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最後加了一段,看過的朋友可以重新翻一下

枝桠, 照在東屋的紙窗上時,夏淺汐躺在南宮弦的身邊醒來。

“阿弦,天亮了。”

她坐起身揉揉眼睛,為南宮弦掖好被角, 下床穿衣梳洗,抽出門闩打開木門, 晨風涼涼拂面。

小院幹淨整潔, 泥牆上攀爬着幾株長勢良好的絲瓜藤,角落壘着一堆幹燥的木柴。夏淺汐走進廚房的時候, 子栗已經圍在竈臺邊忙着淘米做飯了。

夏淺汐走過去奪她手裏的水瓢,怪怨道:“不是跟你說了嗎,你這才剛出了月子, 身子還虛着,不能太勞累, 朝飯還是由我來做吧。”

子栗一扭身子,笑着躲過,“沒事的小姐,我整日在床上躺着, 都快躺出毛病了,這會子孩子吃了奶剛睡着,我就起來幫你做飯了。”

“那你用了早膳就回屋看孩子, 好好歇息去,萬一累着落下什麽病根可就不好了。”

子栗“哎”了一聲,手腳麻利地往大鍋裏添了兩瓢水。

夏淺汐往竈膛前的小木凳子上一坐, 找出火石燃着一把幹草塞進竈膛,再慢慢填些木柴進去,等火着得旺了,便起身打了一木盆溫水,回了東屋,為南宮弦擦手淨面。

五年前的那場戰事中,他的胸口受了一支毒箭,皇上命數名禦醫極力救治,僅勉強保住他的性命。因他中毒太深,傷及心脈,至今都沒有醒來。

京城的氣候不适宜養病,她與公婆商議之後,舉家遷至這座西南邊陲小鎮——麗城居住。

皇上派了兩名禦醫随行診治,就住在鎮上的驿館裏,隔三差五會來家裏為他針灸藥浴,平日給他口含參片續命。

他曾經說過,要帶她到一個很遠很美的地方,做一對神仙眷侶,富貴閑人。這裏四季如春,民風淳樸,風景如畫,宛若世外桃源。如今這個心願也算是達成了。

五年前公公南宮珏自請削爵,她踐諾将夏家的全部財産充公,來到這裏後,用僅剩的一點錢財買了這個小二進的庭院,她與南宮弦住在東屋,西屋公婆住,中間的廳堂留作飯廳和待客之用。後院一間屋子随風子栗住着,另外一間用來堆放雜物。

別院她也買了下來,用來給爹爹夏立德居住。她來這裏沒多久就臨盆生下莫離,這幾年,爹爹含饴弄孫,神志好了很多。閑暇時他與公公煮茶垂釣,登高望遠,身子骨愈發硬朗了。

在麗城安頓下來之後,她做主将子栗嫁給随風,在這個小院裏給他們熱熱鬧鬧辦了喜事,如今他們夫婦二人已經育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小的是個女娃,剛出月子,長得很是玉雪可愛。

子姝找了個當地夫婿嫁了,夫家待她極好,前年生了個大胖小子之後,現在又懷了身子,上個月剛給穩婆摸過,說是雙生子呢,當真是個好生養的。

另外,戚索索嫁給晉王,成為晉王妃,跟他們一起去封地的,還有她的哥哥戚大勇。

院子裏的公雞“喔喔”叫了兩聲,夏淺汐收回思緒,擰了個濕帕子為他擦着手,溫婉一笑。

就算他永遠醒不過來,她也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相守到老。

小鎮人家的屋頂青煙袅袅,空中萦繞着一團輕紗似的薄霧。

她與子栗收拾桌椅,端來粥食碗筷,張羅着一家子吃朝飯。

吃罷飯,随風去鎮上的一個富戶家裏當武師,教教小童拳腳功夫,每月也能賺上一兩銀子,貼補家用。

她到東屋跟南宮弦說了兩句話,給他喂了些溫水就動身往街上去了。

沿着青石板路走了沒多久,便來到一家綢布店前。

她将撐門的木板移開,取出鑰匙打開店門做生意,小鎮人少,客人也是稀稀落落的,午膳她拿出一個從家裏帶來的白面饅頭,就着幾口溫水咽下。晌午時分,子姝挺着個大肚子過來,見面就道:“小姐,我來了,您回去照看少爺吧。”

夏淺汐小心扶她進來,笑道:“你的身子越來越重了,還是呆在家裏安胎,店裏回頭我雇個人來看着吧。”

“沒事的,小姐。”子姝走到櫃臺邊拿起賬冊核對,一手打着算盤珠子,“雇人也要工錢的,一時半會也不好找到合适的人,我還能撐上一個月,就先做着吧。”

“真是勞煩你了。”

交代兩句,夏淺汐挽着籃子出了綢布店,在西街買了一斤肥瘦相間的豬肉留着晚上做燒肉吃,又買了一條鮮活亂蹦的鲫魚,帶回去給子栗炖魚湯下奶。

菜蔬也買了一些,荷包一下子變得空癟。正要回去時,旁邊走過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夏淺汐眼睛一亮,叫住他,“這位小哥,你這糖葫蘆多少錢一串?”

“兩文一串,這位夫人,請問您要幾串?”

夏淺汐摸摸錢袋,只剩了五文錢,猶豫一下,才數了四枚銅錢遞過去,“勞煩小哥,我要兩串。”

回到家,夏淺汐将菜籃子放在廚房,用笊籬罩嚴實,以防外頭的貓從窗戶爬進來偷吃。

“娘,娘,你回來了嗎?”外面響起一道甜脆的聲音。

夏淺汐從廚房出來,一只手背在身後,神秘兮兮道:“阿離,娘回來了,你快猜猜,娘給你帶了什麽?”

眼前的總角小童眨眨烏溜溜的眼睛,“什麽呀,娘?”

夏淺汐将冰糖葫蘆從身後拿出,在他眼前晃晃,“你看。”

“呀,是冰糖葫蘆。”小童趕緊歡喜着接過,張口咬下一顆紅彤彤的山楂,喜滋滋吃着。

只吃了兩顆,他将糖葫蘆小心收好,砸吧下小嘴道:“剩下的我拿去給外祖父吃。”

夏淺汐欣慰颔首,“你外祖父一人獨居,你去跟他說說話,解些煩悶也好。晚上就住在別院吧。”

“嗯。”莫離懂事地點點頭,掰着指頭數,“阿離喜歡聽外祖父講故事,有牛郎織女、誇父追日,還有精衛填海,外祖父講的故事可有意思了。”

夏淺汐笑道:“娘這裏還有一串糖葫蘆,等會兒你拿去後院給弟弟吃。”

“是,娘。”莫離點頭應下。

晚上一家人圍在一起用罷晚膳,阿離去了別院,在他外祖父那裏歇下,明早再回來。

夏淺汐梳洗完,躺進被窩,下巴輕輕擱在南宮弦肩頭,手環住他的胳膊,慢慢道:“阿弦,今日阿離背了兩首詩,還能說出典故,爹直誇他聰明上進。”

“阿弦,今日鋪子裏生意好,賣掉了兩匹布,我跟娘做的幾件繡品也賣出去了,賺了十幾文錢,可把娘高興壞了。”

“阿弦,說了你也許不信,其實,早在前世我就與你相識了,只不過那時候你絕情将我休棄,所以這輩子我發誓再也不要理你了。可是後來你對我那麽好,我沒有管住自己的心,還是決定跟你在一起。我不求別的,只希望你快點醒來,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平安喜樂,多好呀。”

困意襲來,夏淺汐說着說着眼皮漸沉,沒一會兒就依偎着南宮弦睡着了。

翌日晌午從鋪子裏回來,夏淺汐一邊給他擦臉,一邊向坐在旁邊的顧氏道:“娘,眼看天漸漸熱了,過幾日把阿弦身下的褥子抽掉,換上涼箪,免得他背上長褥瘡。”

顧氏撥動手裏的檀木佛珠,幽幽嘆了口氣,“阿弦這麽久都沒醒來,你一直悉心照顧他,毫無半句怨言,真是難為你了。”

相處這些年,她也看清了,這個兒媳,心地善良,賢惠大方,對兒子也是真情實意,以前是錯怪她了。

“娘,阿弦他是我的夫君,理應照顧他,我不覺得有什麽可為難的。我相信,阿弦他一定會醒過來的。”夏淺汐低頭,滾落的熱淚滴到南宮弦的手上。

兩人閑話幾句,出去忙活了,躺在床榻上的南宮弦的手指微微一動。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他長途跋涉,走了很久很久的路,他不知道往哪裏去,只知道不能停下,因為他心裏清楚地記得,有一個人在等他。

耳邊似有鳥兒鳴叫的聲音,南宮弦的眼皮動了動,掙紮了許久才睜開眼,許久未見的日光刺目,他忙眯起,适應了一下才又睜開。

他慢慢從床上挪騰下來,踉跄着走到門口。

夏淺汐正坐在院裏的杏花樹下繡花,髻如晚雲,側顏貞靜美好。

“汐兒。”

夏淺汐捏着針線的手一頓,猶疑地轉過頭去。

“汐兒。”他又喚了一聲,眸含熱淚,深邃英俊的眉眼熟悉未改。

手上一松,一把未繡好的團扇扇面掉落在地。夏淺汐站起來,擡手捂着嘴唇,淚水從指縫裏汩汩淌下。

她想笑,想說些什麽,喉頭像被什麽堵住似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一陣風吹過,樹上的杏花輕輕墜下,飄落如雨,瑰麗多彩的晚霞穿過樹枝在他臉上留下濃淡不一的光影。

他手扶着門框,吃力地笑笑。

“汐兒,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南宮弦:作者菌,你居然把本世子寫成了一個——植物人!

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南宮弦:驚喜個毛線意外個鳥屎。

我(捂臉):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言歸正傳,正文部分到此結束,下面會有一個很長很甜的番外,這兩天抽空寫好就發上來。

☆、番外之莫離

“阿弦!”夏淺汐深吸一口氣, 定了定神,快步跑過去,扶着他的胳膊,夢呓一般啓聲道, “阿弦,這是真的嗎?你真的醒過來了?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南宮弦後背倚着門框, 借力撐着身子, 強光照得他眼睛刺痛,淚水不斷溢出, 因太久沒有開口說話,嗓音有些低暗沙啞,“我, 我昏迷了很久麽?”

想說的話太多太多,夏淺汐張了張口, 覺得自己的舌頭跟鈍掉似的,千言萬語梗在喉間,不知從何說起。

“娘,娘。”莫離跑進院子裏, 看到娘親身邊站着的男人,也是一愣。

娘?南宮弦瞪直了雙眼,看看小童, 又疑惑看向夏淺汐。

“阿離,快過來。”夏淺汐向小童招手,柔聲道, “快叫爹。”

莫離怯怯躲在夏淺汐身後,睜着一雙烏溜溜機靈的眼睛,仰頭看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軟軟糯糯叫了一聲“爹”。

什麽?爹?南宮弦大為吃驚,眉眼間疑惑更深。

夏淺汐摸摸莫離的發頂,朝南宮弦微笑道:“他叫莫離,南宮莫離,你的兒子。”

“兒子?”南宮弦突然覺得頭痛,緊接着一陣劇烈的眩暈,眼前的事物逐漸模糊不清,身子一個趔趄癱倒在門邊。

夏淺汐驚呼一聲,臉色頓時煞白,聲音也直打顫,“莫離,快去叫你祖父,快去傳大夫!”

聽到南宮弦醒來的消息,南宮珏、顧氏立刻趕來,子栗用襁褓包着孩子也急匆匆趕來前院探望,随風得到信兒,立馬腳下生風去驿館請禦醫前來為南宮弦診治。

夏淺汐呆立在門口,雙手不安地揪着衣角,櫻唇幾欲咬破。

萬一阿弦這次昏倒再也醒不過來,那可怎麽辦?

在院子裏等候一陣,禦醫笑容滿面走出來,向南宮珏拱手:“恭喜老爺,夫人,還有少夫人,少爺他脈象穩定,已無大礙,只需安心調養些時日,便能恢複如初。”

“真的?真是太好了!”衆人松了口氣,臉上皆浮現喜色,南宮珏說了幾句感謝的話,高高興興送走禦醫。

“阿彌陀佛。”顧氏雙手合十念了句佛,眼中不覺間已噙滿淚水。

走進屋裏時,夏淺汐已經坐在床邊,握着南宮弦的手,哭得抽抽噎噎。

顧氏走過去坐下,抹抹眼角,“阿弦醒了是喜事,這些年你辛苦照顧他,還要撫養阿離,照看綢布鋪子,着實不易,如今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們母子終于能夠相見,你們夫妻團圓,真是皆大歡喜。”

“是,母親,兒媳是太高興了。”夏淺汐笑着擦掉眼淚,心裏明亮許多,握着他的手不願松開。

翌日清早,南宮弦睡足醒來,夏淺汐高懸的心這才跟着落定,“阿弦,你感覺怎麽樣?可有什麽不适?”

四目相對,南宮弦看到夏淺汐眸中一片水光粼粼,心頭觸動,伸手觸摸她的臉頰,細細打量半晌,笑得溫柔,“我很好,只是有些口渴。”

夏淺汐端來一碗溫水喂他喝下,坐在床頭,跟他粗略講了這五年間發生的事情,南宮弦躺在床上靜靜聽着。

早膳後,他跪在堂前向南宮珏與顧氏叩首三拜,“兒子昏迷這些年,讓爹娘擔心,是兒子不孝。兒子以後定與汐兒好生盡孝,侍奉雙親頤養天年。”

南宮珏眼中一酸,偏過頭忍下來,才道:“醒來就好,你身子還要調養,不可操之過急,慢慢來。”

南宮弦應了聲“是”,調轉膝頭,向坐在旁邊椅子上的夏立德叩首:“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小婿以後也要好好孝敬您。”

夏立德今日特意換上一身簇新藍青布衣,鞋子也是剛納的,看向南宮弦,笑呵呵道:“賢婿快快請起,以後別忘了對汐兒好就行,她這些年很辛苦。”

“那是自然,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以後會加倍疼愛汐兒,咱們一家好好過日子。”

夏淺汐在一旁聽着,羞赧低下頭,招手喚來莫離,“快給你爹磕頭。”

“是,娘。”莫離擡首挺胸走過去,跪下,似模似樣叩首,“爹爹在上,請受孩兒三拜。”

南宮弦擡手,溫潤笑道:“阿離,起來,到爹這裏來。”

莫離站起來,扭頭看了娘親一眼,怯生生走過去。他自打記事以來,爹爹都是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偶爾被随風叔叔用輪椅推出來曬太陽,現在突然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南宮弦張臂将他圈進懷裏,看着他粉雕玉琢的小臉蛋和矮矮的小身板,對一覺醒來有個這麽大的兒子這個事至今有些恍然,如在夢中。

心裏頭卻又隐隐興奮,南宮弦溫聲問了小家夥一些話,他都一一答了,很是乖巧懂事,看得出來汐兒這幾年對他教導有方。

用罷早膳,南宮弦由随風攙着回東屋歇息去了,午膳也是在屋裏吃的,晚上家裏擺了宴席,夏淺汐與子栗燒了一大桌子豐盛美味的飯菜,子姝與她的相公也過來祝賀,帶了兩壇子自家釀造的好酒。

衆人落座,邊吃邊聊些樂呵事兒,席間一片歡聲笑語。

飯罷收拾碗筷的空檔,南宮弦站在院子裏,對随風道:“我昏迷的這些年多虧你照顧家裏,多謝。”

随風單膝跪下:“随風自幼無父無母,全無依靠,是爺在戰場上救我性命,收容進府,又悉心授我武藝,對我有再造之恩。屬下早立誓永世跟随您左右,做什麽都是應該,萬萬擔不起一個‘謝’字。”

南宮弦屈身扶他起來,眼中布滿笑意,“我一直視你如兄弟,從未将你當做下人看待。我有個提議,随風,你可願入我族譜,複姓南宮,與我成為一家人?”

随風怔了一下,滿口答應:“是,爺。”

自覺高興過了頭,随風敲了自己腦袋一下,改口道,“哦,不,是大哥。”

“好,改明兒選個黃道吉日,該講究的禮數都過一遍,再擺上兩桌席宴慶賀一番,将此事定下。”

随風點頭如搗蒜,“一切全聽大哥安排。”

南宮弦調養一月,身子已然好轉,下地走路的時候日漸增多。晉王那邊聽得消息,特傳書來賀,只因王妃戚索索這月剛誕下一子,無法動身前來,只得延後。

南宮弦問起父親自請削爵一事,南宮珏撚須長嘆:“當年城郊一役,為父想明白許多事情,世間悲喜冷暖,功名利祿皆浮雲,倒頭來不過黃土一柸,虛名一句而已。山河巍峨,天朗地闊,心思太多徒添勞累,不如跟親家公臨江垂釣來得惬意。”

南宮弦躬身一禮,“父親智慧高見,兒子受教。”

夏淺汐沉浸在喜悅中,每日照顧他更加盡心,莫離每天看着娘親與爹爹形影不離如膠似漆,覺得娘親被人搶走了,心裏酸溜溜的有些吃味。

晚上歇下後,南宮弦握住夏淺汐的手,慢慢翻身,壓在她的身上。

“你幹嘛?”夏淺汐嗔道。

南宮弦低頭親親她的嘴角,雙眸在黑暗中閃着幽亮的微光,“我昏迷了太久,欠你們母子太多,以後我會好好疼愛你跟莫離。”

說着手伸向她的腰間,去解衣衫的結帶。

“爹,娘,你們在做什麽?”

兩人同時看去,只見莫離趴在床沿,歪着一顆小腦袋,好奇地看着他們。

夏淺汐趕緊推開南宮弦,整理了衣衫,坐起來扶着莫離幼小的肩膀,溫聲哄道:“阿離,你怎麽醒了?”

莫離撅着小嘴:“娘,我想噓噓。”

“哦,好。”夏淺汐下床穿鞋,牽着莫離的手往外走,“娘陪你去。”

胳膊上突然一輕,南宮弦拉住她,“你歇着,我陪兒子去。”

“可是你身子還未全好。”夏淺汐正猶豫,莫離扯她袖子,“我要娘陪我去嘛。”

夏淺汐一下子心軟,點了燈籠陪他出去解手。

只一會兒功夫,兩人從外面回來,莫離卻不肯去自己榻上睡,虎視眈眈看着南宮弦,不滿地嘟囔,“娘,我要跟你睡。”

“你都五歲了,還跟娘親一起睡,這怎麽行。”南宮弦立刻拿出父親的威嚴來。

夏淺汐也道:“好啦,莫離,平日你都是睡在自己的小床上,今晚怎麽想起來跟阿娘睡了,是不是出去一趟怕黑給吓着了?”

莫離點頭如啄米,“是的,娘,阿離有些害怕,所以要跟你睡。”

說着擡起小短腿利索爬上床,躺在夏淺汐與南宮弦中間,拉過被子蓋在身上,得逞地笑了笑,“這樣阿離就不怕了。”

“好,快些睡吧。”夏淺汐一口氣吹滅床頭燈盞,躺下睡了。

一夜無話,次日南宮弦醒來,被窩裏只剩下他一個人,剛下床,夏淺汐從外面推門進來,過去扶他,“這還早呢,你再睡會兒吧。”

“不了,我早起出去打拳,練練筋骨身子恢複得快些。”南宮弦自己穿好衣衫,悄悄從後面抱住夏淺汐,耳鬓厮磨好一陣子兩人才出來用早膳。

晚間歇下時,莫離又尋借口睡在床中間,害得南宮弦想拉拉娘子的小手都不行。

這日他午睡醒來,聽到後院隐有吵鬧的聲音,便出門循聲過去,一看原是莫離跟幾個同齡的小童在商議如何去夠掉落在樹上的風筝。

南宮弦走過去,稍稍運氣,施展輕功躍上樹頭取下風筝,輕盈落地,身手那叫一個利落矯健。

幾個小童拍着巴掌一陣歡呼雀躍,莫離則是一臉自豪崇拜,“爹,你好厲害啊!”

南宮弦握拳清咳一聲,掩去剛剛強行發力腿上傳來的震痛,蹲下去與莫離平視,“爹以後教你武功好不好?”

“好呀好呀。”莫離拍着小手高興道,“我要學會武功,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以後就可以保護娘了。”

“很好。”南宮弦勾唇一笑,小聲道,“莫離,你已經五歲,很快就要長成男子漢了,男子漢是不應該再跟爹娘睡在一張床上的。”

晚飯過後,莫離告禀娘親,去別院外祖父那裏歇息。

夏淺汐訝然:“他今日這是怎麽了,突然想通不跟我們一起睡了?”

南宮弦将今日之事告訴她,笑道:“莫離這麽大了,是該自己睡一個房間了,家裏沒有多餘的空房,不如在院子裏造一棟閣樓,供他居住。”

“其實這個事兒,我跟爹也曾商量過。”夏淺汐道,“造閣樓需要很多銀子,家裏如今的境況,一下子拿不出這麽許多。我打算把後院的雜物房收拾一下,騰出來給莫離住,随風的孩子也大了,可以跟莫離住在一處。”

南宮弦想了想,贊同點頭,“也行,聽你的。”

“嗯。”夏淺汐心裏正盤算着事兒,不知何時南宮弦已經靠了過來,翻身壓在了她的身上。

“娘子,今晚……”南宮弦話未說完,就迫不及待吻下去,三下五除二解下她的衣衫,兩人糾纏在暖烘烘的被窩裏。

木床吱呀響動了沒一會兒,南宮弦丢盔棄甲,趴在她身上喘着氣,頹喪着一張臉道:“對不起,汐兒,我很久沒……”

“沒關系,我們慢慢來。”夏淺汐捧住他羞紅的臉,低頭去吻他的嘴唇和身體,一路勾火燎原。

未幾,南宮弦便重振旗鼓,漸入佳境……

子姝快到臨盆的日子,無法再去綢布店裏幫忙,南宮弦左右無事,跟夏淺汐一起去鋪子裏看店。

“阿弦,你幫我看看,秋季的布匹進哪些樣子好?”夏淺汐拿出一堆樣料擺在櫃臺上。

南宮弦笑道:“生意上這種大事你說了算,像搬東西跑腿打雜啊保護你啊,諸如此類,才是我的事。”

一席話聽得夏淺汐心裏甜滋滋的。

過了會兒,兩名女眷前來店裏挑選布料,眼睛時不時地往南宮弦身上偷瞄,甚至還小聲議論。

“這家的相公長得真是俊,十裏八鄉都沒見過樣貌這麽出衆的。”

“你看他那身形長得人高馬大的,啧啧,估摸着床上也是厲害呢。”

那兩人小聲嘀咕,話語落入夏淺汐耳中,立時臉上不快,抄起一把雞毛撣子“砰”一聲摔在櫃臺上,震飛兩片雞毛。

夏淺汐雙手叉腰,杏目瞪如銅鈴,活像個市井潑婦,“我的男人由不得你們背地裏渾說,不買布就給我走,本店不做你們的生意。”

“不就是看上兩眼,有什麽大不了的,兇什麽兇!”兩人也叉起腰,跟她對罵幾句,沒占到什麽便宜,悻悻離開店裏。

“氣死我了!”夏淺汐把雞毛撣子往旁邊一丢,惱着質問南宮弦,“你怎麽不幫我?”

南宮弦垂着頭,略顯無奈,“這個,你知道的,我不擅長跟人吵架。”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夏淺汐抱臂坐在櫃臺裏面,偏頭不理會他。

南宮弦搖頭失笑,走過去說些好話才總算哄好了。

在店裏用罷午膳,南宮弦出去一會兒,回來時給了夏淺汐一支素銀嵌綠松石的簪子,獻寶一樣道:“娘子,我給你買了這個,喜歡麽?”

夏淺汐接過看了看,眼眸一閃,“你哪兒來的錢?”

南宮弦指指裏面,“就從那個小盒子裏拿的。”

夏淺汐臉上并未浮現南宮弦意想中欣喜的神色,靜了一會兒才嘆口氣道:“阿弦,今時不同往日,咱們家裏的境況你也知曉,這一只簪子足夠半月的用度了,銀錢還是省着些用為好。”

南宮弦聽言神色稍暗,卻也無奈。

他的汐兒每日荊釵布裙衣着樸素,渾身上下沒有一件像樣的首飾,胭脂水粉也不舍得添置,便想着給她買一只發簪。

沒想到他南宮弦竟也有為五鬥米折腰的一天。

他尴尬笑笑:“我省得了,以後一定注意。汐兒你看,這簪子買都買了,萬不能退,就留着吧。”

夏淺汐聽他如此說,才點頭,綻開一個笑容,“好,謝謝夫君了。”

南宮弦從她手中取過銀簪,靠近些,“來,我給你簪上。”

夏淺汐傾身由他簪完發,摸摸發髻道:“怎麽樣,好看嗎?”

南宮弦“嗯”了一聲,眸中的溫柔濃得化不開,“我的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看最美的女子。”

夏淺汐臉頰微紅,擡手捶了他胸膛一下,“就你嘴甜。”

這日,夏淺汐在鋪子裏看店,南宮弦從外邊扛了幾匹布料進來,便立刻迎上去,“放這兒就好,這麽多東西一定很沉吧,下次讓随風幫你扛,你身子剛好,可別累着了。”

說着從胸口取下帕子,給他擦額角的細汗。

南宮弦笑道:“沒關系,我身子早就好了,這點小活累不到我。”說着眼珠一轉,甩甩胳膊,挑眉道,“不過,這兒好像是有點酸。”

夏淺汐一聽緊張了,忙給他揉捏胳膊。揉了會兒,又問:“還有哪裏不适,我幫你捏。”

南宮弦伸出一指,點上自己的唇,“還有這兒。”

夏淺汐沒忍住撲哧一笑,看看裏外無人,拉着他走到櫃臺後面,擡手搭在他的肩膀,往下一按,探過身子飛速在他兩側嘴角各親一口,再拉着他站起來。

南宮弦臉色緋紅,好笑地看她兩眼,走出櫃臺,兩手一伸,關店門!

“時辰還早,你這是做什麽?”

南宮弦走到她跟前,直接将她打橫抱起,往裏頭的一間貨庫走去。

這裏堆了一些布料,邊上有個小卧榻,平時留作休息用的。

南宮弦把她往卧榻上輕輕一放,伸手去脫自己的衣衫。

夏淺汐明白過來他要做什麽,擡眸望着他溫情的眼,又羞又窘,“這大白天的,還要做生意呢。”

南宮弦把袍子往邊上一扔,傾身壓上來一陣熱吻,“歇業半日不要緊,現在有比生意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說罷覆身動作起來。

不知不覺又過一月,子姝臨盆生下一對雙生女兒,夏淺汐與子栗到她家中看望,給她帶了自家養的老母雞兩只,留着炖湯補身子。

這日,夏淺汐與南宮弦在鋪子裏忙活,遙遙聽見一陣喧嘩聲,沒一會兒,好些人行色匆匆從店門口跑過,一面跑一面喊着:“快走啊,響馬來了,趕緊逃命啊!”

兩人走到門口,南宮弦拉住一人,“請問閣下,發生了何事,為何如此慌張?”

那人一臉愁苦道:“清風崗的響馬來了,聽人說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趁他們現下還沒到鎮上,趕緊帶着家人走吧,唉,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那人說完就一溜煙跑了,夏淺汐擔憂道:“這太平年下的,怎麽突然有響馬作亂呢?”

南宮弦沉着道:“娘子不要怕,我叫随風一起去探探情況。”

此時,随風正好火速趕來,跟南宮弦商量兩句,各自抄了一把店裏的撐衣棍,就往鎮子外面走。

鎮子口被一群響馬團團包圍,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人數不少。

領頭的是個虎背熊腰的虬須壯漢,肩上扛着一把九環大刀,耀武揚威仰頭大喝:“你們這鎮子前後出口都被我們弟兄包圍了,識相的就趕緊把金銀財帛交出來,不然,哼哼,老子的大刀削鐵如泥,可不長眼。”

南宮弦負手而立,氣度從容高貴,蔑然笑道:“爾等毛頭小賊,不知天高地厚,碰到爺爺算你們倒黴,趁爺爺還未發火,從哪兒來滾哪兒去,否則爺爺的拳頭可不饒人!”

“呵,還挺橫!”壯漢啐了一口唾沫,揮舞兩下九環大刀,刃上生風,“就憑你倆,我呸!吃爺爺一刀。”

南宮弦立在原地不動,等那一人一馬快至跟前之時,縱身飛起,身形如電躍至馬上,壯漢被他的身手吓懵,還未來得及反應,一記夾着風的拳頭已經打在他的臉上,立刻被打得歪在一邊。

南宮弦飛起一腳,直接把他從馬上踢飛二丈遠。

身後的響馬面面相觑,狼狽掉落在地的壯漢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鮮血,咬牙道:“弟兄們,給我上,把他給我砍了。”

一陣馬蹄聲混亂入耳,塵土漫天,南宮弦與随風赤手空拳,沉着迎上,只消片刻,便把這一群匪賊打得七零八落。

“都給我聽好,今日爺且饒過你們性命,以後若是再讓我見到你們出現在鎮上,亦或是聽到你們搶掠的消息,爺定将你們千刀萬剮。”

“是,是。”響馬們應聲,扶着受傷的同伴,灰溜溜跑了。

從此,南宮弦的大名傳遍小鎮,成了響當當的一號人物。

過了些時日,南宮弦在家裏公布了一件事,“我跟汐兒商量過了,想在東街開一家武館,一來可以賺些銀錢養家糊口,二來教習授藝也算功德一件,開武館的銀子不用擔心,有人借錢給我,立了字據,等賺足了再還他。”

南宮珏認真思量一刻,颔首贊同,其他人也無異議,這事就給定下來了。

武館開張之日,很多人前來恭賀,亦有人家帶着兒孫慕名前來拜師。

晌午時分,随風慌裏慌張跑進來,“爺,您看誰來了?”

南宮弦往門口一瞧,立刻笑迎:“王爺,好久不見。”

晉王宋承啓見到故人,差點像個娘們兒一樣淚濕羅裳,走過去拍拍他的肩頭,“好久不見,聽說你醒來,我就盤算着過來看望。”

他走進來打量這家武館,笑着拱手:“恭喜老板,生意興隆。”

南宮弦笑道,“多謝王爺借我銀子,回頭攢夠了再還你。”

宋承啓擺手,“跟我客氣個甚,本王沒啥本事,就是錢多。哦,對了,我來時皇上托我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南宮弦笑嘆了口氣,道:“不回去了,這裏山清水秀,民風淳樸,住在這裏挺好的,不想再回京城那個勾心鬥角的地方了。”

宋承啓踱步想了想,也點頭,“好罷。當年你跟皇上聯手,扳倒我那叔父端王和丞相柳括,現在朝堂太平,四海安定,皇上的龍位也坐得安穩。大不了,每年我與索索過來看看你們便是。”

南宮弦請他進去,吩咐随風看茶,“王爺遠道而來,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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