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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贏過我, 明日香警官自會和你一戰。”

澤田弘樹笑着仰頭看向男人。

全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旋即哄堂大笑。

“居然讓日本第一IT公司的主管贏過他，笑死我了。”

“這一大一小的, 說話太離譜了。”

“哈哈哈小弟弟你今年才幾歲，小學畢業了沒有。”

澤田弘樹微笑着緩聲回答：“可是能力和年齡是不挂鈎的, 辛多拉公司的CEO不也早早接管了公司。”

澤田弘樹說的确實有些道理, 但即便是托馬斯·辛多拉也是大學才開始接管公司。

人群中，有人高聲問道：“那你現在在哪所機構高就啊？”

澤田弘樹搖頭：“我現在在米花小學讀六年級。”

話音剛落, 全場又是哄堂大笑。更有誇張者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你聽到了嗎, 小學六年級。”

“哈哈哈哈天呢，我還以為是什麽天才, 就這啊。”

“看他這個年紀, 能讀到六年級已經很了不起了，跳級生呢。”

陰陽怪氣的嘲諷充斥耳邊, 澤田弘樹嘴唇噙動, 垂落在兩邊的手指也攥緊褲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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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

臺上的男人暫且不提——這個男人和明日香起了沖突, 勢必會對他冷嘲熱諷。但為什麽真正起哄的人卻是臺下之人, 而非臺上的男人。

和學校裏其他人不同，這裏彙聚了全日本最優秀的IT從業者, 澤田弘樹以為他們會理解他。

低血糖般眩暈的感覺沖向大腦，耳膜冷冷作響，周圍的哄笑聲變大變嘈雜，澤田弘樹站在原地, 孤單得宛如被從世界抽離。

一只手突然落在澤田弘樹肩膀，将他拉向溫暖的懷抱。澤田弘樹一驚, 擡頭望去，正好對上松田陣平蔚藍色的眼眸。松田陣平正蹲在他身側, 攬着他的肩将他拉向自己。

松田陣平面若冰霜，幾根筋絡在脖子上凸起。他護着澤田弘樹，像在他身後張開一道無形的盾。

可怕的氣場自松田陣平為圓心向四周鋪開，被猛獸盯住般可怕的氣息夾雜着徹骨寒意，在場之人無不打了個寒顫，議論聲漸小。

明日香也上前一步，護在澤田弘樹身側。她不想把澤田弘樹徹底擋在身後，這樣會顯得他怯懦。不過就一個八歲孩子而言，澤田弘樹表現得已經足夠好。他除了悄悄用手指攥緊褲腿，臉上沒表現出任何退怯之色。

明日香字字铿锵有力：“這個少年是我們警備部的協助人，出言挑釁前可得想清楚。看貶他，是在看貶我們警備部。”

警備部目前為止暫無任何協助人，就算有，也應該是自然災害專家或者物化類專家。但明日香是警備部部長，她說澤田弘樹是，那他就是。

“！！”

澤田弘樹明亮的眼眸不停顫動。他仰頭看向明日香，久久說不出話來。

澤田弘樹身側，松田陣平哼笑一聲，小聲道：“部長還是和之前一樣喜歡亂來。回去以後，估計又能看到警視廳總監抓狂了。”

“诶？”澤田弘樹一愣，壓低聲音詢問松田陣平：“沒關系嗎，會不會導致明日香警官被罰？”

松田陣平笑着在澤田弘樹頭頂大力揉弄：“放心吧，明日香可是警視廳的頂梁柱，那老頭根本不能拿她怎麽着。”

老頭？

你們警視廳都是這麽和總監說話嗎？

澤田弘樹眼神微妙，沒有說話。但經過這麽一茬，失落的心情也被一掃而空。他重新看向舞臺上的男人：“對，我只有八歲，就是不知您是否敢與我一戰。”

男人盯着澤田弘樹看了會，冷哼一聲：“和一個孩子比試，就算贏了，別人也會說我以大欺小。”

澤田弘樹微笑道：“如果是我贏了呢。”

“就憑你？”

“對，就憑我。”

男人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看向明日香：“怎麽了警視長，不敢應戰，居然派一個小學生來接戰。”

明日香漫不經心地瞥男人一眼：“怎麽了先生，連一個小學生發起的戰書都不敢接，是怕輸得太難看掉了你的面子嗎？”

“這分明就是你的計謀，不管我是輸是贏，和一個小學生對戰，都只會讓我難堪。”

“哦？你居然把輸的選項也加了進去。不過也是，我們警備部的協助人是這孩子，而不是你，會怕也是正常的。”

“你！”

男人咬緊後槽牙，瞪圓眸子，半天說不出話來。

臺下再次陷入嘈雜，其中一人沖臺上的男人喊道：“怕什麽，一個小學生而已，你可是在場唯一連勝四局的人。”

另一人也跟着喊道：“對啊，你可不能給我們公司丢人！”

“我們給你作證，是這孩子反複向你發起挑戰的。贏了也沒事，沒人會笑話你。”

男人皺眉，順着臺下人的思路開始思考。

男人偷偷瞟了眼托馬斯·辛多拉，對方此刻正端着香槟坐在最前排雅座，一雙陰沉的眸子正一眨不眨注視向他。

本次發布會背後的兩大資本，鈴木財團是明日香那一派的，辛多拉公司目前沒有表達意見，應該是中立。

他要是不接這份戰書，勢必會被托馬斯·辛多拉看貶。對方也許依舊會向他伸出橄榄枝，但這份代表榮勳的勳章多少都會變味。

再者，臺下的人也說了。他們可以為他作證，是澤田弘樹鬧着要跟他比拼，就算他贏了，其他人也不會笑話他以大欺小。

思至此，男人嘆息一聲：“好吧，我願意陪你進行一場比賽。”

他擺出一副拿澤田弘樹沒辦法的表情，像極了拿熊孩子沒辦法的長輩。

澤田弘樹獨自一人走上臺時，男人還沖他露出個假情假意的笑，故作大方：“別緊張，我不會太為難你的。”

澤田弘樹愣住，但還是禮貌地沖男人說了句謝謝。

他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坐在右側電腦桌後面——辛多拉公司在準備這場比賽時，壓根沒想過會有未成年人參賽，所以準備的比賽用具都是以成年人的尺寸為标準。

他們慌忙但不失條理地為澤田弘樹調高座椅，又在座位上墊了好幾層墊子，澤田弘樹才勉強與顯示器齊平。

寬大的電腦屏幕把澤田弘樹的身影遮得嚴嚴實實，穿着深棕色皮鞋的細腿垂落空中，甚至碰不到地板。澤田弘樹坐在電腦桌後面，給人一種偷穿父親西裝的滑稽感。

有人用手遮住嘴，沖身邊的人小聲嘀咕：“這孩子真可憐，被那個女人推上臺擋刀。”

“可不是嗎。還說什麽警備部協助人，我可從來沒聽說過讓未成年人當協助人的。”

“回去以後我一定要給警視廳寫投訴信。”

“等這孩子輸了比賽，我倒要看看這位警視長打算怎麽下臺。”

臺下的竊竊私語一字不落地傳進澤田弘樹耳中，他從屏幕後面探出頭，擔憂地看向明日香。

舞臺下，明日香抱臂站定在遠處。她微笑着沖澤田弘樹點頭，向來涼薄的眸子蕩開溫暖的風。

加油。

她用口型沖澤田弘樹說道。

澤田弘樹回以一笑，整個人徹底放松下來。他重新端坐好，手指擺在鍵盤上，聚精會神地看向電腦屏幕。

主持人一聲令下，比賽開始。

屏幕上，男人代表的進攻方僅僵持了幾秒便攻破澤田弘樹城堡最外層的防禦，輕松得像在撕一張薄薄的紙。

“不愧是戰神，這麽快就攻破對手的第一層防禦。”

他們甚至給男人取了個霸氣的稱號，卻逗得明日香差點笑出聲。

“看樣子不太妙啊，這少年怕是要刷新落敗時間紀錄。”

“嘁，就知道說大話。虧我還期待了下，也不過如此。”

“完全一邊倒嘛，無聊。”

戲谑的、帶着惡意的目光不時落在明日香身上，但她只是面無表情地仰頭注視向大屏幕，眼神堅定。

松田陣平湊到明日香身側，把不善的目光一一瞪回去，煩躁地收緊手指：“真的沒問題嗎，明日香。”

松田陣平知道澤田弘樹是天才，但不了解他到底天才到怎樣一個程度。

明日香點頭：“沒問題。”

“真的假的，都這樣了，她居然還覺得自己會贏。”

“年紀輕輕就能上警視長，該不會就是靠的厚臉皮和會吹牛吧。”

這時，突然有人驚呼一聲：“你們快看！戰神的攻勢變緩了！”

衆人仰頭看去，屏幕上，男人的攻勢被澤田弘樹牢牢擋在第二層防禦之外。

“我還以為真是繡花枕頭一包草，原來還是有兩把刷子。”

“沒事，不出半分鐘，戰神一定會輕松拿下戰局。”

衆人有說有笑，一副吃瓜群衆的心态，俨然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時間一點點流逝。

一分鐘。

兩分鐘。

時間每多過去一秒，他們口中“戰神”的臉色便多難看一分。臺下的議論聲徹底湮滅，所有人屏住呼吸，聚精會神地看向舞臺上方。

足足三分鐘，男人都沒能攻破澤田弘樹的第二層防禦。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他已經更換了至少三種進攻方式，但都沒能摧毀澤田弘樹的防禦。

男人想不通。

明明開局時，澤田弘樹被他像吃餃子般輕松攻破第一層防禦，為什麽整個人卻突然開竅，開始鉗制住他的進攻。

明日香注視着舞臺上的一切，心情大好，轉頭看向松田陣平：“弘樹第一次在這麽多人面前進行線上比賽，好像有些緊張，不過他現在已經找回節奏了。”

松田陣平點頭，皺成一團的眉也舒緩開來。

屏幕上用于計時的數字已經跳到5，臺下再次響起竊竊私語。但風向卻不再一邊倒地壓向男人。

“奇怪，這都五分鐘了，戰神怎麽還在第二層防禦外面。”

“這小子……啧，有點東西。”

“戰神該不會是在放水吧，看對方是孩子，怕打擊到對方積極性。”

男人急得焦頭爛額，卻不忘偷瞟澤田弘樹一眼，順着臺下的話開始給自己遞臺階：“你确實很有天賦，這樣我就放心了。”

臺下立馬有人接聲：“果然，戰神在放水。”

“難怪。”

“戰神錯過了最佳攻克時機，再想進攻可就難喽。”

“不過這孩子确實有天賦，再給他幾年，說不定真的會成為超越戰神的存在。”

幾年？

呵。

明日香擠出抹冷笑。

澤田弘樹可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把系統逼到展開實時防禦的人，能做他對手的人還沒在出生呢。

臺上，男人和澤田弘樹的膠着戰還在繼續。

臺下觀衆只能透過屏幕上展示的實時動畫推測攻守雙方的戰況，無法得知男人和澤田弘樹在鍵盤上飛舞的手指到底編寫出了怎樣的程序。

但舞臺另一邊，辛多拉公司現任技術顧問在看到出現在後臺的一串串字符後，猛站起身：“天才啊！這絕對是天才！”

技術顧問的驚呼吸引走所有人注意力，但他沒有多解釋，而是小跑道托馬斯·辛多拉身側，用手擋住辛多拉耳邊，沖他低聲耳語。

沒有人知道技術顧問和辛多拉說了些什麽，但辛多拉聽完後登時瞪大眼睛，灰蒙蒙的眸子探照燈般亮起光，一瞬不瞬死死盯着舞臺上的少年。所有人都能從辛多拉眼中看到四個大字：求賢若渴。

這可是辛多拉，世界第一IT公司。

他們什麽樣的人才沒見過。

思至此，臺下衆人看向澤田弘樹的目光從最初的鄙夷、不屑變為贊揚，再到嫉妒。

這可是他們夢裏才敢有的場景。

居然就這麽輕易的落在一個少年身上。

這時，澤田弘樹突然停止防守，給男人的進攻留了可乘之機。他瘋狂朝澤田弘樹的薄弱點發起進攻，試圖以此為突破點撕開一道口子。

堅守了八分鐘之久的第二道防禦口開始分崩離析，澤田弘樹沒有急着展開防禦，而是挪動身子，從電腦屏幕後面再次探出頭來。

他先是在人群裏搜尋明日香的身影，沖她露出個乖巧的笑容。而後轉頭看向正瘋狂發起進攻的男人：“原來先生您剛才一直在放水嗎，我還以為那已經是您的全部實力了。”

他不急不緩，用一貫溫柔的語調說出最具殺傷力的話：“既然您終于開始正式這場比賽，那我也該拿出我的全部實力了。”

“什麽！？這還是他的全部實力！？”

臺下再次嘩然。

屏幕上，第二道防禦牆徹底崩塌，男人的進攻已經來到最後一道防禦面前。男人已經殺紅了眼，恨不得立刻碾碎對面。

第三道防禦也漸漸崩塌，男人碾着牙齒，臉上的笑容已經有些猙獰。

然而不等他高興，驟變降臨。

他的進攻被清除了。

是的，清除。如同用橡皮擦擦掉草稿紙上的鉛筆畫，他的進攻被澤田弘樹清除了。

這一幕驚得衆人合不攏嘴，臺上臺下皆是死寂，只有鍵盤被敲響的噼啪聲和托馬斯·辛多拉激動地從座位裏站起身的聲音。

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手指僵在鍵盤上空忘記動作。

怎麽會？

這怎麽可能？

他不明白澤田弘樹是怎麽做到的，甚至想不通其中原理。

然而澤田弘樹似乎還嫌不夠，他以手中的鍵盤為武器，向男人發起反攻。

屏幕動畫裏，本該是防守方的堡壘突然湧出大量兵卒，前仆後繼地湧向屏幕左側——象征男人陣營的位置。

防守方突然繞後包抄了進攻方大本營，別說是坐在舞臺上的男人，就連辛多拉公司的人都沒構思過這種可能性。

在場參賽之人誰不是行業頂尖，旗鼓相當的情況下，沒有誰能碾壓對手。

男人不僅能連勝四局，還把比賽時間都壓縮到了五分鐘之內，這才被其他精英的從業者尊稱一句“戰神”。

眼下，這位戰神被一個年僅八歲的孩子給碾壓了，而且是毫無招架之力。

舞臺上的大屏幕熄滅又亮起，顯示出一排文字：比賽結束，優勝者是——

後面是一排錯誤亂碼。

辛多拉公司的員工根本沒設想過進攻方被防守方攻破大本營，所以在編寫程序時偷了個懶。這就導致澤田弘樹這尊真正的戰神出現時，系統宕機了，它不知道獲得勝利的澤田弘樹到底屬于防守方還是進攻方。

勝利的號角已經吹響，臺下衆人卻好似被人點了啞穴，不敢說話，也沒有動彈。

嘩。

澤田弘樹從座位上跳下來時，裝置了六枚輪子的電競椅向後滑動半米。他走到舞臺中央，笑容恬靜，向男人伸出手：“承讓了。”

男人沉默，在座位上坐了良久，才在臺下的催促聲中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澤田弘樹。他伸出被冷汗浸濕的手，握住澤田弘樹的掌心：“……承讓。”

臺下歡呼聲炸響，人群沸騰得近乎要掀翻屋頂。閃光燈此起彼伏，無不在見證一顆新星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