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謀反 “朕更想要個像你的女兒
第66章 謀反 “朕更想要個像你的女兒。”……
十月, 西嶺飄起了雪沫,将山頭都染白。
含涼殿裏燒着地龍,溫暖如春。
婉瑛午睡初醒, 身旁沒有人,探手一摸,衾被冰冷, 不知他已離去多久。
殿中無人,四周靜悄悄, 只能聽見外面落雪的沙沙聲。
她下了床, 似雛鳥回巢一般,半睜着一雙似醒非醒的睡眼, 迷迷蒙蒙地走到書房門外。
恰在此時, 門被推開, 兩個小太監架着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出來。他嘴歪眼斜,口角流涎, 雙手還不停地哆嗦着。
婉瑛起先沒認出這人是誰, 等離得近了, 才發覺他有些面熟,恍惚辨認出這人竟是靖國公。
她的雙腳立時定在了原地。
兩名小太監給她請安行禮, 随即架着人走遠,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老人渾濁雙眼裏充斥着淚水,顫巍巍地向她投來一眼, 那是很複雜的一個眼神。
婉瑛茫然站了許久, 直到身子都冷透,才走進書房。
姬珩看見她,有些驚訝, 沒料到她會過來,愣了片刻工夫,才将她拉過來,握着那冰涼的手,只覺得像握了一塊冰,眉頭立刻皺成一團。
“怎麽穿這麽少就出來了?伺候的人都是死的?”
視線往下一瞟,發現她兩腳赤着,眉心又是狠狠一跳。
婉瑛孕後體內燥熱,常常熱得腳心出汗,不喜穿鞋襪。常言道“寒從足下生”,姬珩怕她着涼,便在翠微宮鋪滿了地毯,任她赤足走動。
他将婉瑛抱在膝上,用手去搓熱她的腳心。他的手掌寬大,即使只用一只手,握着她的雙足也綽綽有餘。
婉瑛被他用厚實的猞猁狲皮大氅裹着,窩在他的懷裏,只露出一張雪白的巴掌小臉。
西嶺遠離人煙,景色優美,的确很适合她療養,自來此地之後,她的食欲有所上漲,每頓飯或可用一小碗粳米飯,飯後還可用上些許糕點。入冬之後,姬珩又常帶着她去山中泡溫泉,泉水不僅于身體有益,還兼具美容功效,泡了幾次,她的皮膚滑如凝脂,吹彈可破,膚色白裏透紅,透着健康的光澤,竟比懷孕之前還要鮮妍妩媚。
姬珩低頭與她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直到她氣喘籲籲,不斷用手去推他胸膛,他才放開她的唇,抵在她肩頭,微微喘氣,平息着體內躁動,啞聲問道:“今日怎麽這麽快就醒了?”
他走的時候,她還睡得正熟,按照以往她睡午覺的習慣,至少也得晚飯前才醒。
婉瑛垂着眼,說:“你不在。”
她未經思考,只是陳述事實,可他卻在一愣之後,歡喜得像聽到了什麽難得的情話,握着她的手,眉開眼笑。
“朕不在就睡不着,所以才來找朕?是朕的錯,以後一定等小九睡醒。”
婉瑛已有七月身孕,身子漸漸臃腫沉重,也變得格外嗜睡,就像冬眠的動物,每日有一多半的時候是睡着的,另一半時候則在犯困打盹。
姬珩精力充沛,從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如今為了陪她,每日午後都要小憩一番,就算是先醒,也不會離開,而是會在旁看着婉瑛,直到她悠悠轉醒,今日倒是例外。
婉瑛也不知自己怎麽就醒了,也許只是不習慣,當她醒來,看到身旁是空着時,不可否認,那一刻她有些淡淡的失落。
注視着她的那雙黑眸銳利逼人,含着灼熱情意,她下意識垂眼避開。
“我方才看見……”
她頓住,一時找不到合适的稱呼。
姬珩卻知道她指的是誰:“碰到了?”
婉瑛點點頭,又問:“他怎麽了?”
“中風了。”
婉瑛微怔,遲疑地擡眼:“是……出了什麽事麽?”
姬珩笑了,揉亂她的頭發。
“不過是年老多病而已。見他那樣,小九可憐他麽?”
婉瑛想了想,誠實地搖頭。
對于這位前公爹,她其實沒有什麽印象,靖國公府的家務一直是由主母尤夫人操持,靖國公不常往後院來,婉瑛與他交集不多,只在家宴上寥寥見過數面。
他們之間也沒有多少交流,唯一一次便是在她初進門時,作為新媳婦的她給公婆敬茶,靖國公高高坐在上首,神色冰冷威嚴,告誡她日後要侍奉夫君,孝順公婆,遵守為媳為婦的本份。
再然後就是他派人将她關進黑屋子的時候了,那時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神滿是嫌惡,就好像她是什麽髒東西,玷污了他們靖國公府。
婉瑛曾經無比懼怕這位公公,他總是高高在上,冷漠疏離,雖不常露面,卻是靖國公府說一不二的人,是造成她數年噩夢的罪魁禍首。
可時隔多年再見,不知為何,婉瑛心中只剩平靜。她不再害怕他,看見他白發蒼蒼、老病纏身的模樣,也激不起半點憐憫之心,就像是看陌生人,畢竟過去的那些往事,已經久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正走着神,突然肚子一痛,婉瑛皺眉。
“怎麽了?腿又抽筋了?”
姬珩的手熟練地往下滑,去按摩她的小腿。
婉瑛道:“不是,是孩子……在踢我。”
他一愣,掀開大氅,手掌隔着衣服,放在婉瑛凸起的腹部之上,低聲訓斥:“不要鬧你娘。”
奇怪的是,當他說完之後,肚子裏的孩子果真就不再動了。
懷孕快五個月的時候,婉瑛開始頻繁胎動,有時夜裏都睡不好覺。每當這時,姬珩總是會撫摸她的肚子,與孩子說話,雖然說的都是些訓斥的話語,但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父親的存在,孩子總會很快安靜下來。
婉瑛有時會想,他以後會是個嚴厲的父親。
“臣妾聽說,六個月的時候,孩子就能聽見外界的聲音了。”
“所以呢?”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擡眼,“所以臣妾覺得,等日後孩子出世,可能會懼怕陛下……”
姬珩終于明白她忽然說起這個的用意,原來是覺得他方才太兇,心疼腹中孩子。
“那小九想讓朕如何做呢?向孩子道歉?”
“可以麽?”
“……”
姬珩不過是說笑,沒想到她會當真,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又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俯首下去,對着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幹巴巴說道:“對不起,是……爹爹兇了些。”
他顯然是還不熟悉這個稱呼,神情罕見地有些尴尬,不知為何要向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道歉。
婉瑛安撫地摸了摸肚子,忽然想起問:“陛下想好取什麽名了麽?”
這是前不久她布置下來的任務,姬珩愣了愣,如實道:“還沒有。”
怕她生氣,又補了一句:“朕要翻遍詩書典籍,好好想一個名字。”
婉瑛點點頭,說:“臣妾适才做了個夢。”
“什麽夢?”
“不是噩夢。”
自來西嶺後,她已經很少再做噩夢了。
“是一個……有些奇怪的夢。”
夢裏,她正和春曉在園子裏蕩秋千,剛開始還一切正常,可是後來,春曉越推越用力,秋千也越蕩越高。蕩到最高時,她甚至能伸手觸摸到藍天,等到秋千回落時,她忽然發現,裙子上多了個紅彤彤、散發着光暈的圓球……
姬珩聽到這裏,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紅日入懷,這是帝王之象,看來小九腹中懷了我大楚日後的儲君。”
這雖然是玩笑之語,但已然透露出要封她腹中之子為太子的意思,若是旁的妃子,只怕會欣喜若狂,可婉瑛只是呆呆問道:“陛下想要兒子麽?”
“不,”姬珩伸手揪了揪她孕後稍顯豐潤的面頰,神态溫柔,“如果可以,朕更想要個和你相像的女兒。”
“那快些取個名字罷。”
婉瑛打個哈欠,困意再度湧上來,她疲倦地靠在他的懷裏,閉上眼睛。
“聽穩婆說,只有先給孩子取好名字了,等孩子出生,才會和爹娘親近……”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幾乎是在呓語。
姬珩輕輕拍打着她的背,說:“睡罷。”
*
翠微宮裏安寧靜谧,山外卻是風起雲湧。
昭明二年冬十月十四,潞王反,殺巡撫鄧廷玉,按察副使徐文錦,以“弑父克母、強奪臣妻……”等幾大罪狀傳檄指斥朝廷,以庶人郭思敬為丞相,以罪官蕭紹榮為兵部尚書,廢朝廷年號,改元順安,聚兵號十萬。
四川巡撫鄭伯昌聞變,率本郡兵馬出川讨賊,一路勢如破竹,潞王大敗,投江自殺,郭思敬、蕭紹榮、楊浚、王欽等餘黨皆就擒,縛送京師。
這場宛若兒戲的謀反只持續了四十一天,便宣告失敗。
柔儀殿裏,貴妃容顏憔悴,形同枯槁,終于等來了她企盼多日的君王。
“陛下駕到,臣妾不能遠迎,恕臣妾失禮了。”
她半躺在床上,身後靠着軟枕,多日未曾梳洗,臉上粉黛未施,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面頰青白,唯獨顴骨赤紅,透着病态的虛浮,已顯露出油盡燈枯之相。
姬珩淡淡道:“貴妃養病為上,不必行這些虛禮。”
蕭雲漪泛起苦笑:“我這病,已是養不好的了。陛下,臣妾自問入宮多年,從沒有對不住您的地方,還請陛下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聽一聽臣妾的将死之言罷。”
話說完,淚珠已是滾滾而落。
姬珩點頭:“你說。”
蕭雲漪用力深吸一口氣,道:“榮哥兒誤入歧途,犯上作亂,無論下場如何,都是他應得的,臣妾絕無半句怨言。可是陛下,臣妾的爹娘,還有出嫁了的四個妹妹,以及靖國公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榮哥兒所作所為,他們俱不知情,求陛下網開一面,饒過這些無辜之人……”
“貴妃,”姬珩冷冷地打斷,“你當真不知你弟弟犯的是何罪嗎?”
蕭雲漪身子一顫:“臣妾知道,可是……”
“依《大楚律》,有十惡不赦,一曰謀反,二曰謀大逆,三曰謀叛,四曰惡逆,五曰大不敬。蕭紹榮所犯,是誅九族的重罪。”
“誅九族”三字一出,蕭雲漪面色慘白,喃喃道:“既然如此,臣妾也是靖國公府之人,臣妾也在蕭家九族之列,陛下為何不将臣妾也下獄一并論罪?”
姬珩瞥她一眼,冷淡起身:“貴妃,你病糊塗了,好好養病罷。”
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蕭雲漪眼中含淚,突然掀開被子下床,她纏綿病榻已久,雙腿無力,竟摔下榻去。
一旁的素若趕緊來扶,蕭雲漪狼狽地趴在地上,仰着脖子哭喊:“陛下……求您看在蕭家先祖曾從龍有功的份兒上,看在臣妾這些年從無犯錯的份兒上,求您開恩……求您開恩吶,陛下……”
可一如既往的,那高大英挺的背影不會為她駐足片刻,就這樣走了出去。
恍惚之間,蕭雲漪仿佛看見了多年前入宮的自己,她也是這樣癡癡望着他離去。她從未希圖帝王之愛,只希望從他這裏得到一些憐惜,可皇帝的心是一座千年不化的堅冰,這麽多年也捂不化。若他天生便是無情之人,那也算了,她都不會如此意難平,可他偏偏不是,他明明也能柔情萬種,對自己的心愛之人,恨不能将整個天下捧到她眼前。
為什麽?為什麽要如此不公?
蕭雲漪哭得肝腸寸斷,突然喉嚨哽住,似被痰堵了心竅,臉漲得通紅,話也說不出,一時竟喘不上氣來,急得素若連忙伸手替她撫着背心,就這麽撫了好一會兒,總算順上一口氣來。
蕭雲漪死死地抓着素若的手,淚流滿面道:“他竟這樣……咳咳……他竟這樣無情……”
話剛說完,喉頭湧上腥甜,猛地咳出一口帶血的痰來。
素若這下可吓壞了,連忙喊:“娘娘……快來人啊,宣太醫……”
“不……不用叫太醫。”
素若流着淚勸道:“娘娘,您看開些,把身子調養好了,還要看着公主出嫁的呢。”
蕭雲漪只是哭着搖頭:“我已是不中用的人了,可我不能……不能眼睜睜看着靖國公府滿門覆滅。”
她用力掐着掌心,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大宮女:“素若,本宮有一件事需要你去辦,只是這件事若辦了,恐怕連你也要沒命。”
素若一怔,臉上緩緩浮現出堅定。
“奴婢願為娘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