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新年伊始

第30章 新年伊始

醫院。

郁恩這次嘔吐引發腸胃炎還開始低燒。

走廊裏的燈不知何時了出故障，一閃一閃的發出“霹靂吧啦”的聲響，燈管好像随時都會爆裂。

昏暗裏郁恩也緩緩睜開雙眼，沉默的望着通白一片的天花板。

郁逸庭沉默許久後，沉沉開口：“我有時候真希望你不是我和挽月的孩子。”

如果不是挽月的孩子，或許他就能狠下心來不再去管。

因為簡挽月的初戀，郁逸庭曾懷疑過郁恩不是自己的孩子，他甚至背地裏去做了親子鑒定。

可惜了，确實是他的孩子。

看到郁恩，郁逸庭就會想起他愛之又恨之的簡挽月。

郁恩身上那股傲氣，和簡挽月如出一轍。

郁逸庭第一次把話說的如此透徹，郁恩身形一滞，俊白的臉上淨是厭惡之色，袖口的手握的咯咯響，他回擊道：“我也多希望我不是你兒子！我一想到身體裏留着你的血，我都覺得我不配跪在我媽的墳前，怕髒了她的地方！”

郁逸庭一點也不惱，苦笑着搖搖頭：“恩恩，你和我很像和挽月也很像，特別是那股子傲勁兒，好像誰都看不進眼裏，每次看到你都沒法不讓我想起她。”

郁恩随即嘲諷道：“你是怕想起我媽媽做噩夢吧！”

郁逸庭沒有理會郁恩的故意相對，他像是陷入回憶，神色透露着一絲笑意，語速也變緩起來：“有她的夢不會是噩夢...”

郁逸庭想，如果他這一生真的有什麽付出過真心難以割舍的，那應該就是簡挽月了，他在這個兒子身上的真心都不如在簡挽月身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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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為了他不顧一切，滿腔熱忱對他卻被他親手逼死的簡挽月。

他的結發妻子。

如果簡挽月只是簡挽月就好了，可惜啊，她背後有簡家，有一個控制欲極強的父親，簡父同意他和簡挽月結婚的前提是他要入贅簡家。

郁逸庭無法忘記簡家每一個人看他的眼神，那種絲毫不加以掩飾的蔑視和嘲諷，罵他吃軟飯，罵他賤骨頭，就連身邊的親人朋友都在背地裏笑他是靠女人的小白臉。

婚後他和簡挽月之間的問題也逐漸暴露出來。簡挽月的大小姐脾氣、吃穿用度以及流露出的一些習慣規定都讓他覺得無法忍受更無法接受！

就連他腿腳不利索的母親過來家裏小住，簡挽月也非要讓他母親換鞋進來，在遭遇他強烈拒絕後，簡挽月依舊我行我素，還說着：“只是換雙鞋而已，阿姨會幫媽換的...”

漸漸的郁逸庭和簡挽月的感情就變味了，簡挽月會控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到工作小到一雙襪子。

神色逐漸冰冷郁逸庭冷冷地看着在那指揮着一切的簡挽月，開始後悔，如果他沒有娶簡挽月就好了...

沒娶簡挽月，他不會被人戳着脊梁骨罵，沒娶簡挽月，他年邁的母親也不會遭受非議最後郁郁而終。

直到簡挽月和當初無疾而終的初戀再次遇見，直到喝醉的簡挽月被初戀帶回了家，直到那初戀故意将倆人之前的照片發給了他。

一切壓抑的情緒終于爆發。

“噼啪...”走廊裏故障的燈閃爍了兩下後終于徹底不再亮了。

“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郁逸庭走的毫無留戀。

郁逸庭望着窗外，段瀾音正在車裏等他，半開的窗戶映出她半張和簡挽月有幾分相似的側臉。

段瀾音柔順聽話，很像一個翻版的簡挽月，也是他一直想讓簡挽月變成的模樣，可惜的是簡挽月永遠不會溫順聽話，不然倆人最後也不會相看兩生厭。

郁逸庭神色平靜，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或許無數個這樣的夜晚，他也是在想念簡挽月吧。

只是或許。

與之一牆之隔的的段遲在病房門口孤身而立，他看向玻璃窗遠方的天際，疲憊的眼裏布滿血絲，緊繃的面色讓每一處輪廓線條都蘊藏着鋒利寒意。

無力感将段遲吞噬，清楚的知道有些仇恨絕無可能消彌。

那幾天段遲一直在醫院陪郁恩，葉湫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找他，葉湫家是做紅酒生意，郁家最近新開了幾家酒店都需要大量紅酒，負責酒店這塊生意的段遲與葉湫的聯絡難免多起來。

段遲抽不開身只好讓葉湫來醫院找他。

葉湫到的那會他正好出去接了個電話，再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葉湫抱着一束玫瑰呆呆地站在郁恩病床前。

病房的窗簾被風吹的起伏，葉湫目光輕輕飄在沉睡的郁恩身上，眼神專注到這整個世界、整個空間仿佛只有眼前的郁恩這一人，絲毫察覺不到外界的變化驚擾，眼神流連婉轉帶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一向機敏的葉湫竟然沒發現段遲已經回來。

段遲之前并沒有在意自己看郁恩的眼神是什麽樣的，直到郁恩住院，他終于在葉湫身上看到了那種眼神。

“咳咳！”段遲自覺不是很明顯地輕咳了幾聲，葉湫收回神思，他掩飾尴尬的将玫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他本來想放到花瓶裏，可是瓶中已經有一束花了，也是束玫瑰。

這時窗外的風也停止了，白色的窗簾也自然地垂落，葉湫朝段遲笑笑，然後輕聲道：“我們去外面說吧...”

暴風雨前的平靜總是伴随着美好的狂歡。

段遲最近雖然忙碌但仍會抽出來僅有的時間來陪郁恩。

可不知道怎麽回事，郁恩心底就是惴惴不安，而且那種很久不出現的局面又出現了。

段瀾音和段遲似乎又在小聲密謀什麽，但看到他過來後，段遲又會巧妙的将話題轉移過去。

何必惺惺作态，郁恩覺得好笑，他的耳朵根本聽不清。

最近郁氏公司財務漏稅被查出，郁逸庭心一急高血壓誘發腦梗直接昏迷進了醫院，需要做手術給血管搭支架。

不知是不是郁恩一直都刻意忽略的原因，郁逸庭的兩鬓已經有了白發，只還能從眉眼中依稀窺見出年輕時英俊潇灑的模樣，現在的郁逸庭昏迷在病床上架着呼吸機，更顯疲态。

郁恩僵硬的站在郁逸庭的病床前，眼神怔怔盯着郁逸庭的氧氣罩上，眼皮也在跟着微微顫抖。

自己母親愛的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嗎？

郁恩曾在簡挽月的日記本裏看到一張珍藏的合照，照片裏的簡挽月和郁逸庭都在笑，雖是漫天的雪裏可一點也不覺冰冷，只有愛意要溢出照片。

或許他真的是愛情的結晶，畢竟簡挽月曾告訴他，郁逸庭說他是上天給他倆的恩賜，所以取名為“恩”。

郁恩現在心底五味雜陳，也正是因為自己母親，他好像還是沒法真的去恨這個是他父親的男人。

段遲看着明顯擔心的郁恩，上前反握住了郁恩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不要胡思亂想。”

郁恩确實很擔心郁逸庭的情況，這次和以往不同，郁逸庭以前只是高血壓，吃藥就能控制，現在是血管不流暢需要做手術，更嚴重的是郁逸庭以後很有可能沒法走路都得需要坐輪椅。

“但願吧。”郁恩輕聲嘆息。

段遲手上的疤痕輕蹭了下郁恩的掌心，郁恩很迷戀段遲手上那道為保護他留下的傷疤，他用指腹輕輕摩挲。

接水回來的段瀾音看着自己兒子握着郁恩的手，眼皮一直在跳，心髒悶悶的不舒服，好在段遲很快就去公司處理事物，看到倆人分開，段瀾音胸悶氣短的症狀才好了些。

郁恩攙扶着郁逸庭在花園散步，郁逸庭經過這次手術已經明顯變老，頭發下面徹底灰白，郁恩看在眼裏不免傷感。小時候郁逸庭總喜歡把他抱在肩頭玩體驗飛起來的感覺。

郁逸庭走到一處涼亭坐下，他沙啞着聲音說：“你媽媽公司的股權我會都交給你。”

郁恩不喜歡這樣的話，像是在交代後事：“說這些都還太早。”

父子倆很長時間沒這樣坐在一起說話，不說話的時候竟然也沒覺得尴尬。

這時郁逸庭電話響起，看了眼手機來電後明顯避諱郁恩，他對郁恩說：“幫我去拿件外套。”

等郁恩走遠，電話一接起聽到電話裏的內容，郁逸庭神色頓顯緊張，“…你怎麽搞的，我交代過你多少次賭場的生意要小心，你自己給我想辦法解決掉，解決不掉我就解決你…”

郁恩走出去一段距離，段瀾音就迎面過來，手裏拿着外套，倆人驀地相遇，氣氛有些尴尬的沉默。

郁恩視線落在郁逸庭的外套上，率先打破沉默叫了聲：“段姨。”

這聲“段姨“讓段瀾音眼色有絲詫異，但很快又恢複常态，她指了指衣服：“我去給你爸送個外套。”

郁恩嗯了聲，“我爸在那兒。”他往身後的梧桐樹指了下。

段瀾音過去給郁逸庭披上衣服，嗔怪道：“怎麽不披件外套，都多大年紀了，你以為你還是小年輕的身子骨？”

段瀾音似乎是真的擔心郁逸庭的身體，郁逸庭不知道說了什麽引得段瀾音臉上洋溢着暖洋洋的笑。

不過段瀾音眼底卻有遲疑和糾結，郁恩很熟悉，他曾經在自己母親簡挽月眼裏也看到過，簡挽月那時想離開郁逸庭，但愛讓她無法割舍。

郁恩看出來段瀾音是真的喜歡郁逸庭，下意識的關心是不會騙人，郁恩看見不遠處有一家三口，應是小孩生病父母一起來陪護，三人坐在花園分食一盒水果有說有笑。

郁恩就這麽靜靜坐着，直到這一家三口離開。

如果郁逸庭和段瀾音結婚，那他和段遲就只能禁锢在兄弟之間了吧。

已是深夜，但城市的喧嘩從來不會因為夜晚的到來而停歇。車外車水馬龍行人川流不息，偶有燈光照進昏暗又安靜的車廂，副駕駛是一份資料文件，段遲短暫睜閉上雙目，當他再次睜開眼時沉寂在眼底洶湧漸漸浮現。

于是在新年伊始。

段遲送了他最大的一個新年禮物。

【作者有話說】

這幾天日更,等更的寶貝們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