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第 18 章
聞影把晏關山塞進後座,跟師傅說了地址,便一路沉默。
晏關山又趴在他腿上睡着了,聞影吸取教訓沒再把人弄醒,不然叽裏咕嚕說一堆怪話,他沒耐心應付。
出租車開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才到地方,這片是富人區,小區不讓出租車進,聞影只好把人弄醒扶進去。
小區裏很安靜,兩旁都是修整精致的植物,每一棟別墅都有一個很大的院子,聞影不禁好奇,當年那個窮困潦倒到需要他接濟的小獸醫,這六年到底得多拼,才能過上這樣的生活。
他吃了很多苦嗎?
不過這關老子屁事!
“我家在 B 區 12 棟。”走着走着晏關山突然出聲。
聞影看了眼旁邊的門牌號:“我知道,馬上到了。”
“你怎麽會知道?”晏關山轉過臉靠近他,“也打聽過我?”
聞影翻了個白眼:“老子沒那興趣!等會兒,什麽叫也?”
晏關山失落地扭過頭:“沒什麽,只有我是變态。”
神經。
聞影站定:“到了,開門。”
晏關山在鐵門旁輸入密碼開鎖,聞影跟着他進去,想等他進屋開了燈就走,結果屋門剛開,聞影褲腿被什麽東西蹭了一下,旋即他聽見一聲低吼,聲音不大但是駭人,是發自野獸喉嚨那種恫吓敵人的嗓音。
聞影喊了聲“卧槽”跳着往一旁躲開。
晏關山把廊下的燈打開,聞影驚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的龐然大物。
長嘴尖耳,一身銀灰色的厚毛,四條長腿稍稍往下壓着都越過大腿一半,深褐瞳孔死死瞪過來,喉嚨還在發出那種聲音。
聞影吓一跳:“……你養狼?!”
晏關山懵了下,悶悶地笑了下:“是狗,它叫皮皮。”
聽見主人喊它,皮皮一面警惕地盯着不速之客,一面一屁股坐下,大尾巴搖個不停。
在撒嬌和唬人之間反複試探,有點割裂。
聞影打量着狗子,覺得還挺酷的。
晏關山打開玄關的燈,側着身道:“喝杯水再走。”
“不喝。”聞影和皮皮對質着,“看你進去我就回了。”
“我一個人住。”晏關山左思右想道,“進來認認家門,趁我還清醒着,就一會兒,還要請你幫個忙。”
聞影皺眉:“屁事真多,還幹嘛?”
晏關山背靠着門:“你先進來。”
聞影嘆了口氣,只好跟着進了屋。
晏關山的家裝修得很簡潔,雖然聞影不知道其他富人的豪宅長什麽樣,但不見水晶吊燈和鑲鑽的絲絨沙發,沒有冷冰冰的大理石地磚,他內心就給晏關山的審美打了個及格分。
家裏收拾得很整潔,整潔到有些沒有人氣,聞影還記得以前那個小租屋,他負責搞得亂七八糟,晏關山總是默默地跟在屁股後頭收拾。
剛在沙發上坐下,一只瘸腳貓搖晃着身體走到聞影腳邊,聞了聞他的褲腳,屁股一轉往他身上貼了貼。
聞影忍了一秒,沒忍住,一把将貓撈到懷裏狂揉。
晏關山去冰箱裏拿了幾瓶水放過來,見聞影對貓咪愛不釋手,說:“還有好幾只,去找找看。”
聞影沉迷撸貓,低着頭問:“它叫什麽?”
晏關山:“阿炳。”
聞影嫌棄:“啊?”
晏關山言簡意赅:“眼睛瞎的。”
聞影抱着貓頭看了半天,少見地對什麽事物流露出憐愛和溫柔。
晏關山贊賞地看了眼瘸腳的阿炳,靈機一動,從茶幾下面抽出幾袋貓條。
晏關山張口就來:“我一天沒在家,它們還沒吃飯,幫忙喂下貓?我去喂狗。”
說完還此地無銀地補了句:“趁着還清醒。”
“你不用反複強調。”聞影揶揄,“演過了吧。”
晏關山木愣愣地放下貓條去院子管皮皮。他沒反駁,演是有一點的,醉占了大多數。
聞影是喜歡貓,準确來說,他是喜歡一切流浪在外的動物。既喜歡它們自由自在,也可憐它們自由自在。
自由到風餐露宿,吃完東家飯吃西家的,随便跟哪兒都能對付一宿,誰對它們好,都記得,下次不管在哪遇到,搖尾巴翻肚皮,沒讨到吃的會很失落。
最好遇到心軟的神收留,從此有個家,吃飽穿暖相伴到死。最壞也不過這樣流浪一輩子,死于車流,死于壞人毒手,死于嚴寒,流浪的終點是無所依靠,那麽孤獨。
所以阿炳是個幸運的崽子。
遇到了一個心軟的……變态。
聞影喂完一根貓條,把阿炳放下又去尋找其他的貓,房子太大,晏關山又沒說在哪裏,在別人家裏閑逛總是不太好,聞影便蹲在客廳中間撕扯貓條袋子,不多時,聞見味道的貓咪吧嗒吧嗒跑過來。
不止一只,從某間開着門的房間陸續跟出來的,聞影想了會兒決定進去。
開了燈,這間用大卧室改造出來的貓屋霎時熱鬧非常,一整面牆都做了貓爬架,貓咪睡覺的地方是敞開的,進出自由,看到生人進來,幾只觀望了片刻,等聞影在它們的飯盆裏都擠好貓條,貓咪已全數圍到了聞影旁邊,用屁股蹭他。
聞影盤腿一坐,看着貓咪吃飯很解壓。
他數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貓都在這了,加上阿炳有十二只,晏關山還養了狗,不知道養了幾只,這種數量一天光照顧動物就得花費不少時間精力。
而且就目前情況來看,晏關山養的貓都缺零少件的,不是瞎就是瘸,還有半癱身子裝着移動支架的,照顧起來難度加倍。聞影不難想象這些貓的來處,想必是寵物醫院救治下來的流浪動物,因身體殘疾和護理費用高昂,沒有人願意收養,晏關山就當了接盤俠。
啧。
怪有愛心的咧。
喂完貓,把腿腳不便的抱回窩裏放好,聞影才起身回客廳,晏關山還不見人影,他不禁納悶,這人不會連狗也養了十幾條吧喂這麽老半天。
“你好了沒啊?”聞影出聲問。
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裏回蕩,沒人回答他。
“還有沒有什麽破事要做,趕緊說。”聞影罵罵咧咧地往外走,推開門道,“老子要回——晏關山?”
晏關山單腳支棱着腿,背靠花園裏的木凳,就這麽坐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那只叫皮皮的大狼狗趴在他橫着的腿上,歪着腦袋看向聞影。
“晏關山。”聞影又喊了一聲,依舊沒答應他。
聞影和皮皮對視了幾秒,狗子一開始聽見人出來是直起身子的,但從家裏出來的人,是自己人,它很快又趴下去,睜着無辜的大眼睛,像是在賣萌。
聞影咽了下口水,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晏關山微微側着身子,一只手支着木凳撐着腦袋,一只手還抓着皮皮的飯盆,聞影蹲在他旁邊,感覺到對方漸漸沉下去的呼吸,已經睡着了。
聞影:“……”
再喝醉老子真給你頭打掉!
聞影把飯盆放到一邊,扯着衣服喊了幾次名字,對方都毫無反應,于是他試探地摸了摸皮皮的狗頭,皮皮出人意料的乖巧,每摸一下,兩只耳朵還動一動。
“皮皮?”聞影試着叫它名兒,看見有反應,便命令,“把你爹咬醒。”
皮皮聽不明白,歪着頭看他。
聞影使壞:“咬他。”
皮皮:“汪!”
聞影也“汪”。
皮皮:“汪汪!”
聞影:“汪尼瑪——這麽重一人老子怎麽扛?!”
也不是不能扔在花園,反正都到家了,是你自己要喝的,沒人逼你,把你送回來已經仁至義盡。
聞影這麽想着就站了起來,剛走到花園門口,電話響了。
費彥:“就跟你說一聲,我和邊媽各回各家了,你那怎麽樣,晏哥沒事兒吧?”
“沒事,他喝多了,現在睡在自家花園裏。”聞影嫌棄地說。
費彥失笑:“他說不會玩游戲我還當是诓我們的,看來平時确實不喝酒,不喝怎麽還跟你導員杠上了?”
聞影打岔:“打電話來幹嘛?”
費彥道:“我又攢了些錢,能還你一部分,不多,就五千,微信轉你。”
聞影:“不要,你媽看病還用錢,我這不急。”
費彥:“我就知道你會說這個才特地打電話來的,我媽那邊的錢我存着呢,夠用,加上我爸得空就去開網約車,有收入,家裏情況比以前好。你給我扛了那麽大一事兒,我好不容易攢點兒,收下吧,多的我也沒有。”
聞影依舊拒絕:“過年花錢的地方還多。”
“我都留出來了。”費彥堅持道,“你不收,我哪來的盼頭,你當是我的心意,別墨跡。”
聞影退了一步:“行。”
費彥:“明天我一早的車,你和邊媽都別來了,過年再聚吧,沒別的我挂了啊,晏哥是不是還擱花園躺着呢,趕緊把人弄回屋啊。晏哥這人能處,你可別把人扔——”
“鹹吃蘿蔔淡操心。”聞影打斷對方,粗暴道,“挂了!”
這花園鐵門終究是沒邁出去。
聞影又回來,決定沖阿炳的面子,稍微管一下它爹。
晏關山畢竟是一米八幾的大個兒,喝醉的人死重死重,聞影又缺了只手,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将人拖進客廳,洩憤似的把晏關山往沙發上一扔,聞影有些脫力地坐在茶幾上大喘氣。皮皮看他動作粗魯,喉嚨裏又發出唬人的聲音。
“不許兇……”這一下把晏關山砸得将醒未醒,他依舊閉着眼嘟哝,“他回來了,你……認認人。”
“什麽?”聞影弓着腰想聽清楚些。
晏關山含含糊糊說:“你老大。”
“扯的什麽犢子。”聞影扯住他的手,不耐煩地拍拍拍,“醒醒,回你卧室睡去。”
皮皮呲牙又不敢咬,便用腦袋去蛄蛹聞影的手,過程中毛茸茸的狗毛掃在晏關山的手上,他迷迷糊糊擡起手按過去,按了一把狗頭,滑到聞影的手腕上,順勢輕輕握住。
聞影霎時就僵硬了。
晏關山微微睜開眼,完全不能聚焦:“不能咬你老大。”
聞影莫名其妙:“誰特麽是老大啊。”
晏關山嘴巴動了一下,聞影沒聽清,湊過去又問一遍:“誰是老大?”
“毛毛。”晏關山輕輕眨了下眼。
晏關山眸光盯着虛空某處出神,喝醉的人腦子是暈的,嘴巴也是木的,情緒放大記憶混亂,以至于聞影現在看不到他在酒桌上那言笑晏晏的樣子,那樣子聞影知道是端出來的,私下裏的晏關山不是那麽愛說話,心裏有事兒很難說出口,憋着,一憋就把自己封閉起來,像有一團低氣壓籠罩着他。
能生猛地撕開他壞情緒的只有聞影。
就這喝醉了神似在emo的模樣聞影可太熟悉了,他忍不住問:“你的寵物醫院叫毛毛,你家狗老大也叫毛毛?”
晏關山嘆氣。
聞影眸光微動,不承認自己很好奇,故意不耐煩地追問:“是哪個毛毛?”
晏關山撐不住酒意閉上眼,嘟哝着喊他名字“景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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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