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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師尊，小心腳下。”

阮亦清一只手緊緊牽着紀如霜，帶着他向前面走着。

兩人走的十分緩慢，看着不像是在一個未知秘境中探索，更像是在家門口散步一樣。

但想必他們兩人正常時也不會在水雲門沒事一起散步的。

阮亦清的另一只手一直放在腰間的佩劍上，既注意着紀如霜的安危，還時刻關注着這四周。

阮亦清也不知道自己所要去的地方是何處。

他眼下只是單純地順着自己身體裏的那股感覺走。

妖王巳曾說，自己是由娘親與司南辰的血再用秘法制造出來的孩子，身上各自流淌着他們二人各一半的血脈。

而先前他魔血被激發，這秘境帶給自己的感受就分明是無法忍受地想要驅逐。

而現在魔血再度被壓制，秘境便不再驅逐自己。

那正是說明，帶給自己牽引的正是來自娘親的那一半血脈。

阮亦清以前從來都以為，自己娘親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但是他現在才反應過來，或許他娘親的身份也并不普通呢。

“阮”這是娘親的姓氏，亦是他的姓氏。

他還記得數年前，岑雲溪逼問他那一幕。

“阮姓少見。”岑雲溪此人說話一向過于委婉但卻又戳人心肺。

所以他口中的少見就代表着，沒有、從未見過。

現在他從娘親身上得來的血脈在這個秘境中指引着他。

那麽，終點會是什麽？

“唔……”

紀如霜悶哼一聲，将手從阮亦清的手心抽了回來。

阮亦清這才發現，方才自己想的出神，不自覺攥得用力了些。

“抱歉師尊，弟子不是故意的。”

阮亦清趕忙道。

然後小心翼翼地重新伸出手：“師尊可否再給弟子一個機會”

紀如霜無神的雙眼盯着阮亦清的手心片刻，接着慢慢伸出手，還是放在了他的手心。

阮亦清眉眼帶笑，用溫柔地聲音對他道：“多謝師尊還相信弟子。”

他很珍惜現在還能與紀如霜在一起的每一時每一刻。

一是因為他身份已經顯露在紀如霜面前了，待紀如霜恢複後，他們的師徒關系說不定會變成什麽樣。

二是因為，阮亦清藏在心裏的小計劃。

阮亦清自兩年前便在心底拟定了一個計劃，這也是他為何要閉關兩年精進修為的原因。

司南辰要自己尋找的氣郁鈴不知何時才能尋找到，而現在人魔兩族沒能正式交戰也只是時機未到。

他先前去了一趟妖族就莫名丢掉了一些記憶，只換來了十幾張水洛顏真跡的拓印。

他不想再這樣被動，也不想站在人族的對立面，站在他的門派，他的師兄師兄師姐師妹師伯師姑，還有紀如霜的對立面。

那首要舍棄的，便是他自己。

他要找個時機從人族脫身，回到魔族。若真找到氣郁鈴那便最好，若無法找到氣郁鈴，那便以假亂真，先救娘親出魔族。

留下書信一封，告知紀如霜真相。

之後自己再怎麽樣都無所謂了。

“怎麽感覺，這麽窩囊呢？”

像他這樣的身世，按理說在話本裏像他這樣在互相仇恨的兩族中誕生的孩子不應該是身負神力，可比神明。

阮亦清看向了紀如霜。

“師尊，你說弟子是不是太沒用了？”

“……”

阮亦清斂下眸中的落寞，面上還是維持着溫和的笑。

“師尊，弟子以後就不會在你身邊了。師尊可不要因弟子的緣故，再度封閉自我，師尊身邊還有諸位師伯還有範師姑。弟子能看出來，他們也都很喜歡師尊。”

“還有，郁師兄雖然平常看着很怕師尊，但弟子經常聽他說，十分佩服師尊，十分敬仰師尊。”

“弟子想着，門派裏的其他同門應當也都是如此。”

他就這樣一邊牽着紀如霜往前走，一邊同他說着像是最後的交代一樣的話。

這片秘境雖然古怪離奇，但卻沒有什麽奇怪的攻擊力很強的生物，來襲擊他們。

阮亦清越往前走，心裏就越是撲通撲通的直跳。

好像靠近那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讓他的身體很興奮。

但稍後，阮亦清就開始犯了難。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他感受到的聯系，現在正将他往一出巨大岩石下面指引。

阮亦清嘆氣，沒有辦法只得嘗試用靈力将之炸開。

以防萬一，他先是将紀如霜安置到離這兒遠一些的有遮擋的地方。

然後摩拳擦掌，在岩石前拔出問心，準備就緒。

因為不是面對活物不需要有技巧的攻擊，所以阮亦清幹脆将靈力全都彙于手裏的長劍。

朝着面前的岩石狠狠一劈。

岩石頓時化成了無數塊碎片，朝四面八方飛竄。

槽糕，忘了給自己加一道防護了！

他朝岩石劈的動作太過幹脆利落。以至于現在根本沒有機會再臨時加一道防護。

阮亦清眼見躲不開了，只得用雙臂先勉強護着自己。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沒有落到他的身上。

他睜開雙眼，驚訝的看到，紀如霜不知何時從自己給他安置的地方飛身到自己身前。

面朝自己，張開雙臂，他的背後是他無意識結成的屏障。

為兩人遮擋住岩石的碎塊。

“師尊！”

阮亦清忙起身，查看紀如霜是否有受傷。

在确認完紀如霜完好無損後，他才反應過來，思考一個問題，紀如霜是不是神識恢複了。

但紀如霜的雙眸仍舊黯淡無光。

看來并沒有。

阮亦清牽着他來到了岩石的下方。

岩石被劈開後，被它遮擋住的洞穴也就跟着顯露了出來。

這個洞穴下面也不是空蕩蕩地，而是有種一根很粗，粗到可以任憑人在上面走動，也不會斷掉的樹木的枝幹。

阮亦清率先踩了上去，再三确認确實不會斷後，他才向洞口上方的紀如霜伸出手。

原本瞧着這根枝幹有些崎岖難走，阮亦清想讓紀如霜待在上面等着自己。

但紀如霜顯然不答應。

“師尊真的不考慮留在上面嗎？”

“……”

“一定要跟着弟子下來”

“……嗯。”

兩人順着枝幹一路向下，四周都是泥土和生長的植物的根莖。

“滴答”

越往下走，水滴落下的聲音就越來越明顯。

阮亦清不禁有些擔心，他們是不是到了一條河或者一個湖的下方。

若真是如此，輕舉妄動就可能會引起土地塌陷，結果他們被水淹沒的可能。

但同時，越向下走，靈氣就越是如同源源不斷的泉水一樣，将兩人包裹。

阮亦清側過頭，看查看紀如霜的情況。

按理說像紀如霜這樣神識受損的情況，泡在這樣的地方再好不過，而且按照這裏的靈氣濃郁的程度，紀如霜想必很快就能好。

此時的紀如霜正兩只手攥緊阮亦清的衣角，一步一步跟着他前進。

這麽覺得這樣的師尊粘人了一些呢？

又過了一小會兒，兩人才終于走到了地下。

地下的“地下”。

在踩上這片土地上時，阮亦清還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數條攀附在周圍泥土的“牆壁”的藤蔓不約而同的聚集在了這片土地上的最中間。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除卻中心那些藤蔓外，在沒有任何東西顯得空蕩無比。

阮亦清能感受到，在那些藤蔓包裹着的中心，裏面藏着的東西就是他正在尋找的。

而那東西就是整個秘境的中心，這些藤蔓不過是像一株植物的根莖一樣，将那東西當做養分，來維持整個秘境。

到底會是什麽樣的東西，有着這樣神奇的力量，能夠支撐這樣的一方天地，能夠讓這片天地中，都充斥着靈氣。

現在，這個東西就在眼前，近在咫尺。

阮亦清伸出一只手，想要觸碰。

但身後一股力量在拽自己的衣服。

不用想他也知道，是他師尊。

“師尊擔心弟子”

“……嗯。”

阮亦清面對這樣未知而又強大的東西時也不免有些膽怯。

但一想到，是娘親就在自己身體裏的血脈指引着自己來到這裏，找到這個東西，也便沒那麽害怕了。

阮亦清轉過身，将紀如霜的兩只手都握在自己手心。

“不用擔心，這是弟子的娘親帶着弟子來到這裏的，娘親不會害我的。”

紀如霜雖然雙眸一如既往沒有神采，但眉頭卻是輕輕皺起。

看上去阮亦清的話并沒有讓他放心。

阮亦清低聲笑笑。

湊近了紀如霜。

“弟子真希望師尊醒後，還能這樣。”

他眸中神色眷戀，眼睛在紀如霜的唇間停留片刻。

在掙紮片刻後還是選擇了放棄，俯下身子，只輕輕将一個吻落在了他的眼角。

“我希望師尊能記得它，我又希望師尊忘記它。”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方才自己嘴唇停留片刻的地方。

“無論怎樣也總歸都算弟子希望的事情成真了吧。”

他不舍地将手收回，退後一步。

轉過身子，将自己連同那個被藤蔓包裹的東西都用屏障遮擋住。

接着拔出問心，在自己的指尖割開一道口子。

他的下意識覺得，他就應該這樣做。

顯然，他的下意識是對的，那一道又一道的藤蔓在阮亦清的血滴下後，開始一根又一根抽離開來。

露出了裏面東西的真面目。

但阮亦清還沒來得及看，就失去了意識。

只聽到了一聲鈴铛的響聲。

“叮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