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21、21

21、21

獨家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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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 遲喻再度離家出走的原因荒誕又離奇。

母親去美國游玩散心,通知她和父親去醫院幫忙規勸未婚先孕的小姨打掉肚子裏孩子。

小姨的男朋友不是本地人、單親家庭、一窮二白,在大學城門口經營炸雞攤位謀生, 兩人怎麽看怎麽不合适,之前姨姥不同意他們交往, 越拆越親近,到現在鬧出拿孩子逼婚的地步。

婦科門外聚集了家裏親戚,繞圈圍着小姨,紅臉白臉唱了整圈游說未果,只得先行散場。

這場面看着令人發笑,小姨34歲未婚,以前家裏人催,現在真找了又不同意, 非要拆散。

父親開車送姥姥回家, 老舊小區車位稀少,停在最外面, 父女倆走下樓梯。

遲喻有感而發, “我不想結婚生孩子了。”

她的後半句還沒有說完,伴随着“啪”的聲響, 左半張臉火辣辣的疼。

眸中沒有霧, 遲喻清晰的看着父親怒不可遏的臉, 彎起唇角譏諷的笑笑, 她直接大步跨下臺階打車走了。

司機問她去哪兒,自然而然的報出了最近三天兩頭跑的爺爺家。

遲航還沒有回澳洲, 開門見到她時頗為吃驚, 皺眉問, “誰打的?”

“你叔。”遲喻側身擠進門, 開始去找爺爺哭訴,很快家裏人就聽明白了現狀,紛紛表達了對遲迅作法的不認可。

遲航和大伯尤為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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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和她講話到半途“你就住這兒,不用回家了”就開始打電話給遲迅破口大罵“你女兒都這麽大了,你打人打臉啊?”

另一個則是完完全全的行動派,遲航找到車鑰匙,“我去你家給你收拾點兒行李,你有什麽要的,微信發我。”

總之遲喻就那麽在奶奶家住了下來。

這邊離學校比自己家近很多,公交不用換乘,每天可以多睡将近五十分鐘。

第一天背着筆記本電腦去上學時大伯怕她找不到公交站,跟着送的,臨走塞了張鮮豔的一百塊和幾張嶄新的一塊紙幣。

她住奶奶從前睡的房間,床正對着擺遺照的桌子,發呆時常常覺得奶奶在隔着照片對她微笑。

與江聿懷的聊天又開始斷斷續續,遲喻依然沒有問之前為什麽突然不再聯系理人,甚至不再好奇他是否和那位漂亮姐姐交往。

人生裏無法解決的事情樁樁件件,不被江聿懷愛着,已經無法擠到最前了。

那段時間遲喻寫手帳不寫日常、不寫心境。

她最常抄得是《銀魂》裏的臺詞:人生還有眼淚也沖刷不幹淨的巨大悲傷,還有難忘的痛苦讓你們即使想哭也不能流淚,所以真正堅強的人都是越想哭反而笑得越大聲,懷揣着痛苦和悲傷,即使如此也要帶上它們笑着前行。

周晝上課時掃到她的屏幕界面,小聲問,“你倆又開始了?”

“江聿懷可能是算過命。”遲喻嘆氣,淡淡回,“他總會在我徹底放棄他、或者是過不下去的時候精準的出現,将我挽救。”

其實大概江聿懷自己都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時刻,他的光在指引我從懸崖邊走到安全區域。

住在奶奶家的生活更規律,大伯每天早上會做早餐,遲喻十點半睡,六點半起,她肯不再陪着江聿懷熬夜。

首次主動終結聊天,反而是對方頓了頓回:[早睡挺好。]

母親回國後遲喻才被接回家中,九月下旬,秋風蕭索,母女被茶幾隔開對坐,玻璃壺壁浮出細密的氣泡。

前陣子兵荒馬亂,申請計劃被擱置,語言考試也少考了一次。

到現在申請較好的學校稍來不及,遲喻也絲毫沒有抓緊的意思,她懶得再想。

關于未來計劃中的某一環或某個人突然離開,就可能會令遲喻全盤分崩離析,這些年她都沒學會如何樂觀面對人生。

于冰對此是完全諒解的,她立刻為遲喻謀劃了新的出路。

“我之前怕你突然改變主意不出國怎麽辦,所以拜托你程阿姨為你預留了一個中國銀行的名額,這個位置兩年前開始為你留,現在可以用上了。”

遲喻搖頭,“我不去銀行。”

于冰打斷她,“除開第一年的櫃員,你坐到辦公室就好了,信貸科,家裏給你拉存款解決業務,無憂無慮。”

遲喻看着母親的眼睛,慢吞吞地回,“我不想去。”

“好吧。”于冰深呼吸,溫和講,“那你想留校嗎?考本校的研,以後留校吧,家裏不缺你賺錢,工作穩定就好。”

壺裏的水煮開了,巨大的氣泡浮在表層,漲開到破裂,遲喻再次否認,“我不喜歡。”

于冰的耐心被耗到極點,壓着火氣問,“那你想做什麽?你說給我聽聽。”

“我不知道,還沒想好。”遲喻拿起壺把熟稔的洗茶泡茶,她不敢在直視母親的眼睛,輕聲講,“我想gap一年,想清楚自己想做什麽,可能會國內考研,也可能會失敗或放棄,再選出國或是工作,總之我想自己試試,不靠家裏的力量,自己能做到什麽程度。”

“遲喻。”

被父母喊到大名不是個好兆頭。

于冰語重心長地講,“銀行只有應屆生能進,孤注一擲,往往沒有好結果。”

“所以呢?”遲喻反問。

美滿的畫面到底被扯開,露出猙獰的一幕,母女倆就前途爆發了無比激烈的争吵。

沒有人是贏家。

各自置氣冷戰。

入夜遲喻枕着夜色開始思索前路,她和認識六年的游戲好友聊天,說自己的煩惱。

小弟回:[大哥考慮來上海嗎?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你一碗粥喝。]

湯圓圓:[我喝皮蛋瘦肉粥。]

小弟:[可以,你想喝海鮮粥都行。]

湯圓圓:[這個情分我記住了,我要對你深深的鞠躬。]

前路如何走是很茫然的事,遲喻從沒想過本科畢業工作的事,東三省的就業形勢就與母親說的大差不差,除開穩定的工作外,都是不穩定的因素。

多數人奔赴北上廣深,所以她呢?

好友列表滑來滑去,北京與上海的朋友對半開,陶瓊是要留北京的,最後一個畢業後居住在成都的親友看到她的朋友圈來問。

“小湯圓十一來找我玩嗎?我新房入住一陣子了”

遲喻不假思索地回:[去去去,我看看機票,我們桃子十一怎麽休?]

當天晚上江聿懷突兀的問:[小湯圓十一有什麽安排?]

遲喻剛挑完錯峰28號的機票,發給桃子後看到江聿懷的消息,直接發了圖:[去成都找朋友玩。]

Jyh:[嗯,玩的開心,本來十一回去還想請你吃飯。]

指尖在屏幕上頓了半分鐘的時間,遲喻斂眸盲打回:[下次吧。]

當年那個怕他淋雨所以裝病曠課漫無目的尋找的小女孩已經消失不見了。

****

遲喻和桃子是認識四年的劍三親友,女孩子們親親熱熱,平時挂語音視頻也有,并不顯生份,她穿Lolita紮雙馬尾,出發前給桃子發“證件照”,順手也發了張給江聿懷,得到“可愛”的誇獎。

候機時間長,她捧着手機揶揄。

小公主:[你知道嗎,一般都是誇無可誇時候才會誇可愛的,可憐沒人愛。]

Jyh:[歪理邪說]

Jyh:[我沒聽過]

小公主:[略略略.gif]

為了配合桃子的下班時間,遲喻買了下午的飛機,大連飛成都差不多四個小時,出來正好能一起吃晚飯。

遲喻拎着行李箱還在張望就被揪着包帶親昵的拽到了身邊,笑容燦爛的女孩子單手叉腰,“你還沒出來時候我就看到你啦,想吃火鍋還是串串?”

“火鍋吧?”遲喻眸光流轉,把帶的伴手禮塞給桃子,“嘗嘗,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海鮮,就挨個拿了點兒真空的烤魚片鱿魚須之類的。”

桃子要比她大三歲,家在四川南充,念書在成都、畢業後也留在了成都,她們和另一個叫橘子的朋友有個三人群,每天插科打诨,對彼此的感情生活門清兒。

“明天我上班,後天上半天,你看看自己有什麽計劃安排之類的……”桃子控着方向盤和她交代,遲喻注意到她的車在屏幕,很長的一整串“桃砸砸砸砸”。

再久點之前,她們三的微信後綴都這樣的長,自己的圓就超多。

成都的夜生活超乎想象,晚上八點出頭,火鍋店門口排隊叫着號。

晚風悶熱,遲喻和桃子坐在杆路燈下,莞爾問,“你和弟弟怎麽樣了?”

“就那樣呗。”桃子聳肩。

遲喻嘴裏的弟弟是之前桃子家還沒給她買車時候打順風車認識的,比她小半年,兩人戀愛又分手,家庭原因多一些,這兩個月桃子也相親過幾次,群裏幫着參謀,卻都無疾而終。

和多數不以本人為意願分開的戀愛故事大差不差,拉黑又加回來,藕斷絲連的拉扯。

興致勃勃的看了好多集連續劇,自然關心劇情走勢。

桃子給她喂等候發的鍋巴,沒有解釋,遲喻亦不追問。

小龍坎這年還沒開遍全國,成都的價格和品類都讓遲喻大跌眼鏡,桃子作為東道主給她點了滿滿一桌子。

她給桃子撈菜,桃子給她倒冰豆奶勸,“你自己好好吃,我一年到頭随時吃好吧。”

吃到肚圓被領回家,抱着桃子養的貍花貓和橘子視頻,擠壓在心頭的陰霾散去大半,睡前唠她對未來的困擾。

桃子講自己給不了回答,“我從小就不太喜歡讀書,所以我爸給我安排好了一切,上學時候讀的是物流工程,我第一次聽說這個專業還以為是送快遞呢,現在在消防隊文職,可以說和念書全無關系了……”

音色漸微,換成了勻稱的呼吸聲。

遲喻關掉床頭燈,半日飛機,她也很快陷入了夢想。

“我對你的付出這麽多年,換來一句,謝謝你的成全。”

男聲嘶啞淡淡唱着《成全》,遲喻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桃子同樣艱難地攤煎餅掙紮。

她輕聲念,“蘋果怎麽原來可以改鬧鐘的嗎?”

“可以!等我回來教你。”桃子翻身下床去洗漱,窗簾開了半截,小高層,陽光彌散進來,眯起眼能看見空氣中翩跹的塵埃。

遲喻摟着抱枕沒規矩的睡到床尾,看桃子給自己畫簡妝,軟軟糯糯的講,“我也有這快腮紅,nasr高潮就是永遠的神!”

“沒錯!”桃子回眸,左手用化妝刷掃蘋果肌,右手放低捏遲喻的臉頰,“湯圓圓好可愛啊,鑰匙我給你留茶幾上了!這邊出行的話叫車先到地鐵c口。”

遲喻沒睡醒,任人搓圓揉扁的rua,乖巧的爬起來送她到門口,把早餐包遞過去又回到床上。

渾沌裏突然感覺到一陣不太真切的搖晃,她醒來,又深切的感受了一次,估摸着怕不是地震了,卻沒動,依然保持着癱姿。

昨夜聊天的話猶在耳畔。

“少不入蜀,因為四川人安逸,尤其是汶川以後……反正小震不用躲,大震躲不掉,巴适一天算一天。”

遲喻感覺沒毛病,十幾層呢,這時候發現根本來不及,她發揮了非本地的人技能持續性賴床。

晃動感結束才抓起手機,微信消息和新聞占據了整個屏幕。

如她所料的地震,3.4級,很輕。

意外的是衆多親朋好友的問候裏,江聿懷的時間點是最靠前的,眼皮痙攣,原本平靜的心跳驀地加速。

遲喻先在家庭群裏和父母報了平安,表示自己由于還在昏睡,連驚吓都沒受到。

然後回了桃子才去回江聿懷。

小公主:[我才醒,問題很小,吃口毛肚壓壓驚。]

Jyh:[轉賬288]

Jyh:[可以,今天的毛肚我請了。]

遲喻沒有收,她直起腰盤腿,把昨晚的圖調色,自拍p過,帶着定位發了朋友圈。

很快得到了個女孩子的回複:[啊啊啊啊來成都不和說我!出來玩嗎!]

遲喻:[??你念書也在成都嗎!]

我沫:[一直在啊!]

這是她更早些年貼吧寫同人文時候認識的朋友,掐指一算到今天,居然認識到了第七年。

原本還在謀劃中的獨有路線被本地人重新規劃好,遲喻迅速爬起來化妝出門打車。

上車後司機問,“c口?”

遲喻對上接頭暗號,“c口。”

車子開出大幾百米,眼看着到地方了,司機與遲喻的電話先後響起來。

一頓操作猛如狗,由于桃子家住的小區出行都是打車到該地鐵口的,所以遲喻上錯了車、司機接錯了人。

又送她回去換了對的車,這個笑話被遲喻哭笑不得的發語音講給江聿懷。

也不知道是不是目的地相似接錯的多了,後來網約車上車都得确定手機尾號了。

午飯在太古裏,游玩在文殊院。

女孩子們許久沒有聊天,可還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沫沫有位高中同學,戀愛多年,學財務,結果陪着朋友去面試空姐,朋友落選,她不會化妝還是現場朋友幫忙的,意外的選上,已經拿到了offer,過陣子會去海南培訓。

體檢時發現了畸胎瘤,終于找到了多年痛經的原因,前段時間做完了手術。

同樣是學歷不錯,原本在準備讀研,導師都聯系好了,結果半路決定就業的故事。

“你要不考慮來北京嗎?我之後會在北京入職,到時候可以一起玩。”

“考慮啊,太多朋友都在北京,而且……”遲喻哽住,又坦然講下去,“喜歡了許多年的人也在北京工作,不過我好像記得我們小時候對未來有過謀劃,都是留在家鄉,不會選擇北京。”

相顧無言,沫沫舉咖啡紙杯,無聲無息地碰了下,感慨道,“世事無常呀。”

遲喻給她看自己和江聿懷的聊天頁面,沫沫是那種家教很好的女孩子,得到了随便翻的回複後也在征求能否繼續。

垂眸仔細看了看,雙手還回來問,“他這兒明顯是喜歡你吧?否則用得着這樣上心嗎?還不夠暧昧?”

“我不知道。”遲喻把吸管咬得扭曲變形,“或者他對誰都這樣深情呢,我見過他換女朋友的速度,快得比我倆今天下午換店差不多。”

沫沫樂了,“所以呢?所以你的意思是他閑到手機裏十幾二十個妹妹,一天四十八個小時能應付到這樣仔細,關注到在哪兒旅游,地震問候了啊?”

遲喻搖搖頭,茫然應,“沒有,我就因為這樣,因為總能看到微茫的希望,所以堅持下來。”

晚上在太古裏天臺錄視頻,沫沫喊她的聲音被錄進來,遲喻沒在意,直接發給了江聿懷。

他回:[玩的開心,看你朋友,別挂念我。]

遲喻扁着嘴氣鼓鼓,決定起碼二十四小時不要理江聿懷了。

****

成都的日常排得滿滿當當,桃子隔天下班帶她去看電影,十一出成都的路段全堵,半路桃子因為想上廁所棄車找廁所,換遲喻上來往前開靠邊停下。

去超市和蛋糕店采購明天出發去雅安玩的零食,因為不想開車所以在遲喻的鼓勵下暗戳戳的聯系弟弟來當苦力。

讨論這事時她們倆坐在小馬紮上吃鐵板炸串炒飯,一人一整冒尖的方型鐵盤。

“其實和弟弟分手不是我家裏的意思。”桃子含混不清地講。

小店白熾燈明亮,烤得頭頂發燙,遲喻往嘴裏送飯,沒有接話。

“他家裏條件不太好,我從小就看我媽應付我爸那些窮親戚倒搭,累的夠嗆,我其實很喜歡弟弟的,他人挺好的,也上進,以前是學畫畫的,你誇好看的口紅就是他上周過來送的。”

“但就是,就是父母的感情經歷會對我造成很大的印象吧,愛上某個人容易,接納他的家庭很困難,我還不知道要怎麽辦,我媽是讓我自己選的。”

遲喻起身去冰櫃裏拿了兩瓶碳酸飲料“砰”的起開,用自己的瓶碰桃子的,“管他呢,先開心一陣子再說,我看你和那些相親對象交往,沒一個和跟弟弟一起時候快樂。”

出去玩的客棧是遲喻訂得,她摟着貓歪頭問,“這家店就只有大床房和雙人客标,我們倆是一起住呢,還是?”

遲喻rua貓,桃子rua她。

最後遲喻邊躲邊投降,“好了好了大床房哦,客标沒有啦,都是大床房,你根本沒得選。”

打打鬧鬧到淩晨,睡前才意識到24個小時的flag其實過去了。

聊天界面停在昨天晚上江聿懷莫名其妙的“晚安”上,他的朋友圈照常更新,人是回了大連的。

然後呢?

是見到了舊愛還是別的什麽人呢?

遲喻發現自己很難不揣測,認清了自己是無理由吃醋的那方,還是擺不清位置。

她失眠了,環境還沒有熟悉好,她看着天花板壁紙繁複的紋路,戴上無線耳機,一點點的對自己實行催眠。

楊乃文的嗓音很特別,慢歌尤适合在寂靜的夜裏聽。

“你問我發生了什麽,無光的夜不動聲色,心似淬火不能觸摸,溫柔無因果……”[1《我離開我自己》]

遲喻在歌聲的撫慰裏安靜下來,她熟稔地斷網,給江聿懷發了個帶着紅色感嘆號的“晚安”。

接着又很快的把自己這邊的聊天記錄删掉了。

隔天給貓貓頭留了足夠的食物和水,清早出發,就跟桃子說得大差不差,弟弟是個标準的四川男性,耙耳朵。

她坐在後座小口吃糕點聽前面兩個歡喜冤家吵鬧,夾雜着方言,并不能完全聽懂。

車開到山路,望出去是雲海茫茫。

真正的窗含西嶺千秋雪,遲喻捧着相機拍到的滿意照片的第一反應是發給江聿懷,然後又立馬被中寂寥感侵襲。

臨近中午時趕到的景區,未經雕琢的自然山水和分不清的民族的特色美食,一路臘排骨、竹筒飯、小土豆的吃過來。

潺潺流水自山澗撲下,激起小小的瀑布景觀,前後游人絡繹,遲喻帶着單邊耳機單曲循環昨晚聽得那首歌。

左耳是傷情慢歌,右耳是熱鬧人聲,分裂感劇烈。

年輕人在戶外運動上實屬不太行,大家走一段涼亭刷手機靜一會兒,到終于快出景區的時候,看到排隊電梯的人堵塞了通道。

兩兩對望,絕望的爬樓梯,愣是把沿途下的山又直挺挺地爬了回來。

客棧是古樸的吊腳風格,躺了近兩個鐘頭,遲喻才終于緩過點兒勁來,老板熱切的給他們指去古鎮游玩的路,“從這兒下去,就可以看到人力三輪車了……”

夕陽灑在泛金的稻田間,風掠過,麥浪如波濤,沿途路過許多古橋,流水環繞,青石板鋪成長路,古鎮高低起伏的木屋群落浮現在眼前。

他們坐在水邊吃當地的特色菜,又晃晃悠悠地挑了間清吧玩骰子喝酒。

本地的商業化氣氛沒有那麽強盛,駐唱歌手是沒有的,收銀臺對面挂着個電視,放着ktv類的畫面,前臺有曲目,可以排單為顧客播放。

“湯圓酒量怎麽樣啊?”弟弟點酒前好奇問。

遲喻燦然,“還行,我祖籍山東。”

“……我已經開始害怕了。”弟弟樂了,招呼老板來點單。

遲喻剛準備去摸手機結賬,就被桃子按住,“好好坐着。”

未知的猜測能迅速得到答案,賭是件讓人腎上腺素上升的事情。

弟弟很快在一聲又一聲的“靓仔”和輸掉後迷失了自我,屋外倏爾稀裏嘩啦的掉起雨點,街邊攤主利索的收拾東西離開,剩下外地人門透敞門觀望。

“還真是雨城區,說下就下啊。”遲喻剝了只毛豆扔進嘴裏,“我們怎麽辦?”

桃子托腮,又搖動骰盅,“随便啦,看看等下雨能不能停,湯圓圓來猜。”

套餐裏的整打酒喝完,雨勢不減反增,暴雨如注,敲打在青石板上,霓虹燈光照映水窪中,五彩漣漪圈圈暈開。

酒吧老板另提供雨衣售賣業務,十塊錢一件。

十點鐘已經是古鎮的深夜,商業街亮燈的店鋪多是酒家,沒有車輛,只能徒步回去。

手機電筒開着用于照明。

急風驟雨,涉水而往。

落魄無比又完全新奇的體驗,走動時雨衣的下擺是遮擋不住的,冰涼雨滴打落,塑料貼着肌膚,悶得滿是是汗。

弟弟和桃子走在前面,遲喻落後半步,看着前方十指緊扣、卻已經分手的兩位。

突然覺得這就是愛情的模樣,風雨裏死死扣着對方的手的人,他們是應該會在一起的。

後來他們果然複合領證,婚禮在當年年底舉行,遲喻因事無法到場,紅包随得很大。

疾走狂奔到客棧時雨衣已經沒什麽遮擋力,人均落湯雞。

遲喻走前忘了關燈,她久沒有住過這種山中客棧,回來才發現飛蟲滿屋,在雪白的床褥上尤為明顯。

沒配電吹風,洗頭無望,她外放歌曲,掀開被子露出幹淨的一面趴床寫手帳。

屋外風雨如晦,敲窗竊竊。

楊乃文在唱着,“一霎風雨我愛過你,幾度風雨我愛自己。”

與江聿懷的消息記錄停在兩天之前。

所以真的喜歡另個人,怎麽忍得住在明知的情況下不聯系她呢?

好的感情該是放不下扯不斷,具有強烈排他性的存在,是我們分手了,可大雨傾盆,我要牽住你。

是該摒棄些無謂的東西,往前走了。

遲喻再次給自己下定了決心。

雨在下半夜停了,飛蟲翅膀的撲簌聲變大,驚擾失眠阖眸養神的遲喻。

有時遲喻想問江聿懷是否真的有偷偷摸摸的算命?算每個她放下的時刻,然後再控着引線将她提起。

回成都洗過澡後午睡補覺,晚上約了其他朋友吃飯,飛機是明天清早的頭班機,臨時改簽,被母親強硬的招回去吃外婆的家宴。

收到江聿懷消息是在去赴約的地鐵上,快到晚高峰,遲喻上車的站是始發,僥幸有座位。

他直接發了張照片,人離鏡子挺遠的,西裝革履的衣架子,最大的亮點卻是骨肉勻稱手掌中舉的粉紅色手機殼。

遲喻咬唇,開門見山的回問。

小公主:[手機殼?]

Jyh:[新娘的。]

小公主:[你結婚?]

這回事江聿懷直接發了語音,清洌微沉,“紅色炸彈,我結婚的話,哪有空跟你聊天?忙死了兩天,終于好了。”

小公主:[看不出,你還有助人為樂的愛好]

“要看是誰,新郎是我兄弟。”

小公主:[那新娘呢?]

Jyh:[照片]

遲喻點開放大,沒有人,是個婚禮立牌,新郎的人名她不認識,但是新娘是知道的。

程茗。

初知這個名字是高中時陶瓊提的,江聿懷的初戀女友。

後來見過兩次,一次是操場臺階上,一次是藝術節觀衆席中。

遲喻很平靜的略過去,少年時心動過的人對江聿懷來說根本什麽都不算,能在婚禮當伴郎,已然不放在心上。

反倒是江聿懷打開了話匣子,他主動認得:[……後來她和我兄弟a在高中時候交往,分手後跟b戀愛到了現在。]

遲喻不明所以,只覺得貴圈真亂啊,這都能繼續當兄弟,你和a是真的喜歡過人家嗎?

出于人道主義精神,她哭笑不得地回:[那你保重。]

Jyh:[保重什麽?我八百年前就不喜歡她了。]

小公主:[但你喜歡過啊。]

“所以呢?小湯圓好像比我還懂我的感情生活啊,我覺得這種事情就跟婚禮現場的誓言和承諾差不多,海誓山盟,當天有效。”

遲喻聽到後半句時地鐵到站,上下車嘈雜,她轉了文字看的。

拇指把食指的指腹掐得發白,垂着眼睫緩慢的敲回去。

小公主:[可我會信以為真的。]

江聿懷沒有再回,遲喻更沒有再問,那些起初拍下來是想分享給他的照片到底沒有私聊發給他,遲喻精修,然後手機發了合集。

他的點贊排在第一行。

送完遲喻去機場桃子也需要直接開高速回家,怕堵車和安檢排隊人多,結果暢通無阻,四點半遲喻就坐在了候機大廳。

空曠無人,夜霧裏巨大的飛機如同白色巨獸安睡。

遲喻打着哈欠玩手機,鬼使神差的從自己的朋友圈裏點進江聿懷的朋友圈,兩個鐘頭前,他睡前分享了一首歌。

很小衆的樂隊,歌名讀起來帶着日語諧音梗。

《「花」 -0714 離れないよ》(不分開)

前奏的吉他溫柔輕快,仿佛是湊在耳畔吹的熱息,把人拉回初夏的傍晚。

癱在冷硬椅子上的女孩子很認真的聽歌詞,然後開始單曲循環,她伴随着這首歌看到天色一點點明亮起來,心被什麽托捧着安放在雲端,直到登機後依然沒有停止,換了飛行模式繼續。

遲喻不知道江聿懷到底有幾個看得懂日語的朋友,不知道是否指向為她。

起飛耳鳴的厲害,她除開心底狂熱的叫喊“再試最後一次”外,什麽都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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