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早上十點，霁明數科早會剛結束。

在會上說的話太多，衛晨明一出來就在猛灌冰水。

文霁青瞥了他一眼，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少喝點冰的，對胃不好。”

“那誰能跟你一樣啊，一年四季都和溫白開，随身帶着保溫杯跟老幹部似的，一點年輕人的朝氣都沒有。知道的說你二十八，不知道的還當你是三十八呢。”

文霁青開了電腦，沒看他，“這不重要，你以為你才大學剛畢業？想要多年輕？”

“心态年輕才是真的年輕。”

衛晨明的道理多，不過要說通文霁青是有點難，幹脆拖着電腦椅在他面前坐下，“行了，談正事吧。剛才會上我也說了，IoT智能家居的項目談下來了，下下個月初的産品發布會上他們就要用這個tvc。這是霁明第一個廣告片項目，時間緊迫，團隊還沒建起來，你打算怎麽辦？”

“目前最缺的是文案、導演、攝像和燈光，可以考慮外包出去，其他的都可以在影視基地直接調用。”

早會的內容相對宏觀，這些細節的內容都沒談，但文霁青也想得差不多了，“我待會兒先讓制片做個時間安排表出來，預計進展順利的話，會在下個月初拍攝，到時候你有沒有時間？”

只要他一張嘴，衛晨明就知道他打的什麽算盤了，二郎腿一翹，搖頭：“沒空，我下個月飛北京，歸期不定，要麽外面找導演和攝像，要麽你自己上。”

此話一出，文霁青沉默了好一會兒，“我考慮一下，這個可以不急，當務之急是文案。”

衛晨明張嘴就來：“那我要林杳杳來做。”

文霁青：“……”

竟然一點也不驚訝。

用人市場總是很魔幻，應聘的找不到滿意的工作，招聘的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才，剛好文霁青又是個寧缺毋濫的，沒遇見滿意的寧可暫時不要，所以一個影視文案策劃的崗位空缺到了現在還沒招到人。

“她現在做自由策劃，她需要客戶，你也需要文案，找她不是正好？順便還能讓她感受一下我們這邊的工作氛圍，說不定做一段時間就回心轉意，願意來入職了呢？”

衛晨明說得頭頭是道，興奮了還拍了兩下文霁青的辦公桌。

不過文霁青覺得，要林杳杳動搖應該不會這麽容易。

他心中搖了搖頭，“別想那麽多，該招人就招人，我待會兒去問林杳杳有沒有時間接。”

“那行，順便叫李宜昕趕緊先招個管理，tvc團隊的事情不能什麽都我們親力親為，哪有人都當老板了，還負責具體項目的？唉，我們真是太負責了，沒見過比我們更負責的老板了。”

這話說的可真是一點都不臉紅，而實際上這段時間除了提出各種想法，以及談項目，他就沒再做過什麽了，真正什麽都在親力親為的是文霁青才對。

文霁青眉峰微揚，嗤了聲：“你閉嘴吧，少在這說閑話。”

“好冷漠哦，我的青。”

“……”

看來還是工作量還不夠飽和。

-

自力更生的日子确實不好過，林杳杳做完的項目還沒打錢，在談的項目不論好壞她都不敢推，生怕吃了這頓沒下頓了。

但有些項目，她是堅決不接的。

林杳杳：【我下輩子都不可能再寫劇本了。】

林杳杳：【錢少事多周期長，我得多缺錢才會願意幹這個。】

林杳杳：【沒點背景的小編劇，那能算編劇嗎？】

林杳杳：【投資方喜歡什麽劇情，就得寫什麽劇情，根本不能有半點自己的想法，不聽話沒錢拿還挨罵，笑死個人了，我才不受這個苦。】

林杳杳大四實習的時候寫過劇本，只是個陣容普通的小網劇，劇情都不能由編劇把控。應投資方的要求，她被迫往裏面一股腦塞了好多摔跤吻，壁咚之類的工業糖精，寫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還不能提出異議。

只要她說這些情節不好，投資方就振振有詞——

你要迎合市場，現在觀衆喜歡看這些！

林杳杳黑人問號臉，誰和他們說觀衆喜歡看這些了，是觀衆趴在他們耳邊說的嗎？！

但正所謂胳膊擰不過大腿，只要投資方堅定自己的眼光沒有問題，林杳杳就只能順着他們的要求來，每天怒碼上萬字劇本不說，還動不動就被全部推翻重寫。

等到網劇都要開拍了，劇本都還沒有定稿，以至于拍攝期間她又被迫熬了幾個通宵，那幾天人就吊着一口氣，差點就過去了。

當時劇本寫了有多久，江蔓就聽過多少吐槽。

現在又聽林杳杳說起這個了，她只想緊急撤回前兩天說過的話。

還好她高中沒跟着一起學編導，這真不是人幹的東西。

不過當然，中文也不是。

如今含辛茹苦做教培一定就是她學中文的報應。

江蔓：【實在不喜歡就拒絕嘛。】

江蔓：【都做自由策劃了，你有自己選擇做什麽項目的權利。】

林杳杳：【不愧是江老師，你說的對！】

林杳杳：【所以我已經拒絕了！】

而且拒絕的時候她特爽，有種客戶求着她接活，但她就是不幹的爽感！

就是和客戶聊完之後，她突然又有點慌張，很怕萬一拒絕的次數多了，客戶以後有別的項目也不願意再找她來做了，那她可就虧大了。

也就是這時候，微信彈出來了一個好友申請，下面的備注是：我是霁明數科的文霁青。

林杳杳：【啊啊啊啊啊文霁青突然加我好友！】

江蔓：【？？？】

江蔓：【他還沒死心，還想要你入職？】

江蔓：【不愧是你。】

江蔓：【茍富貴勿相忘。】

林杳杳第一反應也是這個，接着就是又想起來她罵文霁青的那個晚上了。

講道理，有這種黑歷史在，文霁青居然還能這麽執着。

是個狠人。

但林杳杳做不到，她一想到那天還是尴尬得要命，連這個好友申請都不想通過，就一直假裝沒有看到，晾了文霁青一個多小時，成功地把這條申請忘得幹幹淨淨。

在此期間，文霁青檢查了五遍微信列表，在重新發送好友申請和直接打電話之間猶豫了兩秒，選擇了重新發申請。

因為他懷疑，林杳杳會直接挂他電話。

這次申請下面的備注多了一句話：我是霁明數科的文霁青，現在霁明數科有一個IoT智能家居的tvc項目需要文案策劃，你有興趣嗎？

退出界面的手一下就僵住了，林杳杳真有點興趣。

考慮到同意好友申請太快的話，好像會有點假，她就故意又晾了幾分鐘才同意，再假模假樣地回複：【不好意思呀，我剛才有事沒看手機，所以回複可能有點晚。】

林杳杳：【我對這個項目有興趣的，可以先了解一下嗎？】

雖然沒證據，但文霁青感覺第一句是假話，配合着林杳杳微信頭像上那個流着口水，時刻散發着難堪大任的微妙氣質的派大星，仿佛對他發出了無聲的嘲笑。

現在的女孩子都這麽……

文霁青突然詞窮，都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詞。

不過難堪大任或許是假象，既然決定了要用她，就不能因為一個頭像而産生質疑，他簡單介紹了一下智能家居的項目情況，問：【交片時間在下個月底，時間比較緊，需要花很多精力在這上面，你有空嗎？】

林杳杳不答反問：【價格呢？】

文霁青：【你的報價一般是多少？】

林杳杳：【我一般都是總報價的5%，可以嗎？】

文霁青：【沒問題。】

震驚，竟然這麽爽快！

林杳杳雙手交握，有點控制不住地摳着指尖。

說不心動肯定是假的，她現在接到的活都斷斷續續的，能賺錢，但賺得不多，就缺這種大點的片子。只要能多賺點，到時候就算忙點累點也都能忍。反正做影視嘛，全員農民工就對了。

但問題是，她要是接了……

是不是意味着接下來将近一個月，她都需要經常和文霁青溝通？

簡直不要太尴尬。

她還在糾結應該怎麽回，文霁青又發來一條微信，【想好了嗎？是還有什麽顧慮嗎？】

真正的顧慮肯定說不出口，她只能假裝正經：【不好意思哈，你剛才說得比較籠統，我能再具體了解一下嗎？】

文霁青：【可以。】

文霁青：【如果你有時間，明天下午可以來霁明數科一趟。】

文霁青：【我還能帶你去看霁明的影視拍攝基地。】

林杳杳又沉默了，以武漢現在日均三十五攝氏度以上，下午體感四十以上的大太陽，從武昌和平大道到光谷關山大道，地鐵五號線轉二號線再轉有軌電車，全程接近一個半小時的通勤距離，這不是要她去談項目，這是要她的命。

林杳杳：【你說他是不是在報複我？】

江蔓最近無心上班，一心摸魚，看了她的微信就一臉問號，【啊？報複啥？】

林杳杳：【報複我罵他啊！】

林杳杳：【武昌離光谷那麽遠！】

林杳杳：【這麽熱的天叫我過去，不是報複還能是啥？】

江蔓：【有沒有可能，他不知道你住武昌？】

江蔓覺得她已經被醉酒罵人這件事搞魔怔了，秉持着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心态，她冷靜分析，【另外，也有可能是他單純地覺得有必要帶你看看影視基地。親眼見過拍攝現場，有助于你發揮創意？】

好吧，是有點道理的。

可是……

林杳杳：【可是我真的！沒臉和他長期溝通下去！】

江蔓：【沒關系，他是老板诶！】

江蔓：【一個大公司的老板，怎麽可能親自負責項目和你對接？】

江蔓：【到時候肯定是讓別人和你對接項目。】

江蔓：【不過我也就随便說說，你要是實在不想去，那也無所謂的啦。】

啊啊啊啊怎麽會無所謂！

那可都是錢！

為五鬥米折腰不丢人，林杳杳被說動了，毅然決然給文霁青回了微信：【我可以接，明天下午兩點去公司，你看可以嗎？】

文霁青：【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