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荔枝 終究也會厭棄她,放她自由罷?……

第39章 荔枝 終究也會厭棄她,放她自由罷?……

姬芸萬萬想不到, 婉瑛是真的不會。

“不是,你還真是一點沒謙虛啊?我就想不明白了,扔沙包有什麽難的?世上怎麽會有連扔沙包都不會的人呢?難道你小時候沒玩兒過?”

她一腔怒火, 但見婉瑛羞愧地低着頭,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的樣子,又有些罵不下去了, 只得反複告誡自己,這只是游戲, 重在參與而已, 不要當真。

“算了算了,這次輪到我們躲沙包了, 你就躲在我身後。不, 你就站着不要動, 如果有沙包砸向你,我會替你接住, 知道了嗎?”

她一臉嚴肅地叮囑。

婉瑛愣了愣, 鄭重地點頭。

接下來的游戲中, 她果然像根柱子似的站在中央不動。

這次負責在兩端扔沙包的是春曉和姬芸的侍女茶茶。春曉難得見她出門一回,即使是被公主強拉來湊數的, 也想讓她在外面多玩會兒, 所以盡量不朝着她丢。

但茶茶可不管這些,她又是個扔沙包的好手,見婉瑛直挺挺地站着, 就像個固定靶子, 不扔她扔誰,所以沙包屢次朝着婉瑛扔去,幸虧有同樣是老手的清河長公主力挽狂瀾, 愣是不讓沙包挨着婉瑛一片衣角。

在隊友的保護下,其他人都陸續淘汰了,最後偌大的場地中,只剩下婉瑛這一根獨苗。

婉瑛愣愣地站着,這回扔沙包的人恰好是茶茶,她活動了一下胳膊,顯然是準備一舉擊中婉瑛,拿下這場比賽的勝利。

場外圍觀的公主等人都替她捏了把汗,當看到沙包旋轉着沖婉瑛面門而去,而她傻呆呆地站着,似乎完全忘了躲的時候,衆人都大喊大叫起來。

“快躲開!躲開!”

婉瑛理智上知道要躲,可雙腿就像被定住了一樣,完全無法動彈。

她本能地閉上眼,等着疼痛到來。

但說時遲,那時快,她被拉入一個散發着龍涎香氣的懷抱。“啪”地一聲,沙包撞上姬珩的後背,掉了下去。

他沉着臉,瞪向扔沙包的茶茶。

“沙包是讓你朝着臉扔的?”

茶茶立即惶恐地跪了下去,其他人也跪了滿地。

姬芸順手将茶茶拉起來,一臉不滿道:“皇兄,我的侍女可不是讓你罵的,況且扔沙包不就是這樣嗎?有本事你來。”

姬珩下意識看向懷中的人。

她低垂着眼,濃密眼睫遮去眼底情緒,興許是方才受驚了,呼吸有些急促,臉頰泛出玫瑰色的紅暈,額頭上滲出細密汗珠,打濕了鬓角。

對于姬芸方才的提議,她不自覺抿緊了唇,流露出些許不安。

姬珩一時意興索然:“算了,小姑娘家玩兒的東西,朕沒有興趣,你們自己玩兒。”

離去前,他略作躊躇,終究還是停下,對姬芸說了一句:“玩兒起來也要适當,要勞逸結合的好,天氣熱,仔細中暑了。”

說罷便轉身走了,仿佛只是偶然路過此處。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姬芸撲哧一下,笑出聲來,轉頭對茶茶說:“想不到,他也有吃癟的時候。”

方才她看得清楚,皇兄分明就是想留下來,可無奈有人不歡迎他,他只能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真是有意思,姬芸還是頭一回見他如此遷就一個人,還得不到一個好臉色的。

姬芸一高興,便手一揮道:“日頭太曬,咱們先不扔了,亭子裏躲躲涼去。”

七月盛暑,聞香榭坐落在水池之上,三面環水,夏風吹拂,吹得四周紗幔飄動,湖面縠紋漸生,迎風送來一陣涼意,令人心曠神怡。

宮人們送來了各種夏日應季水果,林檎、楊梅、葡萄、西瓜……放在涼水裏,看着便消暑解渴。

姬芸向來對手下人管得不嚴,今日扔沙包又出了滿頭滿身的汗,便讓衆人不用約束,随意取用。

小丫頭們謝了恩,便七手八腳地往桶裏拿起水果來,有的說你讓我嘗一口,有的說你這個酸,亭中叽叽喳喳,似闖進來一群雲雀,好不熱鬧。

姬芸叉起一塊薄皮脆瓤的紅西瓜,塞入婉瑛手中,說:“往後有什麽好玩兒的,我叫你,天氣這樣好,成日悶在屋裏有什麽意思。只是扔沙包你不會,騎馬你也不會,到底有什麽是你會的?”

婉瑛兒時在江上度過,同齡玩伴少,是以像扔沙包、翻花繩、跳百索這類尋常女兒家的玩樂活動,她一概不會。就在她暗自思索自己有什麽是會的時,姬芸早已掰着指頭,羅列了一大堆,所幸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詞。

“捉迷藏你總會罷?”

捉迷藏……捉迷藏她會的。

婉瑛遲鈍地點點頭。

“那太好了,”姬芸拍手,像是為終于找到一項她能玩兒的活動而開心,“下一回咱們玩捉迷藏。”

說完,她頓了頓,神情突然又嚴肅起來。

“不過,我再也不想跟你一個隊了。”

婉瑛也聽得出她這并不是責怪的意思,于是低頭赧然一笑。

姬芸往嘴裏塞小香瓜的動作一頓。

半晌後,她才從方才剎那的驚豔中回過神來:“你真該多笑笑,多美啊,總是愁眉不展的,簡直是浪費你那張老天賞賜的臉。”

“妾身長得一般。”

“……”

亭中的嬉笑聲一下子停了,茶茶手中拿着的一瓣西瓜啪地掉在石桌上,她詫異地看向一臉平靜的婉瑛。

姬芸嘴角一抽:“你該不會是故意說這樣的話給我們聽罷?大可不必如此,謙虛過了頭,反而惹人反感。”

然而婉瑛并沒有任何自謙的意思,她真是這樣認為的。

從小到大,從沒有人誇過她長得好看,說她生了張狐媚臉的人倒是一大把。這自然不是什麽好詞兒,以至于婉瑛對自己的認知一直不是什麽大美人,她甚至讨厭自己這張招搖的臉。

對于審美正常的姬芸來說,真的十分無語,恨不得塞給她一面鏡子,讓她好好審視一下自己的臉。

“你生得很美,我要是有你這張臉,做夢都會笑醒。再說了,要不是你生得這麽美,皇兄怎會……”

她想起一日前,那人低聲下氣求自己的樣子,有些人生來便是天之驕子,又高高坐在帝位上,眼高于頂慣了,何曾有過出口求人的時候?若不是那千真萬确就是皇兄的臉和聲音,姬芸甚至要懷疑是不是有人假扮他。

她的原意是要糾正慕婉瑛對自己長相的錯誤認知,沒想到她眨了眨眼,一副有所頓悟的模樣,問她:“所以,陛下其實是看中妾身的臉?”

“……”

呃,話這麽說也沒錯,但又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姬芸一時詞窮了。

她沒有看見,對面婉瑛松了口氣,似卸下一塊巨石的神情。

*

晚上,姬珩久違地踏進了西暖閣。

自從上回他暴怒之下将婉瑛拖入永巷,并将她一個人留在黑漆漆的屋子裏後,她就落下了嚴重的心病,有一陣日子,甚至見了他就害怕得發抖,兩人之間的關系又回到了她初入宮的時候,甚至還不如。

為了避免将人吓壞,姬珩只能适當遠離她,也很久沒有同床共枕過了,只能趁着夜裏她睡着後,過來看一眼。

今日午後,他折子批到一半,沒來由地有些煩悶,又聽小順子來報,說清河長公主帶上慕姑娘花園子裏扔沙包去了,本來就浮躁的心,這下怎麽都靜不下來了。

借着外出散心的由頭,帶上呂堅一路散步到禦苑,還沒走出石子甬道,就聽見一陣笑鬧聲傳來。

穿花拂柳走過去,只見花圃前的空地上,一堆小丫頭們笑着跑來跑去,躲避着扔過來的沙包,在她們之中,唯有婉瑛格格不入地傻站着。

當然,這不意味着她面無表情。

當沙包朝她扔來時,即使站得這麽遠,姬珩都能看清她臉上的緊張,當沙包被小十六以各種姿勢驚險接住後,又能看見她輕輕吐口氣的動作。

姬珩就這麽站着看了很久,若不是看見最後那個沙包朝着她的臉擲去,她又躲不開,很可能傷到眼睛,他都不會選擇在那時現身。

回來後,想起她倚在自己懷中鬓發散亂、微微喘氣的模樣,姬珩總有些心馳神搖,最終還是沒能扛得過想見她的渴望,來到西暖閣。

“今日和小十六玩得開心麽?”

方幾上恰有一盤嶺南最近上貢的火紅荔枝,姬珩便一邊問,一邊剝着荔枝,将剝好的肉放入瓷碟裏。

婉瑛拿着荔枝肉吃着,慢吞吞地點頭。

閣中很是安靜,她後知後覺地想到,光是點頭,會不會顯得回答有些敷衍?可是她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扔沙包很難,西瓜很甜,殿下說下回一起玩捉迷藏,只是不想再跟她一個隊……

除了這些,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一如既往的,在姬珩說着話時,她又自顧自地陷入了沉默。

姬珩停下正在說的話,垂眸時,看到空了的瓷碟,有些驚愕:“你……全都吃完了?”

本來堆了許多荔枝的瓷碟此刻空空如也,只剩婉瑛拿在手裏的最後一顆。雪白的荔枝肉晶瑩剔透,被咬去一口,露出裏面黑色的核。

姬珩佯裝不悅地皺眉:“就沒給朕留一顆?”

婉瑛頓時慌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時吃完的。

怎麽辦呢?她下意識想将手中那顆給他,卻發現那已經被自己咬了一口,給不得了。她又想替他剝,卻發現盤子裏所有的荔枝都被剝完了,只剩自己手上這最後一顆滄海遺珠。

完了,他會不會再将自己關起來呢?她怕黑,更讨厭亂爬的蟲子……

姬珩捏了捏她皺起來的臉,又替她擦掉唇上沾的汁液,笑眯眯道:“原來小九喜愛吃荔枝,吃罷,多吃點,朕替你剝。”

“……”

婉瑛直愣愣地盯着他。

有的時候,她真的弄不懂皇帝,他的脾氣太令人捉摸不透,有時他看着生氣了,但又好像只是逗一逗她,有時他明明是笑着的,但下一刻就會雷霆大怒。

婉瑛對他的敬畏,除了自己骨子裏深藏的膽小怯懦,更多的是源于他這喜怒無常的脾性,以及他與生俱來的權力所帶來的震懾。只要他想,他随時可以取走她的性命,這讓婉瑛時常有種自己是他腳下一只蝼蟻的錯覺,命運被掌控在他的手心裏。

她任憑他捏開自己的唇,将那顆僅存的荔枝塞入她口中,還笑着提醒她不要忘記吐核。

腮幫被頂起一個包,婉瑛呆呆地咬着那半顆荔枝,清甜的汁液在唇齒間迸射開來,她的舌尖卻品嘗不到任何甜意。

突然,舌頭劇痛,她皺着臉。

“怎麽了?咬到舌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手指塞入她的口中,掏出那顆還未被吞下去的荔枝,上面還沾着唾液。

婉瑛下意識想說髒,但他卻像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将荔枝核扔在桌上。

“舌頭伸出來,朕看看。”

婉瑛沒動,他也不介意,将她的舌頭揪出來,皺眉看了半晌,最後得出結論:“沒有腫,應當咬得不重,明日叫太醫來看看。”

“……”

婉瑛嘴巴大張,口水被迫往下淌,舌頭被拽在外面,鮮紅的一截。

這畫面說不出的淫.靡。

姬珩的喉結上下滑動,最終用力抓着她的臉,吻上她的唇,反複揉弄吞咽。

許久未曾有過肌膚之親,他就像餓了許久的狼,早已抛卻理智,将婉瑛抱來膝頭,吻得又兇又急,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

而婉瑛在最初的僵硬過後,漸漸放軟了身軀,雙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

這小小的動作令姬珩呼吸都停滞了片刻,喘.息聲更加粗重,吻勢也愈發兇猛。

被親得雙眼迷離,意識朦胧之際,婉瑛想起傍晚時公主說的那番話。

如果他真的只是看中她這張臉的話,那再好不過。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再如何嬌媚的容顏,也終有紅顏枯骨的那一天,而等到那一天,皇帝也終究會厭棄她,放她自由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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