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知微·分別時刻

知微·分別時刻

空氣陷入了死寂，無邊無際的死寂。

歸零僅剩的那只血色眼珠冷冷地掃視了一圈周圍人看怪物一樣的神色，邁開腿踩着那灘黑色的液體，從衆人的面前走過，慢悠悠地邁着一級一級的臺階往外走去。

他的身影孤高冷漠，仿佛不存在于這個世界。

暗邪一黑一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心疼的神色，向着白虎抱拳行禮，說道“前輩告辭。”随後就快步跟了上去。

他才不管歸零怎麽樣呢，那永遠都是他最最最好的歸零大人，永遠都會毫不猶豫地将他護在身後。

他一直都那樣一往無前，因為他知道，只要他後退半步，就會撞到他的胸膛。

那名鲛人男子也跟着走了出去，事情鬧成這樣，也是該抽身離開的時候了。

白虎看着他們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眸中明暗變化着，如果和歸零對上的是她，那她有生還的可能嗎？

無限接近半神後期的修士，就那樣輕輕一推，頃刻間就取了性命。

那人到底有多可怕！

宙宇上什麽時候有了這樣一號人物，還在魔族……

其他幾人也都紛紛站了起來，他們都看到了剛剛的一幕，都沉默了。

耀陽走到白虎的面前，狹長的鳳眼中隐忍着痛苦，他的身上都還有着隐隐乍起的電光，靜靜地看了白虎片刻之後，轉身離開，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是那麽強，強大得令人膽寒，他依舊不是她的對手。

如果白虎一族沒有那樣的遺傳性疾病該多好啊！

殇言被暗邪一腳踹了出去，那也是摔得頭暈眼花的，易源稍稍恢複了一下，抖了抖身上紮滿的冰錐，快步過去，把殇言給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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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言俊俏的臉都要皺到一起去了，扶着自己的腰，苦着臉說道“那小子，真是一點都不手下留情，我這一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他整個魔都要靠到易源的身上去了。

易源也是難得地微微一笑，擡起手來，幫着殇言揉着他的腰，開口說道“你回去好好養傷，極北之地還有些事情，我先回去了。”說罷，就扶着殇言離開了。

是到了結束的時候，師叔拍了拍白沐瀾的肩膀，說道“先走了啊。”随後，又對着一旁的白虎做了個“我走了”的動作，轉身離開了，順道還扶起了一旁的鳶九。

他們這次出手最主要的還是要給鲛人一族讨個說法，他們之間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的，說不定未來還會合作。

于是這下，場內就只剩下了白沐瀾和白虎，說實在的，場面有點尴尬。

白沐瀾知道面前的這位就是無常的母親，真想不到第一次竟然是以這種情況見的面，真是叫妖猝不及防，本來就不善言辭的白沐瀾更是沒話可說了。

白沐瀾垂着頭，雙手交疊在一起，還在微微顫抖着，輕輕地咬了一下嘴唇，開口輕喚了一聲“前輩。”

白虎名叫凜月，她早在盤山賽跑的時候就已經見到過白沐瀾了，也知道白沐瀾對無常有非分之想，她将這位未來可能成為女婿的妖上下審視了一遍，十六歲就已經突破了妖皇，雖然還在妖皇前期，但也算得上是少年英傑了，她沉默不語，等待着白沐瀾的後話。

一直都沒有得到凜月的回答，白沐瀾的心裏就更是忐忑，以為是自己沒有滿足凜月的要求，就更是害怕了些，連嘴唇都顫抖了起來。

凜月把白沐瀾這樣的情态看在眼裏，也是想不到白沐瀾竟然這麽內向，凜月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長長的尾巴不自覺地甩了甩，率先開口道“我們出去聊聊。”她的語氣平靜，聽不出悲喜。

于是白沐瀾的心裏就更加忐忑了些，完了，看來是真的不太滿意。

“你知道我們白虎一族的隐疾嗎？”凜月一邊往外走去，一邊開口問道，琥珀色的眼眸中無悲無喜。

“知道。”白沐瀾不敢耽擱，快步跟了上去。

凜月扭頭看了白沐瀾一眼，接着開口“不怕死嗎？”

跟他們白虎一族談戀愛那是真的随時有可能被殺，哪怕是睡覺也不能做到全身心的睡着。

“怕。”白沐瀾誠實地回答，狹長的狐眼中神色複雜，趕忙接着回答“但我會努力變強，強大到可以承受他的所有。”

“嗯。”凜月琥珀色的眼眸中難得有了滿意的神色“無常還在外面，快些出去。”

“好。”白沐瀾不知道凜月對他是否滿意，回答了這麽一番問題之後，心裏就更是忐忑了些，掌心中出的汗已經在他的衣服上蹭掉了好幾遍。

凜月目力絕佳，當然把他的這些小動作看得清清楚楚，她莫名地有些失笑，她有那麽可怕嗎？

這麽尴尬着走了出去，無常早就在外面等了好久了，他看到白沐瀾是跟着他母親一起出來的，琥珀色的眼眸當即就亮了起來，他權衡片刻之後，還是率先撲到凜月的懷裏，尖尖的貓耳動了動，開口說道“娘親，你怎麽來了？”

“我不來你是不打算回去了？”凜月的語氣聽上去雖然是冷漠的，但是琥珀色的眼眸中卻有着難掩的寵溺，擡起手來摸了摸無常軟軟的白發。

“沒，沒有。”無常的腦袋拼命晃着，尖尖的貓耳泛起圈圈的漣漪。說罷，他連忙從凜月的懷裏掙脫出去，跑過去牽着白沐瀾的手，把他拉到凜月的面前，就像是在跟長輩炫耀自己的新玩具的孩子一樣“給你認識一下，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他本來也就是個孩子。

“只是朋友？”凜月擡眼看向白沐瀾，神色中審視的意味更重了些，她長長的尾巴不自覺地甩了一下。

白沐瀾另一只沒有被無常握着的手卻是早就已經握緊了。

真的只是朋友嗎？

聽到這樣的問話，無常擡起手來揉了揉自己的頭，察覺到凜月審視的意味之後，他尖尖的貓耳後壓着，都被吓成了飛機耳，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才猶猶豫豫地開口“不是朋友還能是什麽？”在他的字典裏，似乎還沒有“戀人”這個詞語。

他也就才活了短短四年，以為對自己好的就是“朋友”，戀人這樣的關系太深沉了些，他有點搞不明白。

【只是朋友。】白沐瀾低頭将那句話無聲地重複了一遍，狹長的狐眼撩起一抹紅暈，雙手都在不自覺地顫抖。

凜月将白沐瀾的神态看在眼裏，擡起手來拉着無常的手腕，把他拉了過來，無常不敢反抗，白沐瀾更是不敢硬握，她冷聲開口“一年多過去了還沒凝聚妖丹，你……”她一句話說不完就止住了話茬，以她的境界，很輕易地就能發現在無常的體內不屬于他的妖力，那顆運轉着的本該是白沐瀾的妖丹。

她看向白沐瀾的神色難免有些複雜。

同為妖族，她明白把妖丹交給另外一只妖意味着什麽。

真是個瘋子！

她嘆了口氣，并沒有松開無常的手腕，擡眼看着白沐瀾，琥珀色的眼眸中神情複雜，她沉默片刻之後開口“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插手，但是，無常跟在你的身邊終究是危險的，等你什麽時候到達妖帝級別再來找我吧，他也到了凝聚妖丹的時候，有我護法會更安全些。”

白沐瀾的手裏都還殘存着無常的溫度，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他沒有能力讓無常留在他的身邊，更沒有立場。

他以為緊緊地握住小野貓的手就得到了他，可是，他都沒有立場去握住他的手。

凜月拉着無常離開，無常雖然不願意，但還是乖乖聽話了，在經過白沐瀾的身側時，無常擡手輕輕地扯了扯白沐瀾耷拉着的大大的狐耳，向着白沐瀾道別說道“狐貍，等我凝聚了妖丹就溜出來找你，別忘了給我做魚，好好招待我啊！”

“嗯。”白沐瀾不敢讓無常看到他即将流出來的眼淚，點了點頭，聲音中有濃重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