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12

Chapter12

【審訊室】

地下二層，光線暗淡，燭火和照明設備也不夠用。

昏暗的地下室，可以聽見水流的聲音，這裏靠着地下管道。再往下就到地鐵了。

凱瑟琳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她沒有化妝也沒有噴香水，計劃着一會離開沈先生後在開始打扮，現在還是工作時間。

這裏濕漉漉的，好像又回到了河底。

所幸，凱瑟琳方才暖和了一下身子。

“暫時扣押在第三間牢房。”門衛說，是個上了年紀的高大男人，他臉上有一道傷疤，他過去是位軍人。

“多謝，馬克。”凱瑟琳愉快的打招呼。

“你們要快一點，早上說要送來一批新犯人。”馬克道，他摸着胡須。

“我們這都快成看守所了。”凱瑟琳道。

“倫敦總是危機四伏。”馬克意味深長的說，“不過，我們最好假裝什麽也不知道。”

“是的，本來我也什麽也不清楚，我只是來審訊犯人的。”說着，凱瑟琳拉開了第一道門。

她想：馬克說的對，沒有人願意了解這裏究竟有多少魔物。危險分子就藏在地下。

走了幾步，她就聽見了洛克的聲音。只有在審訊犯人的時候他才會露出真容，凱瑟琳知道，洛克和他父親一樣，是笑面虎。

鮮血和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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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推上了厚重的大門，隔絕了裏面凄厲的慘叫。

“說說看你，關于雇傭你的人。”凱瑟琳拉起椅子坐了下來，身上散發着皂粉味。

“你也可以告訴我，你是從哪裏得到這種奇怪的力量，你應該不是純血種吧。”凱瑟琳道，她漂亮的灰藍色眼睛如同蒙上一層霧氣。

狼人擡頭。

那狼人本就受了傷，現在又被洛克打個半死。

凱瑟琳倒是真有些不忍，她擦拭對方臉上的血跡，語氣也變得溫和了些。這倒不是出于同情，而是經典的審問手法。

“我可以幫你，你不會死在這裏。”她說，“如果你想要活下去的話。”

狼人擡頭，朝凱瑟琳吐了一口血。

洛克擡手給了這犯人一巴掌。

凱瑟琳倒沒有生氣，拿起手帕擦幹淨臉上的血跡。

“你先出去，我來和他談一談。”

凱瑟琳遣走了洛克。

“我知道你恨我們，但你們要明白，真正迫害你們的不是我們。”凱瑟琳說，她望着對方，雖然位居高位，卻沒有一絲刻薄的意思，反而放低了姿态。

“我需要你的幫助，這是一樁大案子。”凱瑟琳靠近，低聲說。

燈光忽明忽暗。狼人惡狠狠的望着審訊者。

“絕不。”

凱瑟琳嘆了一口氣。

她這兩年積累了些經驗，遇到這種情況多半是有人施壓。

“好吧，如果你老實點，你或許還可以喝上一杯熱牛奶。”

“去你爹的熱牛奶。你們這些老爺夫人明白些什麽，像我們這樣的人不過拿錢辦事，你們抓我們為了榮譽，将我們這些讨生活的人定為罪犯。”

“我理解，不過現在詭辯在我這裏行不通，讨生活不等于要作惡。”凱瑟琳說，她的眼睛平靜如水，看不出一絲的波瀾，讀不出一點情緒。她冷靜克制，與年輕的外表不太相符。

“貴族也會吃人，有什麽區別。”狼人惡狠狠的說。

“這一點你說對了，我也很反感貴族的剝削。”凱瑟琳笑道，“我們家族中的人都反對這一點。不是所有的貴族都這樣，而且，我們之間也是等級分明。你識字嗎？”

凱瑟琳換了個姿勢，端坐在狼人面前。

“我會看報紙。”

“那你應該清楚，你的老板造成了多大的恐慌，貴族和富豪會擔心嗎？他們住在莊園和高檔公寓裏。你們無法進入的區域，這就是階級的力量。階級劃分不同的空間，我們生活在倫敦，彼此間卻活在不同的世界。”凱瑟琳的眼睛既明亮又暗淡。她歪着頭，黑色的長發垂下，“你一樣的人在乎，他們會害怕，擔心個人安危，夜不能寐。”

“你沒有資格審判我。”狼人道。

“上帝可以。”凱瑟琳慵懶的說。她脖子上的十字架在昏暗的房間裏顯得刺眼，像是一抹慘淡的光，“若你覺得不公，當然可以反抗，問題是，你要朝誰複仇，是和你一樣的普通人，還是我們這些維護秩序，守護倫敦的組織。要複仇，首先要弄明白，你的仇人是誰。抓你們不是為了個人的榮譽，而是秩序。”

凱瑟琳站起來。

“我知道你的苦衷，你可以在這裏好好想想。”

洛克推開鐵門，手中端着餐盤，盤中盛着一碗熱湯和一塊幹淨的面包。

“吃吧。”他将食物放在椅子上。然後解開了狼人手上的鎖鏈，他腳上還戴着鐐铐。

“你好好想一想。”凱瑟琳轉身。

狼人沉默了一會。

“我聽說和一位神秘的先生有關系，他是王室的人，我們為他幹活，我是偷聽到的，當時吸血鬼在閑聊。”在漫長的沉默後，犯人開口。

*

【愛麗絲餐廳】

潔白的瓷盤裏放着一塊純黑的巧克力蛋糕，咖啡冒着熱氣。

凱瑟琳手中翻着報紙，伸手端起咖啡杯。

今天的新聞倒沒有什麽值得讨論的，都是些老生常談。

“你怎麽想。”洛克問。

凱瑟琳面無表情。

“沒有任何想法，這與我們沒有關系了。”凱瑟琳說，“剩下的交給皇家超自然協會，這些魔物都是由他們負責。”

洛克拿着叉子，切着培根。漫不經意的看着四周。

天蒙蒙亮，凱瑟琳和洛克身上的傷簡單的包紮了一下，洛克耳朵上纏着的繃帶冒出點血來。

“這家的早餐沒有腥臭味，也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的下水，我覺得小時候家裏面的廚娘總是喜歡做羊下水，我一點也不喜歡。”凱瑟琳說，她用叉子挖了一勺蛋糕，送到口中。

“細膩，入口即化，我是說巧克力。”凱瑟琳笑道。

“我也喜歡這裏，這裏像是溫室，很暖和，我喜歡呆在植物堆裏。”

“像是書本裏的茶話會。愛麗絲夢游仙境。”凱瑟琳挑眉，“你知道如何喝半杯茶嗎？”

“把杯子切掉一半。”洛克說。

一位侍者走到凱瑟琳身邊，送上兩份熱氣騰騰的濃湯。

“我們沒有點蘑菇濃湯。”

“是那位先生送來的。”侍者說。

凱瑟琳擡頭。

在一株熱帶植物旁坐着一位優雅的青年。

面容俊美異常。

“是你。”凱瑟琳皺眉。

青年起身，走到凱瑟琳身邊。

她聞到對方身上的香水，複雜的香味，像是冬季的積雪兌上甜酒的氣溫，還混着金桂。隔了幾秒氣味又像充滿了神秘東方主義的檀香。

“這位是。”洛克問。

“格雷先生，我說的那位。”凱瑟琳冷漠的說。

她一點也不歡迎對方的冒然出現。

“哦，是那天舞會上一直纏着你跳舞的家夥。”洛克壞笑道。

“原來你是這麽介紹我的，這令我很受傷。”俊美的青年說。

凱瑟琳頭也不擡：“這和我有什麽關系，你不是我感興趣的類型。”

平心而論，他是個外表出衆的美人，這世界上難得有比他還要美麗的生物，就連不受時間控制的吸血鬼都不曾超越他的外貌。吸血鬼只是青春永駐，可同時也失去了生命力，美如冰雕。而他則不然，美的潮氣蓬勃。是永不衰敗的玫瑰花田。

道林.格雷的美受到惡魔的欽點。

可，即便如此，他優雅，富有，柔美可人。

這些優點全部加在一起都無法打動凱瑟琳的心，她從來沒有把這位惡魔的使者放在眼中。

“你可以逃過他們的眼睛，但不能騙過我，離開這裏，不然我就告訴這位洛克先生你的秘密，你大概是忘記了，我現在的身份。”

俊美的青年漲紅了臉，他沒有在女人這裏吃過虧，從來沒有一位女性敢和他這樣說話。

“我現在是驅魔人。”凱瑟琳說，“你應該打聽打聽。”

讨一位修女的歡心，刺激但危險。

道林.格雷很清楚這不劃算。

“日安，小姐。我還是和從前一樣。”

“我也是。我堅持。”凱瑟琳攤開報紙，朝對方揮揮手。

等他走後。

凱瑟琳長籲一口氣。

“怪人。”她說。

“原來是那位先生，在社交圈很出名。”洛克說，“你可真是萬人迷，就連俄國公主據說都迷上了這位先生。”

“迷上他，一位不尊重人的浪蕩子，他将良心送給了魔鬼吧。和這種人說話完全是浪費時間，他擁有的美貌我也有，我擁有的能力他連夠都夠不上。”凱瑟琳刻薄的點評，“榆木腦袋，矯揉造作。在他眼中，女人是裝飾性的性別，鬼知道是誰教導他的，反正他是學會了。他的美貌和腦子呈反比，這種花花公子從來沒有什麽可說的，言之無物卻又假裝學識淵博，口蜜腹劍，娓娓動聽。”*

“哦，你可真毒舌。”洛克說。他有些憂慮，不知道凱瑟琳是不是也在諷刺他。

“我只是說了實話。”凱瑟琳雲淡風輕的說。完全不在意聽着怎麽想。

“食物我們可要收下。”洛克說，急忙轉移話題。

“畢竟這間餐廳價格昂貴。”凱瑟琳表情柔和下來，她拿起湯勺，攪拌着奶油。“算是犒勞我們。”

凱瑟琳笑了。

“我要昏睡一天。”她說。

*

道林.格雷受到了打擊，昨天晚上是，今天早上還是。

他走在街上，望着漸漸發亮的天空。

倫敦的霧氣化不開，就好像那刁蠻美人的眼睛。

凱瑟琳，凱瑟琳。

她才是真正的惡魔。

道林.格雷發誓一定要摘得這朵陰鸷的玫瑰。

他從胸前口袋裏掏出綠色的康乃馨，握在手中，捏碎。好像這朵花是凱瑟琳。

不過，随即他又感到悲傷。他很好奇，自己所追求的價值是否具有意義，起碼在凱瑟琳那裏不值一文。

她是與衆不同的的存在，又和平平衆生相似。

美麗，平庸。

“又一個西碧爾*，或是聖母瑪麗亞？”

他好奇的想。

她真刻薄。

道林.格雷骨子裏嫉妒着這位少女。凱瑟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