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承恩 寵冠六宮,粉黛失色

第40章 承恩 寵冠六宮,粉黛失色

這一年, 嶺南驿使數次往來京師,千裏奔波,煙塵滾滾, 只為将枝頭最新鮮最飽滿的那一挂荔枝呈上天子案頭,博紅顏一笑。

這一年,婉瑛正式冊封為美人, 成了這三宮六院中的一員。

以她的聖寵,竟然只是從六品美人, 還不等旁人或竊喜或驚訝之時, 第二道聖旨接踵而至,稱她将遷出澄心堂, 搬往長春宮居住。

長春宮, 歷來是皇後所居, 距離澄心堂最近。

聖旨一出,前朝後宮議論紛纭, 谏官們口誅筆伐, 反對聲蜂起。

為平息朝野物議, 皇帝做出的改變不過是将長春宮更名為承恩宮,重新修繕一番, 依然将一朝國母所居之處作為區區美人的寝宮。

這一年, 慕美人入主承恩宮,恩澤不斷,寵眷不衰, 六宮粉黛盡失顏色。

這一年, 從春到夏,從夏到冬,這是婉瑛入宮的第二年, 皇帝對她的迷戀有增無減,她始終沒等來他厭棄她的那一天。

年關一過,婉瑛又得知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清河長公主即将和親建州女真完顏氏,下嫁給酋長烏裏束的二兒子為妻。

“不是和親。”

大清早的,來承恩宮做客的姬芸主動解釋起這件事:“這樁婚事是我向皇兄求來的。”

婉瑛更不解了。

大漠偏遠落後,風沙漫天,部落逐水草而居,自然條件惡劣,生活條件艱苦,草原部族野蠻悍勇,崇尚武力,各部之間常有惡鬥,與禮教森嚴的中原迥異,有些部落甚至還保留着父妻子繼、兄弟共妻的原始陋習,大汗死後,阏氏要作為財産留給下一任可汗繼承。這些風俗在中原是駭人聽聞的背倫大罪,在他們看來卻是再正常不過。

自古以來,和親遠嫁的公主不是抑郁早亡,便是在對中原故土的思念中蹉跎一生,所以太祖定鼎時曾有言,我朝不和親,不稱臣,不納貢。

元和九年,女真人寇邊,宣府、大同兩大重鎮相繼失陷,玉京北邊門戶失守,危在旦夕。文武百官驚駭不已,一寝數驚,甚至有人提出遷都江左,有人主張和談,而敵方給出的條件之一便是派公主和親。

據說當日皇帝看罷和談書,便在群臣瞠目結舌的目光中,當着女真使臣的面,慢悠悠地撕毀了那頁紙,随即将手中碎紙一抛,下達了禦駕親征的旨意。

後來便是那場人人皆知,日後史書也會大書特書的勝利了,他率領王師一路橫掃漠北,将女真鞑子驅逐到呼倫貝爾以北,幾大部落聯盟潰的潰,敗的敗,剩下的只是幾個不成氣候的小部落,女真勢力大為削弱,如今只能屈辱地向大楚稱臣納貢,可以說既沒有和親的可能,也沒有和親的必要。

何況清河長公主是皇帝年紀最小的妹妹,深得聖寵,他怎麽會舍得将她嫁去草原受苦?

“沒有你想得那麽誇張,”姬芸笑着擺擺手,“如今皇兄在邊境開了馬市,塞外各部族也可與中原互貿,并不是原來那種不開化的樣子,他們中的貴族也像漢人一樣,穿絲綢衣服呢。”

“況且我自生來便與別人不同,我愛跑馬,可宮裏沒有這麽大的地方讓我跑,馬場早就跑膩了,我又不能随意出宮。盈哥說……啊,盈哥就是,就是……”

她撓撓臉,一向不怎麽容易害羞的她,耳根竟然慢慢漲紅了。

于是婉瑛知道了,盈哥便是那位酋長的二兒子,她即将下嫁的丈夫。

姬芸清清嗓,臉頰爬上一層醉人的紅暈,若無其事地接着先前的話:“總之他說,草原廣闊得很,有幾十個玉京那樣大,我騎上馬背,跟着啓明星,一直走到天明,也望不到邊際。”

她明亮的眸中多了一絲向往之意,對婉瑛感嘆道:“你看,多麽大啊,走上一夜也走不完。我生下來便在這座皇宮,我的足跡最遠也不過是從這座宮門到那座宮門,還從未見過這麽廣闊的地方,所以,我想去看一看。”

婉瑛忍不住問:“陛下也同意嗎?”

“他當然不同意了,可是我非要堅持,皇兄就拗不過我了,而且……”

姬芸說到這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其中,還有你的一份力呢。”

“臣妾?”

婉瑛指着自己,一臉茫然。

“是呀,去年你不是郁郁寡歡,不愛吃飯麽,皇兄便找來我這裏,希望我能帶着你玩兒。”

姬芸停頓片刻,望着婉瑛抿唇笑道:“你知道的,我那時……不怎麽喜歡你,我也不知皇兄為什麽異想天開地問到我這兒。不過他難得對我有事相求,我自然也得向他伸手讨要東西。”

她讨要的東西,自然就是讓他答應這樁婚事了。姬芸還記得那日皇兄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點了頭。

說到這裏,她笑着拉過婉瑛的手。

“為了從前的一些事,我曾對你生過一些嫌隙,可不管那時如何,至少如今我是将你當成朋友了,你不會怪我罷?”

婉瑛紅着眼搖頭:“不會的,殿下,臣妾很感激你……”

“叫什麽殿下,就叫我幼儀罷,這是我的小字。”

她嘆着氣,終于生出一些背井離鄉的悵惘情緒:“從今以後,恐怕也沒有人這麽叫我了。”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

想必日後她也只能身處一望無垠的草原之海,遙望着天上明月,去思念記憶中的故國了。

姬芸擦了擦眼淚,轉首笑道:“你有小字嗎?聽皇兄老是小九小九的叫你,這是你的乳名麽?今後我也叫你小九罷。”

“小九,我走以後,你能幫我照顧好皇兄麽?”

“他是個孤寂的人,也很不容易,旁人見他年少登基,身居高位,其實他這一生,甚少有什麽開心快樂的時刻。我這一走,從此他連個說知心話的人也沒有了。”

“況且,”姬芸笑了笑,“他又是如此喜歡你。”

姬芸想起那一日,皇兄來到她的鳳儀宮,那樣一個高大的人,卻甘願放下身段,低下頭顱,說:“就當三哥求你。”

三哥,多麽久遠的稱呼呵,印象裏,自從他登基後,他就再沒讓姬芸這麽叫過他了。

*

三月三,桃花綻滿玉京,清河長公主自承天門出嫁,十裏紅妝灼灼似火,全城百姓夾道相送。

後來他們說,玉京再沒有過像這樣一場熱鬧隆重的公主出降禮。

城樓之上,婉瑛淚眼滂沱地看着送嫁隊伍吹吹打打地走遠,她送走了自己唯一的朋友,也是自來玉京以後,唯一一個對她真心相待的人。

晚上,流芳閣大開夜宴。

姬珩坐在高臺上,左手是貴妃,右邊是幾位有過生養的嫔妃。就算再如何任性妄為,在這種國家體制之前,他也不能太過僭越。

先前為了長春宮的事,臣子們已經罵過他一回,罵他是昏君,罵婉瑛是禍水,雖然他并不怎麽在乎生前身後名,但至少要為婉瑛留下些好名聲,所以在這種大型宮廷宴會上,他也只能按照規矩,将婉瑛安排在符合她品級的位置上。

只是,還是太遠了。

她坐在靠近殿門的位置,他們之間,差不多隔着一整個宴廳的距離。

水臺中央,舞伎們媚眼如絲,腰肢如水蛇般扭動,舞得令人眼花缭亂。他卻只嫌這些人礙眼,遮擋了他的視線,不耐煩地叫停歌舞,終于看見坐在角落裏的婉瑛,她手撐着頭,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悶酒。

姬珩皺眉,将案上一盤剛剔好的魚肉交給呂堅,用眼神示意。

呂堅心領神會,捧着那盤禦賜的魚肉走到殿尾,畢恭畢敬道:“慕娘子,陛下說,酒喝多了傷身,還請少食,請娘子多用一些膳食養胃。”

說罷,将那碟清蒸鲈魚放在她的案上。

婉瑛卻看也不看,自顧自地飲着酒。

待呂堅讪讪地走了,坐在婉瑛旁邊偷瞥了許久的一位謝才人忍不住道:“妹妹,這可是陛下禦賜之物,你就算不吃,好歹也謝個恩罷?你看就連貴妃都沒有陛下親賜菜肴的恩典呢……”

她話還沒說完,啪地一聲,就見那碟魚肉到了她的眼前。

“給你。”

“……”

謝才人如鲠在喉,氣了個半死。

她是什麽缺魚吃的人嗎?這是把她當叫花子打發呢。

早就聽說此人出身鄉下,沒有教養,又被皇上寵得目無尊卑,放誕無禮,今日一見,果真是如此,偏偏自己倒黴,與她分在同坐一席。

正咽不下這口氣,忽覺案上投下一道陰影,謝才人擡頭,登時吓得倒抽一口冷氣。

姬珩豎起食指,在唇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随即輕輕拿走婉瑛手中的酒杯。

謝才人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何時,她已經醉得伏案睡了過去。

姬珩俯身将人打橫抱起來,在謝才人眼中看來,他的動作格外小心翼翼,仿佛唯恐驚醒了懷中人。

真奇怪,皇帝長了一張薄情寡義的臉,可此時此刻,她卻從那雙向來冷淡的眸子中,品出了一絲溫柔的情意。

謝才人霎時耳鳴臉紅,心跳如雷。

入宮好幾年,這是她頭一回如此近距離地看清皇帝的臉。

宮中美人如雲,而皇帝遠如天上月,光是這短短一瞬的對視,便足以令她回味半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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