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貶谪 一輩子,原來過得這樣快
第35章 貶谪 一輩子,原來過得這樣快。……
約莫剛過了卯牌時分, 呂堅就在窗外壓低聲喊:“陛下,該上早朝了。”
姬珩其實聽見了,但沒回應。他一夜未睡, 臨近天亮時分才叫了水,給婉瑛擦洗的時候,她就一直在打瞌睡, 等洗幹淨,人徹底睡死過去了。
姬珩把人塞被窩裏, 自己潦草洗了一下, 便上床躺在她身側,只是毫無睡意, 便支着頭看枕邊人。
想必是累極了, 之前又數日未曾睡好, 她睡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沉,眼皮哭得紅腫, 顯得怪可憐的。
姬珩模模糊糊記得, 她當時哭得是挺厲害, 只是自己那時沒心思去哄。不過……她哭起來也挺好看的,有種楚楚可憐的美。
錦被遮到下巴, 姬珩掀開被子一角, 看到那雪白的脖頸上全是他留下的暧昧紅痕,一路蔓延向下。
他忍不住伸出指尖去觸碰,不知是感到癢還是痛, 睡着的人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 眉心也糾成一團,他只好略感遺憾地收回手。
中途婉瑛似乎又做了噩夢,嘟囔了幾句聽不清的胡話。
姬珩像往常那樣, 撫平她皺緊的眉頭,又将手心放在她哭腫的眼皮上,輕聲安慰:“別怕,都是夢,睡罷。”
身旁的人漸漸地安靜了,再次陷入沉睡。
時間就在他的注視中緩緩流逝,窗外晨曦初曉,天光大亮,姬珩卻有種怎麽也看不夠的感覺,甚至不想去早朝,想陪在她的身側,等她醒來,當她清亮的眼瞳中映照出他的影子,那感覺一定很好。
“陛下……”
窗外呂堅又喊了一聲,聽上去快要哭了。
卯時雖不算太晚,但相較起他平時上早朝的時辰,已經遲了,這會兒文武大臣應該都在勤政殿前的廣場上等着了。
又給人掖了掖被子,姬珩起身下了床,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怕吵着睡得正熟的人,他連靴子也沒穿,就這麽赤着腳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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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呂堅忙不疊地迎過來,見他只穿着身中衣,腳上還光着,登時一愣。
雖已出了正月了,可這是二月的天啊,乍暖還寒的,穿着夾襖都嫌冷呢,皇帝怎麽光着腳就出來了?
“陛下,您……”
“閉嘴。”
姬珩看一眼身後,低聲道:“就這麽會兒,凍不死人,別吵着她。”
“……”
去隔壁将朝服換上,再出來時,姬珩看見一名嬷嬷手中端着托盤,正要進暖閣。他出聲将人叫住,垂眼看着托盤上盛着一碗漆黑藥汁,散發着古怪難聞的氣味。
“這是什麽?”
“回陛下,這是避子湯,按照規矩,侍寝後的娘娘們都要服用的。”
“什麽東西,”姬珩蹙起眉,“端下去倒了,以後都不要送了。”
知春嬷嬷詫異地擡起頭,她是宮裏的司寝嬷嬷,專管事後送避子湯的活兒,送了這麽多回,還是頭一回被皇帝吩咐倒了的。
看來傳聞确實沒說錯,這位澄心堂裏住着的慕姑娘,雖然沒有任何名分,但日後是會有大造化的。
将人打發走,姬珩又轉頭對呂堅道:“吩咐下去,今日不要叫慕姑娘起來用早膳,等午膳前……算了,讓她睡罷。”
呂堅傻着眼點頭稱是,心想,這是一夜沒合眼啊。
*
婉瑛直到黃昏時才醒來,她睡醒時,春曉正在門外躊躇,猶豫要不要将她叫醒,她已經錯過了早膳和午膳,按照皇帝早上的吩咐,晚膳是一定要吃的。
正好這時候,她醒了。
春曉急忙飛奔過來,将她從床榻上扶起。
婉瑛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僵硬。
春曉忙問:“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沒事。”
倒也說不出哪個部位不舒服,只是渾身都酸痛,像骨頭被拆散了重新拼好的一樣。
婉瑛記得自己昨晚流了很多汗,身上亂七八糟的,但此刻卻很清爽,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給她洗過,她完全暈過去了。
正發着愣,春曉的一聲驚呼喚回她的神思。
順着她的視線往下瞧,只見衣衫不知何時滑落,露出半側肩頭和胸.脯,上面全是星星點點的印記,鎖骨上甚至還有半圈牙印。
春曉心中暗自咋舌,她雖未成婚,但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當初小姐和姑爺大婚,洞房花燭後的第二天就是她伺候的,那時也沒這麽離譜過,渾身都沒塊好皮了,這皇帝是屬狗的麽,這麽喜歡咬人。
春曉将衣帶替她系上,又問:“餓不餓?小廚房煨了鹿茸粥,還是熱的。”
“我想沐浴。”
“還是先吃了再洗罷,一天沒吃飯,肯定餓了。”
春曉說着,突然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下午的時候,貴妃跟前的素若姑姑來了一趟。”
婉瑛擡起眼:“她來幹什麽?”
“也不幹什麽,就是讓我傳句話給你,說多謝,二公子一切平安。”
春曉疑惑地撓撓頭:“小姐,姑爺怎麽了嗎?怎麽突然給你報平安了……小姐!你怎麽哭了?”
“沒什麽。”
婉瑛抹着掉個不停的淚,想要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只是……只是我再也不欠他的了……”
春曉苦着臉:“小姐,你說什麽呢?咱們本來也不欠姑爺的呀,是他自己留不住你。”
婉瑛哭着搖頭:“不,春曉,以後別再叫他姑爺了……”
“好好好!我不叫,你別哭。”
春曉一個頭兩個大,哄了又哄,還叫小順子進來說笑話兒,才總算哄得婉瑛眼淚止住了。
她想沐浴,卻連下床走動的力氣都沒有,春曉只得用帕子随意給她擦了擦,又喂她在床上喝了半碗粥,婉瑛這才疲憊地睡去。
*
蕭紹榮的案子最終重重提起,輕輕放下,他被貶去黔州永寧衛戍邊,不日就要赴任。
這結果可謂是不輕不重。
不重在于他長兄靠敲登聞鼓将此事鬧大,靖國公府的醜聞幾乎朝野皆知,按照之前各官員所提議的章程,是要将他處死以正綱常的,現如今小命不僅保住了,烏紗帽也沒丢,甚至連他們靖國公府的世襲爵位都還在,可不是不重麽?
可要論理說起來,這處置也不能說輕。
因為像亂.倫這種事,實在不足為奇,大家族裏哪能沒幾件醜事,不說遠了,就說皇帝之前不還搶了臣子的發妻嗎?當時誰敢說什麽了?最後還不是雷聲大雨點小地過去了。
可見這種事畢竟是家事,可大可小,主要看有沒有人借題發揮。蕭紹榮吃虧就吃虧在他如今是皇帝眼裏的一根刺,放在跟前就礙眼,所以被群起而攻之,幹脆打發去外地。
黔州地處西南邊陲,林多瘴深,毒蟲蛇蟻遍布,當地百姓多不開化,苗漢混居,民風剽悍,被稱南蠻,時常有土司糾合山匪鬧事,去這裏做官,相當于被流放了。
想他蕭紹榮堂堂世家公子哥兒,生來便在錦繡叢中長大的人物,這輩子從沒吃過苦,突然被貶谪到這種邊遠蠻荒之地,要是不慎被毒蛇咬上一口,或是被剪徑的土匪截了道,死在外面也不足為奇。
看來皇帝還是要除掉這塊心病,蕭紹榮注定有去無回了。
觀瀾院中,尤夫人正聲淚俱下地苦求着:“兒啊,你就去罷,就當是娘求你了,黔州雖然偏遠,但好歹算是活着,你我娘兒倆還有重見之日,總比留在這玉京擔驚受怕的強啊。”
“不去。”蕭紹榮冷冷道,“他若要殺我,盡管來殺,總之我不會出玉京一步。”
自從上回在祠堂嘶吼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之後,他就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整個人像一具行屍走肉。
深愛的妻子背叛了他,效忠的君主愚弄了他,他為之奮鬥的理想成了一個笑話,人活一世,真是沒意思透頂。他看透了這世間的虛僞,人心的狡詐,如今只剩下生無可戀的厭煩。
看着他這半死不活的模樣,尤夫人心如刀割,擦了擦眼淚,從袖中掏出一柄匕首,跪在地上。
即使是如今心如止水的蕭紹榮,也不免被這一幕震懾住了,脫口而出:“娘……”
尤夫人雙手捧刀,平靜道:“既然如此,那榮兒,你先把娘殺了罷。”
“……”
“聖旨已下,你不去黔州,就是抗旨不遵,這是殺頭的大罪。反正爹娘終究會被押上刑臺赴死,娘年老了,不願受那份折辱,你先用這把刀将娘殺了,再去将你四個妹妹殺了,你爹那兒也去送他一程,如此,咱們靖國公府滿門都在九泉之下感激你。”
尤夫人想了想道:“對了,還有貴妃娘娘,以及你的外甥女兒,不過她們娘兒倆在宮裏,應該輪不到你殺,這便算了,咱們一家子總會在地府團聚的。”
她用最平淡的語氣講述着這些殺人誅心的話語,短暫的寂靜過後,蕭紹榮最終剝下了那層看似死氣沉沉的外殼,露出底下千瘡百孔的血肉,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跪在地上,雙手去拉扯尤夫人。
“娘,你起來,孩兒錯了……是孩兒錯了……”
尤夫人扔了刀,一把将他摟在懷裏,痛哭道:“好孩子,我的兒,你要争點氣,為娘只有你這一個兒,十月懷胎,日日夜夜懸心吊膽,養你到這麽大,我為你操碎了心啊……”
“你怪娘趕跑了你媳婦,娘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求不來,榮兒,你要學會認命……”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昔日的隔閡與生分瓦解冰消,蕭紹榮哭得兩眼通紅,沙啞着嗓音道:“我去,娘,你別說了,我去。”
第二日,蕭紹榮打點好行裝,靖國公夫婦一路将他送出城門。
亭驿外,栽了一片杏子林,春日花開如雲,遠遠望去,如一片煙霞。
馬車暫時停下來修整,尤夫人對着幾個随行的家人千叮咛萬囑咐,此去山高水遠,路上盜匪橫行,這一路一定要護好少爺,将他平平安安地送到黔州。
幾個家人點頭稱是。
這邊靖國公則在對兒子做臨行前最後的寄語,他語重心長道:“到了任上,戒驕戒躁,有什麽不懂的,多向公門中的前輩請教。地方不比在家裏,沒人會讓着你,把那些公子哥兒的脾氣收一收。不過凡事也別忍讓太過,有什麽拿不準的事兒,或是缺了什麽東西,寫信來告訴家裏。”
他一向寡言少語,還從未有過這麽絮叨的時候,不過是慈父心腸。
蕭紹榮見他兩鬓竟摻了不少白發,之前還沒有,可見是這些日子為他愁白的頭發,不免心中一酸,哽咽道:“知道了,爹。您和娘……也多保重身體,兒子不孝,讓你們挂心了。”
靖國公想說些什麽,卻又覺得該說的都說完了,一時半晌也詞窮,便拍了拍他的肩,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馬車啓程的那一刻,原本好好目送着的尤夫人突然爆發出一聲哭腔,追着馬車哭喊,幸虧被靖國公一把攔住了。
撕心裂肺的哭聲逐漸遠去,蕭紹榮斜坐在車轅上,趕車的馬夫勸他:“二少爺,外面風大,您進去罷。”
他沒有回應,從懷中掏出一個貼心口放着的布囊,打開,裏面是用紅繩束着的一绺兒青絲。
這是大婚當夜,他親手從婉瑛的發髻上絞下的一束頭發,他也剪了自己的,同她的綁在一起。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搖晃的龍鳳喜燭下,少年頰生紅暈,同他的新娘說:“瑛娘,這輩子我們要白頭偕老,恩愛一生。”
一輩子,原來過得這麽快。
短短兩年,便是一生。
蕭紹榮解開紅繩,掌心的青絲被風悠悠卷入碧空,頃刻便消失不見。
——卷二·入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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