自己沒辦法靠近方子程的事，他下意識地走近，一把将方子程拉近懷裏抱着。

然而也是此刻，不管是他還是方子程，眼前仿佛是都出現了幻覺。

是慕北冥抱着個人，出現在這裏的景象。

或者應該說是七百年前的，晉王帶着已故的王妃來了這裏。

桃樹底下，姻緣石前。

已故的人不會再醒來，他的今生還沒有開啓新的篇章，便已經走到終結。

這樣的結果，晉王不認亦不接受。

可事實終究由不得他。

他帶着人來了這裏，緊緊抱着，舍不得撒手。

往日裏那個殺伐果決的帝王，此刻卻哭得及其無助。

“我真的并非是要殺你，我一直都知道你心髒與旁人不同，才敢射那一箭，我不知道你懷有身孕，如果知道哪怕是投降我也不會戀戰，更不會傷你……子程，此生你恨我入骨，不肯給我機會，若有來世，能否再信我一次？我願意把命捧到你的眼前，也絕不會再做傷你的事，子程，你可願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