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懷疑
因事發突然,我尚沉浸在朦胧的睡意中,忽聞一道慘痛的吶喊聲,震耳欲聾。
一瞬間,我猛地從餘慵中驚醒,睜大眼睛環顧四周,卻不見有任何人的影子。剛剛那一聲慘叫,倒像是憑空冒出來似的。然而我卻不敢有絲毫放松,心撲通撲通跳着,因為那聲音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待我再擡頭朝天上看時,卻見遠處飛着幾個身影。那是研究員們,他們用繩子捆着一人,一群人提着繩子的另一端,直直朝闼烏的方向飛去。那吊着的人全身鮮血,昏迷不醒。我仔細一看,卻是丘焉。
我大驚,連忙爬到山坡上,想看得更仔細些。然而那群人卻越飛越遠,漸漸看不清身影了。在他們被雲彩擋住後,徹底消失的剎那,我頹然癱倒在地。睜着的眼只剩一片惶然,心咚咚捶個不停。
此刻,整個片孤山只剩下我一人。我在這片寧靜中,坐在高坡上,雙眼直愣愣的望着他們消失的方向。東邊的日頭從那山升起,再懸到頭頂,最後又墜入山那畔。月亮爬了上來,我渾然不覺。直至深夜,丘焉依然沒有回來。天上的星子亮了,又熄滅了。晚風拂過,我只呆呆望着遠方,一動不動。
我心中有一片大海,它本波濤洶湧,不知為何平靜了下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有一朵燭火在黑暗中冒了出來,散發着熠熠光輝。它在緩緩向我靠近,跳躍的火花好似有溫度般,滾燙發熱。忽地,一陣狂風刮過過,那火苗剎那間消失不見了。四周又陷入一片陰冷晦暗,大霧彌漫開來,再看已沒了動靜。這是死一般的寧寂。
等我猛然回神時,才發現已是黎明了。微明的天空泛着青靛色,那鐮刀似的月亮失了色,徒然挂在天邊,垂垂有些落寞。此時的片孤山,靜得可怕。
空氣停滞了般,時鐘戛然而止,我倒了下去。我在一片渾渾噩噩中失去了意識。
待我醒來,卻發現眼前的場景已然變了番模樣。我不在片孤山,而是回到了闼烏山。我站在闼烏山那吊橋上,旁邊坐着一人,卻是丘焉。此時的他卻沒有一絲害怕的模樣,一臉平靜地坐在橋面木板上,如此淡然。我顯然吃驚不小,明明記得之前的他,看着這吊橋便臉色煞白,緊張得不得了。而此刻倒是如佛像般,穩重如履平地。
正當我想問這是怎麽回事的時候,他用那雙沉靜的眸子望着我,出聲問道:“若是一個人盲然闖入了蠻夷人的地盤,你覺得會有什麽下場?”
我一臉疑惑,不懂他這話什麽意思。不過我還是回答說:“大概……會被捉起來。”
我記得有書說古人類即使在科技發達的時代,依然存在一些原始部落。他們穿着樹葉做成的衣服,吃着生肉,聚居在森林深處。我當時還覺得,這些人和闼烏人不是很相似麽?只不過我們比他們發達多了,豐衣足食,也不吃生肉。
他點了點頭,又問道:“被捉起來,然後呢?”
我懵懂答道:“也許,會被吃掉。”
他聽了,忽然一笑,我能看見他的雙眼如此澄澈,血一般的紅。他緩緩搖頭道:“不,他不但不會被吃掉,反而還會吃掉他們。”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卻見他忽然間笑得十分燦爛,那燦爛中帶着一絲殘忍。他忘我地笑着,聲音極大。
忽地,他站起了身,那吊橋在他起身的剎那,開始變得搖搖欲墜起來。我擡頭一看時,卻發現兩邊的山都在搖晃,顫顫颠颠,冰塊一片片從懸崖邊墜落下去。那吊橋的鐵索也開始斷裂,連木板也變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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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了,欲抓住他的身子。但他好似一點也不害怕,依然桀桀笑着。在這山崩塌的轟鳴聲中,他和吊橋一起墜入了海中。我亦跌落下去,一陣疾速墜落。我驚恐萬分,雙手亂揮,卻抓住了根繩子。定睛一瞧,卻是那串手鏈,紅繩上系着顆瓷珠。
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乍然睜眼,卻發現頭頂一片明晃晃的太陽。我依然躺在在片孤山的山坡上,四周有許多草地許多樹,還有水窪。
原來是個夢罷了。
驚魂未定,剛從噩夢中回神,陡然發現已是午後時分了。然而丘焉還沒回來。我摸了摸腳上的那串繩鏈,心慢慢平靜了下來。不管怎樣,現在唯有靜靜等待了。
後來,又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啃着野果充饑的時候,研究員點着燈回來了。此時天色已經沉下來了,他們卻沒有顧及時間,見到我後便二話不說綁了起來。我掙紮着問這是幹什麽,他們卻都沒有理會我,眼神冰冷,好似我犯下了什麽滔天罪行似的。
他們将我捆了起來,如同帶走丘焉一般,将我也用根繩子吊着,提着我往闼烏飛去。我內心惶然,根本不敢往下瞧一眼。生死懸殊間,我忽然有些明白丘焉為何恐高了。
到了闼烏,才發現有一群人聚在一起。他們都點着火把,神情淡漠,眼神狠毒。他們中圍着一個人,那個人滿頭長發淩亂散在肩頭,臉上有傷痕。全身被繩子捆着,雙手反綁在身後,跪在地上。鮮血從他身上留下來,在地上形成一個小血泊。那慘狀,竟無人同情。周圍舉着火把的人,皆是冷眼旁觀,好似在看戲。
“人帶來了。”有人說了這句話,頓時那群人都朝我看來。他們轉頭瞬間,我竟微微一愣。他們中有東邊住的,也有西邊住的,有些還是我熟悉的面孔。而且,其中有阿姐和姐夫。姐夫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觀,臉上表情很別扭。阿姐卻是側着身子沒看我,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研究員将我推搡過去,壓着我身子,強迫我跪下。我十分不情願,但拗不過他們大力,被硬生生按着跪了下去。有盆水澆了過來,卻不是澆在我身上的,而是澆在了我身旁那人身上。
那人被冷水一潑,凍得瑟瑟發抖。濕淋淋的水從他身上流下來,将地上的血沖開,很刺眼。他依然是那副淡漠傲然的模樣,冷冷觑着衆人,紋絲不動。我張了張口,竟未能喊出“丘焉”二字。我的喉嚨仿佛堵住了般,發不出聲來。
就在此時,忽然一條鞭子甩在了我臉上。霎時,火辣辣的疼蔓延開來。我驚訝擡頭,卻發現那手執鞭子的人,竟是姐夫。掌事人站在一旁,在他耳邊說什麽,好似下了命令。姐夫手上鞭子一狠,又直直朝我身上甩來。“啪”的一聲,鞭子在我背上刮出一條痕。
我萬分震驚,不明白是為何,只突突瞪着眼看他,身上的疼痛都不在乎了。姐夫卻好似有難言之隐,一臉不忍,但卻又無可奈何。他下手的時候微微偏過了頭去,不敢看我。阿姐在一旁始終默然,她知道我在挨打,但是她一句話也沒說。她依然微微背着身子,側過臉去不敢看這邊,好似石化了般。
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夜晚的山風凜冽刮過耳畔,我耳裏盈滿了鞭子聲。一旁的丘焉許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始終垂着頭不吭聲,于是他們沒再下手。而我,卻在挨了鞭子後,又被潑了盆滾燙的熱水。那熱水燒着被鞭打過的皮膚,灼烈的疼。嘴角被燙起了個泡,我沒發出一聲慘叫,只是悶聲承受了所有的疼痛。
丘焉與我一齊跪在雪地中,一冷一熱,周圍聚滿了人。他們非但沒想夜深散了回去,反而還陸續有人前來看熱鬧。
“阿羌,你老實說,你們到底幹了什麽?”掌事人從姐夫手中奪過鞭子,邁步走到我面前,擡起一只腳,用腳尖勾起我的下巴。我憎惡地甩開了頭,呸的一聲,朝他腳上吐了口唾沫。他登時大怒,扯過姐夫手上的鞭子,朝我狠狠甩了過來。我好似聽見皮肉乍開的聲響。
我自然什麽話也沒說。因為我不知他意指何方,更不知我究竟做錯了什麽。我只知我去了一趟片孤山,待了不過半月,忽然間又被帶回來這裏,然後就成了這副樣子。而且,剛剛還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一頓,身上的疼痛無一不在叫嚣着這是現實。
這時,旁邊有人竊竊私語。我聽見了,他們在談論闼烏山的火災一事。說闼烏這麽多年來,從來沒遇見過這麽大的火災。而且闼烏山冰雪盈然,火也不是那麽容易生起的。說是意外,多多少少難以令人信服,所以斷定是有人故意為之。那麽,縱火犯是誰?這便是他們想知道的。
後來聽研究員說是丘焉搞的鬼,因為從片孤山的錄音中發現,他承認了縱火的事。雖然有人質疑結論是否下得太早,沒有證據怎麽就斷定了縱火犯是誰。況且這麽遠的地方,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縱火的?這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然而研究員可不管,證據不足,嚴刑逼供就是了。哪知這丘焉性子倔得很,就是撬開他的嘴,也不肯吐一個字。于是他們把丘焉的“同夥”,我,帶來了。
掌事人見我悶聲不語,便氣急敗壞道:“呵,你還真和那異種串通起來了!都不肯說是吧?”那一句,顯然帶着威脅了。緊接着,他便吩咐士兵将什麽人帶了上來。
我定睛一看,正是爺爺奶奶。他們雙手被綁着,嘴裏塞着布團,被人推搡到了中央。旁邊有人抽去了他們口中的布團,頓時他們便破口大罵起來:“你個賤種,早些死了該多好,哎喲喂,現在又來連累我們!你那短命的娘真是活該,我那不長眼的兒子怎麽會娶那種女人喲,真是白瞎了一雙眼……”
說這話的正是奶奶,她一臉狠辣,對着我咆哮着。滿口惡毒的話,好似怎麽也說不完。她喋喋不休說了足足有十來分鐘,直到掌事人也聽得不耐煩了,才罷休。她看我的眼神完全陌生而憎惡,臉上布滿怒氣。爺爺也用極其厭惡的眼光掃了我一眼,随即不屑再看我。
掌事人指着爺爺奶奶,對我道:“阿羌,你想清楚了。只要你說出事實,我便放你爺爺奶奶回去。”說着,兩旁的士兵便把匕首架在了他們脖子上。
爺爺一見匕首,剛剛的冷靜也不複存在了,他身體開始顫抖,兩眼直盯着那刀刃,喉嚨在不斷吞咽着口水。奶奶更是慌了,兩眼亂轉,手足無措。那匕首離她脖頸僅拇指寬,她被吓得不輕,随即朝我看來。此時她的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露出了苦苦哀求的可憐模樣。她滿眼驚恐,顫聲道:“阿羌,你看我們養育你多年,是你最親的親人了。你還是老實交待事實吧,讓他們放了我們。你爺爺奶奶一把老骨頭了,經不住這亂七八糟的折騰。”真情切意,連眼淚也沒忘掉幾顆。
然而我看着這一幕,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那笑輕輕的,沒有溫度。我道:“這招對我不管用。你們要殺就殺了吧,反正他們活了這麽長時間,也該入土歸安了。”
聽了此話,他們勃然大怒。剛剛的惶恐也消失不見了,只一個勁地罵我,連一向文雅的爺爺也開始說些惡毒的話,比如“不孝”“狼心狗肺的東西”。人群中也有人滿臉震驚,說着“這小丫頭片子竟然這麽無情”之類的話,對我的行為十分不解。我只當沒聽見,微笑着靜靜看他們。
掌事人似乎沒料到我會如此淡定,連親情戲都不着道,于是皺起了眉頭,鎖成川字。旁邊的研究員在他耳邊說了什麽,這才稍稍舒展開眉頭來些,。我知,現在的情況讓他十分難辦。
“阿羌,你快招了吧。”就在四周一片寂靜之時,一道聲音冒了出來。那聲音有些怯弱,不是很響,但卻足夠讓人聽清。我擡頭一看,果真見阿姐用憤怒的眼神望了我一眼。
她眼中含着淚水,好看的睫毛沾了淚珠,站在姐夫旁有些不知所措。說出這話後,她又不敢看我了,背過身子去,哽咽着緩聲道:“爺爺奶奶這麽大年紀,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會遭雷劈的!”顯然是對我失望至極。姐夫攬着她的肩,只是垂頭嘆氣。
我依然默默。掌事人見狀,對旁人使了個眼色,頓時有人上去,把阿姐和姐夫也一起綁了。姐夫顯然沒料到會綁自己,他慌忙朝着掌事人大聲喊道:“尤大人,不是說好只演戲嗎,怎麽還動真格了呢?”顯然有些憤怒。阿姐也有些意外,但她滿臉哀戚的樣子,看上去柔弱無力。她沒反抗,只不斷嘆氣,兩眼看着爺爺奶奶,露出擔憂的神色。
掌事人卻沒理會他的話,只是吩咐人将他們四個背靠背綁在一團。姐夫還在掙紮,爺爺奶奶卻認命了,奶奶流着淚,口中勸道:“哎,阿武啊,別掙紮了。我們都被那死丫頭害的,長得這麽奇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種……”
他們周圍架起了火堆,有人從遠處搬了木柴來,點了火,頓時火焰飄了起來。那些火星噼裏啪啦蹦了出來,熊熊烈火将這四周照得通明。在火光下,他們的神情是如此猙獰,好似從地獄爬出來的魔鬼。
掌事人的臉出現在我面前,他盯着我看,皮笑肉不笑,道:“現在,由你選擇。說出實情,我便放了他們。否則……”他斜眼掃了一下那火堆,咧嘴笑了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我依然神情淡漠,沒有理會他的話。他見我半天不作聲,又朝旁人使了個眼色。頓時,那火堆上又添了幾把火。火燒得更大了,火舌在風中狂恣搖擺着,吞噬着那些火柴。火柴在被風一吹之後,更是毫無顧忌,朝着其中的四人撲去。火焰已經燒着他們衣角了,周圍一片唏噓。然而,此時依然有人在給他們添柴火,生怕火不夠大似的。
有人開始惶恐,人群中有對着我破口大罵的,我絲毫不為所動。我微微擡頭,看了他們一眼。阿姐臉色慘白,眼中露出一絲哀求。姐夫依然在不停地掙紮,有些焦急。而爺爺奶奶卻是滿臉憎恨,那模樣比鬼剎還可怕。四人的模樣清晰映入眼簾。
我看着阿姐的眼,良久良久,終究是失望了。那雙眼除了恐慌與哀求,再無其它。
我聽見身旁一人淡淡道:“放了他們吧,我說。”
我扭頭望去,卻見丘焉不知什麽時候擡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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