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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事實證明,把卡維一個人放在家裏,的确有些冒險,雖然艾爾海森在第一趴結束就往回趕了,但還是在地板上看到了個喝的爛醉的卡維。

餐桌、圓幾、地板、甚至廚房料理臺上,都是空了的酒瓶,西班牙到處都是劣質的紅酒,兩三歐就能買上一瓶,艾爾海森嘗過一次便不再買了,酸澀得幾乎讓他下不了嘴,但現在眼下都是。

他看着卡維泛紅的臉頰,如爛泥一般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全是褶皺,甚至還有一些櫻桃紅的水印滴在胸口。艾爾海森四周看了看,最終在沙發腿那裏找到了紅酒杯,這是他剛來這裏的第一天,在家居店裏買的,當時售貨員為了推銷它,拿了兩個這樣的寬口郁金香杯互相敲擊了一下,發出的聲音悠揚,他才買了下來。

艾爾海森跨過卡維,走到了沙發腿邊,彎腰撿起了紅酒杯,他說不清自己有沒有生氣,但覺得如果卡維時常會有這樣狀态的話,還是早點搬走得好,他不希望家裏住個酗酒的醉鬼,這讓他覺得家裏的味道很難聞。

終于收拾完地上瓶子的時候,艾爾海森拿着那個裝着瓶子的箱子進了廚房,剛剛心裏還想着,要怎麽和卡維說以後就不要住在這了,但當他看到竈臺上,還有另一只被拿出來的,幹淨的、沒被用過的紅酒杯時,卻不再往下想下去了。

他是想和自己喝兩杯吧,艾爾海森想。

難道是因為自己沒打招呼就晚回來,卡維生氣了?

思及至此,艾爾海森無法不再顧及那個躺在地板上的人,如果就這麽睡一晚的話,他一定會着涼的,到時候再發燒,再讓他離開這裏就更棘手了。

他走到卡維身邊,先用腳背踹了踹他。

“卡維,醒醒。”

地上的人好像被打擾了美夢,臉上露出了一些不耐煩。

“起來,別在地上睡。”艾爾海森又踹了他兩下。

“嗯……別吵……”卡維呢喃着,似乎并沒有聽到艾爾海森說話。

艾爾海森拿卡維沒辦法,只好頓了下去,用手背去拍他的臉,剛洗過手的手背帶着點涼意,碰到卡維的一瞬間,卡維瑟縮了一下,想要拍他的動作就停了下來,反而伸過手撫上了他另外一邊的臉頰。

喝了酒的人,臉上真燙啊。

可能因為手心的溫度要比手背高一些,卡維這次沒有躲,反而蹭了上來,艾爾海森的手剛想往回收一些,卻沒想到卡維卻握住了他的手腕。

“別走。”卡維輕聲說道,“別走了,前面太危險了。”

艾爾海森皺眉,順着他的話問,“前面有什麽?”

“前面有、有火,很燙,別走,別走。”

卡維眉頭緊皺,說話的樣子卻很着急,握着艾爾海森的手越來越緊,“別走,別去那裏,留在這裏,就留在這裏。”

他這時候才看到,卡維長曲的眼睫毛下,已經有了些淚水,他睫毛顫動,鼻翼也忍不住翕合着,抓着艾爾海森的手的指甲幾乎要摳進他的皮膚裏,艾爾海森嘗試往回抽,可怎麽也抽不動。

艾爾海森嘆了口氣,索性坐在了地板上,任由卡維抓着自己的手,躺在地板上的醉漢在嗚咽,可他即使哭的時候,也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一個勁地說着別走,留下來。

他發現卡維好像怎麽都停不下來,于是伸了另外一只手,挑開了卡維額頭上被汗打濕的碎發,輕輕撫摸着他的額頭,然後一句一句回答他的請求。

“不走,就在這裏,我在這裏,不走,不走。”

直到涼意傳到屁股上,艾爾海森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坐在地板上快半小時了,卡維躺了多久他不知道,但肯定比他更涼,此時卡維握着他的手腕已經松了些,他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他本來是想拖卡維起來的,但畢竟是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又醉得不省人事,他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決定半蹲着,把人橫着抱了起來,艾爾海森心裏感慨,幸好自己平時鍛煉也勤快。

他把卡維抱進了卧室,先是幫他脫掉了襯衣,接着是外褲,在幫他卸掉後腦勺紅色發卡的時候費了些功夫,最終在看向貼身衣物的時候,艾爾海森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繼續,他覺得這人一身的酒氣,衣物理應是要徹底清洗一下的,可當他看向卡維的臉的時候,這個念想止住了,乖巧的、安靜的,就像一個熟睡的人,房間外的狼藉似乎都和這個人無關一樣。

洗被套床單就洗吧,反正也是洗衣機洗,沒什麽大不了。

這一晚艾爾海森是在沙發上睡的,他沒有像卡維一樣直接躺在沙發上,而是把沙發拉了開來,從屋子裏拿過了之前給卡維蓋的那個毯子,睡了下去。

他想着今晚就不要關窗了吧,散散屋子裏的酒氣,巴塞羅那的風總是帶着些地中海的味道,他在一陣陣風裏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是艾爾海森先醒的,他先把昨天的紅酒瓶子處理了,回來的時候看了看時間,離上班還早,卡維也還沒醒,他就回到了廚房打開了冰箱。

艾爾海森愣住了,冰箱的隔層裏多了一個派的原胚,還是白色的,已經放到了烤盤裏,但可能因為還沒有放進烤箱,所以整個是白色的,但他還是能在白色的上面識別出一些胡蘿蔔和生的南瓜子仁。

昨天晚上,卡維是在等自己吃飯嗎?

眼前的派現在覆上了一層保鮮膜,艾爾海森突然覺得,這個派如果烤出來,應該比昨晚和同事們一起吃的海鮮飯更美味。

他剛關上冰箱門,卡維就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只有昨天自己沒給他脫了的內褲還在身上,但因為現在是早晨,卡維的內褲還是貼身的,艾爾海森的目光不自主地停留在了有些紮眼的那個地方。

卡維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金發,本來還睡眼惺忪着,好像突然感受到了艾爾海森的實現,整個人突然就皺了起來,半蹲了一些,雙手交叉護在自己身前,對着艾爾海森大喊。

“你乘人之危!”

艾爾海森看向卡維的目光沉靜,沒有一絲慌亂,“我只是幫你脫了衣服褲子,卸下了你的發卡而已。”

見卡維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相信,他又難得跟着解釋了一句,“硬要說的話,我把你從地板上抱回了房間,就是這樣。”

“那你剛剛在看什麽!!”卡維還是很大聲。

艾爾海森勾起了嘴角,他覺得有些好笑,看什麽,當然是哪裏有看頭看什麽了,但他沒有回答卡維,而是轉了話鋒問了句,“怎麽不穿拖鞋?”

卡維這才低頭看了看,自己是光着腳的,他回到卧室裏卻沒找到,出了門又對着艾爾海森喊:“你把我的拖鞋藏哪兒去了!?”

艾爾海森下巴朝門口擡了擡,卡維有些尴尬,先去穿上了拖鞋,又走了回來,好像又要對艾爾海森喊些什麽。

“你,”艾爾海森看着他,停頓了一下,“要不要先去個洗手間?”

卡維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又對着艾爾海森瞪了個眼睛,快走着進了洗手間,不一會兒就傳來了淋浴聲。

艾爾海森把切片吐司扔進了兩片進面包機裏,又切了一塊黃油放到了餐盤裏,接着從冰箱裏拿出最後兩根德式香腸,放進平底鍋裏煎了煎,完備了之後,他聽見淋浴的聲音停了下來。

卡維的聲音好像越過了多重水汽,“艾爾海森?”

“幹嘛?”

“幫我……拿一下內褲。”

“我不乘人之危。”他淡淡地回答卡維。

“……我錯了,”卡維的聲音裏透了些祈求,“拜托。”

“在哪裏?”

“旅行袋的內側,有一個,呃,牛皮紙袋子。”

艾爾海森第一次打開了卡維随身攜帶的行李袋,拉鏈拉開了之後,發現大多數都是浮誇的大色塊襯衫,還有與他初次相見時候的那件,他說是演出服的那套衣服。卡維的行李袋裏有一股很好聞的白茶味,他終于明白前天晚上從背後飄過來的香氣與自己有哪裏不同,他本能地想多聞一會兒。

“找到了嗎?”卡維的聲音漏了過來。

艾爾海森聞聲迅速拉開內側,找到了那個牛皮紙袋,“找到了。”

可白茶的香氣更馥郁了,他拿起了那個牛皮紙袋放到了鼻子下面,用力聞了聞,白茶的清香幾乎沒法與卡維之前表現出來熱情想匹配,他原以為卡維聞起來應該是更濃厚、更具有侵略性的紅玫瑰味道。

“艾爾海森??”

“來了。”

沒來得及挑,他随手從牛皮紙袋裏拿出了一條白色的內褲,走到洗手間門口先敲了敲門,卡維開了一條縫,露出了一個琥珀色的眼睛,艾爾海森沒有把手伸進去,而是就這麽提着內褲放在門邊,卡維伸出來的手有一些泛紅,應該是洗了熱水澡的關系,骨節上也有一些粉色,艾爾海森看得有些失神,卡維砰地一下把門關上的時候,他吓得眯起了眼睛。

兩個人終于坐定在餐桌邊了,卡維清了清嗓子。

“昨晚,”他咽了一口唾沫,停頓了一下,“我喝多了,不好意思。”

艾爾海森擡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拿了刮刀剜了一小塊黃油,在吐司上面抹着。

“我有的時候,的确,呃,喜歡小酌兩杯。”

艾爾海森的手停下了,又看了他一眼,這次是用叉子紮了一根香腸放到面包上。

“我以後會注意的,不給你添麻煩。”

艾爾海森用塗抹了黃油的吐司片包裹好了那根香腸,遞到了卡維的面前。

“‘吃吧。”

卡維愣了一下,“嗯?”

“不吃我自己吃了。”

卡維立刻就拿了過去,“吃的。”

“昨天我回來晚了,沒跟你說。”艾爾海森繼續說道,“一會兒留個電話吧,或者加個WhatsApp的好友,以後我晚回來會跟你說。”

卡維看着艾爾海森,嘴唇微啓,好像準備說點什麽,但最終只說了兩個字,“好的。”

“衣櫃我挪了三分之一出來,你把衣服放裏面吧。”

卡維愣着點了點頭。

“今天你出去嗎?”

“出去的。”

“繼續畫肖像?”

“是啊,掙點錢嘛。”

“冰箱裏的派,今晚記得烤了”

“好的。”

卡維笑了,眉眼彎了起來,像一只快樂的天堂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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