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真相 “他不僅要你的人,還要你的心
第67章 真相 “他不僅要你的人,還要你的心。……
冬十二月, 西嶺細雪紛紛,漫山皆白,這是一年之中, 西嶺最美的一個季節。
婉瑛臨盆在即,身子愈發沉重,但她還是謹遵太醫的囑咐, 為了日後好生産,每天都會讓春曉扶着她走動。以往都是去外面繞着山谷散步, 但最近雪下得密, 山路結冰,怕她滑倒, 皇帝已不讓她出門, 只令春曉扶她在殿內走一走。
這日, 才用過午膳,婉瑛有些積食, 便繞着大殿散步消食, 目光落在門外, 見外面冰天雪地,積雪鋪了厚厚一層, 十分的晶瑩可愛。
她忍不住意動, 腳步停下來,看着門外道:“我們去外面走走罷?”
春曉扶着她的手臂,讪讪道:“可不敢, 皇上才下了死令, 說外面天冷路滑,不能帶你出去。”
“他又不在。”
自從上回她無意間碰見靖國公後,他便不在翠微宮理政了, 每日騎馬往返玉京,而且不知是不是因為接近年關,這陣時日他格外的忙,往往是天還沒亮就下山,夜深了才回來。
婉瑛睡得早又醒得遲,基本上見不到他的面,之所以知道他每晚都會回來,是因為睡夢裏能朦朦胧胧感覺到有人緊緊抱着她,不停地親吻她,有時還能聽見他在她耳邊說話,具體說了什麽,就不知道了,她困得睜不開眼皮,只能嘴裏胡亂應付一兩句。
春曉還是不肯答應:“摔了怎麽辦?”
“你扶着我,不會摔的。”
見她神情已經松動,婉瑛再加一把勁:“我們不去外面,只在行宮裏走一走。”
自從山裏開始下雪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出門,确實是悶壞了。
春曉終于松了口:“好罷,是你說的,不去外面。”
兩人挽着手出了門,外面空氣的确要比殿內清新,摻着碎雪的冷冽,婉瑛深呼吸一口氣,感覺肺腑間俱是涼意,看着那厚厚的雪地,難得起了些童心,在上面踩來踩去,踩出幾個不規則的腳印。
這裏因靠近含涼殿,來往的宮人多,雪地上已經有了很多腳印,她便對春曉說:“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
來到一處偏僻無人的宮殿,果然雪地還未經破壞,婉瑛見之心喜,正要上去踩時,忽聽一陣哭聲傳來。
她與春曉對視一眼,循着聲音走過去察看。
只見宮門外,兩個守門侍衛架着一名宮女打扮的女子,似乎正要将她拖下去,而女子癱坐在地,頭上血淋淋,似在門檻上将頭磕破了。
她擡眼看見婉瑛,雙眼一亮,好似看見了什麽救命稻草,竟不顧侍衛的阻攔,拼了命爬過來,攥住婉瑛的裙角,哭道:“慕娘娘,求您……求您大發慈悲,見我們娘娘一面……”
*
翠微宮坐落于半山腰,出宮沿着山道走上十餘裏,便可看見一座涼亭。亭子依山而建,巍然屹立,往上看是層巒疊翠,青峰穿雲,往下俯視,便是數頃碧波,雪滿松濤,是賞景的大好去處。
婉瑛進亭時,貴妃正倚欄賞着雪景,聽見動靜,她回頭看來,見婉瑛披着青緞鬥篷,肚子高高隆起,一張小臉卻粉白瑩潤,宛若少女。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怎麽就不見老的呢?
蕭雲漪強打起精神,微笑道:“數月未見,妹妹容色更加光彩照人了。”
婉瑛也在打量她,只覺得比起從前,她越發枯瘦了,顴骨凸出,眼底下挂着青影兒,面色暗沉,這是久病之人才有的面相。
這些年在宮裏,婉瑛閉門不出,也很少出席宮宴,貴妃因病着,也不怎麽出門,兩人井水不犯河水,幾乎沒有任何往來。
婉瑛知道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便也不同她多費唇舌,開門見山道:“貴妃遠道而來,定不是只為敘舊,還請有話直言罷。”
蕭雲漪神情多少有些意外。
看來這麽多年,她還是有些長進的,昔年那個唯唯諾諾,只要別人對她一丁點好,就感動得眼冒淚花的小姑娘,也終于學會了單刀直入。
“說的也是,你我也無舊可敘,若要敘起來,只會徒添尴尬。既然如此,便說些新事罷。不知妹妹可曾聽聞最近朝野發生的大事?”
婉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蕭雲漪撲哧一笑:“瞧我,你怎會知道呢?他特意帶你來西嶺,就是為了遠離紛擾,這翠微宮被他打造成銅牆鐵壁,連素若拿着我的腰牌也進不去,所謂金屋藏嬌,也不過如此罷。”
婉瑛皺眉:“你要說便說,不必挖苦諷刺我。”
蕭雲漪收起笑容,凝視着她道:“這事朝野皆知,恐怕全天下,只有你一人被蒙在鼓裏。上上個月,潞王起兵謀反,業已伏誅,他的餘黨被枷送入京,下诏獄治罪。”
婉瑛正要開口說話,蕭雲漪就打斷道:“你想必是要問,此事與你有什麽幹系,那倘若我告訴你,潞王餘黨之中包括榮哥兒呢?”
婉瑛神色一震,難以置信。
蕭雲漪将她的反應看在眼裏,搖頭苦澀而笑:“一步錯,步步錯,我這個弟弟,執念太重。這些年,我去了無數封信,教他改過自新,沉澱性情,可他總是不聽,如今犯下這彌天大罪,害了自己不說,還株連了父母家人,如今靖國公府滿門已經下獄,就連出嫁的妹妹們也無法獨善其身,恐怕等待着我們的,是滿門抄斬的下場。”
婉瑛聽到這裏,總算明白她的來意,沉默半晌,說道:“我欠他的,已還清了。”
“還清?妹妹以為,當真還清了嗎?”
婉瑛擡起頭,眼中露出怒意:“還要我如何還,拿我這條命去還嗎?當年我嫁入你家,也沒過過幾天快活日子,你娘折磨我,你的妹妹們笑話我,你弟弟打我,你爹将我關起來……”
蕭雲漪點點頭:“你恨我們家,恨榮哥兒,我明白的,可是妹妹,你有沒有想過,此事都是因誰而起”
“難道是我的錯嗎?是我主動勾引的陛下麽?”
婉瑛語氣愈發激動,眼中隐隐浮現淚光:“我只恨不能離你們這些人遠遠的……”
蕭雲漪嘆氣:“不論是不是你的錯,但此事确實與你脫不了幹系。昔年榮哥兒從朔州回京,關于你和陛下的謠言甚嚣塵上,傳得滿玉京都是。妹妹就沒想過,一樁宮闱秘事,為何能傳得這麽快?聽我父親說,那日榮哥兒去兵部交差,聽見兩位主事談及你與陛下的謠言,言談之中對你多有損毀,所以才氣得失去理智,對你動了手。可妹妹,請你試想一下,缁衣衛遍布京師,陛下耳目通天,這京中有什麽事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出自上面的授意,兩名小小兵部主事,借他們一千一萬個膽子,他們敢非議陛下私事?”
蕭雲漪從袖中抽出一個信封,說:“時隔多年,秦王兩名主事早已罷官回鄉,這是我父親輾轉多地,找他們寫下的供認書,妹妹看看罷。”
婉瑛面無表情地接過來,看也不看,直接撕成粉碎。
蕭雲漪淡淡一笑,也不介懷,繼續道:“那年我在澄心堂外,偶然聽見陛下說,‘朕日後會好好待她’。那時我便明白,他是這一切的幕後推手。他刻意散布謠言,逼榮哥兒疑心于你,離間你夫妻二人感情。榮哥兒打你罵你,我父親關你,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要讓你對榮哥兒死心,然後在你絕望之際,假裝毫不知情地來關心你,愛護你,世間有哪位女子能敵得過這樣的柔情蜜意,我們的這位陛下啊,當真是手段高明,他不僅要你的人,還要你的心。”
“這倒是讓我想起年幼讀書時,在書上讀到的一個故事。妹妹知道訓犬師是如何訓犬的麽?我也是從書中看來的,說某地某鄉有一條惡犬,傷人無數,靠近則狂吠不止。有訓犬師先以黑布蒙眼,以棍棒擊之,等到塗藥和喂食時,則搖以鈴铛,久而久之,惡犬見棍棒則狂吠,聽鈴音則流津,可它不知,毆打它和給它塗藥喂食的,都是同一人。憑它再如何兇狠的惡犬,在這樣的招數下,都保管調.教得乖巧聽話。”
蕭雲漪說到這裏,溫柔地笑了:“妹妹也是這樣的罷?當初再如何憎恨陛下,如今也成了他腳下一條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了罷?”
婉瑛早已淚流滿面,憤恨地瞪着她:“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何當年不告訴我,偏偏等到今日來說?還是你以為告訴我這些,我就會感激你嗎?就會替你們蕭家去賣命求情嗎?”
她不再是當年的她了,不再是那個因為別人一點點的親近和善意就感動得痛哭流涕,傻乎乎地獻出自己的人了。
“都……都一樣,你也不是什麽好人,你……你和他們一樣,一邊利用着我,一邊又……瞧不起我……”
她哭得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滿臉是淚,抽抽噎噎,連話也說不完整。
梨花帶雨,真是惹人憐惜啊,皇帝就是喜歡她這個模樣嗎?
蕭雲漪心中生出一股痛快,好似一根刺梗在胸中多年,今日終于能夠酣暢淋漓地拔除。
她不禁微笑:“是啊,我也不是什麽好人。當年他對你起意,我明明看在眼裏,卻視而不見;他屢次三番用瑤瑤的名義宣你入宮,我裝聾作啞,順水推舟,全當自己是個死人。我希望他看在我懂事知分寸的份兒上,能放過我們靖國公府,我妄想犧牲弟弟一人的幸福,換來整個家族的平安,可是我錯了,我低估了帝王心性,他怎麽會放過我們一家呢?”
她垂頭忡怔片刻,喃喃道:“那年榮哥兒被貶黔州,我就在想,為什麽是黔州?黔州地處偏遠是不錯,可它同樣屬于潞王的封地。潞王是陛下的親皇叔,當初先帝爺駕崩,他與陛下争位不成,徙封瀝陽,這麽多年來,他在封地招募流寇,窩藏盜匪,豢養私兵,私藏兵械,朝野皆知他遲早會反。這麽多地方可以戍邊,可陛下偏偏将榮哥兒送去黔州,他是何用意?”
“如今我終于想明白了。”
蕭雲漪不勝凄楚地苦笑:“他不只是單單要榮哥兒的性命,他要的是整個靖國公府,他要将靖國公府一網打盡。試問天底下還有什麽比謀反這樣的罪名更适合用來誅九族的呢?榮哥兒與潞王勾結謀反,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們私底下恐早有往來。陛下耳聰目明,這幾年榮哥兒在黔州的一舉一動,想必都有缁衣衛上報給他,可他偏偏按兵不動,暗中蟄伏,等候時機。”
“妹妹這些年跟着陛下讀書,可曾讀過《左傳》嗎?《左傳》第一篇,便是《鄭伯克段于鄢》,鄭莊公明知其弟有反心卻故意縱容,等其起兵造反時才出兵讨伐,言其‘多行不義必自斃’,一舉必中的同時又贏得天下聲名。”
“陛下就是鄭莊公,而潞王、榮哥兒便是共叔段,可笑的是他們以為自己占盡先機,卻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不過是棋盤上兩粒微不足道的棋子,怎贏得過背後那手段老辣、心機深沉的操棋之人。”
她看向婉瑛,眼中透着悲憫。
“我從前的确不喜歡你,但事到如今,我只可憐你。你不過是他股掌之中的玩物,同我們這些人,沒有任何分別。”
“自古情債難償,恩怨難泯,是非因果,對對錯錯,早已說不清。可妹妹你是這一切事情的源頭,若非是你,榮哥兒不會一步步地落入他的算計,到如今淪為亂臣賊子,引頸待戮,我們靖國公府也不會卷入謀反案,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他對你情根深種又如何,憑什麽要別人為他的愛付出代價?榮哥兒何辜,靖國公府滿門又有何辜?妹妹說你已還清,我卻覺得,你欠我們蕭家實在良多。”
最後,蕭雲漪抱着懷中手爐,靜靜看着她道:“你問我為何等到今日才說,實話告訴你,我不久于人世,你求不求情,對我來說,已無關緊要,你就當是我這個将死之人,如鲠在喉多年,不得不趁咽氣之前一吐為快罷。”
婉瑛走了,是哭着走的,看着她挺着偌大的肚子,被侍女攙扶着,在雪地裏踉踉跄跄離開的樣子,其實是有些可憐的,但深宮之中,有哪個女人不可憐呢?
素若過來為她系上披風,蕭雲漪摸了摸她額頭上的傷,柔聲問:“疼嗎?”
素若搖搖頭:“不疼。”
蕭雲漪便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說:“素若,咱們就不回宮了罷?”
素若一愣:“娘娘……”
蕭雲漪放目遠眺,唇畔含着淺笑:“你看這漫山遍野的梅花,多美啊。”
西嶺遍植白梅,凜冬時節,寒梅怒放,點綴在這冰天雪地,琉璃世界。
蕭雲漪想起那一年,她還未出閣,跟幾個相好的姐妹出門踏青游玩,正是三月暮春時節,草長莺飛,山花爛漫,大家手挽着手,爬山登高,整座山頭都是她們的歡聲笑語。
此後數年,再沒有過這樣輕松愉悅的時光。
她是靖國公府嫡長女,然後是蕭氏貴妃,最後才是她自己,這一生,盡為家族二字所累,在宮裏這麽些年,步步留心,時時在意,唯恐行差踏錯,連累家裏,凡事都是思索再三了又思索再三,殚精竭慮地過了一輩子,仔細想來,竟從未為自己痛痛快快活過一場。
所以為什麽要進宮呢?
她也是名門世家的小姐,自小養在深閨,受詩書禮儀教化,知書達禮,蕙質蘭心,她本來也可以嫁給一個溫柔忠厚、敬她愛她的夫君,與他一生一世,琴瑟和鳴,而不是淪為別的女人的陪襯,在這深宮裏寂寥一生。
蕭雲漪雙眸輕阖,深深吸一口氣,她聞到了這一生不曾聞過的、最清冽的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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