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76章

“你是公安部的協助人?”

諸伏景光用力眨眼, 視線在模糊和短暫清明間來回切換。他沖大河俊點頭:“我沒辦法和我的聯絡人取得聯系,現在情況十萬火急,我只能來拜托你了。”

大河俊沉默須臾, 問:“我要如何信任你,你在公安部的聯絡人是誰。”

公安部出現卧底的事被全面封鎖, 諸伏景光不知道半個月前曾發生過公安警察上吊自殺的事。公安部的警察證件和其他部門有所差異, 大河俊向衆人亮出手冊時,諸伏景光仔細觀察過, 确實是警視廳公安部的證件。

而且諸伏景光還是留了一手, 沒有直言自己是公安,而是說「協助人」。但相對應的, 大河俊是靠亮出公安證件才被諸伏景光确認身份, 諸伏景光也需要亮出點什麽,讓對方确認他的協助人身份。思至此, 諸伏景光緩緩道出一個公安部同事的名字。

大河俊低聲重複了一遍名字, 捏着下巴陷入思考。他擰眉思考片刻, 露出個笑:“有什麽需要我轉達的信息嗎。”

大河俊對諸伏景光說的名字的主人有幾分印象, 不僅因為對方是他的同事,還因為對方曾暴露在組織視野裏。

組織和日本公安纏鬥多年, 難免相互知道一兩個對方的人員名單。像是公安部的人大都知道琴酒留了一頭标志性的銀色長發,組織也在和日本公安的對抗中觀察到對方的一兩個公安成員。

只可惜被觀察到的這幾個人似乎都不負責黑衣組織,也從未和組織成員有過碰頭行為。

但大河俊決定碰碰運氣。

如果諸伏景光調查的事和組織無關,大河俊就當無事發生。要是是, 他豈不走了大運,白撿到向組織立功的機會。

諸伏景光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他克制住揉眼睛的欲望,垂下眼簾。

卧底的每一天, 諸伏景光都如履薄冰,他本就優秀的察言觀色的能力更是被磨煉到爐火純青。剛剛一瞬間,他看到大河俊眼底閃過驚喜、欣喜若狂的神色。雖然只有極短一瞬,快到他甚至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諸伏景光看着大河俊,面上不動聲色,心情卻開始緩緩下墜。他十分肯定大河俊的證件是真的,但……

看樣子公安內部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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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球的刺痛感越來越強,諸伏景光沒有回答大河俊的問題,反而提出去和大部隊會面:“火勢快追上來了,我們也往上爬吧。需要你幫忙傳遞的信息,我一會兒會交給你。”

說罷主動走在最前面:“走吧。”

背對敵人是危險的事,但諸伏景光必須走在前面。這樣能讓大河俊誤以為諸伏景光依舊信賴他,對他不設防。

人在面對危險或者自以為勝券在握時,警戒心和注意力集中度完全不同。讓大河俊走在前面,他一定會集中精力随時準備對付諸伏景光。與其這樣,不如以退為進,讓大河俊放松警惕。

只要諸伏景光的威脅性足夠低,大河俊就會優先處理套取情報,和從大火裏逃走的事。

諸伏景光視力受損,但他努力裝作一切正常的樣子,弓腰避開上層毒氣,費力地順着樓梯往上爬。

諸伏景光:“冒昧問一下,你知道風見先生發生了什麽事嗎,最近幾次聯絡,他總是表現得很奇怪。”

大河俊反問:“奇怪?”

諸伏景光點頭:“對,很疲憊的樣子。不單是肉體上的疲憊,還有精神上的疲勞。”

大河俊了然道:“沒什麽大事。你知道警視廳新開了個警備部部長吧,新部長把手伸太長,處處都想壓我們一頭。”

大河俊想了想,決定避重就輕地把警備部的事說出來。先主動說出點什麽,才方便換取面前男人的信任。

諸伏景光不解皺眉:“警備部部長?她怎麽了?”

要是說刑事部部長為難公安部,他還能理解——刑事部和公安部自成立以來一直在掐架。但警備部是怎麽一回事,這兩個部門幾乎沒有交集。

她居然能壓他們一頭?

大河俊苦惱道:“你剛剛也看到了,警備部部長是怎麽在衆人面前刁難我的。這位警界目前為止唯一的女部長,自從空降到警視廳,逮到機會就開始為難我們公安部。”

“為什麽?”

“可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打算拿我們當墊腳石樹立。警備部部長上次甚至闖進公安部部長辦公室,拍着桌子沖部長發脾氣,強橫插手公安部的案件。”

他咂咂嘴,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偏偏警視廳總監很吃這一套,對她格外偏愛。我們部長上周還被總監訓斥了一頓,最近整個公安部壓力都很大。”

諸伏景光心情微妙,沒有全信:“雪野部長在民間口碑不錯,沒想到居然發生過這種事。”

大河俊點頭,故作寬宏:“但你也別因為這個事對警備部部長心新生芥蒂,她個人能力很強,只是有點好高骛遠罷了。只要——”

話音未落,兩人突然停住腳步。

他們站在兩層樓中間的樓梯拐角處向上看,一個穿着警服的女人赫然映入眼簾。諸伏景光看不清東西,但透過模糊的色塊形狀,他能勉強判斷出面前自上而下俯視他們的女人的身份。

唇瓣嗫嚅,諸伏景光喊出對面女警的名字:“神奈遙。”

神奈遙朝他颔首,然後看向大河俊。

大河俊手裏的強光手電筒突然開始閃爍,諸伏景光的手機電筒光也跟着一點點變暗。整個樓梯間忽明忽暗,如同鬼魅降臨前的黑暗預兆。

大河俊不認識神奈遙,也不知道幽靈警察的事,他警惕地瞪着面前的女人:“你是誰。”

神奈遙歪頭,藍色杏眼一點點變亮,如夜明珠般在黑暗裏泛起淡淡柔光。

“你……”

諸伏景光愣住,他看不清細節,但能從模糊的畫面裏捕捉到一絲詭異的氣息。

神奈遙幽幽出聲:“大河俊,我收到一紙陰狀。”

陰狀?

大河俊不解:“陰狀是什麽東西。”

但很快,神奈遙就給出了答案。她聲線像剛從冰川裏鑿出來般,帶着刺骨的寒意:“警視廳公安部已故人員長龔佑向我遞交一紙訴狀,狀告了你的惡行。”

聽到熟悉的名字,大河俊心底咯噔一下,不安地滾動起喉結。

神奈遙吐字清晰,緩緩陳述出大河俊的罪行:“長龔佑向我申冤,狀告你借朋友之名約他喝酒,将他灌醉後把他吊死在卧室,再把公安內鬼的罪名強加在他頭上。”

“!!!”

大河俊登時白了臉,他詫異地看向神奈遙,眼睛瞪得比雞蛋還大。什麽陰狀,什麽長龔佑,身為信仰唯物主義的公安,他不該信神奈遙的鬼話,但她所說又與事實相差無幾。

殺意在大河俊眼底蔓延,他碾了碾後槽牙,迅速找出一個合理的、符合物理法則的可能性:公安部在懷疑他,但是沒有證據,所以派出這個女人來詐他。

思至此,大河俊暗笑一聲,皺眉故作茫然地看向面前的女人:“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麽。”

另一邊,諸伏景光已經将一切不合理的地方迅速串聯,推測出背後真相。

看樣子公安部出現了內鬼,只是不知道真兇到底是長龔佑還是大河俊,面前的女人又在案件裏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神奈遙冷冷看向大河俊:“大河俊,現在自首,認下你犯的罪行,興許我還能饒你一命。”

聞言,大河俊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他心想,神奈遙果然是公安部派來詐他的。于是他嘆息一聲:“好吧,我承認,我确認認識長龔佑。”

随即沉下臉色,死死盯着面前對的女人:“但他的死和我無關。你到底是誰的人,有什麽目的。把大河俊的死扣到我頭上……你難道是想離間我們?”

神奈遙沒有說話,她垂眸看向大河俊,輕蔑的眼神似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大河俊稍作沉默,垂下眼眸露出個落寞的表情:“雖然遺憾,但長龔佑他确确實實背叛了正義,背叛了警視廳。他死的那幾天,我難過得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嗡——

神奈遙瞥了眼身側的萩原研二,被他攥在手裏、已經恢複書本模樣的正義手冊不停顫動,發出單調但直達骨髓的悲鳴。

陰暗複雜的情緒流水般四散蔓延,溫度開始降低。明明腳下就熊熊燃燒的火焰,大河俊卻驟然打了一個寒戰,汗毛直立。

神奈再次出聲,語調帶着一絲不耐煩和不屑:“大河俊,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說出真相。”

大河俊搓了搓手臂上倒立的汗毛,仰頭理直氣壯道:“我說的就是真相。”

他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勸慰起神奈遙:“小姑娘,你是長龔佑的戀人吧,不然也不會來找我要個說法。”

大河俊擺出一副老好人的嘴臉,把神奈遙的行為包裝成一場無理取鬧:“你聽我一句勸。雖然我也為佑的行為痛心,但這是事實真相。真正優秀的警察是絕對不會意氣用事的,他們會始終冷靜、克制,接受現實,背負起沉重的使命繼續在黑夜裏前行。”

正義手冊近乎快要鎖不住體內洶湧流動的恨意,黑色氣體不斷四散冒出。萩原研二擔憂出聲:“明日香,正義手冊……”

他能感受到,長龔佑這只怨靈正試圖突破正義手冊的束縛。

神奈遙卻只是沖大河俊勾起嘴角,面露譏色:“所以你想告訴我的是,你是一名優秀的正義警察,希望我能多向你學習?”

大河俊連忙擺出謙遜的姿态:“這可不敢當,我還有得學呢。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誤入歧途,多安慰了一嘴,你就當我多事。不過你也別太難過,這是每個警察的必經之路。”

神奈遙冷笑一聲,定定看向大河俊。她擡手,正義手冊從萩原研二手中脫離,徑直飛向她。

自長龔佑身上散發出來的黑氣被她吞噬,嗡嗡顫動的正義手冊也終于恢複寧靜,然後朝階梯底下的兩人顯形。

臺階下的兩人看不到萩原研二,他們只看到一本書憑空出現在神奈遙手裏,然後開始翻頁。

宛如一場神奇的、找不到漏洞的近景魔術。

神奈遙冷眼看向大河俊:“不見棺材不落淚,既然如此,那我就讓你和申冤者見上一見。”

本就昏暗的手電筒光太突然開始閃爍,如同呼吸般一明一暗,然後閃得越來越快。

啪。

手電筒和手機徹底熄滅,黑暗裏一片死寂,甚至聽不到即将追趕上來的火焰燃燒的聲音。下一瞬,手機和電筒一齊恢複光亮,樓梯間卻多了個人。

長龔佑像只被從地獄裏召喚出來的惡鬼,他垂着腦袋站在神奈遙身前,身上還萦繞着淡淡黑氣。

“這、這不可能!!”

大河俊一驚,被吓得後退半步,險些踩空然後從樓梯上摔倒。他死死瞪着面前猝然出現的本該死去的男人,四肢冰涼。

這怎麽可能!

長龔佑明明就已經死了!是他親手殺的!

他在把長龔佑吊上房梁後并沒有急着走,而是确認長龔佑停止心跳,又花了幾分鐘整理現場,才離開的。

長龔佑不可能還活着。

人死不可能複生,但面前的男人又确确實實長着長龔佑的臉,就連體形都一模一樣。他甚至還穿着長龔佑死時的服裝。

大河俊吞咽唾沫的聲音很響,諸伏景光想不注意到都難。他看不清大河俊臉上的表情,于是裝作關切的樣子把手搭向大河俊:“大河警官,你還好嗎。”

手指碰觸的瞬間,大河俊像只受驚的螞蚱,原地蹦起兩丈高。

諸伏景光自覺退開,面帶歉意:“抱歉吓到你了。”

他面上平靜,心底已經分析起利弊。大河俊的手很涼,上面還爬着一層冷汗,很明顯是在害怕。

事已至此,諸伏景光哪還有不懂的。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起大河俊和臺階最上方的神奈遙,後退幾步,悄悄拉開和大河俊間的距離。

大河俊的注意力現在全部集中在長龔佑身上,根本沒空管諸伏景光,更不可能注意到諸伏景光躲避的動作。

大河俊呼吸聲逐漸粗重,他大口喘息,試圖壓住翻江倒海的情緒。紅血絲卻一點點爬上大河俊的眼球,他雙眼猩紅,手指因緊張而不停顫動。

“你到底在耍什麽花招,”大河俊像憤怒的犀牛,強撐着大聲斥責起神奈遙,“你這是在亵渎屍體,是對逝者的大不敬!就、就算長龔他做了對不起警視廳的事,你也不可以這樣對他!”

聞言,明日香扯出一抹冷笑,沒有說話。

大河俊繼續振振有詞道:“長龔佑雖然背叛了我們,但他已經走了。人死債消,你不該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大河俊——”

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冰冷,散發着徹骨寒意。拖長的尾音似冤魂索命前的哀奏,預示着即将到來的危險。

大河俊僵住嘴邊的話,惶恐地看向臺階上從剛才起就一直垂着腦袋的男人。

長龔佑站在原地,像一個剛被從儲存箱裏取出來的幹冰,黑色源源不斷從他身上飄落散開,融化在空氣裏。這是一種不同于燃燒産生的黑煙的黑色氣體,它更冰涼。和皮膚發生接觸的瞬間,長龔佑的恨意化作實質鑽進血接觸者的肉裏。

長龔佑緩緩擡頭,猩紅的眸子死死盯着長龔佑。他張嘴,口腔內是同樣駭人的黑色:“大河俊,你為什麽害我。”

大河俊唇瓣顫動,發軟的腿在恐懼的支配下開始小步後退。

兩行黑色的血淚自長龔佑眼眶流下:“大河俊!你明明知道我是家裏的獨子,卻還是把我吊死在房間客廳!你知不知道我媽媽推開房門,看到我懸挂在空中的屍體時哭得有多撕心裂肺!”

“你剛才不是還正義凜然嗎!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殺我,又為什麽要把毒害龍舌蘭的藥品抖落在我的車裏!”

“你不是自诩正義嗎!那你為什麽要栽贓陷害我!”長龔佑的質問咆哮聲在風中回蕩。

一陣風自諸伏景光身側擦過,下一瞬,長龔佑已經站到大河俊面前。長龔佑像只發了狂的野獸,但他條理清晰,字字誅心:“說什麽人死債消,說什麽大不敬,你只是怕惡靈真的存在,怕我會從地府爬回來找你!”

“你剛才不是還教導我身後的那位大人什麽是正義,什麽是隐忍,什麽是優秀的就警察嗎!那你告訴我,你的所作所為又是什麽!”

“大河俊!你已經忘記你當初考入警校時的誓言了嗎!”

長龔佑怒吼的聲音近乎絕望,帶着一股嗆得人喘不過氣來悲恸:“大河俊!你對得起大家的信任,對得起你胸前的櫻花警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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