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回家的路

第2章 回家的路

霍俐不自覺的摩挲着手裏的信紙。

那是一張質地相當厚實，帶着典雅暗紋，甚至有淡淡熏香的羊皮紙，與艾略特的來信（那往往是粗糙的纖維紙，經常沾着墨點，邊緣時有破損）完全不同。

信的內容用工整的印刷體寫就，和艾略特潦草的花體字相比，要容易分辨的多：

“…

“據遺囑第一至第四項，茲贈與霍俐，人類女性，

“所述位置之不動産及其內全部家具，收藏，包括珠寶和魔法物品在內的私人物品：

“花園街5號，博德之門中城

…”

“…遺産執行人，瑞沙厄·“翻書者”·佩吉-透納(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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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俐一開始覺得這可能是個精心計劃的惡作劇。

但艾略特不會開這樣的玩笑。

她半是難過半是氣憤起來，甚至憤怒的感覺還要占上風。這種情緒和她當初給艾略特寫第一封信時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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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霍俐剛退燒，就得知艾略特丢下自己，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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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霍俐還是從自己的臨時監護人——德卡裏奧斯太太那裏，了解到自己目前在深水城，以及該如何稱呼艾略特的。

德卡裏奧斯太太鼓勵霍俐給艾略特寫信。

而霍俐發現自己熟練掌握費倫通用語，聽說讀寫都很流利還能寫花體字時，就克制不住的在信裏使勁添加陰陽怪氣的不滿：

她楚楚可憐的表示自己很遺憾，沒有機會當面向艾略特女士、男人和大狗表示感激。

甚至連艾略特女士的名字，都是從別人那裏得知的。

她只能在信裏真誠的道歉，衷心的希望二人一狗接下來冒險順利，并期盼他們有一天會想起自己，回到深水城。

霍俐寫完信，憤怒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重讀時都覺得有點羞愧：

她被救了。她被治好了。她現在正白吃白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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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信寫的多棒啊，小霍俐！沒有哪封信能比這封信寫的更好了！” 德卡裏奧斯太太贊嘆。

霍俐更羞愧了，她知道德卡裏奧斯太太并沒有在諷刺她。

在她的堅持下，第一封信被撕毀。

她重新寫了第二封。

“這封信寫的更棒了！”德卡裏奧斯太太立即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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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卡裏奧斯太太是位上了年紀的、十分和善的太太。

有的時候，特別是在用餐時，過于和善。

不過得益于她的好性格，雖然霍俐起初在某些常識方面表現出驚人的無知，這位太太也沒有皺眉過一次。比如霍俐知道一天有24小時，一年有12個月及365天，卻不知道10天為一周，3周為一個月。

“可這樣不就少了五天嗎？” 霍俐覺得自己雖然仍病着，但還是能算明白數的。

“那五天都是一年一度的節日，落在月份之間，并不屬于哪一個月。”

這倒挺好，不用考慮節假日調休了。霍俐又問了日期，得知現在是烈日之月，即八月。而她因為生病，錯過了最熱鬧的仲夏節。

以及她的生日，穿越前的，霍俐在心裏默默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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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卡裏奧斯太太非常有耐心，對照顧霍俐和回答她的問題樂在其中，偶爾無法回答的，也只是微笑說：

“這個我不太清楚，親愛的。不過你可以稍後給艾莉寫信，她會知道的。”

這位太太稱呼艾略特為艾莉。

“謝謝你，我記下了。如果她會回信的話。”

“她會的，小霍俐，她會的。”

然而艾略特一直沒有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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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德卡裏奧斯太太一問一答式的閑聊中，霍俐逐漸拼湊出了費倫大陸的基本情況。用算式來說的話大概是：費倫=中世紀歐洲+多神信仰+魔法+人種多樣性。

人類并不是這片大陸唯一有智能的生物，常見的人形種族還有精靈，矮人，半身人，侏儒。更有擁有惡魔血統的提夫林，擁有巨龍血統的龍裔等。

不同種族間的混血兒也十分常見。

有時候，混血兒甚至更在意自己的種族。

比如，如果你稱呼一位半精靈——通常是人類與精靈的混血——為精靈的話，大部分半精靈會相當禮貌但堅定的糾正你。與之相較，如果你稱呼一位半矮人為矮人的話，則可能會收到半矮人憤怒的抗議甚至決鬥邀請。

有趣或者有些悲傷的是，精靈稱呼半精靈為半人類，矮人也會稱呼半矮人為半人類。

霍俐筆記：這大概是種族自豪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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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和其他種族“半”一下的人類，是費倫大陸最常見的種族。

德卡裏奧斯太太是偏白人的長相，霍俐帶有明顯的東亞特征，非裔在深水城也并不罕見。

大概是因為和其他種族差異更多，以及族內混血極為普遍，費倫大陸的人類并沒有在種族內，按膚色長相進一步細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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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這裏沒有電，沒有網絡，沒有自來水，出行靠雙腿，寄信靠鴿子。除了侏儒們似乎會使用些機械，費倫大部分的科技點全部加到了法術上。

法術主要通過魔法驅動，艾略特就是用法術召喚雷電和火焰的。

“她是很有才能的大法師。”德卡裏奧斯太太說，“因為性格低調才沒有被更多人知道。如果她有一天成為神選，我可絲毫不會感到驚訝。”

但并不是人人都能夠使用法術。

太太這裏能接觸到的只有簡單的罐裝法術，譬如罐裝修補術，罐裝光亮術之類的。

“不，小霍俐，法術沒有被裝在罐頭裏。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叫罐裝。不過你可以寫信問問看。”

德卡裏奧斯太太給霍俐展示了“罐裝”光亮術。

那看上去是一支蠟燭，比普通的蠟燭大一些，燭身上刻着花紋。掰斷“燭心”後，整支蠟燭都會發光，照亮的範圍更廣，光源也更穩定，持續時間是一個小時。

霍俐筆記：法術可以被儲存起來，類似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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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魔法，費倫還有另一種奇異的力量，叫作神力。虔誠的牧師可以通過禱告獲得神的祝福，并使用神賦予的力量來施放法術。

為了區別，他們使用的法術一般被稱為神術。

霍俐沒有寫下的筆記：這真是太魔幻，太不科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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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所以神是真實存在的？”

“當然！比如我們德卡裏奧斯家，就曾有一位天才法師，是密斯特拉的神選和情人。密斯特拉是所有法術和魔法的女神。”

“喔哦哦~嗯？”

霍俐忍住八卦的欲望，又問：“如果我信仰魔法女神，那我使用的是法術，還是神術呢？”

“這真是個好問題，你可以在下一封信裏問艾莉。”

“我已經寄出四封信了，艾莉…我是說艾略特真的收到信了嗎？”

“當然！你要相信提米。”

提米是一只灰色的信鴿，看上去和普通的鴿子沒什麽區別。除了它只吃當年收獲的玉米粒，以及每次都能成功躲過塔拉（德卡裏奧斯太太養的貓，品種很像緬因，不給撸，認為自己才是一家之主）的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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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卡裏奧斯太太是一位好太太，還是一位好廚師，霍俐在她的照顧下慢慢恢複健康，并逐漸适應了這裏的生活。

她開始閱讀太太訂閱的報紙，了解深水城的商會和貴族；她和太太一起出門，了解當地物價；她還想去附近的斷戟酒館，那裏是雇傭兵們聚集的地方。

德卡裏奧斯太太幹脆的拒絕了：“不行！”

霍俐還不到十八歲，而且按照費倫的傳統，哪怕成年後還要再等三年，才能去酒館點上一杯淡啤酒。

她有些好奇，德卡裏奧斯太太是如何知道她的年齡的呢。

霍俐不記得自己說過，是艾略特告訴太太的嗎？要知道，費倫可沒有身份證明這種東西，除非是能被記在族譜上的那種貴族。

說不定她其實已經可以去酒館了。

這不算說謊。霍俐照過鏡子，這具身體和她穿越前的很像。大概因為生病，看上去要憔悴柔弱一些。如果，按穿越前的日期來算的話，她可是剛過完二十一歲生日不久。

這位和善的太太第一次提高了聲音：

“我怎麽知道的？哦，瞧你問的問題！我當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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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俐開始真的好奇起來，但德卡裏奧斯太太咬定，她只是想去傭兵酒館而已，從不回答她。

她也不好直接問艾略特。

如果艾略特反問她的年齡，而她又的确是十七八歲的話，事情就有些糟糕。畢竟，不清楚自己的年齡實在是有些可疑。

除了年齡，霍俐還有許多德卡裏奧斯太太無法回答的問題：

不用魔法和神力可以施放法術嗎，不信神也可以使用神力嗎，冒險都是在遺跡裏嗎，遺跡裏存在通往其他世界的路嗎，等等。

當然，雖然德卡裏奧斯太太不知道，但“艾莉一定都知道。”

如果艾莉回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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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月底的某個早上，當霍俐試圖再次說服德卡裏奧斯太太，準許她去傭兵酒館看看時（“不行，小霍俐！你再問一百次也不行！”），她終于收到了艾略特的回信。

信使是一只胖乎乎毛茸茸的獾，随信附帶一個方方正正的包裹。

這只身體是灰色的短腿動物搖晃着黑白相間的腦袋，一口吞掉了德卡裏奧斯太太遞給它的一個蘋果。

它似乎還對鴿子提米很感興趣，但是在塔拉的威脅下被趕跑了。

霍俐甚至沒有機會摸摸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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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略特的回信不算太長，只有幾頁，筆跡十分潦草。霍俐不得不在德卡裏奧斯太太的幫助下才能讀懂她的字。

她在信中接受了霍俐的道謝，鼓勵了霍俐的好奇，對霍俐提出的大部分問題，她的回答是簡短的啓發附若幹參考書目。

至于哪裏可以找到這些書，她建議霍俐去深水城北區的“書龍之寶”法術圖書館，出示信尾簽章即可借閱。此外，那裏還會不定期舉辦小型法師集會，霍俐同樣可以憑信加入。

她特別寫了一段，法師往往通過大量閱讀和抄寫來學習法術。

和其他種族比如說精靈相比，人類的壽命短暫，擁有魔法天賦的更只是少數。然而費倫大陸歷史上最著名的法師，全部都是人類。

“人類是費倫最有創造力的種族，蘊含着無限可能。不過大家都知道，這其實是人類沒什麽特點的禮貌說法。”

艾略特說了個費倫大陸流行的種族笑話，又寫道:

“但是玩笑話中往往藏着真理。”

她提到了在科米爾遺跡的大狗，那其實是位精靈德魯伊。他可以輕松變成動物，但無法熟練使用月光術。

這裏，字跡開始變得一板一眼。

某人表示，對以上描述持保留意見，并特意提及，他正在使用博德之門一款流行的香波，目前效果良好。

不知道出于什麽考慮，艾略特始終沒有提過兩名同伴的姓名。

随着書單越列越長，她的字跡也越來越随意，最後一段連德卡裏奧斯太太都需要分辨半天。

大意是，她認為信中列出的這些書已經可以滿足霍俐目前的需要。接下來她行程不定，恕無法及時回複。祝好。

霍俐翻譯：這些書你先看着，看完再說，以後沒什麽事不用聯系的這麽頻。還有，你要是再問我這些書裏提到過的問題，就不要怪我不回信。比心。

信件末尾是簽名，字體更加肆意，幾乎要飛出信紙：

“L. H. 艾略特 ”

簽名後加蓋了一枚印章，形狀是一支纏繞着閃電的卷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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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卡裏奧斯太太閱信完畢，摘下老花鏡，十分愉快：“我知道那款香波，寵物專用，我給塔拉也訂購了，她的毛可不能再打結了。”

霍俐扶額。接着又想起塔拉不讓抱不讓摸，難道塔拉…不是貓？

她一邊應承着表示自己也希望寵物香波的效果一級棒，一邊利落的拆開了随信的包裹，裏面是兩本書。

一本明顯是給德卡裏奧斯太太的《豆子的一千零一種做法》，另一本則是看上去有些學術的《位面生态系統的研究》。

德卡裏奧斯太太翻開《豆子》，看上去更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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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俐打開《位面》一書，扉頁處夾着像是随意撕下來的半張紙，還是艾略特的花體字，但比信箋上的工整些：

“你最後來信詢問去往其他世界的通路，應當是指位面穿越。

“沒落帝國的古遺跡裏，存在着有幾千年歷史的傳送門，但大部分已被封印。

“穿越位面的法術也确實存在，可惜，并不在我的知識範圍內。書龍之寶恐怕也沒有相關藏書。

“偶然得知，科米爾學者對此有較多理論研究，随信附贈其著書。

“又及，在掌握六級法環的法術——秘法門之前，不建議考慮嘗試位面穿越，哪怕是通過傳送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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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俐笑了笑，接着眼淚落了下來。

德卡裏奧斯太太放下書：“我親愛的小霍俐，你怎麽了？”

霍俐努力止住眼淚：“我沒事，我只是太開心了。”

她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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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本書來源DnD：

豆子/1001 Ways to Cook Beans

位面研究/An Ecology of the Plan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