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聞影最後是以“晏關山是直男”把兩個人打發走的,晏關山還在衛生間收拾,聽見關門聲走出來,莫名被扔了一臉毛巾。

聞影語氣很不好地催他:“擦幹頭發快點滾,不管是高利貸還是別的事,一個字不準多說。”

晏關山只好閉嘴,他該說的已經說了,不管是解決問題還是修補關系,都得聞影态度緩和才行,不急這一時,晏關山心平氣和地道別走了。

被三個人這麽一鬧,聞影連續兩天做什麽都心不在焉,夜裏也睡不好覺。

自己的床被晏關山睡過,這床就有了罪!以至于總夢到晏關山那張欠揍的臉。

不管是和他猛打一架還是單方面輸出垃圾話,夢的結尾總會急轉直下,以晏關山的“我管你”收尾。

簡直是他媽的噩夢。

手機一震收到微信,聞影窩在沙發裏背書,已經發呆了半個小時,他拿出手機來看。

[Y]:[圖片]

夾雜在一堆“請你吃早飯”“一起吃個午飯吧”和“晚上有沒有空”的信息中,這張沒頭沒尾的圖片很突兀。

晏關山之前發的信息聞影一條都沒回,見對方終于沒有孜孜不倦地約人而是甩圖,他慢條斯理地點開來看。

是張銀行卡餘額的截圖,餘額七位數,是個讓聞影吃驚的數字。

[景三]:?

[Y]:。

[景三]:[豎中指]

[Y]:[可憐]

聞影:“……”

[景三]:卡裏那麽多錢,你之前跟我這兒裝什麽窮啊?

[Y]:找不到別的借口跟你說話,就裝窮了,對不起。

[景三]:道歉上瘾?

[Y]:我騙你,是我的問題,但我沒有惡意,該道歉的。

聞影突然心虛。

這貨不是在陰陽我吧?

[Y]:夠還嗎?

[景三]:錢多燒得慌?你不怕我是黃賭毒欠下的債,這窟窿你填得起?

“對方正在輸入”持續了挺久,聞影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下文,以為他被吓退了。

聞影自嘲一笑,跟以前一樣,晏關山讨厭那個正事不幹當小混混的景三。

聞影以前總是打架打得頭破血流,睡在晏關山的租屋裏等着他給自己包紮,抽煙喝酒什麽都會,罵罵咧咧一張嘴從來不吃虧,和街頭混混沒區別,晏關山第一次給聞影臉色看,就是因為聞影身上出現了刀傷。

盡管聞影心中“兩種人”不是因為這個,但他不在乎晏關山懂不懂,拿這個人設吓唬他,只要晏關山別來自找沒趣惹上麻煩,聞影無所謂對方誤會自己。

聞影摁滅屏幕,手機又震。

[Y]:你不會。

你哪來的自信噢。

聞影噼裏啪啦打字。

[景三]:我還真會。

[Y]:那我也認了。

[景三]:???

[Y]:可以一起吃個飯嗎?[微笑]

[景三]:滾。

……

元旦假期最後一天,畫展開幕,聞影得去一趟。策展人是老教授的學生,幾家知名畫廊和系學生會合辦,既能為畫廊挑選合适的畫師,又能給沒畢業的學生刷履歷,打開知名度。

老教授發了話,聞影是抹不開面子,才答應參展的。

畫展辦在一個文化藝術園區,展廳是一棟工業風格的獨立loft,上下兩層,逼格拉滿。

門口只有一個低調的海報,人倒是不少,聞影到的時候下午三點多,畫展早上九點就開始了。

[你彥哥]:@景三你到哪了?我和邊媽幹站着等了快一個小時了。

[邊邊小叮當]:我舉報,在你沒來的時候費費吃了兩碗馄炖一籠包子一籠燒麥,還擱小吃店搭讪了你院美女。

[你彥哥]:[拳頭]

[你彥哥]:你也沒少看帥哥好嗎,我和聞影不夠你看的?那些歪瓜裂棗還沒你彥哥腳趾頭好看。

[邊邊小叮當]:你那腳……[嘔吐]

[邊邊小叮當]:最近對你倆是真的審美疲勞,晏哥好看,本人實名愛看,他來嗎?@景三

[你彥哥]:叫他來,我請他吃飯,謝謝他在我缺席的時候照顧兄弟。@景三

聞影心說,倆傻子,面對面還要發微信交流。他無視手機一直震動,站到他倆身後偷聽他們大聲八卦……聞影跟邊屹說過的那個掐頭去尾的故事。

“閑出屁啦?”聞影聽不下去懶懶道。

邊屹吓得一抖,指着費彥說:“他可關心你終身大事了,我只好說了。”

費彥在旁邊呵呵笑:“我尋思那陣咱倆形影不離,我怎麽沒發現你在追人啊?”

“你神經粗嗓門大,他能告訴你?”邊屹吐槽道。

“主要我還是不太相信。”費彥說,“不見着你三哥真帶回來一男的,我都不能信他是gay。”

聞影:“……愛信不信。”

邊屹問:“那你怎麽就信我是呢?”

“你gay得這麽明顯。”費彥說,“邊媽,你确實是我認識的男的裏最香的。”

“……”邊屹白他一眼,揪着費彥胳膊上一小坨肉扭住說,“變态。”

聞影扛不住這倆活寶鬧騰:“進去了。”

聞影跟工作人員簡單說了幾聲,帶着人大搖大擺地進了展廳。

展廳裏雖說算不上人山人海,但去過 n 次各種展覽的聞影都覺得,這次畫展來的人也太多了。

知名畫廊本就有固定客源送票,加上節假日自然流入的觀衆和美院學生邀約來的親朋好友,展廳裏居然有些嘈雜。

費彥東張西望:“我沒有藝術細胞,大畫家能給科普一下嗎,從哪裏看起才顯得我不是個小白?”

聞影随手一指:“你不是來看人的嗎?那兒,我們系花,去吧。”

費彥說了句“兄弟夠意思”就跑了,找了一圈沒看到美女,又罵罵咧咧回來:“哪個是系花啊?”

聞影下巴勾了勾其中一幅畫:“系花畫的。”

費彥看着那副被線條切割成無數色塊的,破碎的臉,臉色僵了僵。

好美麗的精神狀态。

費彥擺擺手:“得,我自己逛。”

聞影回頭問邊屹:“我得跟文老打聲招呼,你是和費費去還是自己逛?”

文老就是很照顧聞影的老教授,在美院德高望重,邊屹想了想道:“我不打擾費費看美女了,一個人逛又逛不明白,我想跟着你。”

聞影無奈地看了一眼這小跟班,帶着他去了咖啡館。

咖啡館在展廳中庭,面積不大,給觀衆和參展人休息談事用的,今天來的人多,咖啡館早已坐滿,聞影一眼就看見被人群圍着的文老,旁邊許多學生和畫廊的負責人,不知道在聊什麽,一堆人聽得興致勃勃。

聞影不是太想這個時候過去。

那要是站着一堆磕牙打屁的混混,他倒是敢大搖大擺過去,但換成長輩師長和不太熟悉的同學,聞影內心就很拒絕這類社交場合,尤其有長輩在,他不知道該怎麽和長輩打交道。

邊屹懂他,安安靜靜站了一會兒,提議:“要不我倆等人少了再來呗,文老忙着呢。”

“嗯,去別地兒看看。”聞影轉身要走。

邊屹笑眯眯說:“帶我看看你的畫,挂哪兒了?”

“二樓吧。”聞影掃了一圈,“我也不知道。”

“快快,找找去。”邊屹拉着他胳膊,擡腳就走。

“聞影!這兒!”有人一嗓子喊起來。

人群立刻将視線投到這邊,聞影皺了皺眉,僵硬地扯嘴角轉身打招呼:“不好意思,來晚了。”

叫他的人是蘇淳,一見到聞影,蘇淳喜笑顏開,很快過來迎他:“文老早上就在問你什麽時候來,等你半天了,很多人想認識你呢。”

蘇淳溫和地沖邊屹一笑:“好久不見,小邊。”

邊屹也笑:“蘇哥好。”

“來來,過來坐着玩兒。”蘇淳說。

蘇淳伸手想攬聞影的胳膊,聞影加速往前走了幾步輕巧讓開,反手薅着小跟班的衣服,在文老旁邊找到兩個座位坐下。

蘇淳撐在椅背後面問:“喝點什麽?”

邊屹剛說了個“拿”字,聽見聞影硬邦邦地道:“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啊。”蘇淳依舊笑着。

邊屹察言觀色地說:“我倆才喝過呢,不渴,蘇哥甭管我倆。”

還好文老接過話茬,介紹了聞影的人和畫之後,進入到無聊的社交環節,聞影硬着頭皮和幾個畫廊負責人交換了微信,默默靠回椅背戳手機。

邊屹偏過身小聲問:“我好久沒見到蘇哥了,你倆怎麽回事?吵架了嗎?”

聞影低着頭:“沒有。”

邊屹偏了下眼神:“從你坐下他就一直盯着你。”

聞影:“……你不盯他怎麽知道他盯着我?”

邊屹:“視線太明顯了嘛。”

“聞影,我想起一事兒。”文老突然叫了聞影一聲。

聞影立刻坐直身子,禮貌道:“教授您說。”

邊屹忍着笑看他裝乖巧。

文老道:“你的畫今早有人訂下了,買家很欣賞你的作品。”

蘇淳:“恭喜呀,今天賣出去的第一幅作品就是你的。”

旁邊人不住地“哇”和“恭喜”,聞影笑了下問:“哪一幅?”

文老道:“哪一幅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出的價錢不低,後續還要贊助咱們系的展覽。搞藝術窮三代,現代社會,能做到兼顧藝術和商業,才能讓這個行業長久。”

聞影沒吭聲,文老拍拍他的肩膀:“當然也沒你想的那麽庸俗,買家是做公益基金的,你的畫作主題正好符合他們的慈善項目,聞影,我覺得你應該去認識一下買家。”

聞影理解文老用意,不過也是操心這些搞藝術的學生畢業以後吃不上飯,但放在以前,聞影就算明白也不放心上,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那張銀行卡餘額刺激了他的神經。

錢确實能解決不少問題,比起拳頭,錢能把傷害減到最少。

聞影答應着:“應該的。”

邊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文老欣慰道:“那好,買家還在二樓展廳吧?讓工作人員帶你上去一趟。”

……

畫展展覽會有部分畫家自我推介環節,二樓演播廳是開放式的,拉着投影,策展人在臺上輪流介紹畫師和畫作,晏關山找了個比較偏的位置,和許寰坐下。

許寰剛來沒一會兒,跟同事打完招呼才在二樓找到晏關山:“來多久了?”

晏關山:“一早就來了,沒參加過,新鮮。”

“你們工科男看這些是新鮮。”許寰說,“覺得有意思以後可以常來,美院這類展覽挺多的,各系有各系的看頭,我們搞學生工作,回回都有票。”

晏關山誠實道:“大部分看不明白,沒那藝術細胞。”

“那你還買畫?”許寰揶揄,“看明白了麽就買。”

晏關山瞥他一眼:“消息怪靈通的。”

許寰失笑:“聽說你還答應了美院的老師,以後策展遇到合适的主題,會以基金會的名義贊助。夠下血本的啊老晏。”

晏關山沒否認,淡淡說:“那能怎麽辦呢。”

許寰問:“買了聞影的畫?”

“嗯,那副畫我喜歡。”晏關山真心道。

許寰說:“正好說到他,我這邊也打聽到一些情況,接着上回的說吧,他曠課嚴重到影響畢業,系主任惜才,找聞影不好使就想着去找家長聊一下,結果沒找到。”

晏關山:“沒找到什麽意思?不在國內?”

“沒這麽簡單。”許寰輕輕嘆了口氣,“當時系主任沒找到家長,就找他高中老師包括藝術培訓學校的老師了解情況,才知道聞影沒什麽親人。”

晏關山一愣。

許寰:“系主任說他無父無母,生活讀書的錢從哪兒來的也不清楚,他從小就一直這樣沒人照顧,怪可憐的。”

晏關山聽得喉頭發緊,以前就覺得景三身上那些奇怪之處如今就說得通了,晏關山說:“這些情況确切嗎?”

“八九不離十吧。”許寰道,“美院對好苗子都挺上心的,那不也是怕聞影自個兒耽誤自個兒,所以對他家庭情況做過深入了解,不過真實情況,恐怕還得問聞影才知道。”

許寰話音剛落,晏關山的肩膀被工作人員輕輕拍了一下。

“晏先生您好,您買下的那副畫,畫師本人已經來了,正想跟您見一面,謝謝您的賞識。”

晏關山聞聲回過頭,正正對上聞影吃驚又尴尬的眼神。

對方想當場摳個地縫鑽進去。

而晏關山,只顧得上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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