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你只管指揮

你只管指揮

糾結了一晚上還不得其解，在第二天上班時黃煜便明白了個所以然。

公告牌寫到職務變更安排，本該王傑晉升的職位被一個平時不起眼的小姑娘給替代了。

原因只有一個，那個小姑娘後面有靠山，家裏都是吃公家飯的，平時看不見她忙什麽工作，按部就班的，出差啥舟車勞頓的差事都把她往後排，這次卻給她直接飛升了。

王傑昨天開完會就被領導單獨留下，表面上說溝通一下樂清鎮的事情，實際上确實為了給她吃定心丸，提前告訴她上面的決定，免得等結果公布的時候王傑鬧得厲害。王傑當時就想把手裏的文件夾一扔，告訴領導這破事愛他媽是幹誰幹。

她努力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想起過年飯桌上婆婆說的話。

“一個月四五千快錢夠幹什麽的，還不如想想什麽時候要個孩子呢。”

這話就像無形的針刺，紮得王傑幾次半夜裏驚醒。

不單是貶低了她作為獨立個體的價值，同時給她按上了生育工具的枷鎖，就連平時口頭說着孩子不着急的丈夫也不幫她說一句話，視她求助難堪的眼神于不顧。

她不能丢掉這份工作，即使是原地不動也不能後退去成為一名家庭主婦。

人各有志，家庭主婦同樣是一個無比偉大的職業，可有又幾個人真正尊重呢？更何況最致命的是對自己充滿鄙夷、不屑的丈夫，她堅決不能淪落到這一步。

于是她氣不過，跟黃煜發了點牢騷。

黃煜看王傑背着包從從外面走來，仿佛沒見過那條公告一樣，豔紅色嘴唇，高調的馬尾辮，一身白襯正裝，和身邊的人熱情打着招呼，即使走後成為有些人的讨論談資，她依舊陽光明媚。

這和昨天又是兩個人，黃煜見識了王傑的三面，不知哪個才是最真是的。

這幾天王傑看不出什麽變化，依舊是坐在辦公桌前整理那堆文件，時不時被叫去開個會，一起吃飯的時候也和平常一樣，沒有再提過之前的消極言論。

這天吃完午飯，黃煜沒回辦公室休息，抽時間從超市買了包濕巾，打算回宿舍擦擦床鋪，想着到時候搬回宿舍住，這樣每天來回接送，黃煜都覺得辛苦，而且也沒必要，畢竟這也有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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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哼着歌一步一個臺階往宿舍走，手裏的鑰匙帶着小皮筋被她搖晃來搖晃去，上了三層樓梯竟然也沒有大喘息。

鑰匙插進鎖鼻，轉了半圈卻再也擰不動一點了。

黃煜看着手裏的鑰匙，皺着眉，翹起腳尖，耳朵趴在門上，聽不見一點動靜。

有人回來了？黃煜獨自揣測，一般大家都會在辦公室小憩一會兒，沒見過誰會回來休息啊？

試圖敲了兩下門，還真聽到裏面有拖着鞋走路的聲音，越來越近，開門的是一位将要四十歲的老職員，裹着件長款棉服，敞着懷，嘴上塗的口紅也花了，像是剛剛拿衛生紙抹過一樣，假睫毛貼的一點都不服帖，忽閃忽閃的像是要落下來。

出于禮貌和歉意，黃煜欠身，送以真摯的笑。

女人開了門就往裏走，裝作沒人一樣，翹着二郎腿坐在另一位室友的床上。

黃煜只擔心自己可能打擾到她了，臨時覺得看看床鋪就走，等哪天晚上下班後再過來收拾。

“不好意思啊姐，是不是打擾到您休息了，我看大家都喜歡……”黃煜略有拘束，兩手交叉在身前，買的那包濕巾塞在大字兜裏顯得鼓鼓囊囊，想着說點好聽的話，視線轉向自己的床鋪時瞬間怒火飙升。

她啊的一聲尖叫，兩雙黑色長絲襪就這麽水靈靈的纏繞在自己床頭的架子上，走之前卷好的被子也散開了。

黃煜手指從那褥子上揪起一根、兩根、三根……金色長發，根本不是自己的。床底下還有一灘不知名的液體殘留痕跡……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有些窒息，女人也絲毫不理會接近崩潰邊緣的女生，淡定地刷着手機。

她環看了下四周，這一屋統共住四個人，說不定是誰幹的，再或者一人弄一點加起來成這種模樣也不是不可能。

黃煜努力平複心情，轉身向女人保持微笑，問：“姐，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們看見誰睡我床鋪了嘛？”

只見女人搖搖頭，就差手裏再捏只煙了，滿臉嫌棄道：“每個人都有床，誰會睡你的啊！難不成你的床香啊！”

說完不屑的哼笑着，那二郎腿颠得更加厲害了。

黃煜本想說不是這個意思，一看女人的樣子就沒再說話。

她是第一次和這個大姐打交道，她家就在這附近，幾乎不住宿舍，所以過年之前宿舍裏加上黃煜一共就住了三個人，她不太清楚這個女人的脾氣秉性，也就不再說什麽。可回頭一看自己混亂的床鋪，黃煜仍舊是氣，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這地方她一秒也待不下去，剛才氣嗅覺也失靈了，現在她聞到隐隐的煙味，聞得她心口難受，大衣兜裏的那包濕巾終究是沒掏出來，被黃煜原封不動給帶走了。

臨出門前，一聲咳嗽叫黃煜警惕起來，她忍住沒回頭看，直到走出門，想着給女人說聲再見時，那門關的迅速，透露着不歡迎，在那一瞬間，她看到陽臺一個男人的身影。

加上剛剛咳嗽的男聲，黃煜腦海裏浮現出無數個畫面。

那幾張床鋪都疊的好好的，即使是自己的也不像是剛被躺過的樣子，難道是在衛生間？

黃煜連忙拉回思緒，搖了搖頭，想什麽呢。

這時候最要考慮的是自己的床鋪，就算死也得死的明白些，不能被人坑了還不知道那人是誰。

走在路上，越想越氣，什麽事嘛！都叫她趕上！

朝路邊的石墩子踢了一腳，現在旁邊再來一只狗，黃煜連狗都要罵。

回到工位上其他人還在趴着桌子休息，她看着宿舍的另外兩個人，心裏一個一個排查。

小菲平時相處的還不錯，有時候吃飯也沒發現什麽大毛病，和自己很像，挺老實的，這是黃煜給小菲的評價。

又看向另一個人，琳琳，一個財力絲毫不差勁的小姑娘，從日常相處大家都知道她有嚴重的潔癖，旁人都敬她的辦公桌三分，害怕惹了她這個潔癖怪。

這麽看還是那個女人嫌疑最大。

想着，黃煜感覺後背在冒汗，要是那個女的還好，別是她跟那個男的都躺過。

黃煜剎住腦子裏的胡思亂想，再想只會更惡心。

王傑最先醒來，看着發呆的黃煜，從身後問了句怎麽了，直接給孩子吓毛了。

黃煜緊閉着眼，雙手不停給自己順着氣。

“姐！你怎麽吓人啊！”黃煜道。

王傑喝了兩口溫水，說：“明明是你再走神好不好？”

“嗳！”王傑放下水杯，“怎麽樣，收拾的怎麽樣？打算什麽時候回宿舍住？”

只見黃煜眉毛一蹙，嘴角往下一彎，洩了氣一樣，整個後背依靠在椅子背上，委屈巴巴地道：“再看看吧。”

王傑被她的回答給整樂了。

“還再等等？”王傑一臉姨母笑，“再等等就開學了，被你男朋友吃幹抹淨喽。”

黃煜從抽屜裏拿出兩個紫薯幹，塞到王傑手裏，叫她吃點東西就別說話了。

這一瞬間，黃煜在想，要是王傑和自己一個宿舍就好了，她也不至于糾結怎麽開口問了。

或者，那樣的話事情就不會發生了，說不定王傑會及時制止他們。

王傑看她情緒還是不對，于是微信發消息問她怎麽了。

黃煜将事情原委告訴王傑，就差哭給她看了。

“讓我想想哈！”王傑回她。

不一會兒，王傑敲了敲手機，示意黃煜看消息。

黃煜有些懷疑，不确定王傑說的方法行不行的通。

“這行嗎？”

王傑：不試試怎麽知道。再說了，你那被子還想要？髒不髒啊！

被王傑這麽一說，黃煜覺得也不是不可以。

快下班，秦嶺清發來消息，他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這人就是她上班努力的絆腳石，比她自己下班都要積極。

黃煜：我要回趟宿舍。

秦嶺清：怎麽？今晚就離開我了？

黃煜能想到他那副賤賤的表情了，這一行字有着自帶語音的魔力，語氣也是欠欠的。

黃煜：不是！可能要在你那再叨擾一陣子了。

那邊秦嶺清看到消息，嘴角壓抑不住笑容，恨不得看透這二十來個字。

秦嶺清：榮幸之至！

每次下班，黃煜總少不了被王傑打趣，這次是“小男友來給你撐腰了！”

黃煜已經被訓練的沒之前容易害羞了，她和秦嶺清提過兩次，叫他在停車場等她就好，不用來門口。

那人盡是受了委屈的模樣，說着停車場那麽黑，問黃煜舍得把他留在那麽個黑咕隆咚的地方。

黃煜是吃他這一套的，被他三言兩語哄着就差吃幹抹淨。

秦嶺清接過她的帆布包，挎在自己左臂，右手攬着黃煜的肩膀，這樣的姿勢幾乎是每天必備，一成不變。

“這麽晚了去宿舍幹什麽？”秦嶺清問。

黃煜還沒将事情告訴他，原本打算等一切安排好，再直接通知秦嶺清自己回宿舍住的，只是沒想到了這種煩人的事。

待她講完，秦嶺清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聽完她的想法，秦嶺清點點頭，有可行性，還好這小姑娘碰到了王傑一個正常人，還有個人能跟她唱雙簧。

“你覺得怎麽樣？”黃煜還是想知道他的看法。

秦嶺清笑笑，摟着她往宿舍樓走。

“我給你搬，你只管指揮就好了。”

有了他的肯定，黃煜做起來也就沒那麽畏首畏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