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蘇淳表白到一半,這人接了個電話就跟火燒屁股一樣要走,不論蘇淳怎麽問聞影都不說出了什麽事。
他風卷殘雲地把自己東西全塞進包,蘇淳拉住他:“要回玉城我送你,這裏不好叫車。”
“不方便。”聞影甩開他的手,“你還得管學生,畫架幫我收收,謝了。”
說完頭也不回就走了,一路狂奔,到馬路牙子邊費力攔了很久,才好不容易攔下一輛小貨,給了司機二百,折返回玉城。
路上聞影也沒放棄聯系晏關山,他手機關機電話是打不了了,聞影發了好多微信,一邊罵一邊叫他回,可都石沉大海。
聞影心焦氣躁,想不通這個人不回家過年,好端端的跑去跟人打哪門子架,這不有病嗎。
又急那二十萬給出去了,不一定要得回來。
晏關山你特喵的好歹受過九年義務教育,怎麽會幹這麽蠢的事。
聞影磨着後槽牙,煎魚一樣把手機翻過來颠過去,無奈之下,打給了許寰。
十分僵硬的拜年把許寰都聽笑了:“聞影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啊,直說就行,你這樣我害怕。”
聞影舒了口氣直說:“……你聯系得上晏關山嗎?我打他電話關機了,找他有急事。”
許寰:“他今天應該回家了,不是你們去過的家,是他爸媽那邊,沒開機估計心情不大好吧,他說你也見過他父母了。”
聞影嘴上可不會客氣:“見過,不是善茬。”
許寰聽得哈哈大笑:“我也覺得,所以你別急,等他開機了你哄哄,這樣,我把他爸媽家地址發給你,實在不行你給他救出來得了。”
聞影:“他和他爸媽矛盾很深嗎?”
許寰一頓:“他沒跟你說過?”
聞影:“我沒問太多。”
手機裏靜了片刻,許寰大概是想了下該不該說,最後還是說了:“他和家裏斷絕關系很多年了。”
聞影愣住:“為什麽?方便告訴我嗎?”
“也沒什麽不方便的,斷絕關系是因為他瞞着家裏改志願,報了動物醫學專業。”許寰道,“當然這只是導火索,還有其他矛盾,老晏前些年過得挺難,聽說還好有你,不至于熬不下去,你倆具體什麽誤會鬧掰的他沒跟我說太多,不過我猜跟家裏事兒有關,你給他個機會,他一直想跟你道個歉來着。”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聞影心裏焦急,道:“……知道了,謝謝許哥,我再給他打個電話。”
挂了電話,聞影五味雜陳,找不到人的焦躁上還鋪了一層疑雲,關于晏家的矛盾和晏關山的過往。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急于見到姓晏的!
開了許寰這個頭,聞影也就豁出去了,他給晏母發了微信問晏關山在不在,對方沒理他。又上高德地圖搜了所有毛毛寵物醫院的地址,每一家分院順着電話打過去,要麽放假沒人接聽,要麽值班的人說院長沒來。
折騰一圈一無所獲,枯坐了三個小時,天色漸漸黑下來,司機開得挺快,還笑呵呵地問聞影是不是趕着回家過年,聞影敷衍地嘟哝了一聲,裝作睡覺,其實滿腦子都是晏關山,手機的每一次震動他的心都提起來一回,發現是無聊人士發的無聊拜年微信,已經默默在心裏毆打對方一百次。
到達玉城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了,貨車司機在方便打車的地方把聞影放下,他先去了晏關山的家。
整棟別墅黑燈瞎火的,外頭冷,皮皮沒在院子裏,就是聽見門口動靜叫喚了幾聲。
聞影心疼狗子留守空房,也揪心它爹大過年跟人打架,顧不上安撫狗子,他轉身出小區,立馬又攔了一輛出租。他直接去了晏父晏母家,也是個帶院子的大別墅,聞影沒在院子裏看見晏關山的車,敲門之後保姆阿姨過來開門,聞影不想進去,問:“晏關山在嗎?”
“他沒回來過。”保姆說。
聞影只好又去攔出租。
司機扭頭問:“去哪兒?”
我特麽也不知道去哪兒。
聞影張着嘴沒說話。
對晏關山的了解貧瘠到除了家就只有寵物醫院,平時他愛做什麽,會去哪裏消遣,傷心難過有沒有一塊自留地,這些聞影已經不清楚了。
從前的晏關山很簡單,生活工作和學業,始終三點一線。
愛吃的東西是聞影帶他去的燒烤攤大排檔,要說他主動帶聞影吃過什麽,只有玉城高中門口的文記冰室,凍檸茶,永遠只點這個。
晏關山喜歡打籃球,卻不喜歡和陌生人組隊,聞影是他唯一的隊友。租的老破小院子裏豎着兩塊朽得不行的籃筐,為了能和聞影打 1v1,晏關山特意買了一顆籃球在家放着。
冰室和館子不可能在除夕夜開着門,那個老小區已經拆了,聞影絞盡腦汁也不知道晏關山會去哪。
“師傅,去玉大。”聞影道。
最後還是決定去寵物醫院找一找,先從他最熟悉的那家找起,如果玉大分店沒開,他就接着找下去。
出租車停在寵物醫院門口,見到店裏開着燈,聞影還沒等車停穩就急得開門下車,一個沒站穩差點摔一跤,匆匆掃碼付了錢,一轉身和人撞了個滿懷。
晏關山把他扶得穩穩的,語氣裏帶了點驚詫:“慌裏慌張的幹嘛,一會兒再摔了。”
聞影一愣,盯着對方姹紫嫣紅的傷,他心裏狠狠一扭,像有人往裏擠了一整顆檸檬,酸得發疼。
“你為什麽去找羅虎?”
“有病吧大過年的打架!”
“晏關山你腦子是不是真的被門擠了啊?”
“去醫院,現在去,醫院開門的,你特麽別扯我,跟我去醫院!”
聞影一邊咆哮一邊拉着人去攔車,連珠炮質問根本不是為了得到對方回答,只是這一刻他的擔心需要地方發洩。
晏關山被劈頭蓋臉地一頓“關心”,嘴上不說,心裏樂得顧不上疼,他雙手環抱從背後結結實實攏住聞影,溫聲說:“醫院我去過了,不嚴重。”
這個擁抱很輕,小心翼翼的力度,聞影身子一僵下意識扭頭要噴人卻看見晏關山強忍着輕皺了眉頭。
“現在身上還很痛,你別亂動,給我抱一會兒就好。”晏關山可憐巴巴地說。
聞影沒再亂動了,耳朵一陣酥麻,聽見他說痛,也見到他皺眉,再覺得這不像話身體也被封印了一樣,僵硬。
聞影言不由衷地說:“松開,再靠過來老子打你。”
“打死得了。”晏關山耍賴,“不缺這一頓揍。”
聞影掙脫不開,又不能真打他,只好擺爛給他抱着,聞影嗓子吼啞了,問:“為什麽不回微信還一直關機?”
晏關山用腦門抵着聞影的肩,悶聲說:“手機打壞了,我看到日出了,很漂亮。”
聞影沒好氣:“這是重點?”
“重點是你和蘇淳去看的日出。”晏關山語氣裏盡是委屈,“看見的第一時間沒回,因為我在生悶氣。”
聞影:“……”
悶氣就悶氣你還要說出來?
晏關山想了想:“你去哪裏看的日出?”
“仙湖。”聞影說。
晏關山微怔:“我不接電話,你就趕回來了?”
聞影嘴硬:“老子怕你被那傻逼打死,回來給你收屍!”
幾百公裏的路程,看樣子是馬不停蹄地往回趕,晏關山那點酸勁收了味兒,手臂用了些力把人抱緊,他吸了吸鼻子聞到好濃的煙味,人都腌入味兒了,他聽邊屹說過聞影心煩的時候會抽煙。
晏關山說:“少抽點煙。”
“我坐貨車回來的,師傅一直發,我就陪了幾根。”聞影半邊脖子和耳朵都發燙,不耐煩道,“抱夠沒有,大街上!”
晏關山這才松開,彎腰去提虛虛挂在聞影手臂上的大包,被對方推着後背趕回店裏。
街上冷風吹,店裏開着空調很暖和,晏關山把聞影帶到他的辦公室裏,聞影掃了一圈屋內陳設,詫異道:“你不會現在還總在醫院裏睡吧?”
“偶爾。”晏關山道,“誰有事不能值夜班我就頂上,反正家裏又沒人等我。”
聞影把包往地上随便一放,拉凳子坐下:“今晚也要值班?”
晏關山倒了一杯溫水給他:“十二點就可以走了,有人接班。”
桌上筆記本開着,旁邊堆疊如山的全是學術論文,晏關山穿着白大褂,常服挂在衣架上,上面還有血跡。
聞影盯着對方的臉看了半天:“除了臉上這些,還傷哪了?”
晏關山一笑:“不嚴重,只是難看而已,你老打架你知道的,這些只是皮外傷。”
聞影氣不打一處來:“我老打架皮實,你能跟我比?不是說要回家吃飯,沒去啊?”
晏關山簡短道:“去了。”
“那阿姨說你沒回啊。”聞影脫口而出。
晏關山眉一挑:“你還去那找我了?”
聞影懶得說自己找了多少地方才找到這兒的,問:“你挂着這一臉傷回去,爹媽沒罵你?”
晏關山淡淡道:“罵了,所以沒吃飯我就走了,你吃了嗎?”
聞影搖搖頭,掏出手機,打開美團看了一圈問:“想吃什麽?”
晏關山失笑:“大年夜就算點了也沒人送吧,都忙着守歲呢,別點了,我這有泡面,你将就吃點?”
除夕合家歡的熱鬧時刻,聞影卻要和晏關山窩在醫院裏吃泡面,對方挂着一身傷,自己也跟特麽逃難似的風塵仆仆,要不要這麽慘。
“不吃!”聞影賭氣似的,他想了想問,“你家有菜嗎?”
晏關山一愣。
“沒有的話,一會兒回我那拿點。”聞影道,“去你家做個宵夜吃。”
晏關山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欣喜道:“去你家吃也行。”
“算了吧。”聞影瞥了一眼隔壁住院室裏的貓貓狗狗,說,“你家沒人,皮皮見了我,叫聲瘆得慌,打擾鄰居忒沒素質,還是回你那。”
晏關山:“你還去了我家?”
“那不然我去哪?”聞影瞪他,擡手一指,“別笑!”
晏關山嘴角抽動,可能這就叫心花怒放吧。
就算今天聞影跟一百個蘇淳看日出,見到對方心急火燎來找自己的那一刻,82年的老陳醋都得散。
十二點,爆竹聲響徹上空,聞影站在醫院門口擡頭望天,煙花絢爛,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空氣中濃濃的硫磺味都滿是團圓的喜氣。
晏關山交完班出來,看到他迷瞪瞪地仰着腦袋,輕輕摟了下聞影的肩。
聞影依舊嘴不饒人:“少特喵動手動腳。”
摟他的那只手上夾了個紅包,晏關山捏着紅包刮了刮聞影的側臉:“給你的,壓歲錢,新年快樂。”
“不要,我又不是你員工。”聞影一眼沒看。
“單獨給你的,踹兜裏好幾天了,本來沒想到能在今天拿給你。”晏關山把紅包伸到他眼前。
紅包背後還寫了字,晏關山的字剛勁有力,漂亮得緊。
——TO 景三小朋友,心想事成。
——FROM 晏關山
聞影心裏一動,腦海裏浮現自己曾經聒噪的話音。
“晏關山,過年的時候你要給我紅包,壓歲包,放個塊兒八毛,但是要寫好聽話!”
“就寫心想事成,因為我現在有個願望急着實現。”
“TO景三,FROM晏關山,大名必須有。”
“這件事急得很,你聽見沒啊。”
這件事急得很,因為當年的願望就是晏關山。
聞影回過神,側臉看去,雙眼裏含着璀璨煙火,他不屑地笑了下,一把将紅包抽走塞進衣兜,他喊了聲:“晏關山。”
“嗯?”晏關山穿着羽絨服,高高帥帥站在身邊。
“你也新年快樂。”聞影伸手拽住身側的人的衣袖,往空曠的大街上快步走,“趕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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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