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你去上海找人？或者去……随便哪個地方找個巴西人過來。”莫念北急的團團轉。

原本敲定的方案研讨會，突然從下周一提前到了本周五。

今天已經是周四了。

莊凱放下電話，對着莫念北搖頭：“不行，換其他人時間也來不急。”

“你能不能坐下，轉的我頭暈。”莊凱下巴微揚，姿态閑散。

他好像永遠都是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莫念北對此很是無語。

“那現在怎麽辦？明天就要開研讨會，我們去哪兒找一個懂産品，又懂技術，又要會葡萄牙語的人”莫念北苦着臉，萬念俱灰。

“這下好了，我精心準備的殺手锏，這下要把自己捅死了……”莫念北癱坐在椅子上，她好像已經看到了威特在自己面前那種得意的虛僞的陰笑。

莫念北猛一擡頭：“是威特，是威特搞的鬼！”

莊凱聞言慢慢悠悠湊到莫念北臉前，吐了一句：“不然呢？”然後又悠悠靠回椅背上。

“切！”莫念北才不信姓莊的能未蔔先知。

“那現在怎麽辦？”莫念北切回正題，滿臉焦急。

“你求我啊。”莊凱又湊了過來，笑容戲谑。他今天反常的穿了黑色西裝，扣子都敞着，露出裏頭的白襯衫。

莫念北一怔，嫌棄地把臉撇到一邊，咬着牙念叨：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

“好了，”莊凱站了起來，“其實不必舍近求遠，咱們這兒就有一位你要找的人。”

“你幹嘛去啊？”莫念北見莊凱話沒有說完就兀自往外走。

“喝—咖—啡。”莊凱一字一頓的說完，朝莫念北抛來一個邪媚的笑眼。

莫念北忙跟上，一路跟着莊凱到了公司公共區的茶水間。

“那人在哪兒？”莫念北一個手指按停了莊凱剛點開的出水鍵，急急追問他。

莊凱見狀無聲的笑了，抿了下唇，擡下巴指了走廊盡頭的技術部，開口道：“陸其峰，技術出身，以前在集團研發部。”說完頓了一下。

待莫念北向他投來期待的眼睛，他才慢悠悠把話吐盡：“懂葡萄牙語。”

莫念北嗖的一聲，迅速朝目的地靠近，她只朝門口坐的女助理丢了一句：“我找陸總！”

便徑直推開了技術部老大的玻璃門。

“欸……你……”女助理正在打電話，見人沖進老板辦公室，想要攔她。

這間辦公室很寬敞，落地窗外灰蒙蒙的，隐約能看到遠處的平江大橋，大桌上的文件夾擺放的整齊劃一，沒有一絲錯亂。

直到門外的女助理跟進來，莫念北才鎖定了目标人物，他被一豎兩橫三個巨大的顯示屏包圍，像是隐身了一般。

“陸總，我……”女助理看着剛才沖進來的莫念北。

莫念北會意，“噢……陸總，我是銷售部的莫念北，我有急事跟您談。”說完她也看向女助理，算是對剛才闖門的解釋。

“嗯。”隔了一會兒，才從顯示屏堆中飄來一個低啞的聲音。

女助理聽聞退了出去。

莫念北往前緊走兩步，直接來到辦公桌前。

眼前的人，浸在電腦屏幕熒白的冷光裏，皮膚冷白，頭發不太整潔，确切的說是有點亂，纖細的眼鏡，上身穿了件黑色抓絨衣。

見遲遲無人說話。

陸其峰這才擡了頭，把目光從屏幕移向對面的人。

灰色西裝白色內搭，寬長略微上挑的眉毛配上狹長的眼睛，背挺的筆直，氣質裏有一種張揚的魅感，他直覺自己不喜歡。

“什麽事？”陸其峰目光頃刻移回了屏幕，語氣很冷。

莫念北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類型的男人，她生平頭一次從一個男人看自己的眼神中讀出了冷漠，甚至是厭惡。

但是她很快就甩開了這種情緒，速速開了口：

“陸總，我們銷售部明天有個客戶項目研讨會，原本定好的集團工程師臨時來不了，情況緊急，聽說您能不僅術業專攻，還能講一口流利的葡萄牙語，所以想請您出面救急。”莫念北語氣平緩，她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展現最大程度的誠懇。

“不行。”莫念北話音剛落，就遭到了拒絕，對面的人沒有一絲猶豫，頭也沒擡。

“我……”面對直截了當的拒絕，連一個借口都沒有，莫念北一時語塞。

但她從來都不是那種容易放棄的人。

莫念北沉澱了一下心情，繼續說：“陸總，我知道您很忙，而且按規矩我應該提前跟您約時間的，但是你看，确實事态緊急，您千萬要幫忙，畢竟我們是一個公司的。”

莫念北這回換了溫柔的語氣，楚楚可憐的表情，背挺的也沒有剛才那般直了。在談判桌上遇到難題的時候，男人們都吃她這一招。

“不行，你出去吧。”空氣中還是飄來了陸其峰冷冷的不帶一絲情感的拒絕。

莫念北站在那裏一時找不到別的招數，這個男人身上好像沒有突破口，不管你說啥，不管你什麽語氣什麽表情，他都是始終如一的拒絕，不帶一絲借口一絲推脫的理由，他好像跟你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

他甚至從頭到尾只看了莫念北一眼，還是那種沒來由的厭惡的眼神。就連莫念北一直站在原地良久未走，他也毫無察覺，他把她當透明的，他只存在于自己電腦前的世界裏。

莫念北沒法，只得回去再想對策。

所幸莊凱還在辦公室，莫念北回到銷售部沒敲門直接進去了。

“陸其峰不同意。”莫念北說了情況。

“咱倆現在不避嫌嗎？你不敲門就敢進來，不怕我正在換衣服嗎？”莊凱還是那麽不正經，好像這項目跟他沒一點關系似的。

莫念北撓頭。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她漸漸摸清了莊凱的脾氣，他不是往常那種上綱上線拿一點點雞毛權利當權杖的領導，他除了對業務不太上心，基本方面還算是個“良人”，所以私下裏講話，莫念北也不跟他講究。

“大爺啊，我這兒頭都禿了，您怎麽還跟沒事兒人一樣呢？啊？”莫念北站在莊凱辦公桌前抱怨。

“陸其峰不同意，這會兒該你出面了，畢竟我職位低又是新來的，人微言輕。”莫念北低頭看手表，失敗已經朝她舉起了大旗。

莊凱嘆了口氣，說道：“我不是不去，我去了他只會更反感，不會給我留情面的。”

莫念北朝他投來疑惑的目光。

“我們有……過節。”莊凱用手摸着眉骨，露出少有的尴尬之色。

“啊？”莫念北聽了瞠目結舌。

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絕了！

不行！

不能放棄！

我莫念北不是那種人！

莫念北原地轉了個圈，疾步往外走。

待走到門前，她又回身怒怼莊凱：“你趕緊打電話，我不管你想什麽辦法，明天你必須給我弄來一個工程師，就是你現在出發去總部，綁也得給我綁回來一個！”

她不管什麽過節，不管什麽狗屁陸其峰，上海的仇她是報定了！威特那個死人必須得到懲罰！！

莫念北回工位抱了電腦，噔噔噔到了技術部，她直接找了陸其峰辦公室門口的位置，就坐在那個女助理旁邊，就守在陸其峰進進出出都能看到的地方！

午飯時間她也不離開，她讓麗娜直接把飯送到了技術部，她就坐在陸其峰門口吃，她不在乎周圍人的竊竊私語，更不在意陸其峰女助理看她時眼神裏的敵意。

等到下午，很明顯的，莫念北已經成了全公司的“景點”。

所有人路過技術部的時候，都會有意無意探頭往裏看，還有人借着溝通工作專門進來瞅她。她對此都置之不理。

陸其峰也終于在幾次進出之後，發現了她的存在，直到他加班到深夜，外面辦公區已經一片大黑之後，他推開辦公室門，還是看見了坐在電腦屏幕前發着亮光的莫念北。

“陸總。”莫念北見陸其峰出來，跟他打招呼。

陸其峰還是不為所動，丢下一句：“不行，我說過了，你回吧。”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莫念北也不反駁，也不生氣，她迅速收拾了電腦，在電梯間追上了陸其峰。

陸其峰有點惱怒：“我回家，你也要跟着嗎？”

莫念北回了他一個十分肯定的眼神。

陸其峰不再說話，莫念北跟着進了電梯，又到車庫看着陸其峰發動了車子。

半個小時後。

陸其峰在自家車庫入口，看到了車裏的莫念北。

莫念北開着車窗，朝陸其峰揮手。

……

咬定松山不放松！

這是郭教授對莫念北的評價。

她在陸其峰家所在小區的車庫出口守了一夜。

淩晨三點。

莊凱那邊終于來了好消息：

他又找到一個工程師，定了早班機，早上七點去接，九點之前能到豐達公司，趕上九點半開始的研讨會。

莫念北望着車窗外黑漆漆的夜晚，街上只有一點清冷的路燈光，終于舒了一口氣。

但她不敢大意。

前車之鑒，她沒有回家，而是直接返回了公司，把第二天要用的資料、設備、流程全部又檢查一遍。把豐達公司的資料和可能會提到的問題彙總全部發給了莊凱，讓他轉給新找的工程師。

天快亮的時候，莫念北弄好了一切，在辦公室的沙發裏睡下了，準備着八點出發去豐達公司。

六點三十分。

手機響了——是莊凱。

先擡手看了時間，莫念北大感不妙！

果然……果然……，好事不會那麽容易發生，臺風突襲，航班延誤了！

莫念北暗罵命背，駕車重新回到了陸其峰的小區，她把車依舊停在了車庫出口的位置，她已經打定了注意，只要陸李峰的車出來，她就立即沖上去！除非陸其峰把她撞死，否則他就一定得跟自己走！！

天已經亮了，路燈還沒有滅。

莫念北瞪着眼。

死死盯着出口閘後那一方黑洞洞的幽暗，從七點開始，陸陸續續有車從裏頭出來，先是傳來一陣低沉的顫動，十秒後，汽車燈猛地一耀，就會從那黑洞中鑽出一輛車，又一輛車來。

直到早上八點。

莫念北眼睛都紅了，都沒有發現陸其峰的車子。

這其中沒有陸其峰。

八點三十分。

陸其峰——沒有！！

莫念北幾近崩潰。

難道他為了躲自己走了別的出口？不可能！莫念北跟門衛确定過了，這個小區進出分流，車輛只有這一個出口。

沒開車？也不可能，這裏離公司15公裏不通地鐵，早高峰不開車不現實。

莊凱按約定時間去了機場，那邊沒有消息，多半是靠不住了。

莫念北腦子一團漿糊。

想到公司九點上班。

莫念北啓動車子，往辦公室疾馳。

她焦急的盯着紅燈的倒計時，一秒、一秒、一秒，她已經聽到了失敗的喪鐘。

一輛直行的白色英菲尼迪，從左側擦肩而過。

一股熟悉感撲面而來。

熟悉的車型，深刻記憶裏的車牌，莫念北腦子一抽，一時沒撈出來這是誰的車。

右轉燈亮。

她一個油門，拐了過去。

是父親！

腦子裏突然跳出一個名字！

那……那是她寄放在停車場的車！是父親那輛白色英菲尼迪！

可是……那怎麽可能呢？

莫念北心中一片大亂，她想要調頭回去追上去看，腳下不禁踩了剎車。

滴！

後方汽車的一聲鳴笛，莫念北這才回過神來，想起來自己本來的目的。

她強壓下心中的疑惑，換踩了油門往公司奔去。

公司裏已經有很多職員來上班了，前臺考勤機前排了一溜長隊。

莫念北速速去了陸其峰辦公室，裏頭沒有人。

莫念北站在黑着的玻璃門外，不知所措。

技術部的同事對她已經見怪不怪了，沒有人理睬她，她身後不知道哪一處還響起一聲譏笑。

莫念北壓根不理會。

剛剛上電梯的時候莊凱來了電話，航班已經起飛上，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莫念北走出技術部，望向前臺空蕩的考勤機。

已經九點了。

呵……終于。

莫念北收拾心情準備去豐達公司，麗娜已經催她好幾次了。

死就死吧。

莫念北放棄了掙紮！徹底的。

人事經理溫迪端着水杯從她身旁走過，笑着搖了搖頭。

溫迪走出去後突然停住腳步，低頭裝着喝水，往後丢了一句：“除非有會，他早上不會來辦公室。”說完，往茶水間走了過去。

莫念北聞言趕緊跟了過去，溫迪果然在等她。

“陸其峰到底在哪兒？”莫念北聲音并沒有很低，她沒有時間了。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我有一個交換條件。”溫迪低頭接水，一點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