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回頭

回頭

離開這後山桃樹下時，方子程顯得很是沉默。

今天在這裏發生的事，對于他來說過于玄幻了，是已經超出了科學的範疇。

他人都懵了，卻又無法否認那些東西。

畢竟他受到的沖擊确實不小。

“子程……”身後是慕北冥擔憂的聲音。

方子程腳步一頓，扭頭朝他看去。

不知怎的，這一刻，方子程突然明白，為什麽他的那些夢境裏面，會看單單不清楚那個王爺的模樣。

因為這個王爺對于他來說，是殺子仇人。

殺子……

方子程呼吸一緊，他眸光緊緊鎖着慕北冥，心口的頻率又開始快了，也開始有些隐隐作痛起來了。

但這份疼痛，似乎不像之前那麽強烈，還在他可以忍受的範圍。

“慕北冥，你……說的話，是真的嗎？”方子程突然問話。

慕北冥呼吸一緊，想要上前，可眸光卻看到了他身側暗暗握緊的手。

他是心口又開始疼了？

他這是不相信自己？

所以心裏就一直都沒辦法原諒接納自己？

慕北冥不确定是不是這樣，可他仍舊還是吸了口氣，努力維持自己的平靜。

“在寺廟裏，在佛像下，不說假話，我沒騙你，如果我有半句哄騙你的假話，離開這寺廟就叫我被車子撞，或者是摔下山崖半身不遂，好不好？”

這毒誓……

方子程扯了扯嘴角，轉身繼續往下。

“你別跟着我了，讓我靜靜吧。”

“好。”

慕北冥果然不敢跟着，他就站在原地注視着方子程的離開，直到看不見方子程後，慕北冥才又回了後山，那桃樹底下。

他盯着這顆桃樹，深深吸了口氣，轉身就去那崗哨亭裏，尋了三根香出來點燃，對着桃樹虔誠一拜。

老話都說樹齡越長，越是有靈，他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但他選擇相信。

……

再回住持的小院裏時，住持已經開始念經了。

方子程聽着這誦經聲，原本混亂的心，忽地寧靜下來。

他沒有打擾住持，而是走到住持身邊安靜地坐下。

可不知不覺間，他居然跟着住持一起念起了經文。

住持微微睜眼時，見方子程似乎念得投入，也沒反應過來自己念經這是對不對。

淡淡一笑，住持重新閉了雙眼，繼續念經。

山中悠然，歲月靜好。

大抵便是如此。

這誦一場經，念一場文，倒是讓方子程的心，徹底的歸于了寧靜。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經文出口後，腦子裏就總是有些模糊的影像在閃。

像是穿着僧袍的自己，坐在桌前不分春秋地抄寫着經書，又像是一個穿着袈裟的老和尚，站在自己的碑前，為自己誦往生經文。

老和尚……

方子程思緒一斷，口中的經文也突然停下。

他看不清的景象裏，只聽到老和尚最後的嘆息輕輕傳來。

追攀更覺相逢晚，談笑難忘欲別前……

“什麽意思？”方子程突然睜開眼，裏面全是困惑不解。

住持就坐他前面，聞言淺淺一笑。

“怎麽，施主這是又做夢了？”

“我……”

方子程微微一怔，要再去細想剛才聽到的東西，卻又想不起仔細的話來。

唯一記得的只有一句話：談笑難忘欲別前。

“過去的事便都算了吧，人、應當是往前看的才是。”住持道：“況且與旁人而言，施主已經是很幸了，至少，你是失而複得，旁人卻是求了幾世，都未必能求的回來。”

方子程好似知道這話是指什麽，可他心率卻又控制不住地隐隐加快。

悄悄按住心口的不适，方子程眉宇都皺了起來。

“我倒是也想放下的，但這裏……似乎做不到……”

“你還缺一記藥。”

“嗯？什麽藥？”

“破心。”

“……？”

破心？

什麽意思？

方子程不懂，住持也不肯再說了。

離開靈感寺時，方子程的手裏就多了那一本住持給他的書——晉王妃記。

這書拿在手裏，方子程依舊沒有力氣打開，回了小區之後，他直接把書給扔抽屜裏面，卻鬼使神差地，将一年前，住持給他的那串佛珠，重新拿了出來戴在手上。

感受到手腕上傳來的幾分冰涼，方子程微微呼一口氣，才徹底冷靜下來。

門口，喻戰懷裏抱着一個，背上背着一個。

他正在哄小甜酒和小糯米睡覺。

“你回來就魂不守舍地鑽房間裏，怎麽？靈感寺一行還出什麽意外了？”

“哦，那到沒有，只是遇見了些人，心情不太好而已。”

喻戰挑眉：“你前渣攻啊？”

方子程：“……”

怎麽感覺這句話這麽熟悉呢？

喻戰微微搖頭：“之前我呢，聽少藍說起了你跟你前渣攻的事，坦白說我覺得他并沒有那麽渣，反而還可能一心等着你回心轉意也說不定啊。”

“嗯哼？你又知道了？”方子程好笑，伸手将他懷裏的小糯米抱了過來。

喻戰微微松一口氣，揉了揉手臂：“我知道的不多，不過我肯定，都分手了還那麽大方給你幾百萬分手費的人，不是想着留一線等着日後相見，就是希望你能回心轉意啊，不然幾百萬誰給你？幾十萬就已經不錯了，甚至于有的人別說給你分手費，讓你補償青春損失費的都有。”

“所以？”方子程挑眉。

喻戰慎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只要你前男友不是渣到離譜，沒有家暴，沒有出軌，也沒有冷暴力的話，我覺得，你應該回頭是岸的。”

“你這話說的……”方子程狐疑：“怎麽感覺好像你經歷過似的？”

“我……”喻戰臉色微微一僵，忽地輕嘆：“是啊，經歷過。”

方子程愣了。

他着實沒有想到自己只是随口這麽一問，居然還戳到了喻戰的心窩子裏。

“我……”

“是我爸。”喻戰突然說：“他以前跟我媽是通過相親認識的，年輕的時候，我媽人長得好看，性子文靜，他也喜歡，就在家人的包辦下跟我結了婚，後來沒過幾年，他在外頭認識了明豔亮麗的女老板，就開始嫌棄我媽木讷沒有情趣，當初他為了離婚跟那個女老板在一起，各種惡心人的事都沒少做，後來我媽答應跟他離婚了，結果他又被那個女老板給踹了，他記恨我媽，就總是找我媽的麻煩，你肯定想象不到，他五大三粗的一個大男人，不但打女人還當着孩子的面打女人是什麽樣的場景，我看了太多次，都看麻了。”

“你……”

方子程被他說的經歷給吓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喻戰這看着陽光開朗的一個人，小時候居然有這麽悲慘的一個童年。

喻戰也是聳肩笑了笑：“所以，見過那些事之後，有了對比，我真的覺得，你那前男友很不錯了，完全可以再給一個機會的，幾百萬啊，說給你就給你了，要是換了我家老頭那樣的人渣，別說三百萬，就是三毛錢他都給你扣下來，所以啊，奶爸，你知足吧。”

“什麽奶爸……”

方子程被他這個稱呼給逗笑了，可笑過了後，方子程又有些無奈了。

他知道慕北冥當初确實有做不好的地方，也知道慕北冥确實罪不至死。

但是……

如果被射殺一事是真的話，盡管他自己現在記不得了，可是他心底裏，依舊還是會下意識地排斥慕北冥。

這樣的慕北冥，是沒有辦法靠近他的身邊的，那當初分手的事就會再次重演。

最終，方子程無聲一嘆。

“再說吧。”

喻戰聳聳肩，轉身将背上已經睡熟的小甜酒給放了下來。

有些話他點到即止就可以了，說太多了也容易讓人感覺到煩。

方子程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打算，兩人轉身走出房間時，發現鄭明華跟墨林風一家三口都沒回來，頓時疑惑了。

“明華他們去哪了？怎麽這個時候了都還沒有回來？”

“哦，他們早上說了，要去祭拜他們奶奶，今晚上估計不回來了。”

方子程點了點頭。

他知道，鄭明華去祭拜的是墨林風的奶奶，這個老人家對鄭明華的幫助很大，當初鄭明華跟墨林風離婚了後，墨家那邊唯一能牽動鄭明華的，也只有這個老人家了……

“他們沒口福了。”方子程笑：“回來的時候，我在菜場買了條魚，晚上給你們做麻辣魚火鍋，味道絕對一絕。”

喻戰立即朝他豎起大拇指：“等你的火鍋！”

兩人話音剛落，喻戰的電話突然響了。

他拿起來一看，電話是顧少藍打的。

“怎麽突然給我電話了……”喻戰狐疑。

方子程疑惑看他，正想問是怎麽回事，就見喻戰臉色突然不對。

“子程已經回來了，小崽子們也都睡了，你在公司等着，我這就過來接你。”

方子程突然預感不妙：“怎麽了？”

“是少藍的電話，他說他感覺有人在跟蹤他，想讓我去接他一下。”

“跟蹤？怎麽回事？”

“不知道，我先去接他回來再說。”

喻戰轉身就走，方子程突然将他喊住，轉身去廚房拿了一把削水果的匕首遞了過去。

“這個拿着，有意外的話，防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