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曬了一整天的大太陽，外景的拍攝最終選在了東湖楓都山。

距離拍攝的時間越來越近，客戶周一就和林杳杳确認好了分鏡，讓林杳杳抓緊時間把拍攝制作方案做出來給客戶過目，同步準備安排負責人來武漢跟進拍攝。

到這個階段，林杳杳和吳優的溝通變得頻繁了很多，還跑了幾次拍攝基地。

但演員一直都沒有定下來。

吳優每天都會給她發很多演員的模卡和過往視頻作品，有些照片和視頻對不上號的就不說了，适合的演員價格超出預算，價格适合的又總有別的地方不适合。

林杳杳這兩天看得頭都疼了，精挑細選了好久才抱着電腦去文霁青辦公室找他。

“我把感覺可以的演員都整理到這個雲文檔裏了，你先篩選一下再給客戶看？不行的話我就把吳優發的轉發給你，就是有點多，全部看下來的話很花時間。”

電腦屏幕側對着文霁青，她雙指在觸摸板上向下滑動，先給他大致看了下，忍不住吐槽：“要哭了，經驗豐富的演員好少。”

早知道武漢影視資源不行，但項目真的要落地執行了，才能切實體會到這種痛苦。

之前霁明數科主要拍信息流，對于演員的需求和tvc不一樣，文霁青對這個結果不怎麽意外，也沒急着回答她的問題，“不急，你把雲文檔鏈接發給我，我先看看。”

其實林杳杳挑出來的演員也不少了，很多還是文霁青認識的熟面孔。

根據以前的合作經驗，他留下了幾個，說：“這幾個可以給客戶看看，不過有點少。吳優另外發的那些演員我就不看了，有需要的話你可以和吳優約一下時間面試演員。”

面試能大大提升淘到低價新人演員的概率，但到底是花時間，林杳杳發出質疑的聲音，“你能有時間面試嗎？”

“我是沒時間，這個你來決定。”

“你确定是我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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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杳杳有點不敢相信，原來是覺得文霁青什麽都要管，現在文霁青打算放手了，她又覺得不習慣，“你不怕我眼光不好，選出來的各個踩雷？”

“你這麽不相信你的眼光？”

“我當然相信！”

她才不允許任何人質疑她，叉着腰反駁：“能被我選出來的肯定都是最好的，問題是這個很主觀啊，萬一開拍前你沒有親眼見過這些演員，和我看法不一樣，最後拍攝效果不好要來找我算賬怎麽辦？”

文霁青給聽笑了，“我什麽時候找你算賬過？”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

“我在你心裏就這麽沒信譽？”

那倒也不是，林杳杳還是挺相信他說的話的，“那現在說好了，不管我選出來什麽樣的演員，你都不準說我！”

文霁青低眸笑了笑，“好，我絕對不說。”

當然啦，其實他說不說都無所謂，反正林杳杳都不會聽的。

她很快接受了終于要由她來決定演員的事實，暗自感慨那1%的薪酬果然沒多拿，馬上聯系吳優和之前猶豫過的幾個演員約好時間去拍攝基地面試。

又是忙忙碌碌一整天，她還真看中了好幾個新人演員，把他們的信息加到演員備選裏。

演員随着拍攝制作方案一起交給了客戶，這個方案林杳杳是主講人，線上會議過程中不出意外地又被客戶在各個方面都挑剔了一下，但問題都不大，演員也是有驚無險地确定下來了，其中還有一個是林杳杳選中的新人。

到了現在，歷時半個多月的前期準備終于結束，到了拍攝執行的階段。

品牌産品先客戶一步送到了拍攝基地，林杳杳直接就不去公司報道了，最後兩天直奔拍攝基地和吳優一起測試産品能不能正常使用，每個環節都謹記錄好視頻，一旦出問題就把視頻發群裏找客戶提供解決方案。

因此她也有幾天沒見過文霁青了，拍攝當天早上六點半到拍攝基地的時候，看到文霁青在調試攝像設備的時候，她突然覺得有點陌生，或者說是有點新鮮感。

大概是從來都是見他戴着眼鏡坐在電腦前，突然看他摘下眼鏡扛起攝像機，散發出影視民工的氣質，就會覺得很新奇。

甚至有種詭異的親切感。

也許在六七年前，他也是這樣拍下一個又一個作品的？

現在剛剛開工，美術道具組在布置場景，林杳杳暫時不着急開工，就在旁邊站着看了會兒，吳優拖着一個大箱子過來，“杳杳你來了，你先來吃過早吧，演員已經到了，在化妝間那邊過妝造。”

“好，那我給妝造老師和演員送過早去。”

“那辛苦你啦。”

早點就是統一的豆漿油條，吳優挑了三份給林杳杳，然後很大聲地吆喝了句，“過早已經到了，大家都先來過早，保證八點可以開拍哈！”

這一聲聽得林杳杳吓了一跳，看來吳優正常工作的時候可以自動切換社牛模式。

果然，能做制片的人沒有一個能真社恐。

林杳杳暗暗咋舌，加上自己的那份，一共拿了四份過早，路過文霁青旁邊看他還沒動，就随口說了句：“你不去過早嗎？”

文霁青在看鏡頭裏的畫面，回答顯得有點慢半拍，“待會兒去，有點緊張。”

“你還會緊張嗎？”

“很久沒拍了。”

很奇怪，如果是別的攝影師在即将開拍的時候說這種話，林杳杳一定會覺得這人真不靠譜，還很不負責，當場就有換人拍攝的沖動了。可換成文霁青，她就覺得何必給自己這麽多壓力，明明凡事盡力而為就好了。

因為即使文霁青不說，她也相信在此之前，文霁青一定做過萬全的準備來應對這一天。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沒關系啊，還有我在呢，你拍不好就給我拍咯～”

“你真的想拍？”

“幹嘛，你不會是小瞧我吧？”

她又瞪文霁青，“我面試前發的作品集裏應該有我拍的作業吧？我尋思着我拍的也不差啊，老師還表揚過呢，不至于這麽讓人看不上吧？說不定現在我拍得比你還好呢。”

到底誰拍得好還真說不準，文霁青禁不住笑了起來，哄她：“沒有，你今天要做的事很多，別再給自己攬活了，能少做點事難道不好？”

“當然好啊，我這不是看你緊張，想幫你緩解一下嗎？不緊張了就快和我說聲謝謝！”

她理直氣壯的，看文霁青只看着她笑，還催他：“你快說啊！”

不知道為什麽，文霁青有種只要他不說出來這聲感謝，林杳杳就會一直這麽等着他說的錯覺，固執得和小孩子一樣，又很讓人羨慕、喜歡。

“好，非常感謝林老師，待會兒還得麻煩林老師多看着點，拍得不好麻煩多指點我。”

“略略略，想得美。”

她故意說反話，拎着那四份過早去了化妝間，大概确認了下妝造進度就回到了家居場景這邊，一邊吃着油條，一邊又和吳優一起測試了下産品，還檢查了一遍今天的通告單。

計劃是八點開拍，客戶是七點半到的，一過來就先過了演員的妝造，看了半天這也不滿意，那也不滿意的，連換了六套衣服才勉勉強強點了點頭，坐到監視器前，面前給他準備的過早還是吳優剛剛單獨買回來的熱幹面和綠豆冰沙。

林杳杳見怪不怪的，偷偷給了吳優一個同情的眼神，“果然全天下的甲方都一樣，你得陪客戶一整天呢，加油。”

之後就抱着筆記本和場記板坐到文霁青旁邊了。

不用和客戶一直待在一起真好。

真的。

因為客戶對服裝的挑剔，開拍的時間比計劃中要晚了二十多分鐘，以至于本就緊張的時間安排又有點雪上加霜的意思了。反而是文霁青一直以來的擔心沒有出現任何問題，林杳杳看了很久，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可能無論過去多久，曾經熱愛過的，擁有過的，都不會輕易離你而去。

但六年真的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啊……

目光焦點不知不覺從監視器轉移到了文霁青的側臉上，為了保持現場安靜，房間裏沒有空調和電扇，在武漢體感四十多攝氏度的夏天裏，他的額前全是汗水，順着硬朗的下颌線緩緩滑落，再被他用手随意拭去。

好煩，為什麽他能長這麽好看？

林杳杳無意識吞了口唾沫，有食欲大增的感覺。

文霁青沒注意她，雙眸聚精會神盯着鏡頭回放，“可以，這條保一下，再拍一個。”

林杳杳就馬上回神看向監視器，然後在場記表這一場的鏡號後面寫下了視頻文件號“C003”，順着往後打了個半勾，正想問問文霁青能不能再看一遍，就看他在回放第二遍了。

她這次認真看了，“演員額頭有點碎發，裙角也有點皺，麻煩妝造老師整理一下行嗎？”

在某些方面确實是女孩子要更敏銳，文霁青仔細看了看，笑說：“果然不能沒有林老師，我都沒有注意到。”

“就說不要小瞧我了！”

林杳杳一被誇就飄飄然，看妝造老師整理發型和裙子還要一會兒時間，悄悄從口袋裏摸出了一盒水蜜桃味薄荷糖，“看在你誇我的份上，給你一顆，你試試？”

“我不吃甜食。”

“上次給你吃糖的時候你說過的，我知道啊。”

林杳杳記性很好，但又把薄荷糖的鐵盒子往文霁青面前伸了伸，“這次買的是無糖的，不甜。別在這磨蹭了噢，馬上妝造老師整理好就該開拍了，被客戶看到我們在這為了一盒糖拉拉扯扯的也不好的。”

說了半天，文霁青也只能倒出一顆糖放進了嘴裏。

就像林杳杳說的那樣，糖不怎麽甜，只有淡淡的水蜜桃味和清爽的薄荷味在口腔裏一起炸開，并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味道。

林杳杳腦袋湊過來看他，“不難吃吧？”

“好吃。”

他含着那片糖，正準備再說點什麽，聽到妝造老師說好了，他就又對着鏡頭仔細看了看，“好，大家準備一下，3，2，1，action。”

第一天的拍攝總體來說比較順利，除了客戶又提出些新的想法臨時又改了腳本，以至于拍攝進度延後到半夜一點半才結束，其他的也沒什麽特別糟糕的地方。

而且離開上海三個月，林杳杳也還是很習慣一跟組就超長待機的工作狀态。

走出拍攝基地的時候，她還忽然有點恍恍惚惚的，感覺好像還是在三個月前，每一個加班到深夜才離開公司的日子，每一個想辭職又不敢辭職的日子，連帶着情緒也瞬間低落了下去，有了點想回家的沖動。

“林杳杳，跟着我走幹什麽？酒店不在這邊。”

“你不去酒店嗎？”

聽到文霁青的聲音，她才醒了過來，看清這條街道雖然有些陌生，但這裏依然是武漢，依然是她的家鄉。不知道在外的游子是不是會和她有一樣的心裏，只要想到家鄉，就會心安很多。

看着她眼神又要變得迷離了，文霁青說：“我家就在附近，可以不用住酒店。”

影視拍攝總是開工早收工晚，為了節省路上花費的時間，以及讓團隊成員都能多一點時間休息，文霁青就在拍攝基地附近給他們訂了酒店，步行十分鐘就到了。

林杳杳了然點點頭：“你把房子買在這裏了啊？”

“不是買的，是租的。”

“租的？你不買房子嗎？你不可能沒錢買房吧？”

輪到文霁青沉默了片刻，凝視着林杳杳寫滿疲倦的臉，搖頭：“暫時沒有買房的計劃，早點回去休息吧，你明天可以稍微晚點，七點再過來，盡量上午抓緊時間把室內的景拍完，下午就去楓都山了。”

明天通告單上寫的依然是六點半到場準備，八點開拍。

七點半再過來，意味着四小時的睡眠能延長到五小時了，對于別人來說可能依然痛苦，但這已經足夠讓一名卑微影視民工感動哭了。

林杳杳表演了一個聲淚俱下，“文老板真是大好人，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