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噗通朝林遇梵跪下來

第20章 第020章 噗通朝林遇梵跪下來

趙明傑坐在床前剪指甲, 他還在想報紙上的那一則抗日紀事。

上一世,報紙上有這個報道嗎?他沒印象。

“哎,平安裏54號的事, 林遇梵知道嗎?”

三奶奶簡素貞在收拾箱籠, “應該不知道吧?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你懷疑是她寫的?”

“林遇梵在港城那幾年不是在報社就是在書局工作, 她肯定擅長這個。”

三奶奶搖頭:“不可能, 聽說是大作家寫的, 男的。”

“你怎麽知道?”

“大家都這麽傳的。不然你以為随随便便誰都能整這麽轟動?你說會不會最後把你爆出來?”

趙明傑:“大哥說是針對秦河的。”

簡素貞不免抱怨:“就怕秦河把你們給供出來!大奶奶的親戚都不是啥好東西。好的提攜不見拉你一把,這種壞事拉上你。”

“得了,別說了。早點準備東西,等我把房産也賣了, 我們早點走。”

*

最後一封稿件連同舉報信, 林遇梵早已經寫好。

稿件寄給《光明日報》,舉報信則寄去調查處日僞調查科, 可謂雙管齊下。

寄出信件後,林遇梵出發去賀公館,明天孫敬喜一家即将前往港城,她這是去送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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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公館就只是一幢小洋樓, 樓上樓下都擺滿了打包好的東西。

雖然林遇梵曾經試圖說服喜姑把房子賣了, 不過他們不聽, 她也沒有再三勸導,畢竟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讓喜姑順利離開。

喜姑家是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兩個兒子都還小,最大的女兒已滿十七歲,中學畢業後并沒有出去工作。

他們這種人家的女兒,找工作是個麻煩事。

工作如果不夠體面, 那還不如在家待着,等滿了十八歲,就可以開始相親,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嫁了。

嫁個有前途的好男人那就是最好的事業。

不管你認不認可,這個社會就是如此現實和愚昧。

當然,很多女人,自己就願意愚昧。

孫敬喜算是思想比較開明的,她也不願意讓女兒去當個打字員或者售貨員,憑白拉低了身價。

這次去港城長住,她還擔心耽誤了女兒挑選夫婿的終身大事。

林遇梵寬慰她:“曉晴還小呢,現在流行滿二十歲才結婚,喜姑你別着急,去了港城,說不定找到更合适的呢?”

孫敬喜自己長相就一般,女兒随她也一般,她更發愁,“她沒什麽優點,就是白。”

“她不止白這個優點,我以前還看過曉晴寫的文章,她字寫的好,文章也寫得蠻好的。”

坐在陽臺前由着老媽媽篦頭發的賀曉晴本來不願意搭茬讨論這些無聊話題,但聽林遇梵誇她文章寫得好,她不免放下手中雜志,回過頭來,道:“可惜我姆媽說,女人再有文化也沒用,最後還是得相夫教子。”

孫敬喜把幾塊沒那麽好的布料挑選出來準備送給傭人,她說:“你要是能自己養活自己,我絕對不說你半句。”

賀曉晴微微噘嘴:“我出去找工作,你又嫌棄我丢人,我怎麽養活自己?”

“出去工作本來就是男人的事,在家舒舒服服的多好?何必自找苦吃。不過你一定要找工作試試,我也不會攔着不讓你去。”

“海城你攔着,到了港城你就不攔着了?這邊我還認識幾個同學好友,那邊我認識誰?梵姐姐你聽聽我姆媽說的話,氣不氣人?”

林遇梵重重點頭:“氣人。”

孫敬喜自己也笑:“你啊,就應該跟你梵姐姐學學,二婚能嫁這麽好,到哪兒別人都得給你面子,點頭哈腰巴結着你。”

“你又沒把我生得像梵姐姐這麽好看,你讓我怎麽學?”賀曉晴嘴巴也厲害。

“把自己打扮好看一點,走出去,儀态好一點,不要彎腰駝背的沒個精神,知道自己先天不足,那就更要後天努力了。”

“行了,我說不過你。去了港城,我就找工作,你說的,只要我能養活我自己,随便我怎麽折騰。”

話是這麽說,不過孫敬喜到時候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女兒,畢竟女兒也就這麽一個。

又聊了幾句,曉晴洗完的頭發晾幹了,她起身進屋去。

孫敬喜見周圍沒人,用手肘碰了碰林遇梵,“等我去了港城,我先幫你打聽清楚,那三個姨太太究竟是什麽底細,等下個月你來了,也不至于兩眼抓瞎。”

林遇梵只關心怎麽過戶房産的事,對于趙之敖的姨太太,合得來就是好同事,合不來那就盡快剝離,各過各的。

不過她不想打擊喜姑的積極性,只笑道:“打聽得來就打聽,打聽不來,也不用太傷神,是三個姨太太,又不是三個祖宗。”

喜姑被逗笑了:“還是你看得開,我不行,你姑父要是有這個找小老婆的心,我非撓死他不可。”

林遇梵沒說他們不一樣,不好解釋。

在賀公館吃午飯的時候,說起賀家衆人抵埠後的交通問題,表姑父賀展鴻說:“你們婚禮那天,之敖特意問我,說到時安排車來接我們……”

孫敬喜給林遇梵倒了小半杯黃酒:“之敖這麽個大忙人,我怕他早把這事忘了。不知道港城叫車方不方便?老賀,我看還是讓你們醫院派車來接比較穩妥。”

對港城那邊醫院還不熟悉的賀展鴻,想着趙之敖是自己人,他又有車行那麽方便,肯定找自己人更合适。

“現在安排車挺不容易的,我就是怕一頭麻煩醫院來接,另外一頭之敖又派了車來,那豈不是兩邊都得罪了麽?”

林遇梵聽明白了,姑父的意思應該是讓她打個電報提醒趙之敖,別忘了派車。

如果是尋常夫妻,打個電報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小事,只是她和趙之敖算不上尋常夫妻。

但在別人眼中他們是,所以林遇梵也不好拒絕,回家後,還是寫了一封簡短的電報,讓人發去港城給趙之敖。

她那封電報就兩行12個字:姑于哿午抵港,勿忘接待事宜。

(哿午:韻目代日,為“20日中午”之意。)

為了節約電報費,真是字字千金。

*

翌日清晨,林遇梵睡了個懶覺,她還沒起床,桂香把最新的《光明日報》塞進了蚊帳裏。

“小姐,沒登!”

林遇梵不急不忙地起身,快速翻閱,果然如她所料,秦海沒有刊登她最後的稿子。

“鐵龍去買報紙的時候,賣報的說,很多人在等着看呢,結果沒有。”桂香擔憂道,“現在怎麽辦啊?要不要讓二少爺幫忙?”

“不用。”林遇梵從抽屜裏拿出她早就備好的另外一信封,“讓鐵龍送到光明報社,交給主編蘇一白。”

桂香重複了一遍:“主編蘇一白?”

前段時間,林遇梵就安排鐵龍去光明報社周圍踩過點,鐵龍認得秦海和蘇一白。

“鐵龍知道的。還有,叫鐵龍不要自己親自去送,找一個面生的人去。”

因為趙立翔每次都是中午之後才去上班,桂香怕報社沒人:“要不要下午去?”

下午去來不及。

林遇梵搖頭:“現在就去,報社上午是上班的。如果十點前還沒找到蘇一白,讓鐵龍馬上打電話回來,不要耽擱。”

桂香應了一聲,趕忙出去。

*

不到八點,鐵龍就守在光明報社對面。

可等了一個多小時,蘇一白始終沒出現,秦海倒是早早就來了。

距離十點就剩下半個多小時,鐵龍不想坐以待斃,大少奶奶安排的任務,他沒完成,白白辜負了大少奶奶對他的信任。

之前調查秦海和蘇一白的時候,他就有這兩人家裏的電話,鐵龍跑到旁邊公共電話給蘇一白家挂了個電話,他佯裝成報社的人,通知蘇主編十點前來開會。

這會兒,蘇一白還沒起床,他被老媽子叫醒,說報社要開會,十點前必須到。

近來發現升職無望的蘇一白本想偷懶下午再去報社的,不得不快速爬起來,心底琢磨,為什麽突然通知他開會?

難道報務主任的職位還有希望?

他趕緊刷牙,早飯也沒時間吃,出了門,叫了輛黃包車就往報社趕。

緊趕慢趕在十點前到了報社。

在報社門口還沒進去,就被一個頗有姿色的青衣女子給攔住了。

“有事?”蘇一白略微警惕的看了眼對方。

那女子直接把一封信塞他手上:“一個……紳士讓我給你的。他讓我提醒你,馬上拆開來看。”

說完青衣女子翩然離開。

蘇一白愣了愣,低頭看了眼信封,落款“四木”。

四木!

這不就是最近風靡海城撰寫了系列抗日記事的作者嗎?

據秦海說,這是他重金聘請的作家。

對方怎麽會給自己寫信呢?

他想起,本來今天四木是要在他們報紙上發表關于平安裏54號的最終記事,但秦海昨日卻說,四木來信,家中有事暫不交稿,版面都留出來了,結果只能臨時安排一個實習生的稿子去充數。

蘇一白掂了掂這沉甸甸的信封,裏面難道有四木的投稿?

四木為什麽不直接投給秦海,而轉投給他呢?

秦海和四木關系鬧崩了?

如果真是這樣,這對他來說,确實是一次嘲諷和拉踩秦海的好機會。

這一直以來,蘇一白認為自己除了懶,沒其他大毛病。

但在領導眼裏,懶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小氣和不識時務才是。

素來不識時務的蘇一白是不懂這一點的。

蘇一白只覺得自己空有才氣,在報社卻一直被秦海壓着,他心底滿是不服氣。

他快速打開信封,只見裏面真的平安裏54號記事的投稿。

投稿後面還附了一張信紙,展開後,上面字跡頗為豪邁。

【蘇主編臺鑒,昨日郵寄的稿件,今日未見刊登,不知是秦主編未收到我的投稿,還是貴社另有安排。如明日貴社還不方便安排刊印,鄙人将自行把稿件另投他處。還請知悉。順頌文祺,四木敬上。】

看完,蘇一白一個激靈,為什麽秦海收到了投稿卻不發?

四木系列撰稿最近這麽火,賣火柴小女孩的事跡牽動着那麽多讀者的心,他沒理由私自壓稿才是!

他想起秦海前一陣備受困擾的事,也就是秦海三哥做漢奸被調查,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秦海的順利升遷。

難道……

蘇一白趕緊展開稿件細看,果然是!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天助他也!

蘇一白三步跨兩步,快步上樓直奔總編室。

一句話,如果總編不發,四木就要發到別的報社去,到時候,糾查起原因來,連消帶打的,不止秦海,連光明日報的總編都要被拖下水。

所以,四木這一招實在是高啊!

蘇一白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他也無所謂,甚至很高興被利用,因為他也能從中得利。

起碼秦海想要升上去,那是不可能了。

而站在對面抽煙的鐵龍這才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之後,轉身離開。

林遇梵在家等了兩個多小時,當她正準備讓桂香去找的時候,鐵龍終于回來。

聽鐵龍描述完蘇一白看信後的反應,林遇梵知道事情基本上成了。

接下來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落井下石。

*

又過了一日。

清晨霧蒙蒙的,太陽一直沒出來。

街上有賣包子油條的,有賣紅薯芋頭的,還有擺攤賣日用品的,走街串巷賣報的少年邊走邊喊着……

旁邊修鞋匠,邊敲敲打打,邊跟看報紙等待的客人聊天。

“兩夥漢奸三個人出賣了平安裏54號的國軍情報人員,害死了8個人,害慘了小婉萍。”

“有一個姓秦的,之前就被抓了,還有他親戚,姓趙的兩兄弟……”

另外一個人湊前來,“聽說姓趙的兄弟就住在後面的秋風裏,最大那間老式院子,祖上是當官的。”

“狗娘養的綜桑,最壞就是這些沒脊梁的有錢人,當日本人的狗,專害自己人。”

“這種人就應該下油鍋,千刀萬剮。”

旁邊一只蒼蠅,嗡嗡往後面飛去,穿過一條小巷子,飛過院牆,最後停在一個掃帚上。

剛停下就被一盆髒水潑過來,老媽子在門口叫:“老太太的奶湯好了,還不端上去嗎?”

但沒人搭理她。

廚房的月洞門前擠了好幾個下人,他們都偷偷往正屋張望,有人問:“大爺跟三爺在吵什麽?”

“三爺偷偷把南邊的田莊賣了。”

“怎麽賣的?地契不是在老太太手裏嗎?”

“鬼知道!別吵。噓!”

而此時,正屋地上一個白瓷瓶子被摔了個稀碎。

一屋子的人,各懷心思,臉色都不好看。

趙禮傑氣得臉色通紅,“說什麽參加朋友父親壽宴,原來是偷偷跑去南邊把田莊賣了!你說,你是怎麽拿到田契的?”

坐在一側的趙明傑翹着二郎腿,也不辯駁。

“你說話呀!”趙禮傑更氣了。

趙明傑小尾指挖着耳朵,滿不在乎道:“你讓我說什麽?我說你又不聽。現如今這時局,說不定哪天就打過來了,讓你賣田莊賣房産,你壓根不賣。那我退一步,我們分家,我賣我自己的,你又不同意。你非得要自己一個人霸占所有祖産,抓着不放手。不是大哥你自私,我會走這條路嗎?”

“趙明傑你少栽贓!不是我不願意分家,是媽不同意我們分家。”趙禮傑怎麽可能承認霸占祖産,他轉移話題,“我問過媽了,她沒把田契給你。那就是你偷的?”

“是我拿的,媽親手給我的,老太太糊塗了,給了我又忘記。”

趙禮傑不相信,本來房契地契他之前也是鎖在銀行保險箱的,日本鬼子投降後,老太太不放心兒子,還是要把這些重要的東西攥在手心,以老太太的脾氣,她沒斷氣之前是不可能交出她這些命根子的。

“媽什麽人?她糊塗?老太太根本不可能把田契給你。你說吧,賣掉的錢在哪裏?你先把錢交出來。分家就分家,晚點我叫十三叔公來主持公道。”

錢在趙明傑手裏,他怎麽可能把吃進去的吐出來。

趙明傑:“房産店鋪、家裏的古董和老太太的首飾都還在你手裏呢,你拿的比我多。我同意叫十三叔公來,讓他主持分家,房産店鋪歸你,但是古董和首飾你總要再給我分一點吧?霸占了這麽久,你不會以為那些東西都是你的吧?”

這話說的,趙禮傑氣得打抖,他抄起桌上一個花瓶要砸向他三弟,被大奶奶、二姑奶奶和南哥兒給攔住。

摔個便宜的可以,但這花瓶也算是值錢的。

眼見這架勢,簡素貞也不裝了,她道:“既然要請十三叔公那就趕緊去請,看看最後是誰霸占的東西多。老實人不吭聲就吃虧,我們老實了多少年,吃虧了多少年,我們憑什麽要被欺負?”

“誰欺負你了?誰敢欺負你?你可別羊頭裝在豬身上,颠倒黑白!”大奶奶也不甘示弱,“老三偷田契偷賣田莊,報警都是可以拉人的。”

簡素貞冷笑一聲:“賣自家的東西怎麽就偷了?還要挾報警拉人?有本事你去報警,我倒要看看最後是誰給老趙家丢人。”

妯娌兩個相處十多年,平時沒少在背地裏互相嘀咕,但這樣夾槍帶棒正面較量還是第一次。

這邊正吵着,電話鈴聲忽然響起。

叮鈴鈴鈴響了好幾聲。

但這不影響屋裏人繼續吵架。

接了電話的女傭有些戰戰兢兢地說:“大爺,您的電話。”

她怕大爺不接,又顫聲補充了一句:“說是有急事的。”

趙禮傑這才往屋裏走去,而簡素貞還在嘀咕:“動不動就說報警,也不怕丢人!”

這話瞬間把趙禮傑給惹毛了,他轉身抄起旁邊的花瓶,也不管它值不值錢,直接往三奶奶方向砸了過來。

沒砸到身上,砸到簡素貞的腳了。

簡素貞愣了一下,旋即蹲下大哭起來:“哎呀!打人了!遭天收的,不是要報警嗎?你不報我報!”

趙禮傑狠狠罵了一聲:“潑婦!”

簡素貞嚷嚷着要報警,趙明傑當然不可能依着她,真報警就把事情鬧大了,對他也沒好處。

但他老婆被他大哥打了他不能不表态,他直接搬起凳子要砸回去。

二姑奶奶趕緊攔着,“不要這樣,你們是親兄弟啊!”

以前的書香門第大戶人家,妯娌之間就算再不對付,也不會這樣當面鑼對面鼓的對罵,上次大奶奶和林遇梵吵,二姑奶奶都覺得難堪,沒想到這次更甚,這是兩兄弟兩妯娌互相對打了。

真是世風日下啊!

趙禮傑氣得暴跳如雷:“那就報警!偷田契賣祖産,你還有理了?”

正鬧着,一個傭人跑進來:“大爺,警察了。”

衆人愣住,沒叫人去報警呢,怎麽警察就來了?

“誰報的警?”趙明傑比他大哥更着急。

結果進來的除了警察,還有調查處的人。

現在這個時間,能驚動調查處的,不是大案就是共産黨。

趙禮傑心中大驚,他在調查處可是受過皮肉折磨的,難道季師長的死還沒結案?

他突然想起還沒接的電話,莫非跟這事有關?

趙禮傑趕緊往次間走去,拿起電話才知道是铎叔公打來的。

铎叔公劈頭就問:“你們在吵架?是看了《光明日報》吵架的?”

光明日報?

趙禮傑馬上想起什麽,但由不得他多問,調查處的人已經跟進來,直接按掉電話,把他逮起來了。

同時被逮的還有趙明傑。

“怎麽了?這是怎麽了?我認識你們崔副局長的!哎,你們幹什麽?我們都是良民!”趙明傑大聲嚷嚷着。

婦人們此時也不吵架了,各個呆若木雞,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趙禮傑腦子一片漿糊,此刻他只想到一個人,趕緊叮囑跟上來的妻兒:“找趙之敖救我們,盡快。”

大奶奶滿臉茫然,這麽嚴重嗎?可趙之敖已經回港城了呀,怎麽找他打救?

不會讓她去求林遇梵吧?

不,她絕不可能去求。

天塌下來,她也不會去。

她以前罵過總有林遇梵求她的時候,結果現在卻反過來讓她去求林遇梵,這……不可能,她不去。

沒過多久,老二房的人終于知道兄弟倆為什麽被抓,因為他們曾經在小日本時期跟秦河一起當過漢奸。

他們當漢奸導致平安裏54號死了八個國軍,這可是要殺頭的死罪。

老二房的人只能喊冤,說趙禮傑趙明傑是愛國人士,沒當漢奸,跟秦河也只是遠親。

可這個時候,他們自己喊冤沒有用,要有過硬的關系才行。

老趙家有過硬關系的只有趙之敖。

大奶奶拉不下面子,不願意去,但南哥兒去了兩次,都無功而回。

王君瑤到無錫親戚家喝壽酒去了,最快也要兩三天才能回來,而林遇梵根本不見南哥兒。

老太太屋裏,一屋女眷,各個愁容不展。

南哥兒說:“幫忙打探消息的人說,爸爸和三叔這次兇多吉少,要救就得盡快,後續還可能需要賠很多錢,铎叔公讓我們盡快變賣家産,免得都充公了。別的事铎叔公也幫不上忙,其他人更不可能幫忙,都像避瘟神似的躲着我。”

簡素貞眼皮輕輕跳了跳,渾身不自在,她問:“為什麽要賠錢?”

南哥兒:“賠給那些被害家屬的。”

簡素貞不想拿錢出來,“大奶奶你們秦家不救那個罪灰禍首秦河了?讓他們想想辦法呀!”

秦家要是有辦法,秦河就不會被關那麽久都沒放出來了。

坐在一側的大奶奶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好,她揉着眉頭,整個人都是虛的。

二姑奶奶問侄兒:“你去景華樓了嗎?”

“去了景華樓,四嬸也不見我。”南哥兒聲音略微低了低,“其他人也沒有敖叔在港城的聯系方式。而且,聯系敖叔可能也來不及,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四嬸去求給他們征婚的那位部長。他能做主。”

老太太的手微微顫抖着:“林遇梵心裏對我們是有怨恨的,這也是你們自己平時做人不留一線的苦果。就是有再大的不滿,難聽的話都不能當面說。上不得臺面的事,更不能做。”

老太太這是埋怨大奶奶當初跟林遇梵把關系搞得太僵了。

“誰種的苦果,就由誰去把果子摘下來,自己咽了。”老太太不耐煩地推開女傭遞過來的水煙。

衆人都看向大奶奶。

簡素貞可不敢表露她上一世跟林遇梵的恩怨,只冷哼一聲,道:“我之前跟林遇梵倒是相處的還行,但她現在恐怕也不願意見我,畢竟見了我,她也解不了氣呀。現在誰去求林遇梵能讓她解氣,怕只有大嫂可以。何況這可是你秦家親戚給惹的麻煩!”

大奶奶還是那個犟脾氣,她不願意低頭丢人現眼。

但心底再不願意,最後在無形的壓力之下也不得不妥協。

她帶着家裏準備的厚禮上門,終于在景華樓見到了林遇梵。

林遇梵從樓上下來,她知道大奶奶肯定會來求她的,便只笑道:“什麽風把大奶奶這麽個稀客給吹來了。”

大奶奶努力擠出滿臉尴尬的笑:“遇梵……我那個……我之前身體實在不好,你們婚禮我也沒能參加,今天特意來看看你。”

林遇梵只笑了笑,也懶得去拆穿她騙人的話。

她其實對大奶奶的怨念沒有特別強烈,她恨的是趙明傑和簡素貞。

見林遇梵不說話,大奶奶窘迫地渾身難受,林遇梵不可能不知道她來是為了什麽,何必別別扭扭的虛情假意,幹脆也就不再客套,開門見山說了來意。

林遇梵聽完,微微一笑:“我記得大奶奶說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有我林遇梵跪下來求你的時候’,如果今天反過來,是我求你辦事,大奶奶你會幫我嗎?”

大奶奶微微愣住,當然不會。

她還恨不得扇林遇梵兩耳光,以報當日廚房被打之仇。

林遇梵盯着大奶奶:“你不會,是嗎?”

“不是……”大奶奶回過神來,馬上急着想要辯解。

林遇梵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将心比心,既然你不會幫我,我又怎麽可能幫你呢?我林遇梵是這麽下賤的人嗎?”

大奶奶沒想到林遇梵拒絕的那麽直截了當,她腦子充血般站了起來,她真想沖上去撕爛林遇梵的臉。

可她不能。

腦子裏在回響剛才林遇梵說的話。

——有我跪下來求你的時候。

噗通!

氣沖沖站起來的大奶奶,最終雙膝跪了下來,滿是屈辱的嗚嗚大哭:“再不救大爺,就來不及了。”

對于大奶奶的下跪,林遇梵滿是不屑,“你給我跪下沒用。”

跪下還不行?

大奶奶哭的更厲害了。

冤有頭債有主,林遇梵輕聲說:“你讓簡素貞來。”

簡素貞?大奶奶不懂,為什麽叫簡素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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