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命運判若雲泥

第34章 命運判若雲泥

【34】

[嫉妒]。

白彥又何嘗沒有嫉妒過白簡?

身為雙胞胎,他們的命運判若雲泥。白彥曾試想過,如果能有一副健康的身體,是個家中嫌棄的Omega又怎麽樣?

可他連選的機會都沒有。

在某段漫長的時間裏,他熱衷于捉弄白簡。每當看到劉郁甄訓斥白簡,懲罰白簡時,他內心的不平就會消減。

嫉妒的情緒是脫缰之馬,有過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白彥本就天生不足,性情殘缺,脾氣更是古怪乖張,陰晴不定。

而白簡雖然表面順從他,私下卻總會設法“回敬”他。這在他乏味的日子裏,竟變成了為數不多的樂趣。

畢竟當其他孩子都在陽光裏茁壯成長時,白彥就困在這張死氣沉沉的病床上,能瞭望的只有自己荒誕不經的幻想。

他時常想:自己不變态才怪呢?

母親和外公的願望更是兩道枷鎖,紮進他的血肉裏。

他們根本就不愛他,他只是欲望和貪念的容器,一個家族利益紛争中的工具。

她說:“為什麽有能力的白斯不是Alpha,為什麽偏偏是你……你是媽媽唯一的希望了!”

他說:“我是你的親外公,我怎麽會害你?柏豐要是落到私生子手裏,那才是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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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白彥又聽到白簡這樣說:“你們把我像個垃圾一樣扔到了喬靈鎮,但我不恨你們。因為我在那裏遇到了喜歡的人,也明白了自己并不屬于這裏。”

白簡像是釋懷了。

他找到了自己向往的未來,由衷地表示:“希望這次手術之後,你可以盡快好起來。”

白彥睜着眼,死一般的安靜。

在身體每況愈下的日子裏,白彥開始反思自己曾對白簡做過的那些惡作劇。可沒想到,自己放下身段的讨好,在白簡眼裏不值一提。

他不僅沒能換回與白簡的親密無間,反而等來的是白簡更早一步的告別。

說到底,白簡才是那個什麽都壓自己一頭的人吧?

他突然“咯咯”地笑起來,齒尖碰撞出難聽的碎音:“你一個養尊處優的Omega,離開了白家的庇護,你能做什麽?”

他喃喃低語:“難道要靠你喜歡的那個人,掙少得可憐的錢來養活你?”

白簡皺起眉頭。

白彥壓着語氣:“別做夢了,你根本受不了那樣的日子……你怎麽能這麽不識好歹?我都低聲下氣了,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白簡冷靜道:“我說過了,我們之間不需要那句道歉。”

“你就是一直在怪我!”

白彥情緒失控,聲嘶力竭,可聲音卻極其微弱,就連胸口的起伏都顯得吃力。他宛如一盞即将燃盡的殘燭,而白簡不是那只甘願撲向他的飛蛾。

哪怕全世界都會圍着他轉,對他憐憫有加、扼腕嘆息,白簡也不會為之所動。

“白簡,其實你的心比誰都硬,你比我更像白家的人。”

外頭的雨越來越大,黑夜被深不見底的幕布遮得嚴實,透不出一絲月光。

白簡并不認同白彥的說法,但還是走到了床邊,掌心輕輕撫着白彥瘦骨嶙群的背脊:“早點休息,我該回去了。”

“明天你還會來看我嗎?”

“白彥,我們不适合見面。”

“為什麽?”

“……”

“所以明天,你不來了嗎?”

白簡無法理解白彥的異常,他猶豫地想了想,還是堅持道:“按約定,手術那天我再來。”

剎那間,白彥的眸色墜入深淵。

白簡敏銳地稍一遲疑,有覺得是自己多慮了。有劉郁甄日以繼夜地陪着,白彥不會有事的。

多說無益,他轉身要走。

白彥卻驀地拉住他的手,眼角幹涸的淚痕清晰可見,他悲戚地道:“你說你嫉妒我,難道我就不是嗎?”他試問,“如果人生可以交換,我願意!你呢,你會願意換嗎?”

恰是這些話,被在門外暫等的劉郁甄聽入耳中。

她疾步走進病房,一把拽開了白簡,沒有一句多的廢話:“出去。”

白簡被拽過的手腕生疼,有淡淡的指甲劃痕。

他走到門口,回身看向白彥。

只見病房內,隐隐約約的黑色霧氣朦胧,而白彥融在這片死氣中,望着白簡落淚,傷心不已。

閃電劃破夜空,雷鳴聲震得人心中慌亂。

白簡收回視線,逃一般地走了,他的右眼皮一直跳。

-

淩晨兩點,夜濃如墨。

白簡從夢中驚醒,心髒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在胸腔內急劇跳動,似有破胸而出的陣仗。

房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白斯的聲音傳了進來,語氣裏滿是從未有過的沉重與慌亂。

“彥彥出事了。”

一道驚雷劃破夜空的寂靜——

白簡耳鳴不已,下床時雙腿陡然一軟,居然有些站立不穩。他的手心和腳心全是麻,腦袋一片空白。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趕到醫院的。

劉郁甄的哭聲猶如荊棘纏裹在白簡的心頭,而“搶救失敗”這四個字,恰似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向他。

“是你……”

劉郁甄的手指顫抖着,悲恸地指向白簡,每一個字都帶着恨意。

“你怎麽敢的,”她全然沒了往日的溫婉貴氣,崩潰地質問,“你怎麽敢對他說那些話的……”

白簡被定格在原地,一步都不敢挪動,仿佛稍有動作就會陷入更深的罪責。

耳邊依舊是雷鳴造作,暴雨擊打着灰色的C市。

劉郁甄痛苦地控訴着,話語如刀是句句割心:“你在我肚子裏的時候,就搶他的養分,害得他一出生就進了監護室。那次落水也是因為你,現在他死了,還是因為你!”

白簡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然而這一舉動更是刺激了劉郁甄,她捂着臉,眼淚潺潺不竭。

“你外公說得沒錯,是你克了彥彥的命!”她哭道,“我早應該把你丢到那個地方去!我怎麽會……怎麽會接你回來?”

她口中所說的“那個地方”,就是白簡外祖父花重金請來的算命說的,能壓白簡命數的喬靈鎮。

初白簡不服,可當殘酷的事實直接放在他面前時,他無法開口辯駁。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起昨日白彥那些反常的行為,還有自己那決絕要離開的話語……頃刻間,他就像是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潑了個清醒。

白簡仿佛是啞巴了。

只覺得白彥對他的報複,讓他的胃裏泛起陣陣惡心,酸水湧漲到喉嚨裏,不停地灼燒着他。他捂着嘴,狼狽地幹嘔起來。

一直沉着臉的白林仲見此上前,怒不可遏地朝他甩了一巴掌:“混賬!”

清脆的響聲在空氣中回蕩。

而第二個巴掌,被迅速站到白簡身前的白斯擋住。白林仲憤懑地将白斯甩開,怒火卻平息了些許,不再擡手。

白斯的嘴角隐隐有着血跡,漂亮的臉龐毫無表情,沉默如雕塑。

可白簡卻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扇得腦袋嗡嗡作響,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由于疼痛,他的身形瞬間佝偻起來,趔趄不穩地最終摔倒在地。

地面冰冷刺骨,寒意透過雨季的潮濕迅速蔓延至他全身,他不禁瑟瑟發抖。

在無數的怒罵、質責與詛咒中,他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終于簌簌落下。

漫長的雨夜,擊垮了一切該維系的假象。

白簡沒被準許出席白彥的葬禮。

他大病一場,暈倒在自己的卧室裏,醒來時,他的手上挂着吊瓶,家庭醫生正在和照顧他的保姆交談。

白簡昏昏沉沉,沒聽真切,只是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一愣神就是好幾個鐘頭。

其間,白斯回來過。保姆告知說白簡食欲不佳,白斯就端來一碗溫熱的粥,耐心地喂給他。

“哥,你也覺得是我害死了他嗎?”

“不是你的錯。”

“可如果我答應他,答應會去看他,是不是就……”白簡的聲音哽在了喉嚨裏,不過幾日,他消瘦了一圈。

白斯頓了半晌,握住了他的手:“別想了,先把粥喝了。”

白簡紅着眼眶,沒了平時的勁頭。

“哥,我的手機在哪?我想聯系他。”

“他?”

“是喬溯,我想聯系喬溯。我回來好幾天,他會着急的,會擔心我……”白簡失魂落魄,像抓一根救命稻草般找尋自己的手機。

白斯按住他的手,像是轉移注意力般:“年底我會公布訂婚,是外公推薦的Alpha。”

白簡怔住了。

“爸已經明目張膽地把私生子帶進柏豐了,我們要盡早做打算。有個助力在身後,不至于被驅逐得太慘。”

“……你是自願的嗎?”

問完,白簡又覺得多餘。

白斯淡淡道:“早晚都會安排,以前是為了成為彥彥的助力,現在無非是自保。”

白彥的死,加速了這一切的發生。

這天之後,白斯沒再來過。年底訂婚事急,公司事物又繁忙,他無暇他顧。

空蕩蕩的別墅裏,除了安靜的保姆,再無其他聲響。白簡病着身體乏力,總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輕飄飄的,沒什麽真實感。

唯有夢中白彥那雙空洞的眼睛無比真實,令他發怵。

連着小半個月,在噩夢的侵擾下,白簡是一病又病,家庭醫生也來了數次。

白簡試圖問他們借過手機,卻都被婉拒了。虛弱的他沒力氣離開,也無法聯系到喬溯,近乎度日如年。

到第二十天的時候,白簡總算恢複了點體力,他一早就起來收拾行李,扣上箱子的手微微發抖。他的狀态很差,要是繼續留在這裏,他一定會窒息。

就像人餓了需要吃飯的道理一樣,白簡迫切地需要喬溯。

他也相信,聯系不到他的喬溯也已經急瘋了。

保姆見狀,大驚失色地攔住了他:“二少爺,您要幹什麽?”

“我回D市。”

保姆立刻拽住了白簡的行李箱:“您身體還沒康複呢。”

“松手。”

保姆的力氣很大。

白簡心覺不對,索性連行李都不要了,他幾步沖出了大門,不過一分鐘,就被保镖強行架回了屋內。

他這才意識到,事情徹底不對勁了。

【作者有話說】

明日更新會回到正常時間線~這部分劇情占比小,整體方向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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