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1

Chapter1

“我們活在謊言中，謊言遮蔽魔鬼，我們直面上帝和內心的道德律。”他輕聲細語的在耳畔低語，像是情人間私密的暧昧。

界限消失，被構建的文明分崩離析，令人毛骨悚然。

他像個鬼魅，抓不住。

歇洛克福爾摩斯遇上了麻煩，一樁令他滿意的麻煩。

這是個怪物。足夠危險的怪物。

福爾摩斯一面感到恐懼，一面感到興奮。

“歇洛克.福爾摩斯。全英國最著名的偵探，也是聖賢者之一，偉大的煉金術士。”

威廉.詹姆斯.莫裏亞蒂的臉淹沒在黑暗裏。他退到了陰影裏，灰蒙蒙的霧氣讓墓地顯得更陰郁。他與死亡融為一體。

雨水落在青石板路上。化成一灘濃黑的污漬。

歇洛克.福爾摩斯舉起槍。

“你暴露了你的弱點，你在乎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子彈射穿了迷霧。

那人消失了，無聲無息，是幽靈。

這幽靈只留下一抹笑意。

濃黑如夜的頭發，冷綠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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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她是福爾摩斯的表妹。教廷裏的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黑色的睫毛垂下來，投下兩道暗影，眼角的淚痣像是一顆細小的碎石。只有細細的看才會發現這黑色的小斑點，

這小小的點綴使她看起來更妩媚了。

莫裏亞蒂抓着手中的報紙。

凱瑟琳.伊莎貝拉.斯旺小姐。歇洛克.福爾摩斯的小表妹。教廷預備驅魔人。也是和惡魔簽訂契約後，違約之人。

她的眼睛是灰藍色的，不是明亮的藍，而是暧昧的灰，看上去像是倫敦的霧。永遠也化不開的霧氣。濕潤的，神秘的。

身邊紅色的雨傘放在高腳凳邊上，上面還滾着水珠。這年輕的女郎，在臺前獨自坐着，看起來像是等什麽人。

她的手極漂亮。修長，骨節分明，硬幣在手指間靈活的游走。

燈光昏黃，襯托着這裏的氣氛輕松愉快，一切懶洋洋的。壁爐裏的火熾熱，将她冷淡的面容襯托的熱情了些。

他想靠近。可又猶豫了一下。

脖子上的十字架卡在她的鎖骨上，她很的鎖骨很漂亮，兩道淺坑。不過，她絕對不孱弱，長裙包裹着的是一副高挑強健的身材。她是危險的猛獸，只是主動遮蓋住力量。

莫裏亞蒂拿着報紙，遮住半張臉。

她開始撥弄十字架。

十字架，他最讨厭這玩意了。

她應該戴上珍珠項鏈。

他在心理說道。

“果然，我們暫時還是站在了對立面上。”

然而，他下不去手。

他不想殺死這個女孩，即便，理性計算，他需要殺死她。

“凱瑟琳。”一位妙齡女郎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

凱瑟琳轉身。

“伊迪斯。”她笑着說，眼睛明亮，目光熱情。

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在煤氣燈下閃閃發亮。疏離感煙消雲散。

她的頭發同樣發光，她是個黑發女郎，濃黑如夜的黑色，如烏鴉的羽翼。

他放下報紙，嘴角浮現出笑意。

“看來此時并非好時機。”

他自嘲，冷笑。

困獸欣賞最後的風景，該死的歇洛克。

侍從走了過來。

“請這兩位姑娘喝點适合她們的，不要烈酒，我想她們不喜歡喝，也不用說是我請的。”

“遵命，莫裏亞蒂閣下。”

莫裏亞蒂吩咐後繼續漫不經心的注視着女孩。

他必須離開了。

好在，兩個女孩沒有過多注意到男人的存在。

當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

凱瑟琳似乎注意到什麽。不過她并沒有叫住路過的陌生人。甚至沒有擡眼。

*

“凱瑟琳，凱瑟琳。“女伴呼喚着凱瑟琳。

“抱歉，是我走神了。”凱瑟琳說。

“你方才是在看那位紳士對嗎？”女伴壞笑道，“他可能很英俊，或許吧，畢竟我沒有看清楚他的臉。不過，看樣子，身材不錯。”

“嗯。”凱瑟琳說，“哦。我們還是說回正題，下學期就要畢業了，你畢業後的計劃還順利嗎？”

“可能我會去報社工作，我正好有個親戚在倫敦辦報紙，他們需要身手矯健的記者，我很适合。我需要可以掙錢的工作，我不會進入教會，打打殺殺不适合我。要不是除了神學院外其他的學院不招女人，我才不會選擇當驅魔人呢，女人要讀書比讓教皇承認上帝不存在還難。”女伴說。

凱瑟琳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或許你可以寫一本诙諧的諷刺小說。”

“但我放棄了，還記得嗎？我的第一本故事。”

凱瑟琳笑起來的樣子像是黑夜中的燭光，又比秋日的太陽要可愛。

“偵探小說。”凱瑟琳道。

女伴點點頭：“不過一定比不上你表哥的故事精彩，我猜你一定不喜歡看偵探故事，大名鼎鼎的福爾摩斯就生活在你身邊。”

“我們也只是聖誕節見面，很少見面。自從他開始從事私人偵探的工作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少。“凱瑟琳慵懶的打着哈欠，“他和他的好朋友天天忙着處理工作，有趣的案子。”

也很危險。凱瑟琳想。

“你應該去拜訪他，反正我們畢業後就要住倫敦了。”

“是的，這要建立在工作不忙的基礎上，天知道我會面對怎麽樣的工作環境，既選擇了找點事情做，我們就要努力的完成，畢竟，我們還算有些能力的人，這個世界總需要些好人。我是說。我們盡可能當好人。”凱瑟琳說，她兩頰發紅，肌膚雪白。

同伴拍拍凱瑟琳的肩膀。

“可多好，我們明年就畢業了。”女伴說，“我們暫時都不必理會瑣事。”

“是的，我們可以好好慶祝一番，在論文順利的基礎上，我覺得和怪物們搏鬥倒還簡單一點。”凱瑟琳招呼酒保。

結果還沒有等他們點單，酒保就送上了飲品。

檸檬氣泡水和甜櫻桃淡酒。

正好是這兩個女孩各自喜歡的。

瑪麗安拿起了氣泡水。

兩個女孩面面相觑。

“是誰送來的。”凱瑟琳問。

“一個陌生人，他方才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不過現在他離開了。”酒吧笑眯眯的說。

“準是那個男人。”女伴開口，她喝了一口櫻桃酒。”一個黑發綠色眼眸的家夥。“

凱瑟琳警覺起來，她最近聽到了不少的風聲。

“等等我。”

說罷，她朝門口跑了出去。

街道上人來人往，就是不見方才的那個男人。

凱瑟琳眉頭緊皺，開始四下張望。

“活見鬼了，我要告訴表哥。”

凱瑟琳發現，她也被盯上了。

最近，歇洛克在處理一樁大案，他的對手是英國最危險的人物。

地下世界的君主。

整個犯罪網絡的幕後黑手。

人類，魔物都在他的監控之下。

外面還下着小雨。

她回到屋內。和準備出門看她的女伴撞了個滿懷。

“好吧，也不至于，倫敦的帥哥會更多。”

“不，我，我的意思是，咱們進去吧，一會表演就開始了。”凱瑟琳道。她沒有給同伴解釋原因。

兩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手挽着手走回了酒吧。

*

街角的陰影裏，一道目光跟随黑發女郎。

莫裏亞蒂貪婪的望着她。

他要回去，回到倫敦，找該死的福爾摩斯。現在，他的理智告訴他，将注意力落在她身上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既然，決定不殺她，最起碼，要遠離。

可才走了一步，就忍不住回頭。

“等我勝利，我的女孩，我會來找你。但願到時候，我們永遠也不要戳破真相。”

雨打在樹葉上，滴答滴答。

威廉.詹姆斯.莫裏亞蒂掏出了金懷表。

“真是惡趣味！”他冷笑道，消失在黑巷裏。

“我究竟是怎麽了？”

這真的一點也不像他。

*

【五個月後】

凱瑟琳.伊莎貝拉.斯旺，剛剛考核通過的見習驅魔人。第一次出獨立任務。

第一項工作，去靠海的一座落沒小鎮尋找失蹤教會失蹤調查員遺留的筆記。同時，順路完成另一項工作，按照歇洛克.福爾摩斯的授意，時刻關注莫裏亞蒂的剩餘勢力，這兩項任務同時受到英國教會和政府支持。

換句話說，凱瑟琳有經費支持，和增加經驗的機會。

在任務開始前，凱瑟琳信誓旦旦一定會完成任務，然而，第一個簡單的任務就讓她坐立不安。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對一個陌生的壞境感到熟悉。這裏本不該出現她混亂的記憶裏。

酒館的招牌是一條雙尾的人魚，看不出雌雄，反正是個長着胡子的美人，魚尾也瞧不出品種，估摸着是章魚一類的。

橫豎，不是安徒生筆下的那種漂亮生物，更像是邪典故事裏的怪物。

凱瑟琳小時候畫過一副類似的畫。

一模一樣的，古怪邪典。

凱瑟琳從上午住到酒館的時候就感到不安，這裏安靜的可怕，可以說是毫無生機。

也難怪，誰會來這種偏遠的小地方。自從改了航線之後，這的工業就荒廢了。港口廢棄，碼頭只有附近的漁民在徘徊。

這裏的村民靠着大海過生活。他們漸漸的遠離了高速發展的外界。就像很多小鎮，埋在歲月裏，潮起潮落，又怡然自得。

很快這裏就被海中的生物占據。成了魔物們的樂園。

即便是和魔法生物共生了幾萬年，人類依舊傲慢的看待這些詭異的生物。認為這些畜生是害蟲，需要被消滅。殊不知，真正的寄生蟲是人類。

這裏成了那些生物新的據點。

到了晚上，太陽一落山，小鎮就很難看見行人了。

凱瑟琳在來此之前早有準備。但，見到此地的荒蕪她還是感到不安。

凱瑟琳計劃趕在白天将工作弄完，好在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任務。不過是和當地的教會交涉一下。拿回一些東西。

由于人口稀少，鎮子上的教堂也荒廢了，只有一間小小的祈禱室和空蕩蕩的禮拜堂，剩下的就是一座破破爛爛的小樓。小樓裏住着一位神父和兩位上了年紀的修女。

神父是三年前才調來的。老神父去世後，這裏的職位空缺良久，很多人說都是因為這裏缺少教會的庇護才會被海中的鬼怪占領。

失蹤的前輩最後落腳的地方就是這裏，他将研究項目的內容全部記在本子裏。

這是她入職教會驅魔組織的第一個任務，算是入職的一次測試。任務很簡單，拿回失蹤的前輩的筆記。

在失蹤之前，他托付了當地的教會，讓這個筆記本暫時存放在遠離黑暗生物的教堂裏，直到教廷派人來拿。

凱瑟琳就成了跑腿的人。

亮出見習驅魔人徽章和證明身份文件就行。

凱瑟琳和當地唯一和神父和兩名年邁的修女聊了會天，說起這座小鎮的舊事。讓凱瑟琳意外的是，這兩位年邁的修女像是認識她一樣，十分熟絡熱情。

在“劫難”之前，這裏生機勃勃，小鎮上住着的貴族的慷慨仁慈。她會舉辦舞會，叫上鎮子上的居民和旅客，每個月，高山上的古堡都會燈火通明，人們不分階級在舞廳裏跳一整夜的舞。

凱瑟琳看着山峰上灰蒙蒙的烏雲，和烏雲下黑黝黝的古堡，烏鴉盤旋其上。

“難以想象。”她說。

“就過了幾年。也才不過七年，還是六年，哦，雖然那時我就是位老人了。”修女說，“不過，你們年輕人就會失望，你一定是想回來看看，可惜了，這裏什麽也不剩了，還是在熱鬧的地方好，你适合那裏，城市屬于你們年輕人。”

凱瑟琳聽着這口氣，陷入了沉思。

不過，一無所獲，她對此地毫無記憶。

我不記得這裏。凱瑟琳想。

筆記一直放在教堂的閣樓上，和聖物放在一起，凱瑟琳從神父手中接過筆記時開始，她的耳邊就不斷回想着低語，一些不清不楚、含混不清的呓語。

“你也聽見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哦，不要理會，不要回答。”神父說，他是個面容嚴肅的人，看上去像是一尊蠟像。肌膚蠟黃，毫無生氣。

凱瑟琳點點頭。

在離開教所之前，修女送了她一塊附身符。

很奇妙的是，居然是五芒星。

“你知道的，有時我們女人需要其他的助力。”老修女說話很幽默，還朝凱瑟琳眨眨眼。

凱瑟琳笑着接過，她并沒有感到有任何的負面力量，這金屬質地的護身符渾充斥着的是溫暖的光。

“旅店會更适合你休息，女爵夫人的幽靈晚上會在我們的住所裏游蕩。”神父說，“她厭惡你。”

凱瑟琳一頭霧水，反正就當沒有聽見，禮貌的道謝。

她一向是個膽子大的女孩。這得益于她的家人。

他們都是怪人，所以我也是，真好。

然而，夜幕降臨，這裏的氣氛還是影響到她了。

在黑夜中，街道上的人都長着一雙雙綠色的眼睛，毫無生機的綠色，還散發着熒光，這些生物拖着沉重的身子。慢悠悠的在四下游蕩，昏黃的月光給一切覆上了濃郁的灰金色。

這些幽魂毫無目的，行動也沒有規律。活像無頭蒼蠅，看起來沒有神智，是最低級的魔物。

這給了凱瑟琳安心，離開這座小鎮。她只要趕上清晨的第一班火車，去往熱鬧的大城市，一切就會回歸到正常。

對于凱瑟琳來說，這類聯通着地獄之門的怪誕小鎮一點也不稀奇，凱瑟琳小時候随着父母去過類似的地方探險。

如今，她孤身一人，帶着任務，奉命幹一件不大不小的工作。

“祂會來找你。背叛者。”

凱瑟琳沒有當回事，這種聲音她不是第一次聽見。

可見鬼的是，作為一個本就有着通靈天賦的人來說，這些噪音也太過刺耳了，源源不斷的灌入她的耳朵裏，凱瑟琳如同溺水了一般。

她望着斑駁的天花板，聽見有人在呼喚着她。

說着一堆聽不懂的詞句。

凱瑟琳沒有脫外衣，因為這裏的床鋪實在是太髒了。枕頭上甚至有血跡，凱瑟琳不是那種特別有潔癖的人，教會訓練時連夜趕路露宿街頭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她受不了濕漉漉的天氣，這裏的空氣比倫敦還要濕潤，更不用說，大海泛上來的腥臭味也令她受不了。

凱瑟琳坐起來，幹脆挑燈夜讀，腦子裏裝着事情，聲音反而進不來。

看看教會非要拿回的筆記上些這什麽。

“為什麽不去調查前輩的下落。找回他本人？”凱瑟琳覺得奇怪，根據她的經驗，教會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才，行動的實踐派一向是少數人，教會裏多是些好逸惡勞的家夥。

問題的答案很快就找到。

筆記的第一頁就闡明了這位失蹤的調查員的立場。

“我厭惡人類的社會，日不落帝國将會分崩離析，地獄的使者會接手這裏，那時，街道上全是魔鬼。我要回到更安靜的地方，我祖先生活過的地方，我真正的故鄉。”

凱瑟琳聳聳肩。

“我不知道看筆記的你是誰，我可以要嚴肅的告誡你，你要遠離一個人，一個組織，他是我們社會的另一面，在地下世界的王國裏，這個人是撒旦，是撒旦化身的那條蛇，他不是我的同類，他比我們要更高級，或許他是個簡單的人，或許是個危險的生物。當然這些不是我讨論的重點，只是友善的提起，其實是他幫助了我，但他的力量令人不安。他會是新的上帝嗎？”

凱瑟琳覺得這個前輩很有意思。

“你們要小心那個組織。”

然後關于組織的字跡都被水打濕，糊成一團。

凱瑟琳也沒有耐心細細的品讀。

筆記很厚實，她可以看一個晚上，打發時間。

爐火很微弱，蠟燭燒的倒是很明亮。

凱瑟琳拉上厚實的窗簾，讓光線透不出去。

她看着筆記上的內容。一部分是關于深海之物的研究，另一部分則是關于吸血鬼和狼人的組織構建。

“真是閱歷豐富的前輩，他離開人類的社會對我們是損失。”

凱瑟琳說。

她突然意識到。

他不是人類，為什麽要要理會我們的事情。

“我可真是人類中心主義者。”凱瑟琳自嘲道。

她大概讀了兩個小時，終于有了困意。

凱瑟琳上前吹滅蠟燭。桌子上落滿了灰塵，連蠟燭上也沾了不少昆蟲的屍體。凱瑟琳看見了一對閃蝶的翅膀。

“真可憐。”

蜘蛛在哪裏？我只看見蛛網和昆蟲的屍體。

吹滅蠟燭。

小鎮上游蕩的魔物也少了些。

安靜了下來。那些古怪的聲音也漸漸的平息。

凱瑟琳拉開了窗簾，她躺回了床上。

靠在枕頭上，她正好可以看見荒廢的古堡，成群結隊的烏鴉盤旋着。

她突然喜歡看着這樣的景色。

凱瑟琳閉上了眼睛，她感到頭昏沉沉的。

時鐘，嘀噠噠的響着。

凱瑟琳覺得那座古堡很熟悉。

“修女也表現的像是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