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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何人派你來的?”
索索瞪他一眼:“沒人派我來,是我自己要教訓你。”
哎喲,膽兒挺肥啊。宋承啓被她逗樂了,仰頭笑道:“你可知我是誰?”
“管你是誰,你欺負淺汐姐姐,還撞翻她的馬車,我要為她讨回公道。”
撞夏淺汐馬車一事,宋承啓自認理虧,聲音低了些:“實話告訴你吧,本宮是五皇子。”
“皇子?是個多大的官兒?”索索歪着腦袋思索,片刻,杏目圓瞪,“皇子的意思是皇上的兒子,你是住在皇宮裏的。”
索索臉色發白,趕緊往地上一跪,叩首不疊,“民女不知殿下的身份,貿然驚擾殿下,請您處置。”
這姑娘的聲音嬌軟婉轉,如黃莺出谷,且帶着一絲委屈似的惶惑,聽得宋承啓發不起來脾氣,忙扶她起來,“不知者不罪,本宮不會怪你。”
“多謝殿下。”索索低着頭,唇角漾起一抹得意的笑。
原本她想捉弄過宋承啓就回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跑掉,就被他的影衛捉住,只好裝無知可憐,試圖蒙混過關。
不過這個什麽五殿下,還挺好騙的。
索索心中正竊喜着,宋承啓心思動了動,攥着一截袍角在她面前一攤,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本宮的這件袍子價值萬金,被你那鞭炮一炸,多出了幾個窟窿眼,你看着賠吧。”
看這情形,此事難以善了了。索索繞着手指頭,嗫喏道:“我在夏家綢莊做工,一個月才二兩銀子,我要攢多少年才能賠你呢。”
她說話時擡頭看他,撲閃的桃花眼中盈滿晶潤的水澤,襯着一張精巧粉嫩的瓜子臉,越發楚楚可憐。
宋承啓心裏有些亂,擰着眉頭道:“你別哭,不讓你賠就是了。”
“既如此,多謝殿下寬容。”索索咧嘴笑得一派天真,福身道,“民女這就告辭了。”說着擡腳就往外走。
“且慢。”
索索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口,被宋承啓的侍衛提刀攔住去路,只得轉身,委屈巴巴地噘着嘴,“殿下還有何事?”
宋承啓沖她招招手,索索扭扭捏捏走過去,他說:“撞翻夏小姐馬車一事,确是本宮不對,可方才姑娘扔的那串鞭炮驚了本宮的馬,外頭人這麽多,難免有幾個躲避不及。如此危險之事,姑娘以後可要引以為戒。”
索索一聽撞了人,急出眼淚來,忙扯住宋承啓的袖子晃着,“那些被撞到的人現在如何了,嚴重麽?我不是故意的,我光想着給淺汐姐姐出氣,沒想到會這樣的。”
宋承啓扒拉掉她的手,故作威嚴地理好衣袍的褶皺。
門外侍衛都在呢,叫人看見多不好。
“好在本宮及時制服了瘋馬,只撞了三兩個人,蹭了些皮外傷,本宮已經派人将他們送去醫館,也賠了些銀子給他們養傷,今日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索索聽後松了口氣,一臉誠懇道:“殿下您真是個好人,民女保證,以後再也不做這樣的蠢事了。”
宋承啓滿意點頭,“如此,姑娘可是欠了本宮一個人情,投桃報李,姑娘也該幫本宮一個忙。”
“什麽忙?”索索瞪大眼睛。
夏淺汐收到宋承啓讓人送來的信,就急匆匆趕到悅來客棧的天字一號房。
索索見她來了,立馬從椅子上跳起,一臉歡喜道:“淺汐姐姐,你可來了。”
夏淺汐拍拍她的肩頭,轉身給宋承啓行禮,“民女見過殿下千歲,不知我這小妹做錯何事,被殿下扣留在此?”
宋承啓将索索向他扔鞭炮,馬匹受驚沖撞行人之事一五一十跟她說了,她狐疑着看向一旁,索索的頭越垂越低,心中便明了。
她向宋承啓行一禮,歉然道:“今日之事是我這小妹不對,殿下想要如何處置?”
宋承啓笑道:“本宮也不想為難夏小姐和索索姑娘,只不過那件事還請夏小姐慎重考慮一下。”
意思是讓她去靖南侯府看望南宮弦了。
夏淺汐正猶豫間,只聽索索板起臉孔道:“淺汐姐姐,這位殿下在你來之前就說了,今日之事他不再追究,他讓姐姐過來,是跟我串通好的,你不去他也不會把我怎麽樣。”
“你……”小丫頭居然臨時反水,宋承啓氣得牙顫,真想在她圓潤的臉上狠狠擰上幾下。
索索趕緊躲到夏淺汐身後,探出腦袋堵他一句,“你是皇子,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不可胡鬧。”夏淺汐橫她一眼,轉向宋承啓道,“殿下寬宏大量,民女與小妹就先告辭了。”
說罷她便扯了索索下樓,離開了悅來客棧。
回去的路上,她聽着索索說着一堆下不為例忏悔保證的話,心裏卻盤算着去靖南侯府一趟。
雖然嘴上說着不去,心裏到底還是在意的。
馬車在家門口停下,兩人踩着腳凳剛下去,管家就小跑過來,拱手道:“小姐,靖南侯夫人一個時辰之前就來了,等着見您,此刻正在前廳呢。”
顧佩蓉?她來這裏,莫非南宮弦出了什麽事?
夏淺汐匆匆進了前廳,行禮道:“民女見過夫人,夫人安好。”
顧氏忙起身扶她,“夏小姐無需多禮。”
寒暄兩句,夏淺汐便問:“不知夫人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我……”顧氏看看周圍,欲言又止。
夏淺汐向婢女使了個眼色,她們便欠身出去,帶上了房門。
“夫人有話請說。”夏淺汐客套道。
顧氏嘆息一聲才道:“夏小姐有所不知,阿弦他受了重傷,又不肯讓人醫治,眼看傷勢愈重,我這個當娘的焦心不已,只好親自來請夏小姐到敝府一趟,去看看他……”
“他……”夏淺汐咬咬唇,不知道說什麽好。
顧氏以為她不願,又道:“昨兒個阿弦發起高熱,昏迷中一直喚着夏小姐的名字,醒來之後就一直發呆,也不跟人說話,這麽下去,我真怕他出事。我也是實在沒有法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我知道夏小姐不喜歡阿弦,不然也不會在禦前拒婚,可我就只有他這麽一個兒子,實在不忍心見他這般折磨自己,只求夏小姐去看看他,勸他服藥也好。”說着顧氏起身作勢向地上跪去,被夏淺汐扶住了胳膊。
“夫人您這可使不得,折煞民女了。”夏淺汐動容道,“民女這就随夫人一起到府上看望。”
顧氏與夏淺汐一前一後乘轎來到靖南侯府,繞過照壁,往裏走穿過一條迂回廊庑,便到了一處清淨雅致的小園,假山流水輝映成趣,翠竹密生,玉蘭繞砌的拱形橋雕刻精美,橋那頭便是南宮弦住的庭院。
剛走到內室門口,就聽見一陣瓷器打砸的聲音,顧氏面色一變,立刻舉步入內,夏淺汐緊随其後。
珠簾內,幾只錯金銀雲紋淺槽低架上擺着炭盆,裏面的炭火旺盛,屋內溫暖如春。濃濃的苦澀藥味飄蕩在室中,幾名婢女垂首立在一側,見到顧氏,立刻驚慌行禮:“夫人。”
南宮弦趴在軟塌上,聽見聲音不耐煩地嚷着:“我說過了,不吃,都給我出去!”
這模樣分明是個鬧脾氣的稚子,夏淺汐在心裏吐了吐舌。
顧氏搖了搖頭,轉身看向她。
夏淺汐微欠了身,走到塌邊,在素錦繡墩上坐下。南宮弦正要作色,擡頭看見是她,欣喜的笑容在略顯憔悴的臉上一點點洇開。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緊緊攥着,“汐兒,你來看我了。”
夏淺汐抽出手,微赧地對他笑了笑。
顧氏向一旁使了個眼色,婢女會意,端起放着藥碗的托盤呈到夏淺汐面前。
夏淺汐取過藥碗,用調羹舀了一勺藥汁遞到他唇邊,輕聲道:“世子爺,先服藥吧。”
“我喝。”南宮弦就着她的手喝下一整碗藥,夏淺汐拿帕子為他擦過嘴角,正要起身,又被他拉住了手。許是動作太急牽動了身上的傷口,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似哀求道:“不要走,留下來陪我。”
夏淺汐抿抿唇,心中輕嘆,真是冤家。
顧氏無法,只好帶着婢女下去,吩咐張嬷嬷備下一間奢貴舒适的廂房。
南宮弦伏在塌上,臉枕在手臂,雙目定定凝着她瑩白如玉的俏臉,不舍得移開,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見了。
夏淺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着臻首,兩人一時無話。
藥勁上來,南宮弦眼皮漸沉,仍強撐着不肯歇息,沒一會兒,擡手打了個哈欠。
“你睡會兒吧。”夏淺汐道。
“那你答應我,不能趁我熟睡時離開。”南宮弦視線幽幽投向她。
夏淺汐起身拉過薄絨毯子小心為他蓋上,一面應承着:“我不走,夫人說一個時辰後要為你清洗傷口上藥,等上完藥我再走。”
南宮弦心頭湧上暖意,聽話閉上眼,很快進入夢鄉。
他醒來時,夏淺汐正單手撐着下巴,倚在塌沿打瞌睡。
他伸手觸上她白嫩的臉頰,夏淺汐突然手滑一個激靈,睜開迷糊的眼睛,聲音帶着剛睡醒時的慵懶暗啞,“我睡着了,什麽時辰了?”
南宮弦瞥向銅壺內的滴漏,“剛好過了一個時辰。”
“哦,世子爺請稍後。”夏淺汐起身出門,跟顧氏安排的幾個婢女說了幾句,她們很快捧來面盆布帶熱水等物,列在夏淺汐身後,聽候吩咐。
夏淺汐揭去他身上的薄毯,手伸到他腰側去解衣衫的結帶。
雖隔着一層衣料,纖軟的手指觸到腰上的一剎,還是讓他身子無法抑制地顫抖了一下。
他的臉朝着裏面,手揚在半空揮了揮,“都退下去,留夏小姐一人便可。”
“是。”婢女将手中之物放在夏淺汐手邊能夠得着的地方,便退出門去。
“可以繼續了。”南宮弦轉臉示意。
夏淺汐在心裏說服自己,只拿他當個病重的傷患來對待,便不再那麽拘謹放不開了。
畢竟他是為她才受傷的,于情于理都該照顧他直至傷勢好轉。
他身上的薄衫被慢慢剝掉,精壯挺闊的後背上,一條裂着口的刀傷斜斜蟄伏其上,刺痛她的雙目。
她咬咬唇,用絹帕浸濕藥酒,從上往下塗着那傷口。
禦醫調配好的藥汁裝在一只蓮花銀瓯裏,夏淺汐換了幹爽棉巾,一手持瓯,一手蘸着藥汁為他上藥。
手上力道綿軟,她已經足夠小心翼翼,卻仍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輕顫。
“很疼麽?”夏淺汐停了下來。
南宮弦用雙臂埋着頭,聲音沉悶,“不疼,只是,有些癢。”
夏淺汐繼續上藥,完畢之後将銀瓯和棉巾放下,仔細淨了手擦幹,伸手去解他褲上的腰帶。
南宮弦猛地抓住她的手,呼吸有些不穩,“你要做什麽?”
夏淺汐神色不改:“世子爺挨了軍棍,自然是要在挨打的地方上藥了。”
那裏可是......這麽羞人的地方,不敢想象這大白天的,她看着那處,手還要摸上幾把......這讓他以後還有何顏面跟她相處?
南宮弦心裏正犯愁,夏淺汐已經褪去他的半邊褲子,露出傷處。
那上面紅腫不堪,沒有一塊好肉,有些地方甚至開始潰爛發膿,看得夏淺汐緊鎖眉頭。
“你快些。”南宮弦扭頭催她。
“傷勢這麽重,你為何不讓禦醫為你上藥診治呢,還亂發什麽小孩子脾氣,橫豎傷的是你個兒的身子,別人可沒法子幫你受着。”夏淺汐一邊塗酒上藥,一邊苦口婆心勸說道。
為什麽?還不是因為你寧願欺君罔上,也不肯答應嫁給我,我為了護你挨了一刀,你卻跑去關心那個賬房先生,換誰誰不氣!南宮弦心裏抱怨着,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
說出來好像他吃了卧松雲的醋似的。
臀上的傷口處理完後,蓋上一層棉巾,夏淺汐紅着臉幫他提上褲子,理好腰帶,喚來門外的婢女進來收拾器具髒布,又讓她們提了一桶溫水過來。
婢女退下後,夏淺汐擰了一條汗巾子,用加入青木香及白檀香的澡豆為他擦洗身子。
“世子爺的傷都在身後,前面擦洗不便,我扶您下塌站在地上,後背上的傷口也順道包紮一下。”
南宮弦依言照做,夏淺汐先給他擦了兩條胳膊,接着是脖頸,然後往下,順着胸前結實分明的肌理擦去,擦到左側的時候卻忽然停住了。
夏淺汐凝目看去,他的心口處有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傷疤,顏色較深,應是不久前受的傷。
她一下子想到去歲她被劉浩川劫持,南宮弦為了救她,聽從劉浩川的話,用匕首在自己心口插上一刀那件事。
他還說有金絲軟甲護身,只是受了點皮外傷......
淚,如泉水般湧出,大顆大顆滾落,滴入腳下繡着繁複花紋的厚毯上,寂靜無聲。
她伸手撫摸那道傷疤,哽咽道:“你那時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裝作若無其事,還強忍着先送我回家,傷得這麽深一定很疼吧,你怎麽那麽傻?”
南宮弦本來早忘了這茬,沒想到竟惹她哭了起來,早知如此,無論如何也不要讓她看見這塊傷疤。
他握着她的手緊貼在心口,“我當初不是怕你擔心嗎,都過去這麽久了,早就不疼了。”
他說着擡手為她抹掉眼淚,半認真半戲谑道:“不哭了啊,哭起來就不美了。”
夏淺汐抽噎半晌,才止了哭泣,突然猝不及防地聽到一聲咕嚕聲響。
南宮弦面上發窘,摸摸下巴低聲笑笑,“我餓了。”
“那我去讓人為世子爺備膳。”夏淺汐福身,正要往外走,被南宮弦拉住手腕,稍稍使力帶進懷中。
滿是柔情的俊臉湊近,微微翹起的薄唇逸出的話低沉悅耳,“我要吃你做的飯菜。”
夏淺汐有些慌亂,低頭回道:“我何時做過什麽飯菜。”
她做菜十次有九次都是焦糊,怎好拿出來丢人現眼。
南宮弦咦了一聲,努力回想着,“就是那個不太圓的煎餅,吃起來很香,叫什麽糊塌......”
糊塌子!夏淺汐想起來了,她那時從桃花村回來,按照索索教她的方法,攤了六只糊塌子,就在她轉身取了盤子回來時,卻發現竈上的糊塌子就只剩下五個了。她當時還以為自己犯糊塗數錯了,卻原來,是被眼前的這個小賊給偷了去。
夏淺汐擡頭看他,唇角抿着一抹了然的笑。
若說肚子咕嚕響是有些窘迫,那偷餅吃這件事直接讓他臊了個大紅臉。南宮弦一不小心說漏嘴了,像個做錯事被抓住現行的孩子般,低着頭不言語。
夏淺汐也不戳破,笑着道:“世子爺眼下受了傷,病者最大,想吃什麽可得先緊着,民女這就為世子爺做來。”
顧氏一早交代過,夏淺汐是府上貴客,她要做什麽随她的便,有什麽吩咐下人都要聽從,加之侯爺南宮珏不在京城,府裏顧氏一人獨大,自然沒人敢敷衍。
正月裏沒有西葫蘆,夏淺汐讓人剝了一把小蔥,洗淨切碎拌進面糊中,打上兩枚雞子,撒上鹽巴攪勻。
竈膛火苗點起,夏淺汐往鍋裏倒上油,油熱後攤面糊,待煎成兩面金黃,出鍋盛盤。
南宮弦聞見煎餅的香味,口水差點兒流了一地,不等夏淺汐給他淨手,就抓過筷子夾起一整塊糊塌子往嘴巴裏塞。
“剛出鍋的,還熱着,小心燙口。”夏淺汐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苦笑不得。
南宮弦一連吃了五張煎餅,還覺不夠,跟夏淺汐讨要,她端來侯府膳房熬制的一盅滋補藥膳喂他喝了,這才作罷。
照顧南宮弦用過膳食,天已落黑,夏淺汐起身告辭,“世子爺早些歇息,民女要回家了。”
南宮弦也沒攔着,畢竟她還是閨閣女兒,在別人府上留宿,只會徒增非議。他試探問道:“你明日還來麽?”
夏淺汐應道:“民女答應了夫人,這段時日都來府上照顧世子爺。”
“在我面前不用自稱民女。”南宮弦眉頭舒展,“路上小心,明日記得早些來。”
夏淺汐行禮出門,上了來時的轎子,回了夏府。
夏立德與周氏都在前廳等她,旁邊還坐着戚索索。
“爹,娘,女兒回來了。”夏淺汐向兩人行禮。
夏立德道:“索索将今天的事兒跟我們說了,那世子爺傷勢如何?五皇子撞咱們的馬車固然可惡,不過後來也多虧了世子爺及時趕來,抵擋了黑衣人,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世子爺傷勢嚴重,女兒答應了侯夫人,要去照顧他幾日。”夏淺汐又福身,“還請爹娘準許。”
夏立德沒吭聲,周氏嘆了口氣,“你的性子犟,我們就算不允你也會去,只是,人言可畏,娘怕這事傳揚開來,會影響你的名聲,以後也難有媒人登門說親了。”
周氏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但眼下也沒有別的路可選,不去照顧他,她心裏實在過意不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娘別擔心。”夏淺汐輕描淡寫道,“女兒只是去照顧傷者,旁人愛說什麽讓他說去。至于親事,女兒年紀尚小,還想清閑兩年,再說,嫁了人就整日圍着夫君和孩子轉,操心後院瑣事,想想都頭疼。”
夏立德聽言直搖頭,周氏連聲嘆氣。也難怪,他們就這一個寶貝女兒,為了她的親事也是操碎了心,如今又聽到她這沒心沒肺的言論,怎不鬧心。
索索見氣氛不對,轉開話題:“淺汐姐姐,你還沒吃晚飯吧,我去廚房給你做點吃的。”
夏淺汐知她好意,便告禀了爹娘,跟索索去了廚房。
翌日一早,夏淺汐起身梳洗之後,走下閣樓,到飯廳與爹娘一起吃了早膳,又去天香閣轉了一圈,才乘轎去了侯府。
南宮弦在房裏等得焦急,煩躁地捶着床榻,“人怎麽還未到?再去門口迎一迎。”
下人應聲去了,南宮弦又等了好長一會兒,才見夏淺汐挑簾進來。
“世子爺今日覺得怎麽樣,傷口還疼否?”夏淺汐放下随身帶着的一個淺杏色蘇繡布包,瞥一眼案上的粥點,皺起眉頭,“這都日上三竿了,世子爺為何還未用早膳?”
“本世子沒胃口。”南宮弦從牙縫中逸出一句。
“哦?”夏淺汐忽然領略到他的意思,這是怪她來晚了呢。“不然我去告訴夫人,讓禦醫為你加上一副健脾開胃的藥來。”
南宮弦心裏不痛快又說不出反駁的言語,她總是能輕而易舉左右他的情緒。
真不甘心就這樣被她吃得死死的。
夏淺汐從案上端起一碗香菇滑雞粥,舀了一勺聞了聞,贊賞地嗯了一聲,“這肉粥熬得溫糯香軟,若不是我來時用過早膳,定要跟廚房讨上一碗。”
她把湯匙送到南宮弦唇邊,“快吃吧,多吃些傷口才能好得快。”
她話音柔軟,唇角含笑,哄得他一點脾氣也沒有了。
一口口肉粥吃下,腹中溫熱,整個人也舒服了些。
吃完之後,夏淺喚來咐婢女撤下碗筷,稍作休息,而後為他上藥包紮,末了又喂他一碗湯藥。
忙完這些,夏淺汐從蘇繡布包裏取出幾本賬冊,坐在案前一頁頁翻看。”
“在看什麽?”南宮弦看不到書上內容,好奇問她。
夏淺汐把賬冊攤在手中讓他過一眼,輕巧回道:“是賬冊啊,最近鋪子裏生意忙,我又不能前去照看,趁現在沒事,對幾本賬冊打發一下時間。”
沒事你可以跟我說說話啊,敢情我還沒有幾本賬冊重要。南宮弦心裏很不是滋味,看她深情專注,又不忍去打擾她。
午時,顧氏過來看望一回,見兒子精神不錯,心安定了些,跟夏淺汐說了幾句熱絡話,廚房裏傳膳的人來了,在門口哈腰禀告:“夫人,少爺,午膳已經備好,請問夫人您是在這兒吃嗎,如果是的話,小人即刻讓人呈上來。”
顧氏早看出兒子對這姑娘的心思,犯不着留在這裏礙眼。她起身扶了扶鬓邊的發簪,笑着一揮手,“不了,今日不知怎麽了,覺不出餓,我回前院歇個午覺再用膳吧。”
說罷搭着丫鬟的手往外走,夏淺汐行禮,南宮弦伏在塌上道:“兒子恭送母親。”
顧氏走後,南宮弦讓人傳了膳,府裏的廚子是從皇宮的禦膳房挖來的,燒制的八珍玉食,色味俱佳。今兒個有五絲菜卷、魚翅羹、江米釀鴨子、罐兒鹌鹑、熘肝尖兒、炝冬筍玉蘭片、汆豆腐肉圓子、茄汁山藥卷等七七四十九道菜肴,在外廳擺了滿滿一桌子。
都是夏淺汐愛吃的。
“去管事那裏領賞去吧,全都走,這裏不用你們伺候。”南宮弦揮走下人,沖她揚揚下巴。
夏淺汐走到外廳,隔着一道珠簾問他,“你想吃點什麽,我給你夾些端過去。”
“你給什麽我就吃什麽。”
夏淺汐笑笑,撿着易克化的吃食裝了一盤子,走進去一口口喂他。
“你怎麽不吃?”南宮弦咬了一塊山藥細嚼着,“涼了就不可口了。”
夏淺汐往他嘴裏塞一塊五絲菜卷,“我等你吃完再吃好了。”
南宮弦悶聲吃完,催促她趕緊用膳。
下午,夏淺汐又在翻看帶來的賬本。
南宮弦被晾在一旁無聊至極,在塌上趴了會兒,忍不住問她:“做生意有那麽好玩嗎?大多女子都愛琴棋書畫附庸風雅,你倒是個不一樣的。”
“做生意很有樂趣,裏面的門道很多。”夏淺汐從書上擡起頭,“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南宮弦笑道:“那不一定,本世子以後也想開幾間鋪子玩玩,勞夏小姐為我說說其中的門道。”
夏淺汐是個做生意的好手,滿腹生意經,一聽他要讨教,便神采飛揚地講了起來:“做生意首先要懂行,有句老話是這麽說的,做生意不懂行,好比瞎子撞南牆,光懂行還不夠,貨也要齊備,有道是有貨不愁客,有酒不愁喝……”
她說的這些南宮弦沒聽進去多少,只注意到她的眼睛明亮,似閃爍着星子,嘴唇一張一合,水嫩嬌豔十分誘人,好想親上幾口。
無奈有賊心卻沒賊膽。
作者有話要說: 入V三更已經奉上,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愛你們!
☆、小金庫
夏淺汐每日在家裏和侯府兩頭跑, 胭脂鋪那邊,她讓子姝過去幫忙,子姝聰明伶俐,又是她手把手教的, 一應事宜皆可應付自如。夏家商號底下的三家酒樓現由李西玉悉心打理,賬房有卧松雲坐鎮, 綢莊和首飾鋪有爹爹和管事周安照看着, 一切有條不紊,讓她放心不少。
南宮弦的傷一天天好起來, 有些地方已經開始結痂,果然是習武之人,身體底子好, 再過些時日,等他大好了, 她就可以不用再來。
窗外日光融融,幾只灰翅鳥兒飛來,悄然落在雪松樹上,叽叽喳喳叫聲悅耳, 将夏淺汐的思緒拉回。
她放下手中賬冊,一轉頭,南宮弦已經趴在軟塌上睡着, 他的臉朝外側着,墨發全束,五官英挺俊朗, 唇角微微翹起一抹弧度,不知道夢到了什麽高興的事。
賬冊被她重新拾起,卻一字也看不進去,他就是這般能耐,不過看了兩眼,便讓她全然專心不得。
南宮弦歇過午覺醒來,見她就在旁邊,心裏很是熨貼。
婢女呈上藥來,夏淺汐為他擦手淨面,端過藥碗喂他:“世子爺睡午覺前未服藥,誤了時辰,現在醒了,趕緊喝下吧。”
南宮弦稍稍撐起身來,伸手接過藥碗,“我可以自己喝,你去幫我取些蜜餞來。”
“蜜餞?”他一向厭惡甜食,怎麽突然改了口味?夏淺汐狐疑看向他,“要蜜餞何用?”
“這藥太苦。”南宮弦屈指在她鼻梁刮了一下,“你去幫我取來。”
之前喝了那麽多次藥,也沒見你嫌苦要蜜餞的。夏淺汐心裏嘀咕着,随婢女出去了。
南宮弦聽着她的腳步聲漸遠,利索起身下榻,端起藥碗走到窗下,對着雪松将藥汁潑了出去。
夏淺汐回來時,就見案上的藥碗空了。她從青花瓷盅裏夾了一只蜜餞,用手虛托着,送進南宮弦口中。
這東西以前未吃過,甜得有些膩味。南宮弦皺着眉頭嚼着咽下,心想着下回換個法子支開她。
可傷,終有一日會好的,縱然他再舍不得,也是無可奈何。
夏淺汐一如往常為他上藥擦洗,換上幹淨衣衫,忙完之後,正要傳喚婢女,南宮弦突然前傾,半邊身子都壓在她身上,夏淺汐承受不及,驚慌着向後倒在鋪着厚毯的地上。
室中靜谧無聲,南宮弦整個人伏在她身上,手墊在她的後腦勺,俊臉離她只有一指的距離,呼吸糾纏相錯,分不清是誰的。
他眸中彌漫的溫柔溺人,與唇邊的淺笑連在一處,好看地不像話,讓她的心跳一滞。
注視了片刻,他啞聲道:“我一時沒站穩,你沒摔着吧?”
他口中還殘存着蜜餞的甜香,氣息撲來,夏淺汐的臉早已紅透,但憑腦中僅剩的一點理智,擡手去推他的胸膛,“我沒事,你快起來。”
“嘶。”南宮弦喘着粗氣,在她耳邊低聲道,“傷口好疼,許是剛才牽扯到了,讓我緩一緩,緩一緩。”
夏淺汐明顯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又羞又窘。等他平複了,擡頭一看,他的臉慢慢逼近,又趕緊閉上眼。
意料之中的吻沒有落下,夏淺汐不确信地緩緩睜開眼,對上他戲谑的雙眸,才知被他耍了。
“你在期待什麽?”南宮弦低聲笑笑,“是不是在等我親你,你若想的話,我……”
說着薄唇便往下壓去,夏淺汐反手擋在唇上,南宮弦親在了她的手心。
“你再這般我明日就不來了。”夏淺汐瞪着杏目,眼中似要飛出刀子。
南宮弦旋即敗下陣來,略帶遺憾地嘆息一聲,慢騰騰從她身上挪開。夏淺汐從地上坐起,顧不上整理衣襟,便捂着半張臉朝門口跑去。
剛踏上玉蘭拱橋,三五小婢捧着托盤迎面走來,夏淺汐慌忙退回,跑到一株松樹後,理理衣袖,擡手一摸,左耳上的赤金南紅瑪瑙墜子不見了。
一定是掉在他房裏了。
她本想與他置氣跑回家去,現在墜子丢了,只好再回去找。
戴一只耳環或者不戴,被人瞧見,惹來流言蜚語,想想就心煩。
夏淺汐猶豫着回到南宮弦房裏,卻沒見他的人影,她覺得奇怪,顧不上多想,還是先找耳墜子要緊。
她在方才躺着的地方找了半天也未找到,索性趴在地上,往椅子底下瞅去,沒一會,在碧紗櫥邊角的旮旯裏看到了那只南紅耳墜。
她走過去撿起,站起身時,手不小心碰到一個彩漆戗金的方盒,突然轟隆一聲,一塊木門大小的牆壁在她面前自行打開。
裏面是一個密室。
一般大戶人家皆造有密室,她爹娘的卧房中就有一個,裏面藏着各類契據,她曾随周氏進去過幾次。她四處尋找機關,想把密室關起,那方盒按下幾次都沒有反應,她又在牆上摸索一陣,也是無果。
難道,關起密室的機關藏在密室之中?
這個念頭浮起,她朝密室中望去,看到裏面似有什麽東西幽幽亮亮的,發着微弱瑩潤的光芒。
耐不住好奇心驅使,夏淺汐小心翼翼走進去,身後的門快速關上,把她吓了一跳。
她在門上拍了幾下,除了手疼之外,一點用也沒有。
她轉身打量這間密室,中間堆着幾口大箱子,她走近,仔細瞧了瞧上面盒子裏放着的東西,眼睛忽而一亮。
是夜明珠,那光就是由它發出的。
這麽大顆又圓潤的夜明珠可是稀世珍寶,有價無市,打多少燈籠也買不到,夏淺汐不由多看了幾眼。
除了夜明珠,下面的箱子裏也全是金銀珠玉等物。數目之多,令人咂舌。
夏淺汐恍然大悟,這裏是南宮弦私藏的小金庫!
他該不會是利用職務之便,私受賄賂收斂錢財吧。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他是将軍,總比知府撈錢容易。
她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密室外頭響起了穩健的腳步聲,她心中一驚,趕緊蹲下身子躲在一只大箱子後頭。
門緩緩開啓,南宮弦拿着一只沉香木錦盒走了進來,他來到密室中間,把盒子放在夜明珠旁,取出裏面的一串南珠項鏈,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汐兒。”
夏淺汐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正盤算着出來時該如何解釋,卻聽南宮弦又道:“汐兒,這是我的全部家當,等所有的事情結束,我們離開京城,到一個很遠很美的地方,做一對神仙眷侶,富貴閑人。你若是放不下做生意,我們找一個安靜平凡的小鎮安定下來,買上一兩間店鋪,你做掌櫃,我給你當夥計,随你使喚。你說,好不好?”
他這是在自言自語?好好的離開京城作甚?還要給她當夥計使喚,不怕跌份。
神仙眷侶,富貴閑人,他與她。
一時之間被他的言語觸動,心在不安分地跳動着。夏淺汐捂住心口,生怕被他發覺。
南宮弦眼中忽而閃過一絲警覺,想往裏看看,卻聽見外面響起幾聲暗語,那是他的影衛發來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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