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洛淩考慮了一下順着方夏思路演下去的發展趨勢,最後決定要誠實。
畢竟,他是個好孩子。
于是,他拉起方夏的手,眨巴着純澈的大眼睛,說道:“方夏,你不要難過,寶寶……他還在。”
方夏:“……”啥玩意兒?
洛淩也不多說,只輕輕朝着他的肚子一揮手。
方夏低頭,就看見他腹部柔柔一團白光中,那顆黑黑的小種子還在。
相比起第一次看,這種子好像一點兒都沒變樣,也沒長大,也沒發芽。
但,他卻真實的存在着。
方夏傻呆呆地看了半晌,重新擡起頭來,眼中的神色中茫然居多,似是一時分不清是該失望,還是該開心。
片刻後,他輕呼了一口氣,說了句:“原來沒被吃掉。”
語氣中已經夾雜了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一絲慶幸。
說完他又甩開洛淩拉着他的手,說:“我在說你不征求我的意見,就趁人之危的問題,你不要岔開話題!”
洛淩想了想,覺得還是要主動交代,他兩手的手指習慣性地就要點在一起,又忽然想起方夏不喜歡他的這個習慣,便改為兩根手指靠在一起繞着轉圈圈,垂着頭為難地解釋:
“我親你是沒辦法啊!因為他一直得不到充分灌溉,餓得有些狠了,所以在看見那麽一個肥大的惡靈的時候,就忍不住吞了進去。我的話他也不聽,讓他吐出來他不肯吐。那我……就只好親你,用我的靈液來灌溉他,這才讓他把那個肥肥的惡靈給吐了,然後,你才不疼了。”
方夏聽得有些懵,疑惑地問:“你說的他……不會是他吧?”
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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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淩很認真地點點頭。
于是方夏有些懂了:“你是說,他在我肚子裏吃不飽,進了我大嫂的病房,正好看見一只很肥的惡靈,便二話不說把他吞了。這就是我肚子很疼,快要疼死的原因?”
洛淩有些憂心,小心地點頭,一邊暗暗防備着方夏突然炸毛。
“那麻煩你告訴我,我這是懷了一個什麽鬼東西?”方夏沒炸毛,只是語氣森然地問道。
“他、他不能叫鬼東西,他是你和我的孩子。我是一顆鎮魔的樹,這裏是鎮魔峰,我的根下面,是從前魔界的一個入口,入口處被鎮壓着的是很厲害的赤地魔。我的長大,很大一部分養分來自于地下。所以,我孕育出來的種子,也愛吃魔之類的邪惡東西。但是,我想他既然也有你的一半精血,以後你應該可以試着讓他吃人間的食物……”
方小少爺愣愣地聽着洛淩的話,腦海裏浮現出一個乖乖坐在他家飯廳裏吃飯的小男孩,卻又在一擡頭的時候,露出了森森獠牙,滿口烏血,龇牙咧嘴發出桀桀怪笑。
方夏瞬間吓得一個激靈,終于炸毛了。
他上手一把拉住洛淩胸口柔滑的衣衫,把人拉近怒盯着罵道:“我不管,你快點兒想辦法讓我生完,然後你願意怎麽養就怎麽養,只要不是毀天滅地,你們兩個東西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洛淩看着離得很近的方夏惱怒的臉,糯糯說道:“要快點兒讓他長大,其實是有辦法的,我之前和你說過一次……”
“什麽辦法?什麽時候說的?我怎麽不知道!”方夏氣哼哼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洛淩看着近在眼前的方夏的臉,尤其是那張張合合的淡紅色唇瓣,猶豫再猶豫,終于一咬牙,再次湊了上去。
他這一言不合就開親的行為實在是和之前一直乖巧聽話的模樣差別大了些,方夏一時不察,竟然就此着了道。
不過片刻地怔愣,随後他就反應過來,反手就要将洛淩推開。
可惜……推不動。
小妖精看起來弱不禁風,身嬌體軟,但那只是表象。
在一個七千歲大妖面前,方夏就跟小螞蟻差不了多少。
于是,小妖精吻上了,而且依然是濕濕的吻。
方夏怒上心頭,想也不想便用上了齧咬大法,照着小妖精軟軟滑滑的舌頭就咬了上去。
帶着甜甜香氣的血腥瞬間湧滿了他的口腔。
可惜……妖就是妖,你咬他一口他也不會怎麽樣的。
所以,洛淩還是不放人。
直到,他察覺到方夏臉上的濕意。
他連忙放開方夏,像是終于意識到自己闖了禍的孩子一樣,看着方夏臉頰上的淚珠驚慌失措起來。
方夏難以置信地抹了抹臉。
他居然被妖精給親哭了?
還能再丢臉一點兒嘛!
他看着眼前的洛淩,羞憤惱恨全部湧上心頭,擡臂一拳揮出,結結實實打在洛淩臉上,然後跳下這枝葉做的床,飛快地朝着樹幹外圍的迷霧中跑去。
洛淩沒有馬上去追,擡手摸了摸自己挨打的臉,接着,又轉到了剛剛親過方夏的嘴唇上,澄澈的眼睛裏流露出無奈和悵惘的神情。
親吻方夏,澆灌種子是真的。
不過,還有一個讓他忍不住湊上前的原因……
方夏的嘴唇好甜。
不止他的唇,還有他身上的氣息,對于洛淩來說,都有着無法言說的致命吸引力。
這種吸引力,從那天開始,就已經存在。
洛淩輕嘆了口氣,他擡頭,看着他的本體,繁茂高大,立于這天地間。
數以千年的日子裏,他就那樣孤零零地破土發芽,孤零零地長大。縱然去過熱熱鬧鬧的人間,但那份熱鬧卻從來都與他無關。
直到他辛辛苦苦開了花,滿心期待着種子的到來,卻意外地收獲了一只從外面落進來的小小人類少年。
那少年偏偏還不知死活地觸碰了他繁殖期的花粉管。
于是,一場意外地親近突如其來,燦烈如火。
那時的體驗,對于寂寞了七千年的孤寂靈魂來說,是無法言說的曼妙和刻骨銘心……
只是那之後的念念不忘,在方夏的憤怒和冷然之下,收斂得甚是小心謹慎。
直到在餘楓楠的病房裏,強行封閉的渴望才意外地得以實現。
那就像一道閘口,被打開之後,收斂就越發變得艱難。
所以,他才會在剛才又沒能克制住。
結果……把小少爺給徹底得罪了!
洛淩懊惱地錘了錘頭,起身朝着方夏逃離的方向追了過去。
方夏在迷霧中前行,鼻頭依舊酸酸的,又是委屈又是氣惱。
十八年的人生裏,一帆風順,父母兄長的疼愛自不必說,就連姐姐的嚴厲,在這時回想起來都是可愛可親的。
而在這風雨飄搖的十八歲的年紀裏,他經歷了從生到死,從死複生的折騰。
還丢失了處處的菊花,被強塞進肚子裏一顆種子,這種子将來很可能長成一個小怪物……
這些他咬咬牙也就忍了,偏偏那小妖精還要在他本就已經飄搖着的心志上扔磚頭,給他添堵。
方夏只覺得怎麽怎麽都憋屈得不行。
他心懷怨憤地在迷霧中穿行,不分南北,不辨東西。
忽然,前面的霧淡了起來。
已經走到結界的邊緣了?方夏很是意外,加快腳步朝前走去。
然後,他愣住了。
前方,是一處懸崖斷壁,依稀有些眼熟。
稍一回想,便想起這是他夢裏的那一處斷崖。
夢中,一個白衣翩飛的身影孤立崖邊。
那人名字叫做洛淩。
一剎那間,夢境與現實混淆,方夏有些分不清現在是在做夢,還是清醒着?
缥缈的雲煙缭繞,仿佛真的有一道白色的身形閃現。
方夏疑惑,不知真假。
卻恍惚看見那身形轉過頭來,朝着他微微一笑,嘴唇微張,叫了句什麽,卻是無聲無息。
方夏很想聽清楚他叫的是什麽,便邁步往前。
突然,“咔嚓”一聲響,眼前的懸崖和人影碎裂成片,方夏但覺腳下猛然踏空,直直跌落下去。
汗毛倒豎,驚恐萬分的間隙裏,一雙堅實的手臂将他摟過接住。
方夏一身冷汗,半晌才回神,擡頭就看見小妖精的臉,和一身的翠綠衣衫。
“小、小白?”方夏不确定地喃喃叫道。
小妖精也愣了,不知道方夏把他的名字最終定為“洛淩”還是“小白”?
當然,這也不重要,他喜歡叫什麽他都會答應的。
“嗯,是我。”小妖精回答。
方夏惶惑,茫然回首,周圍一片霧白,哪裏有什麽懸崖斷壁,白衣人影?
“我好像、好像中邪了。”他喃喃地說。
小妖精眉頭微蹙。
方夏又擡頭描繪小白的樣子,說:“上次我就夢見了,今天又看見。”
小妖精輕聲問:“夢見了什麽?看見了什麽?”
方夏仔仔細細看了半晌,說:“夢見的是你,但……又不像你。”
小妖精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竟是我嗎?”
方夏一聽這話忽然想起小妖精對他做的過分的事,忙掙紮着跳下地來,氣急敗壞地說:“是你又能說明什麽?我懂了,這都是你的妖法,故意迷惑我的。”
小妖精遭受了冤枉,忙解釋道:“不是,我沒有用妖法。”
忽然他目光落在了方夏的手上,說:“是你的戒指。”
方夏低頭,果然看見自己手上的那枚溟戒正在暗暗泛光。
小妖精又說:“你與它神魂溝通有了作用。不過,你想駕馭它并不是很容易,要慢慢來。正好,回頭可以用你大嫂的那個陰陽星盤,練習一下。”
“陰陽星盤?”方夏疑惑。
小妖精點頭:“對啊,那星盤裏住了只惡靈,你拿它來練手正好。”
方夏:“……!”
一番折騰,他都忘了大嫂的事了。
“我大嫂她是什麽人?我大哥會不會有危險?”
洛淩道:“不會的,放心。你大嫂是天綱局的五等修士,她不會害人。”
方夏:“……!我大嫂她是……五等修士?”
對哦,他記起在病房時,大嫂還叫小妖精什麽“大人”來着。
“你是什麽‘大人’?”他問。
小妖精如實回答:“他們天綱局的人,都稱呼我做神樹大人。”
“神樹大人?”方夏喃喃重複道:“很牛的樣子。怪不得他們不用你賠那扇紅色的光門。”
小妖精謙虛地沒開口。
方夏低頭想事情。
過了會兒,他擔憂地說:“他們都知道神樹下山,而且知道你跟我在一起,那他們會不會知道……?”
知道他懷了顆樹種子?
要是所有都知道他懷了,那他就不用活了。
丢死個人!
好在小妖精說:“不會有人知道的,我們不說,她們怎麽會知道?”
方夏還是有些惴惴不安,但一時也無可奈何,只道:“之後你別老跟着我,離我遠點兒。”
又被嫌棄了的小妖精委委屈屈說:“不行啊!我離你遠了,怎麽幫寶寶澆灌呢?”
很好,說來說去又說回正題了,方夏叉起手臂,斜觑着小妖精,再次開口讨伐:“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親親可以澆灌種子?”
小妖精點頭蟲似得連連點頭。
方夏冷笑:“你可真會為自己的無恥找借口。那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說,日一下種子就能發芽長大了?”
小妖精不說話,神色複雜地看着方夏。
他的這幅樣子,瞬間讓方夏回想起了之前小妖精在籃球館那裏對他說過的話。
當時他覺得每天喝一點妖精血太重口,就問小妖精有沒有別的法子。
然後小妖精說的是:“別的,就怕你不願意。”
至于這個“別的”是什麽……
不用說喽!
于是,方夏又氣又惱,指着小妖精憤慨地說:“你你你、想都不要想!”
作者有話要說:
小妖精:媳婦兒,親一口可以讓寶寶一天不餓,日一次可以抵十天,怎麽樣,是不是很合适?
方夏一記平底鍋将小妖精送到了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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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