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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魔族,魔宮內。
司南辰站在殿中,身上散發着低氣壓。
一名魔族下屬跪在他腳邊,身子抖着,腦袋埋得很低,快要鑽到地下。
“你再一遍,發生什麽了?”
“是、是,阮钰所在的那間屋子裏,找、找不到人了......”
下一秒,司南辰一腳将那名下屬踹翻,下屬的脊背撞到了大殿一旁的柱子上,疼得他恍惚了一陣。
沒等他緩過神來,司南辰再次逼近。
一腳踩在那名下屬身上。
“去、給、我、找!”
随後又是一腳,将他生生踹到了大殿門口處。
下屬忙跪下身子又“砰砰”幾個響頭,然後站起身,忙不疊地逃離。
“傳我命令,封鎖消息。絕不能讓這件事傳出去一星半點!”
周圍的守衛齊刷刷下跪。
“是!”
而在妖族,妖王殿中......
青綠色的身影皺着眉頭,黃色的瞳孔注視着榻上始終昏迷着的女人。
“真的,沒有法子了嗎?”
坐在床榻邊緣的醫者嘆氣,搖了搖頭:“心衰力竭且長期不收日光所照外加長期營養不良,能撐到現在,這位姑娘已經算是命大了。她現在這個樣子,說是形同枯槁也不為過,已經不知還能活幾日了。”
巳面色疲憊,揉了揉眉心。
“還是勞煩您開幾副藥給她吧。”
“妖王大人言重了,我這就為這位姑娘開幾副養身療愈的方子,但只怕會是杯水車薪,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巳心道:恐怕要做好心理準備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啊。
他擡頭,看向門外天邊的那抹藍色,而後深深嘆了口氣。
“安排下去,派妖來來守着大殿,看好這個人,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出。”
阮亦清,你的記憶我該還給你了。
巳擡起手掌,一股力量從他的掌心飄出,飄向了大殿外,飄離了妖族,來到了人族的土地上。
在清晨的薄霧中穿梭,來到了一處不知名的密林中,飄到了一個靠在樹幹上休憩的人身上。
與它一同來到這人面前的,還有另一個的身影。
這股力量像一條小蛇一樣“嗖”一下鑽進了阮亦清的額頭中,讓原本還在熟睡中的阮亦清頓時睜開了雙眼。
“嘶,什麽東西?”他扶着頭站起,但下一秒就感覺到一陣眩暈,身子不由自主向一側倒去。
原本阮亦清準好了摔疼了的準備,但卻反而落入一個帶着股他再熟悉不過的寒氣的懷中。
等等,這股氣息,這不是......這不是他師尊嗎?!
但自己分明記得清楚,自己是昨晚将紀如霜安置好後就偷偷溜走了,接着匆匆趕路了一晚,在确保離紀如霜有了不小的距離後,他才敢小睡一會兒。難不成那都是自己做的夢而已嗎?
這當然并非是阮亦清做夢,他确确實實布置了屏障,留下了外衫,帶着氣郁鈴一路朝人魔兩族邊境趕了一晚的路。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知阮亦清者,紀如霜也。
早在昨晚,紀如霜就在阮亦清身上埋下了一種追蹤法術。
所以今早,紀如霜便再次出現在了阮亦清面前。
阮亦清雖然頭暈,但也不至于身體不能行動。
他剛想喚氣郁鈴,想再次溜走,但紀如霜不給他機會。
下一秒阮亦清就感覺四肢被束縛住了。
紀如霜将阮亦清再次按會樹幹邊,然後自己站起身,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額......師尊早啊......”
紀如霜偏過頭,不理他,而是伸出手對着飄動着的氣郁鈴招了招。
氣郁鈴全然不顧阮亦清着急的眼神,搖着歡快的鈴铛聲,就朝紀如霜飄了過去。
嘶腦袋好疼。阮亦清心道。
他感覺到一股什麽東西,在自己腦子裏橫沖直撞,像是在尋找着什麽。
“阮亦清,你為何要獨自離開?”
阮亦清張了張嘴,剛想回答,自己腦子裏原本還橫沖直撞的那東西卻突然安定下來,阮亦清的身子也一僵,雙眼瞪大,呆愣在原地。
紀如霜心中奇怪方才還苦哈哈對着自己笑的阮亦清怎麽突然不作聲了,轉過頭一看,卻發現兩行清淚從他的眼眶落下,滑到了他的下巴。
紀如霜當時就慌了,也不管什麽氣郁鈴了,忙一揮手将自己施加在阮亦清身上的法術解除。蹲下身與他平視,忙問他怎麽了。
“我......我的......”阮亦清嗚咽了半天卻沒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他的淚像小溪流水一樣啪嗒啪嗒往下掉着,但身子卻是一絲不動的僵在原處。
紀如霜一陣手足無措外加手忙腳亂,直接就是撕開了衣袍的一角,給阮亦清擦拭滿臉的淚水。
突然,阮亦清将紀如霜擦拭的那只手握住,擡起頭。
“師尊,我要去妖族找妖王。”
“唉......”
巳已經在努力忘記現在面前這兩人直接破開妖族大殿的大門,闖了進來的畫面了。
他分明吩咐過守衛,不得放任何人妖魔進來,但卻是這些妖族守衛加在一塊,也沒擋住阮亦清與紀如霜勢如破竹的步伐。
巳扶額,嘆了今天不知道第幾次氣:"将這些守衛擡出去,讓醫師來醫治。"
然後将目光移向趴在阮钰床榻邊的兩位。
他今早清晨才給阮亦清傳達去消息,怎麽現在才剛過午,兩人就到了。
接着又将目光移向阮亦清手上的儲物戒,與上次不同,那裏如今散發着他熟悉的氣息。
他還是拿到了那個東西。
“紀仙師。”
紀如霜轉過身,眼神中帶着詢問。
“我有事要與仙師細說,可否邀仙師出去聊聊?”
紀如霜撇了眼仍在床榻邊跪着的阮亦清,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後點頭答應巳。
兩人一走出大殿門,巳就朝後一揮手,“砰”的一聲大殿門就合上了。
“為家人感動溫馨的重逢留些時間,當然了,我也确實有話要跟仙師您說。”
“您知道了吧,那小子的身份?”
紀如霜驚訝地看着他,顯然是沒想到巳會知道這件事。
“您不必驚訝,我活了那麽久,總不能是白活的對吧。”
紀如霜深呼吸,然後回答:“是,我已經知道了。”
他說出這句話時,自己都有些感覺十分虛幻,但偏偏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過我猜,他肯定還有一些事情,是沒有告訴您的。”
紀如霜帶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當然,我與你的小弟子确實沒那麽相熟。只是碰巧,我有那麽幾位故人與這件事有關,也只是碰巧,這件事與我也有着脫不掉的聯系。”
紀如霜猶豫半晌,在思考要不要相信他。
“你......且先說來。”
巳笑了笑,開口道:“您也知道我活了數百年了,所以在很久之前,我遇上過你們人族的仙尊,水洛顏。”
“我與她應該算是......知己好友吧。”巳說這句話時,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我與她相識後相談甚歡,甚至曾與她說要她留在妖族,畢竟人族那時要更加的不太平。但她自然沒有同意,之後她所做的一系列事,想必你們人族的藏書上都有記載,我也不多說了。”
“我直接說重點吧,你的小徒弟姓阮,而數百年前,在修真之說剛出現在人族不還未過百年,也許也沒過五十年。有一造器世家也姓阮,且他們家與水洛顏有着聯系。”
紀如霜開口:“你是說,亦清是他們的後代?”
巳點頭。
“可我分明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造器世家,書上也未曾有過記載。”甚至他的徒弟阮亦清尋找的法器氣郁鈴他也從未聽說過。
巳笑了笑:“你當然不會知道,無論在那之後的誰原本都不應該知道的。可是眼下卻偏偏出了岔子。”
而此時的大殿內......
阮亦清跪坐在阮钰的床邊,雙手緊緊攥着阮钰垂下來的一只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胸口前。
“娘親,是我完成的太晚了,都怨我,都怨我......”
阮亦清眼眶通紅,心疼地看着阮钰瘦削的身形。
“他怎麽呢這樣做,他怎麽可以這樣......”
他不是想用娘親威脅自己嗎?他不應該好好保住娘親嗎?他不是要用娘親換自己手中的氣郁鈴嗎?
“清兒,清兒......”
阮钰虛弱地睜開雙眼。
阮亦清忙胡亂地在臉上擦了幾下,回答阮钰:"我在呢娘親,清兒在這呢。"
他将阮钰的一只手貼上自己的臉頰,手貼上臉頰的那一刻,阮亦清卻只能感受到那只手傳達過來的冰冷,沒有活人該有的溫熱。
“清兒,給娘親梳梳頭吧,把頭發梳順,娘親要走了,娘親不希望自己亂糟糟的,去見自己的爹爹和娘親。”
阮钰還記得,自己全家被殺時,她比起現在的阮亦清還要再小上一兩歲。
一開始她幾乎瀕臨崩潰,每天被魔君幽禁在昏暗的房間裏,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她的父母,她的兄長阿姐。
直到一天,魔君突然從她身上抽走了一部分血,再接着一個有着她與她仇恨者血脈的孩子誕生了。
那就是阮亦清。
阮钰起初并沒有想過要給這孩子起名字,她甚至不想去多看他一眼。
司南辰跟她的想法應該是一樣的,他也厭惡這個孩子,厭惡這孩子身上流着,他最鄙視的人族的血。
這孩子被司南辰丢再了她的房中,她并不清楚司南辰要做什麽,她也并不想去管他要做什麽。
但,阮钰在這個昏暗且寂靜的房中待太久了,久到她将自己不過短短十幾年的人生回憶全都回想過數遍,但一睜開眼,卻仍舊見不到盡頭。
魔君不讓她死,卻也不願費盡心思地對待一個人族。
所以她半死半活的熬着日子。
這樣的日子,太難熬了......
于是在某一次,這個孩子再次啼哭時,阮钰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呆愣着看着這個身上也流有自己血脈的孩子,他怎麽不算是自己的家人呢?
阮钰這樣欺騙着自己,她還是選擇抱起了這個孩子。
“你往後便跟着我姓阮,叫亦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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