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闼烏
距上一次地球遭遇空前大難起,已過去五百餘年。
五百年前,世界核戰剛落下帷幕,一場天災又席卷而來。
暴雨雷鳴接踵,無數火山相繼爆發,炙熱的岩漿從高處溢流而下,生靈塗炭。海嘯地震連綿不絕,大海被攪得天翻地覆,波濤滾滾。連地面也開始塌陷,高山冰原也開始崩塌。洪水淹沒了城鎮農田,漫上高坡,高山皆被吞沒的只剩一角。飛禽走獸皆惶恐竄逃,人們尖叫着四處奔逃。地球動蕩不安。
這種混沌的日子宛如夢魇,地球陷入一片黑暗的洶湧中。大浪傾翻了時間的沙漏,這漫無邊際的噩夢,直至三個月後才逐漸停歇。
再看時,地球已然面目全非。昔日燈火煌煌的城市,如今都被大水淹沒在海底。水漫上了陸地,整個世界唯有幾座高山極頂,幸免于難。水底殘留着無數屍骸,白骨林林。大海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魚群,皆是死屍,它們堆疊在一起,散發着腐爛的氣息。
此時的地球,俨然沒了生的氣息。
數月後,月亮爬了起來,光潔如初。漫漫黑夜中,一處高山頂上,冒出了一絲微光。那兒幸存了二十來個人,他們緊緊縮成一團,互相靠攏取暖。在他們中間,是一小火堆,火星在輕輕閃爍,散發淡淡溫熱。
“喏,這就是我們祖先。”阿姐指着紙上畫着的人兒,對我說道。
我擡頭往那圖紙上一瞧,卻只見上邊畫着二十來人,用筆粗粗勾勒出了個人形,根本無法辨別出真實模樣,瞬間便沒了興趣。
“後來,祖先們在這山頂上定居下來,把這塊地方取名叫‘闼烏’。漫長歲月裏,闼烏人數由幾十擴張到了幾千。原本寂靜無聲的地球,忽然間有些熱鬧了。雖然人類得以薪火相續,發展進程卻倒退到了不止數百年。由于資源的匮乏,闼烏嚴格控制着人口增長,盡力維持生态平衡,因此一直在原始社會的模型裏。三百年前,闼烏人感染了一場怪病。許多人在這場怪病中死去,最後活下來的只剩下一百餘人。再之後,這些人發生了變異,肩上慢慢長出一對翅膀,而且全身開始長起了鱗片。起初那些人很是慌張,後來漸漸發現,變異之後的他們,竟能夠在水下游泳自如,能夠在天上自由飛翔,這反而是件好事。這便是個轉折點。後來,闼烏人進化得愈發完美,那些鱗片逐漸和膚色一致,甚至變得透明,翅膀也逐漸成了雪白的顏色。于是,便有了我們現在的模樣。”
阿姐還在不停地跟我講闼烏的歷史,她雙眼炯炯,講得很投入。然而我卻早已厭倦,甚至有些反感了,便打了個哈欠。
阿姐見我神情恹恹,眼神飄忽,便只好收了書,嘆道:“算了,你出去玩吧。”
聽了這句話,我頓時松了口氣,這一天的折磨總算結束了。歡呼着朝阿姐道了聲別,便出了門去。
我聞得身後傳來一聲輕嘆,道:“唉,這孩子……”語氣是不盡的惆悵。
我知阿姐在哀嘆什麽。
自出生以來,我便與這兒的人不同。闼烏人都有雙翅膀,身上長着薄薄的透明鱗片,能上天能下水。而我,全身光溜溜的,連汗毛都不明顯,也沒有翅膀。他們都說我是進化失敗的例子,和遠古時期的人類一模一樣,怕是活不長久。剛出生便讓我父母趁早掐死,免了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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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們說的也沒錯。我自小便身體孱弱,走一會兒路便覺得喘不過氣來。不能幹重活,也不能搬重物,活生生一個玻璃瓶,養着也是白養。與廢人沒什麽區別。況且依我現在的基因,若是生了兒女,日後也怕是同樣的下場。與其遺留後患,倒不如現在便斬草除根。
只是,我的父母于心不忍,于是我才活到了現在。逢人見我,皆是一副憐憫又可惜的模樣。我很讨厭這樣的目光。
後來,父母因意外去世,我被寄養在奶奶家。阿姐也和我一同搬了過來。她與我有極其相似的容顏。只不過,阿姐是個正常的闼烏人。她有闼烏人該有的一切特征,一樣膚色,甚至一樣的口音。她可以正大光明出去見人,而我,每逢家裏有外人來做客,我只能躲在櫃子裏不被人發現。爺爺奶奶以我為恥,羞于見人。畢竟在他們眼裏,阿姐才是正常人,我是那個不正常的孩子。不讨喜。
阿姐也知道這些,她時常寬慰我。不過,即便阿姐和我關系再好,我知道我們之間依然有隔閡。她好似一輪月亮,明淨漂亮,惹人喜歡。而我只能是月亮在水中的倒映,雖然模樣一樣,卻是假的。
于是,在她嫁人之後,我終于得以喘氣,從夾縫中緩了緩。她還有個小孩需要撫養,沒時間理會我的瑣事。我自由了,也意味着我的存在更加不重要了。
有時候我也會羨慕別人。羨慕那些可以無拘無束在天空翺翔的闼烏人,可以在水中嬉戲玩耍,如此快活。但我也知羨慕無用,即使想再多,我還是我,也不能變出一雙翅膀來。
于是,每當有人從我家屋頂飛過,嬉笑着朝我喊道:“阿羌,來啊,一起去片孤山玩啊!”我都只是微微笑一笑,不予理會。他們想借此刺激我,然而我哪是那般在乎這些的人?不與他們一般見識。
話雖如此,但每日,我從院門口眺望九州時,心頭都會湧上一股難以抑制的渴望。
我想去片孤山看看。
片孤山離這兒很遠,遠到只能眺望到一個角。但聽說那兒水草豐美,長着許多花。那兒的樹也很蔥郁,還有一些夜晚會開出金色的花朵,十分燦爛。是個極其美麗的地方。
我從未見過花。闼烏山一年四季都飄着雪,針型的葉子,連樹都是白的。據說一百年前,這裏本來是有雪蓮花的,後來被人們挖了個幹淨,絕種了,現在已經看不見了。所以想想,比之于此地,片孤山有綠盈盈的草地,缤紛絢麗的花朵,該是多麽美好。
聽說不久後,片孤山就要被封起來了。因為研究所要搬過去那裏,所以一旦研究所建成,任何人也不得踏入片孤山半步了。這是個非常令人沮喪的消息,不由得令我有些焦急起來。
我一日一日盼着,盼了足足五年了。漸漸的,片孤山在我心中,成了一個不可觸碰的名詞。每每聽見“片孤山”這三字,我的心便隐隐作痛,為我那極度渴求卻無力的身子哀嚎。
阿姐見我整日悒悒,以為我無人作伴,感到孤單,于是偶爾會放下手中的活兒來給我念書聽。我知她好意,卻對那些闼烏的歷史并不感興趣。她一念書,我反而愈發沉悶了。
不過,阿姐并未察覺。她只當我聽累了,便讓我休息。殊不知,我只想離她遠遠的,越遠越好。我不想成為她的影子。我是我,她是她,無可取代。我一直這麽堅定的認為。
奶奶人老了,整日忙着逗她的孫子玩耍。阿姐也嫁人了,忙着料理家務。我一日得空,整天便到處閑逛。無事去闼烏山盡頭的斷崖處吹風,直到西方的落日藏進雲裏了,才慢悠悠踱步回家。
沿途皆是些忙碌的人。他們有的從海中網回些海鮮,有的從別的山上摘回野果,也有摘草藥的。還有一批人入海中搜尋古人類的遺物,後山的研究所便堆積了無數破舊機器。一日中,屬黃昏最為熱鬧,小小的集市裏也擠滿了人。我仿佛像個透明人,穿梭其間,沒人多瞧我一眼。
我想,這一輩子,大概就這麽緩緩過去吧。每日只要考慮衣食住行,便沒了念想。
然而有一天,我忽然看見有人從闼烏山往片孤山搬木頭。那一刻,我瞪大了眼,看着看着,腦海中冒出個大膽的想法。它在我腦海中迅速發芽,開始竄上天了,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了。我的心撲通撲通跳着,聲聲震顫到深處。有地震在心底爆發,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身子在瘋狂吶喊。
我捂着胸口,大口喘氣,一股難以抑制的歡喜湧上心頭。
我知,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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