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背詩 “朕只能做個斷袖了

第27章 背詩 “朕只能做個斷袖了。”……

日子一天快似一天, 眨眼便漫天飛雪,又是新的一年。

正月十五這天,連續下了小半月的雪終于停了, 到了晌午時,竟還放了晴,雪後初霁, 照得屋脊上的殘雪如鹽粒般閃閃發光。

雪融時最冷,外面朔風正緊, 禦書房裏卻早早地燃起了火龍, 屋子裏溫暖如春。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裏, 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 會面安可知?胡馬依北風, 胡馬……胡馬依北風……”

禦案上,淨白琉璃瓶中斜插着數株紅梅, 色若胭脂, 疏落有致。

婉瑛一手抓着支兔毫, 正皺眉苦思,拼命去想那句“胡馬依北風”後面是什麽, 然而腦子卻像是故意與她作對, 越是冥思苦想,越是想不出來。

身後,熱烘烘的身軀靠上來, 貼着她單薄的脊背, 在她耳畔含笑道:“胡馬依北風,下一句是什麽?”

低沉渾厚的嗓音鑽入耳道,婉瑛幾乎是瞬間感到頭皮發麻, 耳朵癢酥酥的,像有蟲子在爬。她下意識縮着雙肩,想要退開,卻被男人的大掌強硬地禁锢着兩腰,在她耳邊繼續催問:“嗯?”

婉瑛緊緊抓着筆杆,指尖泛白,快要哭出來了:“妾身在想了……”

然而頭腦一片空白,竟是一個字都想不起來。

姬珩不疾不徐道:“慢慢想,想不出來,可是要受罰的。”

想到他說的“罰”是什麽,婉瑛打個哆嗦,越發心急了。

可是臀下男人堅實的大腿,握着腰的巨大手掌,還有噴灑在耳際的灼熱呼吸,無一不在幹擾她。

她也曾微弱地抗議過這個姿勢,從沒見過有人讀書是被人抱在膝上讀的。可皇帝說他才是夫子,他的學堂,他說了算。婉瑛抗議無效,只能被他抱上大腿,硬生生地學會了《三字經》《千字文》《弟子規》等兒童開蒙讀物,基礎的生字大概認了個全,現如今開始學詩。

太複雜的她學不會,也理解不了,皇帝便特意為她編纂了一本詩選,裏面收錄了從先秦至今的歷代詩詞,每一首都經過精挑細選,詩歌用語簡單,意思直白,讀來朗朗上口,連小兒都能讀懂,十分适合像婉瑛這樣的初學者背誦,這首出自漢代的《行行重行行》,便是其中收錄的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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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瑛汗流浃背,實在是記不起來,只得嘴裏不停嘟囔着:“胡馬……胡馬……”

一邊小心翼翼用餘光偷瞥身後人,妄想借此拖延時間。

耳邊響起一聲輕笑,姬珩輕而易舉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貼在腰上的大手稍一用力,就将她換了個側坐的姿勢。

婉瑛急忙抓住他的袖子:“妾身想起來了!真的!”

“是麽?”

姬珩明顯不信,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眉眼間俱是笑意。

“胡馬依北風,後面是什麽?”

婉瑛眼圈通紅,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下一刻就有眼淚掉下來。

“答不出來?”

他微嘆了口氣,像是替她惋惜:“昨夜才教的詩,今日便忘了,看來是朕的學生偷懶,不肯用心學,朕要如何懲罰她,才能讓她長點記性呢?”

話落,他倏然靠近,火熱的呼吸撲面而來,兩人的唇只有毫末距離。

婉瑛吓得閉上眼,一句詩自發從嘴中蹦出來:“浮雲蔽白日!”

呼吸聲停了。

婉瑛顫巍巍地睜開眼,見皇帝的臉就在咫尺之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表情說不上是遺憾,還是覺得有趣。

婉瑛輕吐了口氣,眨着眼鎮定道:“下一句是‘浮雲蔽白日’。”

“……”

短暫的寂靜過後,姬珩勾唇笑起來,掌心托着她的臉頰,大拇指輕輕撫摸着那柔軟細膩的肌膚。

“我們小九不會是放下心了罷,可是怎麽辦呢?答錯了。”

話音剛落,婉瑛還來不及錯愕,一個灼熱的吻就覆住了她的唇。

唇肉瞬間被吞了進去,含着吸吮,舌頭蠻橫地攪了進來,搜刮着口腔柔軟的內.壁。

“嗯……”

婉瑛難受地蹙起黛眉,腦袋被迫後仰,被一只大手牢牢托住。

男人仿佛還不滿足于此,像要奪走她的全部呼吸,舌頭繼續往裏伸,手掌在她身上隔着衣裳揉搓。

婉瑛被他揉得渾身發軟,口中發出細碎的吟.哦,很快又被男人吞進去。

她莫名生出一股恐懼,仿佛身處驚濤駭浪中的小船,無依無靠,巨浪将她抛起,又重重落下,一切全不由己。

無措之中,她本能地掙紮起來,手臂亂揮間,不慎掃到桌上的琉璃瓶,瓶子掉下去,在地上摔得稀碎,紅梅東一枝西一枝地散落在地上。

碎裂的聲音驚醒了身上的男人,他終于舍得放開她的唇,垂眸笑盈盈地看着身下的婉瑛。

姿勢不知何時又變了,婉瑛雙腿.分開,坐在他大腿上,被夾在他和書桌之間。紅唇被狠狠地肆.虐過,有些腫.脹,上面還沾着暧昧的水光。

姬珩喉結一滾,正要低下頭來。

婉瑛卻如有先見之明,飛速用手背捂住嘴,磕磕巴巴道:“罰……罰完了……”

所謂的懲罰便是在她認不出字,或是背不出詩時,姬珩會親吻她。初時不過是蜻蜓點水地一碰,随着她犯錯的次數越來越多,懲罰也越來越重,如今已變成了姬珩随心所欲,不把她的唇親腫不會停。

一如他将她抱在腿上的教學方式,婉瑛同樣也讨厭這個懲罰方式,她倒寧願他用戒尺打她手心,可一如既往的,皇帝不會聽取她的建議。

婉瑛既委屈,又恨自己頭腦笨,怎麽偏偏記不住一句詩,越想越氣,大眼睛裏霧蒙蒙,很快就蓄了一層清亮淚液。

姬珩知道不能再欺負下去,否則真的要哭了,便收起孟浪,替她整理好衣裙,又将唇上的水漬給擦了,大拇指停留了片刻,随即克制地收回手,握起一旁的兔毫,扯來一張雪白宣紙。

紙上寫着先前婉瑛未能默寫完的詩句,她的字稚拙無比,卻又一筆一劃寫得極為認真,很像初學練字的小孩子。

姬珩一手抱着人,一手提筆輕松揮就。

“‘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這下記住了嗎?”

婉瑛遲疑片刻,點點頭。

姬珩笑了笑,刮刮她的鼻頭:“回去罷,把今日教的功課溫習一遍。”

婉瑛迫不及待地從他膝頭跳下去,還沒走到門邊,又被他在身後叫住。

“對了,今晚不要早睡,朕有禮物送給你。”

*

他要送什麽禮物呢?

回去後,婉瑛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正月初九是她的生辰,那時他就說過,她的生辰禮過幾日再給。當然,這也不是說,在她生辰那天,他什麽也沒給。

事實上,他給的太多,從衣裳鞋襪,釵環首飾,胭脂香粉,珍奇古玩,文房四寶,幾乎擺滿了西暖閣,從上午她醒來到晚上入睡前,不停有奴才們擡着禮進來恭賀慕姑娘芳誕,春曉連賞錢都給不及。

婉瑛從出生至現在,生辰禮從未辦得這般隆重熱鬧過,從前在家中時,吃一碗姨娘親手煮的壽面便算是打發,嫁給蕭紹榮後,他也會送東西,但那也只是一件兩件地送,不會像這樣流水般的送。

且不說生辰禮,前兒過除夕,皇帝還笑吟吟地賞了她一包銀子。

他送禮頗有講究,從不送金銀這類的俗物。婉瑛不禁心下狐疑,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壓歲銀子,而且還是新年頭一批出的官銀,為的是讨個吉利。

婉瑛當時心情複雜。

她都多大了呢,就算是小時候,也沒拿過一錢壓歲銀子,如今大了,倒來拿這個。

到了晚間,呂堅笑眯眯地進來送東西了。

婉瑛見那托盤上整整齊齊疊着幾件錦衣,還以為又是尚衣局制好的新衣裳,等春曉抖開一瞧,才發現不對勁。

“這是男裝?”

她詫異地看着呂堅,以為他忙中生亂送錯了。

不料呂堅卻笑着一點頭:“是,還請姑娘換上,皇上要帶您去個地方。”

婉瑛不問為什麽要換上男裝,也不問要去什麽地方,在春曉的幫助下,将那套從內到外的男子服飾一一換上了。不大不小,正好是她的尺寸,連靴子也是時下青年愛穿的鹿皮絨靴,既輕便又暖和。

當她穿上這身男裝出去時,恰好看見不知何時來了的皇帝。他立在燈下,換了身玄色繡金線的常服,外面系着同色披風。

穿着常服的他總比身着龍袍時更加溫和,少了幾分威嚴肅殺,看着更像是尋常人家的公子,所以初見時婉瑛才會将他認錯。

兩人視線相碰,彼此都怔然了下。

不同的是,婉瑛飛快垂下眼睫,撇開了視線,而姬珩一直在注視她,甚至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遍。

婉瑛穿着他送的月白錦緞,外面罩着青緞披風,衣裳裁剪得非常合身,勾勒出一截盈盈細腰,袖口和衣襟都鑲了白絨絨的兔毛滾邊,将一張小臉襯托得如玉雕琢的一般。

遠遠望着,竟真像哪家偷溜出去玩的小公子。

姬珩不禁撲哧一笑。

婉瑛被他笑得不大自在,拘謹地捉着袖口,心想是不是太奇怪了?卻聽見他輕輕嘆了口氣。

“還好,小九沒有投胎成男兒身。”

婉瑛疑惑地擡頭。

只見他搖搖頭,似真似假地感嘆:“不然,朕只能做個斷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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